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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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笑几声:“阮少爷,怎么……还不休息?”
如果是平时里这样问,实在是连客套话都算不上,但是放在这样的坏境中,不免居然有些调侃的感觉。
阮慕白眯了眯眼。
阿婉这个时候才留意到他的神色有些深沉。
“你怎么也没睡?”她听到阮慕白问,抬眼见他往屋里眺了一眼,视线落过早已熟睡的小五身上。
衣襟并没有显得凌乱,腰带也是一丝不苟地系着,长长的衣摆散漫地拖到脚口,遮住下头沾染的仆仆风尘的靴。月色落在他的青丝上,把原本乌黑浓密的发线也衬出了几分皎然。
虽然眼里有些疲倦,但是看得出来屋里的时候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以阮慕白平日的品性来说,能够“坐怀不乱”,恐怕也只是对这个柳寒烟。
阿婉低了低眸,也不知道怎么答:“只是睡不着……”
“一起走走吧。”
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回地这样随意,阿婉面上诧异的神色一闪,谁料阮慕白居然也没有等她的意思,听都不听她的回应,已经施施然走远了。
阿婉一跺脚,无奈下也只能跟上。
说到底,这个时候她是仆人,他是少爷。
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阮慕白不说话她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地提什么,只是跟着他一路下了楼,下头的院落里也没有什么人,这个时候周围除了碧空繁星,也就只有了不耐寂寞的虫鸣。
“阿婉。”
“是!”突如其来地听到一声唤,阿婉下意识地应道。
“……”阮慕白回头看她一眼,“什么时候也这样拘谨了?”
“……”
“罢了。你过来。”
看阮慕白冲她招了招手,阿婉狐疑地做了过去,忽然迎面伸来一只手,轻巧地几下摆弄,有一朵花衬上了她的发线,拂过她脸颊的是袖口带过的清风,带着成熟男子的气息。
“我没看错,的确很适合你。”阮慕白摆弄过后站在那里端详一阵,唇角微微扬起。
阿婉却是全身一抖:“阮少爷……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
花前月下,出双入对。虽然一直是戏台上才子佳人的绝佳桥段,但是这个时候这种场合,加上两个人这样的身份,实在是很——诡异。
阿婉在突如其来的温柔下一时有些恍惚,但很快还是恢复了理智。抬眼见阮慕白眉目间透出几分疑惑,深深地吸了口气:“明人不说暗话,阮少爷有话不妨直说。”
本来有些疑惑的神色,在眸光一闪渐渐带上几分笑意,既而转成一种淡然的温和。阮慕白言语淡淡,指尖却是不安分地搅弄着阿婉颊边的青丝。之前她本是宽衣上了床,所以这个时候发线轻轻垂落两鬓,配上他方才拈上的一朵花苞,在修长的指尖搅动下,愈发透着几分浓浓的蛊惑。
“两天后就到了扬州,你可以回去金陵了。”
这是逐客令。
阿婉乌黑的眸抬起,映入的是阮慕白深长的身影,没有怒,唇角抿起的却是几分笑意:“其实,我本来也是这个意思……”她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语调懒懒散散地拖长了几分,余音渐渐飘远的时候,勾起的弧度顿时又深了几分:“但是,现在不行。” 阮慕白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为什么?”
“你为什么赶我走,我就为什么留下。”一句话说地笑吟吟的,好整以暇地等着看阮慕白陡沉的视线,却见他不知为何露出的笑意。在这副神色下,阿婉的神色好似陡然僵持在了那里,背脊处微微有些凉。
好早以前其实听人说过,阮慕白本有个绰号叫“笑面阎王”,然而因为这个人一直温雅风流的态度,居然让她也忘了有这么一回事,直到这个时候看到这副表情,才有些惶惶不安。
阿婉咬牙。
阮家的基业这个时候分明是岌岌可危,阮慕白偏偏要“赶”他走,一来可以说是逞强,不想拖她下水,二来恐怕也是准备自己硬了头皮上,杜绝了改天把她典当他人抵押钱财之类的心思……
越这样想,心里难免愈多了几分火气。阮慕白既然是知道她身份的人,难道真以为身为林家的小姐,她活到这么大一直是吃白饭过来的不成?再一无是处,好歹商道里的一些小门小路,她还不至于废柴到紧要关头一丁点小忙都帮不上的地步。
“阿婉。”这时阮慕白却是轻轻地托起了她的下颌,稍稍一用力便拉近到了自己咫尺的面前,语调温柔异常,“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已经——喜 欢'炫。书。网'上我了?”
本来是略有吃痛,但领略到他话里的含义时,挣扎的动作似乎一时遗忘,阿婉愣愣地抬头,第一次发现明明是温柔笑着的阮慕白,却是一双无丝毫笑意的眼。
喜 欢'炫。书。网'他?可能吗?
愣了许久,她咬牙:“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一用力拍开了他的手,阮慕白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倒退了几步,是笑吟吟的神色。阿婉忿忿白他一眼:“阮少爷,你就这么怕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阮慕白移开视线,看向身后的那株落英。
没有风,却依旧有散散的花瓣落下,飘然间几片落在他的肩上,他却好似浑然不觉。
对于阿婉的话,不置可否。
“总之金陵我是不会回的。本来那里也呆久了,有些腻味了。要回去报忧,我可不是什么合适人选。要是不想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出丑,阮少爷把扬州的事漂漂亮亮地处理妥当不就好了。”言语间是有些事不关己的态度,阿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人前风光的男人,其实也是这样的单薄。
知道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咬了咬下唇,阿婉也不看阮慕白的意思转身就走,留下轻轻落落的一句话语。
“一直一个人,你难道不累吗?不过……既然现在寒烟姑娘也来了,应该稍微可以……”
最后的话落在树叶的“沙沙”间也被压盖了下去。
脚步声渐渐落在楼梯的转角处消隐远去,少了一个人,使得原本就有些沉寂的庭院中显得愈发萧瑟了。
“咔嚓”一声,是树枝在手中被折断的声音。
缓缓地松开手,枯枝旋即坠地,零碎地落在脚边。
“你错了。寒烟也走不进我的世界。”似是答复,喃喃间,又好像只是在说给自己听。周围没人,阮慕白的视线落过脚边的碎枝,忽然显得有些冷。
——阮少爷,你的身边早就有了唐三少派来的细作,这么久了,居然一直没有察觉吗?
据他所知的柳寒烟,并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女人。
唐青墨的人?在他身边?
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从背脊处似乎隐约透上几分凉凉的感觉。
叫她走,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走?如果她毫不犹豫地应了他方才的话,或许他又会感到有些失望的吧……但是,如果她千里迢迢从金陵来找他,并不是因为真正关心他而是另有目的的话……
很少有一个女人可以给他一种温暖的感觉,然而阿婉在他面前却是从不做作,几乎是想什么做什么,分毫不卖他面子,却让他莫名觉得很真实。
因为真实,所以安心。
他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想要去占据阿婉的心思,比起怀疑,他宁愿相信她只是单纯地在真的担心他。
可是,这辈子负过的女人已经有过寒烟一个,他不想再去多负一个;这辈子遭遇过的“背叛”已经那么多次,他也不想再去多经历一次……
“不要让我发现你和唐青墨有什么关系——阿婉……”
掌心落下的几片叶最终垂垂地转到了地上,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只是感到有些疲惫。
就如苏哲以前说的,他从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男人,所以苏哲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才会甘心为他效力。如果哪天他不再是这般铁石心肠,他就成了一个拔了牙的老虎,旁边一直虎视眈眈的人随时都可以把他给吞并,就注定离死不远。
是一只狼,再向往,也永远成不了一只羊。生活在狼群里的羊,很快就会尸骨无存。
毕竟和柳寒烟相识的时候是在少年懵懂、两小无猜的时候,而现在的他经历了太多已经蜕变重生,再也已经不是一个给得起人幸福的人了……
刚才他已经给了她一个远离的机会,是她自己不要。
而这样的机会,以后又还能有几个呢……
空落的庭院最后终于再没有半个人影,只有月色依旧撩人,凉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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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37谋 细作密信 。。。
扬州原本是和金陵一样富庶的地,然而直到真正自己亲身走入了,还会有一种彻底的人事变迁、今非昔比的感觉。
走在街道上,周围的布景都显得有些没落破败了。茶楼酒肆虽然开着,然而门可罗雀,周围的人都是裹着衣服匆匆走过,只有茶香依旧,却少了很多人谈笑风生的景象。
古有云,烟花三月下扬州。可是现在的这个扬州城,实在不是印象中的那一处烟花胜地。
阿婉从进扬州的一刻起就开始东张西望,掀开车帘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周围错落的街道,一双乌溜的眼里说不好是什么情绪,但是分明给人一种贼贼的感觉。
阮慕白淡淡地在她身上瞥上一眼:“阿婉,想什么呢?”
阿婉回头看他,神色间笑吟吟的:“晚上我能出来走走不?”
“可以。”
“阮少爷能分我个带路的人?”
“行。想上哪去?”
“花柳巷。”
话落过时,不止离红,连本来坐在一边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的柳寒烟,也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
阿婉留意到视线里的异样,不由挠了挠后脑勺。很奇 怪{炫;书;网吗?再看阮慕白,神色里多几分讨好:“林初容说烟花之地就数扬州和洛阳的最好了,我一直很想来看看。阮少爷应该有很多事要忙的吧,可以不用来管我,我自己去就成了,只要给我指个路就好。”
阮慕白抬眸一笑:“你想去?”
阿婉点头点头。
“没问题。”
阿婉正诧异阮慕白居然答应地这样干脆,困惑间马车一震之后却是忽然停下,帘子被掀开,原来是终于到了目的地。
“少爷啊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前脚才刚踩到地上,后脚还没跟上,冷不丁一句哭爹喊娘的呼喊声,吓得阿婉一哆嗦,差点一个踉跄径直栽倒在地上。抬头时候才看到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终年男人,身上穿金戴银地很是金贵,这时候一副哭爹喊娘的模样,就差把整张脸凑到阮慕白身上把鼻涕眼泪给一把抹了。
阮慕白却是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阿金,好 久:炫:书:网:不见,扬州这里的事一直都麻烦你了。”
阿婉默默地看着那个钱罐一样的男人硬是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猛然地就是感到一阵寒颤。这个时候不由想到了远带金陵的苏哲,面前浮现出这两人的身影,渐渐拼凑到一处,感觉好像全身陡然浇下一盆凉水,寒到极点。
虽然苏哲并不能算得上是观之脸红的美男,但好歹也是风度翩翩、举止飘逸,不知道为什么一样是身为阮家的管事,这个留守扬州的金管事可以这样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
мцю新ьин回4忆。暖ывд少( ̄(工) ̄) 主◆亲вд情@@@@手さ&打 ら累口口死口口了 mz。mp4dń?eτ?┏ωǒ┛ 阿婉有些不厚道地想起刚才路上看到的街道旁,那家猪肉摊上摆着的那块猪头肉。
“金管事。”离红自然是跟他认识的,熟门熟路地在他的肥肉上也不嫌弃地摸上两把,小作调戏一般,转了个身就笑吟吟地进了府。
柳寒烟也跟着走入,倒是见若未见。
“对了,介绍个人。”说了,阮慕白遥遥向阿婉招了招手:“阿婉,过来。这位是‘金泸’金管事。”
金炉?干嘛不干脆叫金罐?阿婉走近了看地愈发仔细,更加觉得这个金管事长得无比像大院门口贴着的门神,于是不由琢磨难道真的是想什么像什么,这样更容易招财进宝?
金泸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这个时候才看到她一般,当即摆出了一副奴才相:“这位新来的姑娘是叫‘阿婉’吗?长的可真水灵。”
他不夸不要紧,这样一夸,阿婉不知为何不由想起了青楼老鸨看到新来姑娘时的情形一般,只能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那个……以后还需要多担待,金管事不需要太客套。”
金泸忙不迭点头:“那是。那是。”
同是管事,为什么差距会有这么大呢……阿婉抽了抽嘴角,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阮慕白淡淡地交代说:“把西楼的房间理出来给她住吧,顺便给我准备几套衣服,今晚需要出去。”
“是的,少爷。”金泸闻言当即应下,转身就忙忙碌碌地布置去了。
阿婉疑惑地回头:“才第一天到扬州,阮少爷就要开始忙了?”
“你不是说要去花柳巷吗?”
“呃……?”阿婉哑然。
阮慕白却是抿唇一笑:“那个地方,难道还有比我更熟悉的人吗?”
当细细品味过这言语中的含义之后,待阿婉回神,阮府门口就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有仆人跑进跑出,忙活着搬运行李。
今晚要带她去参观的人居然是阮慕白本尊!?
好像突然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由专人领着进了房间,小泡了一下澡,终于缓解了一下这阵子奔波以来劳累的神经,阿婉整个人闷在澡盆中,满眼都是朦胧的雾气,衬地思绪也有些许迷离。
满脑子空空落落的,发呆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然后隐隐约约间,有若即若离的箫声忽远忽近地落在耳边,渐渐地盈满了脑海。
清浅如诉的曲乐,虽然并不低沉,可是不自觉间听在耳中却又叫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
当箫声忽然断裂的时候,阿婉才陡然回神,下意识地往门口瞥去时,紧闭的门面上却是落了一个阴暗的人影,还不及她喊出声,一闪之下转眼已没了去向。
阿婉心头“咯噔”一顿,当即手忙脚乱地出浴把衣衫一穿,推门而出,然而落入眼里的只有已经渐渐沉下的夜色,一片寂静。
会是什么人?疑惑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阿婉无意中踏出一步,踩下的声音却是有些奇 怪{炫;书;网。
她低头时才看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读了一封书信。
刚才的那个人居然是来送话的?但是这个时候的阮府里根本不应该存在跟她有着牵连的人才对……阿婉看着没有落款的书信拧了拧眉,迟疑之后还是打开了。然而眉心却随着信件的内容而越凝越紧。
明明长途跋涉一早就已经劳累无比,可是这个时候忽然看到上头笔墨龙飞凤舞地写下的清秀的字,因为过分震惊诧异,连本该有的一些惰意顿时都激地荡然无存了。
再过一个月,唐青墨居然也准备要来扬州?
明明是一字一句写地格外明白,然而真正看到这个消息,阿婉依旧忍不住狠狠地掐上了自己一下。很疼。并不是做梦。
信上说,阮慕白手上有一本册子,上头记载着的都是与千金府生意往来的明细。唐家想从阮家手上夺得与千金府合作的机会,那么第一步就是整垮这两方之间的合作。取得这本册子送到唐青墨的手上,就是切断了阮慕白最后的退路。这个时候没了大量基业的阮家,要想重振雄威,压赌注在这桩生意上,已是穷途末路时的唯一选择。在商道里最足以证明自己的方式,无疑是让大家知道,自己身后尚有千金府这样一座永不会倒的靠山。
只是,瞒着唐青墨来到了扬州,阿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依旧是那个人的棋子。这个时候身在阮府的她,居然正好被唐三少利用来盗取那本账簿。
可是……唐青墨不是一早就在阮慕白身边安排好了人吗?
不对,能把这封信带到她手上,那就说明,这个阮府里的确藏有着那个人安排的细作。
“阿婉,准备好了?”
一句话突如其来,猝不及防下阿婉把袖子一垂,顿时掩住了手上紧紧拽住的信件,面上慌乱的神色一盖,语调有些懒洋洋地一挑:“长途跋涉本来就已经很累了,阮少爷难道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一提温柔乡就会精神百倍的?”
阮慕白也已清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垂眸看她:“看阿婉穿着单衣就奔出了房外,我还以为是你‘迫不及待’了才是。”
笑吟吟的言语,靠近时有浅浅的香味。
阿婉本就做贼心虚,闻言神色终于不由一僵:“阮少爷说笑了,我这就去换衣服,还请在门外稍候片刻。”
“哦对了,阿婉。”
刚准备走入房门的步子一顿,阿婉疑惑地回头,却看到阮慕白是愈发人畜无害的笑。
“虽然是比较低沉,但是有时候——箫声听起来其实还不错,你是说吗,阿婉?”
吐息落在最后,有些飘忽地难以琢磨。就像他的表情一样。
修长的眼微微垂落眼角,噙着几丝温温的感觉,但是视线落在身上却好像穿过她的身子透了过去,是种说不出的感觉,只是让自己依稀发凉。
阿婉哑了哑声:“是的……吧……”
阮慕白转过身子看着院落里缤纷的落英,留下一个背影。
阿婉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