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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明器-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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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愁,我本来一直想,既然这个世界不是我喜欢的那个样子,那么我就做个隐士,冷眼旁观罢了,大不了终老荒山,与草木为伴。可是,这个世界整个都不对头,不管我躲在哪里,都躲不过各种鬼蜮伎俩,阴谋诡计,人世间哪里还有一片净土呢?我退了再退,让了再让,结果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因为我的犹豫,我的怯懦……我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事情吗?我刻意地去伤害暗算过什么人吗?只是想要清清白白做个人,为什么就这么难呢?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师傅那样愤世嫉俗了。我曾经怜悯这挣扎在各种欲望中不能自拔的人们,可是他们用什么来回报我?冷漠、敌意、仇视。小云是多么温柔可爱的女孩,她得罪过云州城里任何一个人么?她杀害了他们的妻子孩儿么?她什么都没做!她还那么年轻!看看那些人是怎么对待她的吧。他们向她扔石头,污言秽语辱骂她,他们就能忍心对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们凭什么得到我的怜悯和同情?他们不配!

“阿愁,我厌憎了这个世界,正如这个世界厌憎一切美好的东西一样。我痛恨这不公平的法则,我痛恨这将人分开等级的罪恶制度,我痛恨这制度下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人们,我痛恨这虚伪压抑的礼教……是的,我憎恨这一切,每当我不得不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我都感到恶心。我厌恶在这世界里虚伪地活着的自己,我惺惺作态,讨好每一个人,我装模作样,我的喜怒哀乐全是装的,没有一样是出自我的本心,我讨厌这一切却假装喜欢他们,我厌恶血腥却不断地追逐他们,我言不由衷,装腔作势,我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为权势财富心驰目眩,我心中明明赤裸裸地渴望,却非要装作彬彬有礼……伪君子,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有句话叫三岁看老吧。我从小时候就表现出来了不是吗?父母双亲去世了,我表面上很悲伤,心里却怨恨他们就这样把我孤零零抛在这人世间。从小就这样虚伪,从小就这样……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大哥!大哥!求求你,别说了!不要这样糟蹋自己!”莫言愁左手轻拍吴忧的背,右手用一块手帕给吴忧擦嘴。吴忧听见莫言愁抽泣的声音,一转脸才看到她早就泪流满面。

“阿愁,阿愁,不要哭,不要哭。”平时伶牙俐齿的吴忧此时却想不出任何安慰的理由,他笨手笨脚地为莫言愁擦拭着眼泪,莫言愁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眼泪哗哗地流着,不一会儿整条手绢就全湿透了。吴忧怜惜地拍拍莫言愁的背,莫言愁却猛地扑到了吴忧的怀里,几乎将虚弱的吴忧带倒,双手环抱住吴忧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吴忧没法,只得半抱半跪停了下来,将莫言愁的体重分散部分到地上,很不雅观地张大了嘴巴喘气。

“阿愁,你见过圣人吗?”吴忧缓过一口气来道。

“当然没有了。”

“呵呵,想见见么?你很快就有机会了。”

吴忧忽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间杂着剧烈的咳嗽,整个身子都几乎要倒在地上,莫言愁则是猛然跳了起来,右手“锵”地一声将吴忧腰间的青霜剑拔了出来,龙凤双匕无声无息地收入左手的袖内。远方漫漫烟尘扬起,隆隆的马蹄声已经遥遥传来。

莫言愁急道:“公子你先走,我引开他们!”正待要迎上去,吴忧却紧紧抓住了她的裙角。

莫言愁再回过头来,就惊讶地发现吴忧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还是那么坐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夺目的光辉,神态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韵味。那件脏兮兮的袍子看着也是说不出地顺眼,那一刻莫言愁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神,整个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吴忧慢慢站了起来,脸色依然苍白,眼睛却显得神采奕奕,“阿愁,你相信运气么?”吴忧微笑着,露出了整齐晶亮的牙齿,神态却是透着拒人千里的高傲冷淡。莫言愁微微打个寒噤,拿着青霜剑的右手竟然有点无所适从。对吴忧的问话,她只是茫然地摇摇头。

吴忧大笑道:“我相信!我喜欢这草原上的规则——强者为尊。我也喜欢这草原上的神明——他只眷顾强者。当你适应了之后,一切都会不同了。大神会始终站在你这边的。赞美大神。”

莫言愁道:“可是,大……哥……来人身份未明,这样太疯狂了,不如暂避锋芒,如果是朋友再相见不迟啊。”

吴忧摇头道:“阿愁,阿愁,命运到来的时候,避是避不过的。这一次你信我吧,大神眷顾着咱们呢。”

莫言愁攥着剑柄的手关节都发白了。将命运交给不可揣摩的天意,她还没有这份从容和自信。就本质上来说,她根本就不相信任何神鬼之说,她相信的是靠自己的力量奋斗达成目标。在她看来,吴忧是受刺激过度了,居然这样执着地追求不可期待的事物。虽然吴忧总会让人吃惊,但是莫言愁并不是个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奇迹上的女孩,讲求实际一向是她的原则。这一刻她觉得从没有过的忐忑不安,但是吴忧丰神玉立的身影自有一股让人无法违背的魔力。这一刻,莫言愁觉得自己的确还只是个年轻的女孩,一个需要男人庇护的小女孩。她举目望向烟尘扬起的方向,天边的一道黑线越来越近,一只猎鹰在空中盘旋,显然早已发现了他们,骑士们朝着他们快速奔来。

“走不掉了。”莫言愁估摸着冲过来的足有二三百骑,已经能看见马鼻子里边喷出的白色雾气了。这个距离上,基本上是没什么办法了。除非——真的有奇迹。既然知道没法避开了,莫言愁这时候也不着急了,反正该来的终究会来,不如坦然面对。

吴忧笑道:“这才像个样子嘛。不用这么紧张的。”说着从莫言愁手里接过青霜剑,还入鞘中,面对着骑士们奔来的方向负手站着。

彪悍的草原战士发出了磔磔的怪叫声,毫不体恤马力地狂奔,小小数百骑,却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傲气概。

就像一阵狂风卷过大地,骑士们急速地逼近,强劲的气势让莫言愁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也微微色变。

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狂躁的沙尘直扑向两人的全身。

“叱!”一声清叱盖过了骑士们粗野的吼叫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内,骑士们猛地勒住了缰绳,马儿人立起来,发出一阵嘶喉。最近的骑士离吴忧只有十步,吴忧面色不变。

马上的骑士身形彪悍,穿着破旧的甲衣,手中的武器也各式各样,身背弓箭,坐骑是真正的草原良马,长风烈马,英雄如画。

莫言愁一眼认出了骑士中的一个领头的。“羊褐!是你?你不认识我们了?”她惊讶地喊道。

羊褐目光冷硬,胯下骏马喷吐着白沫,暴躁地刨起地上的硬土。他狐疑的眼光紧盯着吴忧和莫言愁,没有答话,他一伸胳膊,天上盘旋的猎鹰落在了他的胳臂上。他的目光和吴忧对了一下就转开了,吴忧浑身散发出来的神一般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但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向任何人低头。

“湘姐姐!”莫言愁再次喊出声来,这一次她的声音更大。

骑士们两边分开,最后从后边缓缓骑马过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将军,不是莫湘还会是谁?看见莫湘,吴忧也掩饰不住喜悦的神情,上前两步。

莫湘却没有下马的意思,没有穿着甲具的身体看起来还是相当丰腴诱人,那么多磨难也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损伤。她的脸上惊喜的表情一闪即逝,脸色随即恢复了常态,伸手取下了长枪。

莫言愁大吃一惊,抢上前挡在吴忧身前,对莫湘道:“姐姐你做什么?你不认识我们了么?这是吴忧公子,吴大哥!”

莫湘肃容道:“我自然知道。你让开,我有句话问他。”她凌厉的目光象闪电一样掠过莫言愁的脸。莫言愁对莫湘的语气颇为不满,怒目以对,毫不退让。

吴忧温和地对莫言愁道:“让我和她说罢。没事的。”莫言愁气哼哼地让在一边,吴忧直接面对莫湘。

莫湘坦然面对吴忧问道:“公子可是决定了?”

吴忧微笑道:“自然决定了。”

莫湘追问一句:“不反悔?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永不反悔?”

吴忧依然微微地笑着道:“绝不反悔。”

莫湘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吴忧,好像在确认他的决心一样。吴忧的双眸如寒潭一般深不见底。

莫湘忽然大笑起来,将枪一丢,翻身下马,双膝跪地,匍匐拜于吴忧脚下,朗声道:“莫湘叩见主公!方才无状,请主公责罚。”

吴忧待她拜过,这才扶起她道:“湘儿不必多礼。这些勇士是……”

莫湘起身,这时候众骑士也都下马,莫湘面对他们大声道:“这就是我的主公,也是你们的主公!我要你们对他起誓: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骑士们几乎一致地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他们都看着羊褐。

羊褐“呸”地一声吐了口浓痰在地上,怒道:“看什么看!早跟你们说过了,莫姑娘说的话就是我说的!当我是放屁么!”说着当先跪下来,对吴忧道:“羊褐愿向主公效忠!”

转眼众人就在地上跪倒一片,吴忧忙扶起羊褐,大声道:“诸位请起!”

羊褐却在手上加了暗劲,满指望吴忧扶他的时候给吴忧个好看,没想到吴忧似乎看穿了他的这点小把戏,扶他的时候手上先加力往下一按,待羊褐失去重心,向前一闪,吴忧就势向上使力,轻轻将他扶了起来。

羊褐力气使在了空处,脸憋得通红,却还是摸不透吴忧的深浅,吴忧只是用了点儿巧劲,借着羊褐的力量让他自己站了起来,事实上现在他也使不出太大的力气。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莫言愁还没回过神来,她猜不到莫湘是如何折服这些粗野的汉子的,更想不通吴忧是如何做到未卜先知就猜到了来的人一定不是敌人的。习惯了事事占先的她,面对这一系列不可以常理揣度的事情的时候,也不禁深深地疑惑了。难道真如吴忧所说,他们得到了大神的眷顾?可是她是知道自己是压根就不信神的,吴忧也不可能相信那种东西,至少此前从来没信过,就算真的有神,也不会眷顾这么两个根本不信神的人罢。莫言愁脑子都乱了,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可是现在可不是发问的好时机,看来只有以后再说了。

莫言愁不动声色地走到吴忧身边,轻轻扶着他。在场的人可能只有她知道,吴忧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了,这样有说有笑只是在硬撑着而已。她至少可以确定,吴忧一定练过一种很特别的功夫,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大量透支体力和精神,达到一种十分惊人的效果,但是对他的身体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象现在这样子就很不正常。莫言愁倒是宁可吴忧不要硬挺,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心调养,但是她也知道这对吴忧来说根本不可能实现,尤其是在他已经决心报复的情况下,所以她并没有劝吴忧,只是尽自己的能力让吴忧好受点儿。

看着莫湘兴奋坚毅的面庞,莫言愁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好好想想了,离开“无影”之后的人生应该有一个清晰的思路。吴忧一向让人琢磨不透,莫言愁对他是又爱又崇拜。但是莫湘就不同了,莫言愁是把这个姐姐视作竞争对手的,不管莫湘是怎么做到的,只要莫湘能够做到的,她也能,而且会做得更出色!莫言愁下定了决心,望向莫湘的眼神也变了几变,最后显得清澈坚定,充满自信,甚至带着点儿野性的挑衅意味。莫湘对此只是报之一笑。

第三十八节 血色

圣武历二六七年的春天姗姗来迟,这个春天,是一个愁云惨雾的春天。上苍似乎将所有的不满都倾泻到了摇摇欲坠的周帝国头上。

进了三月份,寒冷的冬天似乎已经过去,天气已经逐渐变得暖和起来,大地上各种植物都开始发芽生长,但是一场骤然降临的寒霜将刚刚越冬的各种作物打蔫了,周国白江以北郓州以南的地区几乎无一幸免。最严重的是,从南方海上吹来的温暖的季风被北方突然出现的寒流阻挡在了白江以南,开春之后,北方一滴雨都没下,南方却是豪雨如注。南方面临着史无前例的滔滔水患,北方农民则欲哭无泪地面对着一个几乎要绝收的大旱年。

因为战争频仍,农民们的那点可怜的收获几乎都被征做了军粮,本来顺当的话,象往年一样,青黄不接的春季吃糠咽菜也能对付过去了,但是今年光秃秃的田野连只田鼠都找不到,能吃的草根树皮早就被饥饿的人吃光了。易子而食,为了一点点食物就杀人,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饥饿使人疯狂,各地盗贼蜂起,原本应该拿着锄头的农民拿起了各种粗陋的武器,啸聚山林,开始抢劫富人或者直接残杀那些还不如自己的贫民。

因为这系列天灾的影响,周国境内的各种战争行动变得复杂起来。这次灾难的影响是如此广泛,几乎所有的州郡都没能幸免,只是受影响的程度不同而已。

伴随着饥馑而来的是瘟疫,不管是军队中还是平民中,疾病并不特别挑剔寄生的载体。焚化尸体的冲天火焰日夜不息。

一直颇受上天眷顾的阮香的好运气似乎到了头,受害最为严重的地区就覆盖了灵、淄两州大部。瘟疫以每天上百人的速度造成前线部队的减员,严重吞噬着军队的兵力和士气,阮香将军校还未结业的医护营全都派上了前线,严令方略慎重行事,在采取有效措施隔断疫病蔓延之前,不宜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同时准备从前线撤下主力部队进行修整。阮香可不希望自己最脆弱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捅刀子。文官们被派往各处督促救灾,武官们则分头剿匪去了,阮香在淄州城召集能腾出功夫来的僚属议事。

楚清华道:“天降大灾,乃大不祥,士民惊恐,正宜安抚。仁主当勤修德政,赈济灾民,体恤孤儿,以收士民之心,实在不宜妄动刀兵。以私仇而苦军民,非仁者所当为。不如与泸州讲和,撤凤来城之围,待熬过灾年再做打算。”

皇甫徳道:“撤军之说万万不可!我军围凤来城已然一月有余,城中粮秣断绝,人相食,军心涣散,只要再坚持几天,不日必有吉报传来。军队在外苦战数月,求的不就是这个战果么?凤来城不拔,士气沮丧,不利于以后的作战。况且轻言退兵,必然错过良机,苏中逆贼,奸狡成性,此次将他困住,乃是上天将他交到我们手里,若不趁机取其项上人头,被他逃遁,必然追悔莫及。”

贾衍道:“泸州地方多是寒冷地区,境内又有几条大河,这次天灾对其影响不是很大。赵氏父子倒是很可能趁机进兵。若我们过于示弱,反而会坚定他们大举入侵的决心。我认为我们军事上应该保持强硬,甚至可以发动一次攻势。”

阮香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目光转向左明霞,她是方略派过来的代表军方的联系人。

左明霞身穿一件精巧的锁子甲,没有戴头盔,火红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发带扎住,腰间还悬着佩剑,举止间自有一股军人的决断爽利,显得英姿勃勃,她向在场的文官武将款款施了一礼,恭敬地对阮香道:“方略将军希望能撤兵。”

阮香脸色沉静,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她在等着左明霞的说明。

左明霞本以为阮香至少会有所反应,自己也好斟酌一下说辞,现在阮香不说话,她只好照着原来想好的说道:“如今归方将军直接辖制的部队是目前我军最大的战斗集群,至今为止,我们取得的战绩也是过得去的。继青城击溃苏逆主力之后,攻拔青城,围困凤来城,苏逆所部只能困守孤城,苟延残喘。而围城至今,我们挫败了几次泸州军的援救行动,在其他地方,我们对泸州军还是基本采取防守反击的对策,依据地势构筑要塞,封锁敌人骑兵活动空间,防守连环成片,以步兵为主,骑兵间出其间,泸州铁骑倒也无可奈何。若是没有意外,方将军打算拿下苏逆之后,步步为营,谅赵扬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她注意到阮香并不是很感兴趣,轻巧地将话题转了回来:“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方将军以为,经过半年的战争磨练,新组建部队战斗力明显上升,我们练精兵的目的基本上是达到了,战役的前期目标也基本上实现了。方将军认为……”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阮香的神色,阮香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她忽然留意到楚清华、卫袭等谋士慢慢皱起来的眉头,心中悚然而惊,自己似乎真是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从一开口就错了。战与和,不是方略说了算的,军人干政,这应该是当权者最忌讳的一件事了吧。

左明霞短促地咳嗽了几声,短短数息间,她心思电转,眼角余光扫过在场众人,她特别留意能接触到情报的那几个,宁雁似乎丢了个含义模糊的眼风过来,吕晓玉眼里倒是有那么一丝关切,卢笛埋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左明霞心中稍定,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了,接着道:“现在看来泸州军突破我军现有防线的可能性不大,我们严密防守,谅赵扬不敢欺人太甚。我们维持既得利益不成问题。现在军中瘟疫流行,士气受到影响,而且士兵们苦战多日,也需要休整。因此方将军建议,将原一线五个支队——现在称师后退到淄州城附近,三个师退到涟河,一个师移防番口川,一个一线师和原二线甲师面向皋城展开防御。二线乙师保持凤来城之围,虎卫军驻富阳,接应诸部。前线已经不需要增派部队了,除有任务各师之外,其他各师皆后撤修整。”

阮香忽然问道:“如果只有四个师,方将军有把握挡住泸州部队多久?”

左明霞不知道阮香这么问用意何在,盘算一番之后道:“半年之内都无大碍的,不过公主得把虎卫军交给我们。”

阮香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转问张超道:“受灾情况统计出来了么?”

张超道:“去年收成尚可,府库还有一些余粮,不过并不足以救济几十万灾民。现在灾情还只是初露端倪,灾民数量不多,但是艰苦的日子还在后面。今年我们的控制区内大概百分之八十的地区夏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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