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爷冷王妃-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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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城外的水被一道铁栅栏隔断,想从水底潜过去,必须绕过栅栏底,也就是说,寻常的人还未必能憋得住这口气。
这倒难不倒云出,她长于海边,虽然后来因为诸多原因有点怕水,但潜水的本领却是一流。
将身上的东西全部用油布包裹好,然后紧紧地绑在背上,再束好马尾,云出深吸一口气,然后,噗通——
水真冷啊。
就算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刚刚跳进水里时,那刺骨的寒仍然让云出叹为观止,手足顿时僵硬。
咬咬牙,她将腿一蹬,鼓着最后的气,朝水底沉去。
到了水深处,温度反而高了一些,云出身上渐渐有了暖气,也不哆嗦了,刚才僵硬抽筋的手脚,也变得更为麻利。
待她好容易顺着铁栅栏沉到底处,栅栏与河床之间只有一个狭窄的缝隙,云出观察了一会,确认自己的身形刚好能从缝隙里钻进去,心中一喜,扶着栅栏,正要将头探出去。
出城。只差一步。
正在此时,一张坠着铁球与吊钩的渔网,突然从天而降,沿着栅栏,密集地铺了下来。
云出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小腿被铁球砸中,禁不住蜷缩起来。
渔网刚一落到河床上,便被一根绳索迅速地抽动边角,那渔网于是从云出的身下抄了过去,像包饺子一样裹着她,然后,大力地拉向水面。
云出正想掏出匕首将渔网戳破,拉动渔网的速度却陡然变快,她什么都来不及做,人已经高悬在半空中。
往下一看,凤凰木手揪着绳索正在拉动,南宫羽则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看着她。
“二哥,果然被你猜中了,这小丫头真打算潜水逃走。”凤凰木瞧见小虾米一样的云出,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她倒不怕冷。”
“死都不怕的人,怎么会怕冷?”南宫羽微微一笑,仰头看着一脸愤愤的云出,笑道:“说起来,我本来可以在你下水之前就逮住你,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云出瞪了他一眼,全身哆嗦,表示了自己最深切的无语。
看着别人狼狈吃苦,他就这么开心?
不过,对于南宫羽来说,别人狼狈吃苦,也许他不会那么开心,可他却非常愿意看到云出失望的样子。
想看看,这个如杂草般生机勃勃的女孩,一个永远不会放弃不会自戮的人,底线到底在哪里?
他就不信,她没有彻底崩溃的那一天。
云出已经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然,就算有力气,她现在也出不了声。
就这样默默地被吊上去,又默默地被放了下来,嘴唇发青,全身抖得如风中凌乱的落叶。
南宫羽倒也算好心,信手扔过一件干净的衣衫,道,“擦擦吧。”
云出没有大无畏地将衣服踩到一边,而是伸手接过来,抖抖索索地将湿发擦了擦,然后,再裹在身上。
“其他人呢?”南宫羽走到云出面前,蹲下来,望着她额发紧贴、还残留着水珠的脸颊,“为什么你没跟他们一起?”
云出还是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可是看向南宫羽的目光,却出奇清亮而镇静,甚至带了点戏谑。
“难道,他们已经出城了?”南宫羽又问。
云出还是那样看着他。
“你哑巴了?”他也不介意,信口问了一句。
这一次,云出点了点头。
南宫羽哂然,“那我们先回去,再慢慢用笔纸交谈。”说着,他伸手捏住云出的衣领,正要将她拎起来,身后突然响起南司月谈得不能再淡的声音。
“把她给我吧。”
南宫羽站起来,转身面向来人。
南司月已经缓步走了过来,越过南宫羽,弯下腰,手轻轻地抚着云出冰冷的脸,“让夜嘉直接来找我。”
说完,他根本不需要南宫羽的回答,略一屈膝,已经将云出抱在了怀里。
她湿漉漉的衣衫,很快浸湿了他的紫袍。
南司月却浑然未觉,直起身,旁若无人地离开锦江河岸。
凤凰木看得义愤填膺,甩着渔网,愤愤道,“二哥,我们辛辛苦苦才将这个丫头擒住,她可是陛下要抓的夜后,难道就这么轻易地转手送给南王?”
“谁叫他是南王呢?”南宫羽苦笑一声,“派人盯着,别让她再跑了,再通知陛下,让陛下做决策吧。”
凤凰木很是不平。
南宫羽却好像浑不在意,摇着扇子,望着南司月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护着你呢?云出。
南司月的乍然出现,云出也有点始料未及。
可是惊诧之后,又觉得,事情原本就是如此。
从遇见舞殇后,她就知道自己还会再遇到南司月——但好像,每次遇到他,都是在自己万分狼狈万分无助的时候。
他每每出现得恰如时分。
他一直抱着她,坚定而淡然,云出哆嗦着,在这个谈不上熟悉但又绝对不陌生的怀里,品味着一种奇怪的温暖,安定祥和,好像能将这个世界摒除在外。
而他身上,那种浅淡的苜蓿味,也让人宁静,身心俱松。
他一直带她回到南院,进去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云出很乖顺,没挣扎,也没说话——当然,她此时也根本说不了话。
推开房门,南司月没有急着将她放在床上,也没有示意她自己点灯,而是将早已经没了一点热气、全身冷得像一个冰块的女孩端端正正地放在椅子上,让她坐好,然后,他屈着单膝,蹲在她身前,冰冷的、比她热不了多少的手,轻轻地伸到她的衣领间,然后,不容退却地解开她领口的盘扣。
一个一个,坚定得没有丝毫犹豫。
等到解到最后一个扣子时,云出下意识地想阻止他,可是,手刚刚抬起来,又轻轻地放了下去。
南司月做这一切时,专注得没有一点亵渎或者戏弄的痕迹。
没有灯火。
屋里很暗很静。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在夜色氤氲里,瞧见他模糊的轮廓,削瘦的身形,修长漂亮的手,冰冷的指尖,触开她最后的盘扣,然后,轻轻地,缓缓的,用羽毛飘然坠地的力度,褪下了她全部的衣衫,然后,是鞋,袜子,乃至最后一件紧贴在腿上的棉衣。
她变得一丝不挂。
冰冷的肌肤,裸露在同样冰冷若水的夜色里,南司月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毛巾,他半站起身,从她已经散开的头发擦起,从还残着水汽的头顶,到柔软的发梢,到平滑的脸,到纤细的脖子,到光洁的脊背,然后,柔软干燥的毛巾,又擦过她的胳膊,她的腿,她的双踝,最终,停在她的双脚上。
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细致且温柔。
他们谁也没做声,世界宛如静止,只除了那双,一直紧随南司月双手的,晶亮的眼睛。
失声的云出,安静得很可爱,也安静得很可怜。
小小的,带着薄茧的,冰凉的脚。
南司月的手握着它们,就好像握着两只因为暴风雪而不小心坠落地上的小鸟,楚楚可怜,却仍然在吃力地扑扇着翅膀。
他终于完全松开她,站起来,再次将云出打横抱起来,绕过屏风,轻巧地放回床上。
他拉过床上的被子,一丝不苟地为她捂好。
云出的眼睛一直睁得老大,同样一丝不苟地看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淡然与素净。
将她裹好后,即将走开的南司月忽而俯下身,云出只见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完美得无可挑剔,那么魅惑绝世,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然后,一个温热甚至还逸着薄荷的吻,轻轻地、措手不及地,印在她的额头上。
“晚安。”他说。
云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南司月已经转身离开。
被褥温软,与刚才冰冷狼狈的河底,显然大为不同。她周身暖洋洋的,大概是太舒适了,所以脑子有那么点迷糊懵懂。
额头上的温热早已经离开,可为什么还是如烧红的铁烙了一样,隐隐地发着烫?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了离开——
南司月,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42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五十三)市井(5)
阿堵第二天见到云出时,一点惊奇的意思都没有。
他毕恭毕敬地向云出行了一礼,客气友善地招呼道,“王妃早。”
云出朝他微微一笑,讪讪的,有点局促。
阿堵的表情却再自然不过,抱着剑,门神一样往房前一站,俨然一副保护她的样子。
云出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一夜,中途睡了一会,醒来时已经是大天亮,桌上放着整齐干净的衣物,不过,却见不到南司月的人影。
待她拉门出来,便撞见了阿堵。
喉咙发炎的症状还是没什么好转,虽然能艰难地说一些简单的字节,但显得万分吃力,而且声音嘶哑难听,所以,云出仍然处于失声状态,此时轻轻拉了拉阿堵的袖子,用嘴型,慢慢地问道,“王爷呢?”
阿堵憋着笑,一本正经道,“夜王派人请王爷有要事详谈,他们正在云殿呢。王妃切勿着急,等谈完事,王爷自然会来探望王妃的!”
听语气,好像是在宽慰她似的。
云出挠挠头,转回房内,取了笔纸,潦草写道,“我能去那里看看么?”
阿堵拿着纸条,着实为难了一会,然后,迟疑道,“好,我带王妃过去,不过,他们商谈的是大事,我们在外面等着王爷就好了。”
云出点头,表示这样就足够了。
阿堵于是领着云出,一路迤逦地走了云殿,路上遇到许多行色匆匆的宫人,个个拿着灯笼彩带,也不知道在准备什么宴会。
到了云殿前,前方整整齐齐地守着两行士兵,甚为森严,那士兵也一律穿着铁光闪闪的黑铠甲,说明是夜嘉的亲卫兵——攻打唐宫时便是他们。
阿堵和云出走到了前面的广场,便止步了。
这里的广场当然比不上昊天殿前面的那个宏伟宽敞,但也修建得小巧别致,中间一条宽大的石阶,两侧则是高出地面一丈的栏杆和长廊,同样是大理石雕砌而成,精巧之余,也不失大气。
他们站在栏杆下的石街旁,静静地等着南司月出来。
其实,云出想见的人,倒不是南司月,而是夜嘉。
不过,他们似乎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要谈,云出等了半天,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黑铠甲兵像两道笔挺的标枪,在寒风中,肃穆地守着云殿的沉寂。
这样站了一会,云出突然哆嗦了一下。
刚才出门时,只是潦草地穿了几件桌上的衣服,除了内衣衫外,便是一套薄而精美,翡翠色,镶有狐毛边的棉袄和短裙,走路的时候尚不觉得冷,但一旦停止活动,站在这个风口处,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阿堵看在眼里,又瞧了瞧远处的黑甲兵,料想这里还算安全,就转身请示道,“王妃,阿堵帮你去拿披风,你在这里等等。”
说完,他已经疾步往南院折返了回去。
云出本想阻止他,奈何口不能言,想了想,也就算了,将冻得通红的手放在嘴前呵了呵气。
待阿堵刚一走远,南宫羽的声音便从头顶传了过来,“你猜,他们到底谁会得到你?”
云出仰起头:南宫云不知何时出现在长廊上,手肘抵着栏杆,正朝她俯下身,很温雅地笑笑。
南宫羽见她的眼白很可爱滴翻了翻,先是一愣,随即觉得万分好笑。
“怎么?恼了?我还以为,我们尚能做朋友呢。”南宫羽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摇着扇子,在长廊上慢慢踱步,又踱到了云出的上面。
朋友?
云出冷笑,极其无语。
在他做出那么多事情后,还可以如此若无其事地说:我们还能做朋友。
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被门板夹过了?
“你的那些小朋友,都被埋在圣山脚下了,你知不知道?”南宫羽重新靠着栏杆,低头向云出说道。
云出的身体震了震,抬起头,又看了他一眼。
只是,这一次不是翻白眼,而是笔直犀利,异常凛冽,灼热如星。
如果目光有实质,那被她如此注视过的人,必定会体无完肤。
南宫羽在这样的目光中,也不由自主地收敛起笑容,却还是一派从容斯文的模样,“你想不想知道,南王和陛下现在在谈什么?”
云出别过脸,没有理他。
“你不是说,你的命格是夜后吗?你到底知不知道夜后的命格代表什么?代表——你终将成为陛下的妻子,与陛下一起承担夜氏王朝的兴衰,虽然这种说法现在看来有点无稽,但大祭司极少出错。”南宫羽继续道,“所以呢,你必须留在宫里,等着陛下做出决策。”
云出还是没有理他。
“可是南王也似乎有点想要你——他们现在谈论的,便是一方如何让另外一方妥协。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忐忑?王朝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似乎都对你兴趣浓浓。”
南宫羽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云出哂然,还是不语。
“你不想进宫吗?如果你真的是夜后的命格,以后说不定会有母仪天下的一天,那是一个女子最大的荣耀和尊崇。”南宫羽问。
云出终于有了反应,她往前走了几步,冷不丁地转身,手一扬,也不知道从何时攥在手心的石头毫不客气地朝南宫羽甩了过来。
南宫羽偏身闪过,再一看,云出拍拍手,没事人一样朝云殿前方走了去。
而云殿,也在这个时候,缓缓地拉开了大门。
南司月与夜嘉一同走了出来,夜嘉还是笑眯眯的,南司月则是一贯的淡漠清冷。
云出走过来时,是夜嘉率先看到她的——之前一直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小丫头的长相,但现在知道她是那个传说中的夜后,夜嘉免不了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翠色的小棉袄,翠色的棉布短裙,脖子上是一圈白狐毛小立领,头发松松地挽成一个发髻堆在脑后,五官清秀干净,嘴巴尤其好玩,小小的菱形,眼睛很亮很有神,谈不上多么倾国倾城,但也算一位清秀佳人——却也只当得上清秀两字罢了。
想起南司月方才的强硬,夜嘉不免坏心思地腹诽了一句:你若是看得见,肯定不会这么宝贝她了。
换做是他夜嘉,就会觉得这个丫头可有可无。
只可惜,他从小到大便有一个坏习惯:别人越是宝贝的东西,他越是想得到。
就算是自己不太喜欢。
“云出。”他很热情地朝云出打了个招呼,非常熟络地招呼道,“上次在南王府,朕可专门请你来宫里做客了,现在还赏脸不赏脸?
听到夜嘉的声音,南司月才意识到云出来了,他略略朝云出的方向侧了侧头,神色如常。
云出快跑了几步,三步化作两步地跑到两人面前,等真正面对着夜嘉时,她放在身体两侧的手重重地握紧,握成了两个紧绷的拳。
如果拳头有力量,她一定会一言不发地朝夜嘉那张俊美无辜的笑脸挥过去。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具备这样的力量。
夜嘉看上去还是如一个不懂事的大孩子,纯美漂亮,满不正经的样子,可能年纪轻轻便能在这个位置上震慑住那么多几朝元老,能让四殿,让这许许多多人死心塌地地听命于他,他当然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软弱无力。
可心里有一股气,几乎要炸破胸膛,让她的手不住颤抖。
“既然来了,就一起回吧。”似乎察觉到云出的纠结,南司月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将她的拳头握于掌心。
南司月的手依然冰冷如斯。
对如今的云出而言,那种冰冷,再也不会让人抗拒,反而有种很清澈很放心的感觉,刹那间,平复她几不可自抑的愤怒。
“南王!”见云出真好似没听到自己的话,无视着他,与南司月转头就走。夜嘉突然很认真地喊了南司月一声,“这就是你的最终决定?”
“不是。”南司月顿住脚步,淡淡道,“我并没有资格去决定什么。”
“你没有资格?”夜嘉一怔,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她何去何从,从来不是我所能决定的,而我的决定,无非是支持她的选择罢了。”南司月的语气还是淡淡,却将夜嘉堵得哑口无言。
云出在旁边听得真切,根据南宫羽方才的话,她当然能猜到,南司月口中的她,便是自己。
其实,在南宫羽说到他们在为她谈判时,云出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炫'舒'书'服'网'的。
他们又不是她的谁,无非是权势暄天,高高在上罢了。
有什么资格,去决定她的去留?
纵然,南司月帮了她许多。
不过,此时,云出释然了。
43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五十四)市井(6)
南司月这次的话,夜嘉听明白了。
他哈哈一笑,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叮嘱南司月道,“南王,女人也不能这样宠的,不然,以后你可就管不了她了。唉,说起来,她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朕实在不该横刀夺爱,但天命难违,这样吧,云出,你说,想留在这里,还是和南王一起回江南?”
夜嘉问她时,特意着重地加了一句,“如果你选择回江南,此生都不能在踏入京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知道,朕好歹是个皇帝,被女人抛弃面子该有多惨,面子一丢,人不免就会小气一些。”
他说得随意,可是听在云出耳里,却是那么明显的威胁。
也许,看在南司月的面子上,他这次会放过自己,仗着那个玩笑般的南王王妃身份,她可以安然地回到江南,也许,因为南司月的怜爱,她还能安安稳稳,衣食无忧地度完残生。
不仅是她,夜泉,包子,还有小萝卜都能摆脱现在颠簸无依的生活。
可是,然后呢?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如何一笔,怎么勾销?!
“怎么,有决定了吗?南王可是今天下去就起程回江南了。”夜嘉促狭地看着她,追问了一句。
南司月则默不作声。
他在等着她的答案。
但其实,在他心中,未尝不能猜到她的答案。
——这样离开京城,离开所有的爱与怨,她岂会甘心?
可是留在宫里,去完成那个莫名情况的夜后职责,对云出来说,也是决计不现实的。
果然,云出低下头,想了想,从南司月的掌心里挣了出来,然后,她翩然转身,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