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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永安调-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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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摇头道:“大哥是怕你畏寒,特命人准备的。”
  
  此时,水恰已烧开,我忙侧身泡茶掩饰尴尬。
  
  待递他茶杯时,却是指尖轻触,不觉手一颤,竟溅了些水在他身上。
  
  
  
  
  
  
  第11章 十 玉搔头(2)
  李成器稳稳接过茶杯,放在手侧案几上,道:“多谢。”
  
  待到递茶给李隆基时,他却忽道:“县主今日换了香膏?”我顿了一下,才明白李隆基说的是什么,尴尬笑看他:“郡王倒是好记性。”他道:“这香味特别,自然能察觉出来。”我敷衍地谢了一句,端杯喝了口茶,却忘了方才是开水所泡,舌尖竟被烫得发麻。
  
  临下车时,李隆基才从手侧拿出件儿玄色袍帔和风帽。
  
  他笑道:“你若想大张旗鼓进去,受众人行礼敬拜,就披着你那件儿大红袍帔。若不然就换上这个,以帽遮脸,随我们尽兴走一走。”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国子监毕竟都是男子出入,若是凭着陛下的旨意是可一游,却不过是被人围供着,难以尽兴。既是明白就没再犹豫,忙解下身上的袍帔,换了他手中的,将风帽拉下遮住了大半张脸。
  
  好在是冬日来,否则真是想遮也难了。
  因这袍帔极大,也看不大出鞋面,只要留神些,也自然不会有人太过留意。
  
  方才换好,车便已行至国子监门处,随行侍从递了牌,便守着马车留在了门外。
  
  李成器领我二人入内,一路边行边讲解,李隆基听得极是认真。
  
  恰行至一亭侧,正听见里处几个学子高谈阔论,均是议着洛阳早已重于长安,理应居中而摄天下。李成器驻足静听,偶有颔首赞同之意,李隆基却已脸色渐沉,终是气盛,略听数句后竟已上前参与辩言。
  
  我见他如此,不禁有些担心,道:“郡王年纪尚幼,若说了什么不妥的传入陛下耳中,岂不是麻烦?”李成器摇头,笑道:“且听听他能说些什么,若有不妥再拦下。”
  
  我点点头,细听亭中辩言。因我三人皆是身着便服,那几个学子并未看出李隆基的身份,见个半大的孩子忽然出声,都有惊诧,却带着趣意地看着他。待听他说了数句,均认真起来,竟与他从军政到商农,无一不论。
  
  李成器始终立在树侧看他,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论地势,洛阳北通幽燕,西接秦陇,东达海岱,南至江淮,确可居中而摄天下;论军政,洛阳确可控以三河,固以四塞,”李隆基遥一拱手,道,“是以陛下才如此看重洛阳,但长安自西周起便为都城,历经十二朝,早已为天下民心之所向,早已远超一疆一土,唯有长安为中,才能真正安天下民心,昭四海同心朝觐!”
  
  少年英气勃发,竟如阴日一道明媚阳光,晃了人眼。
  
  众学子哑然看他,竟一时都没了声音。
  
  此时,亭外围听的众人忽然都悄然让出条路,恭敬行礼。一位老者走到亭边,抚须浅笑,道:“这位小公子的话,竟极像数年前的一个人,也是同样年少不羁,同样见解独到。”
  
  我见众人对他行礼,约莫猜到必是位德高望重的先生。
  
  李隆基抬袖道:“让老先生见笑了,不知先生口中所说的是何人?”他一板一眼的行礼,倒像个学堂上极受先生宠爱的少年。
  
  那老先生,道:“是永平郡王,当年他也不过小公子这般年纪,话倒说得不多,却一针见血,”他顿了一顿,遥想当年话,不禁笑叹道:“长安,天下之‘长治久安’。”
  
  众人听到永平郡王的名字,均是低声议论着,无不敬叹。
  
  我亦是心底回味着简短的话,拆开两字,即可辩胜不败。正如李隆基所说,所谓国都早已越过了一疆一土的意义,于亿兆黎民心中,单凭‘长治久安’四字便已足够。
  
  李隆基忽而一笑,向着我们这处使了个眼色,才装模作样道:“素闻永平郡王之名,果然一针见血,比我这长篇大论的省了不少口舌。”
  
  老者,道:“不知小公子可否与我走走,闲话几句?”
  
  众人又是哗然,我虽不知这老者身份,但见众人反应已替李隆基欢喜。不过八岁孩子,先辩胜众儒,又在隐瞒身份时得国子监先生欣赏……
  
  李隆基亦是面带喜色,忙道:“学生却之不恭,”他侧头对李成器,道,“大哥,你们先逛着,稍后我再来寻。”见李成器颔首后,他立刻走下亭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学生礼,随着那老者走了。
  
  待众人散尽,李成器才看我,道:“崇文阁这个时辰正是闭楼时,可想去看看?”
  
  我点头,道:“常听人说崇文阁囊尽天下书典,恰好得了机会,自然要去。”
  
  崇文阁隐在古松林内,独立成楼,较之其余学堂更为幽静。守门的老先生见我二人正要阻拦,却在见李成器玉牌时,忙悄然行礼,将我们让了进去。
  
  楼内弥漫着松竹香气,未燃灯烛,又恰逢天阴,光线显是暗了不少。
  
  他似乎对此处极熟悉,带我上了二楼,穿过三四排古旧书架,才自一侧架上拿下个卷轴,递给我道:“这是欧阳询‘兰亭记’的拓本,县主若有兴趣可带回太初宫细看。”我接过那卷轴,解开红绳展开,果真是兰亭记,不禁心中一喜,道:“多谢郡王。”
  
  他微微笑着看我,道:“在此处你可暂摘下风帽了。”
  
  我忙放下卷轴,伸手摘下了风帽,因着帽带的勾扯,发髻上的玉搔头竟滑落到地上,一声脆响断成了两段。我心中一跳,暗骂自己不当心,他却已先捡起了那两段玉搔头,静了片刻,才温声道:“你可听过这玉搔头的典故?”
  
  我低低嗯了一声。西汉武帝恩宠过宫中李夫人,便拔下他发间玉簪轻搔痒,而李夫人因拔下发簪,乌发滑落更显慵懒之态,不禁引得武帝宠爱更胜。自此宫中女子纷纷效仿,玉搔头一名也流传至今。
  
  此典故戏说有几分并无人计较,但宫中女子期盼圣宠的心思却是不假。
  
  他并没有急着接话,我脑中想着那旖旎的传说,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只能随手把玩着方才自卷轴上摘下的红绳,强自镇定。
  
  过了会儿,他才道:“多谢你。”
  
  我不解道:“郡王在谢什么?”
  
  他眼盛笑意,道:“多谢你那日助隆基避过一祸。”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低声道:“那日我是路过,见小郡王与人对峙宫门处,便起了些劝慰的心思,只是无心随性之举罢了。”
  
  他低头看我,道:“穿着宫婢的衣裳,又出现在凤阳门处,若说是无心之举却有些牵强了。”
  
  我见被他拆穿了,脸竟有些微微发烫,默了半晌才道:“此事确有人故意暗示过,否则我也不会如此精明,能猜到事发的时辰和地方。”
  
  他又静了一会儿,轻叹口气,道:“我知道,是梁王布下的局。”
  
  这是他初次称‘我’,而非‘本王’。我听这话怔忡了片刻,才晓得他竟早知此事,不禁追问道:“既是知道,为何还要任此事发生?”
  
  他淡淡回看着我,道:“此事我早知情,即便是个局却已有了应对之策。既然他想这么做,那就随他吧,想要让我们陷入险境的是他,真正能决定我们生死的却只有陛下。”
  
  他话说的甚为隐晦,话中意思却很清楚。他们的命运,在于陛下是否当真在意他们,肯护着这些儿孙。若是陛下仍不舍他们,即便是天大的罪过也不置获罪,若是陛下也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是再小的过错也能人头落地。
  
  我虽知李氏皇嗣的处境,今日自他这几句话中,才真正体会了这种为俎上鱼肉的感受。
  
  而那刀却是自己亲祖母,俎便是那龙椅。
  
  “我虽有应对之策,却没料到那日你会出现,”他静看着我,道,“既然梁王能告知你此事,他就已经知道了你与我的关系。”我低低“嗯”了一声,方才压下去的心慌,又因他这话而一涌而上,我和他其实不过见了数次,所谓关系,也只是那日做给婉儿看的……
  
  他将那连着翠翘金雀的半截递给我:“另半截玉我收下了,你既能舍身救隆基一命,日后若有我能相助的地方,必当尽力而为。”
  
  我接过那半截,捏在手中却不知如何作答。
  
  正在怔忡时,忽然听见阁楼深处有书落地的声响,不禁僵了身子看他,他示意我不要出声,正要转身去看时,那发出声响的地方已传来脚步声,书架一侧转瞬露出个少年的脸,仔细端详我二人片刻,才忽而一笑,道:“李兄!”
  
  李成器点头,道:“你又躲在此处看书了。”
  
  那少年自书架后闪出,骚着头,打了个哈欠道:“此阁中书那么多,当然要废寝忘食才能读得痛快。”约莫离了三四步远,他才停下来细细打量我,目光灼灼有如实质。
  
  我被他盯得极不自在,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他忽地开口道:“这位就是嫂夫人吧?敢在国子监崇明阁谈情,果真不俗,不俗,在下张九龄,见过嫂夫人。”
  
  他说完,立刻抬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第12章 十一 玉搔头(3)
  我未料到他如此说,傻看着他,莫名受了这一礼。
  
  李成器只摇头,对我道:“这位是西汉张留侯的后人,国子监本只收年过十四的学生,可他就凭着一句诗,破了这例。”
  
  他似笑非笑看我,我忙避了开,道:“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没想到在此处,却还能看到张留侯的后人。”西汉张子房助刘邦一统天下,流芳百世,而这少年的神韵气度,确也与常人不同。
  
  张九龄尴尬一笑:“李兄每次都提我那千年前的老祖宗,害我都不敢见人了。嫂夫人先别急着夸赞我,当初说服老先生的诗句实在拿不出手,不过是无心之作罢了。”
  
  他一句句嫂夫人,叫的我又窘迫起来,忙道:“张公子可直呼我姓名,我——”我刚要开口却觉不妥,他称李成器为李兄,却并不行礼,难道李成器并未向他表露真身?
  
  李成器似乎看出我的犹豫,接口道:“这位是永安县主。”
  
  张九龄轻啊了一声,道:“那我方才岂不是叫错了?”李成器但笑不语,他才恍然再细看我,又恭敬地行了礼,道:“县主,在下唐突了。”
  
  我这才暗出了口气,道:“张公子再拜下去,那守门的老先生就要上来了。”
  
  看来他早已晓得李成器的身份,却直呼李兄而非郡王,必是交心的知己。我看他笑意满满地起了身,不觉又对这少年多了几分好感,不卑不吭,看似随意却心中自有尺度,若是日后想必也是一可用朝臣。
  
  张九龄点头,道:“那我就不拘俗礼了,”他边说着,边举起手上半开的书卷,走上前两步道,“睡前正是读到此处,心中激荡却无人分享,谁想到老天竟是送来了李兄,正好正好。”
  
  他倒也不拘谨,真就和李成器论起书来。
  
  李成器只示意我可随处走走,便与他走到窗边明亮处,低声交谈起来。张九龄显是个书痴,说到激昂处若见珍宝,喜不自禁,他却始终微微笑着,不时添上两句,却是字字珠玑,针针见血。
  
  我随意在成排的书架间走着,扫过一册册书卷,脑中却是方才的对话。透过书卷的缝隙,看着窗边临窗而立的两人,连阴霾的天色都有了稍许暖意。
  
  手中尚还握着半截玉搔头,他如此坦然留下那半截断玉,究竟何意?……正是想着,却见他二人忽地停了话,李成器静看着窗外的松柏,张九龄却回头悄看我,轻笑着说了句什么。因离的太远,我听不到那话,却见李成器回头看我,微笑着点了下头。
  
  
  
  回去的路上,我探问究竟是何诗句,能让国子监的老先生肯破例。
  
  李成器温声道:“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我细品这话,字句简单却直敲人心,果真好句。我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道:“可惜仅有一句,若是日后能补足,便可流传于世了。”他颔首,道:“好句信手可得,好诗却要字字斟酌,或许日后他有心,便可补足遗憾了。”
  
  李隆基听我二人说着,侧头道:“你们也遇到奇人了?”我笑着点头:“是个奇人。”他看了我一眼,道:“是谁?”我看着李成器,道:“是郡王的朋友,”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张留候的后人。”
  
  他眼中兴趣渐浓,道:“听你说大哥的朋友,我就知此人不凡,果真如此。”他说完,侧头去看李成器,道:“大哥是何时认识这么个朋友,竟也不说给我听。”
  
  李成器笑看他,道:“在长安醉仙楼认识的。”李隆基顿时脸上五颜六色的:“大哥,醉仙楼……”他莫名看了我一眼,没继续说。
  
  我也莫名看着他,又看李成器。醉仙楼,单听这名字就知是个享乐之地,李隆基又是这神情,莫非……李成器喝了口茶,带趣地看了我一眼,才对李隆基,道:“烟花之地也是聚贤之所,古来多少文人雅士皆喜红袖添香的雅致。那日他去是为了偷书,而我却是为了寻才,恰巧撞上也算有缘。”
  
  他说的坦荡,李隆基听得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道:“弟弟错了,大哥素来洁身自好——”他温声打断,道:“此人确是不凡,日后朝堂上必有他一席之地。”李隆基点头,漆黑眼眸沉寂下来,毫不像个孩子。
  
  李成器拿起手卷翻看,没再说话。
  
  我捧着茶暖手,被红泥炉子烘烤着,微带了些困意,没敢再去看他。
  
  因昨日到时皇姑祖母乏力,所有人便偷了个闲,将晚宴挪到了今日。我们到殿外时,已是华灯初上,纷走的宫婢都在忙着准备,里处诸位尊贵人都已坐下,陪着陛下在品茶。
  
  我随他二人行了礼,便走到矮几后坐下。身侧仙蕙冲我眨了眨眼,轻声道:“姐姐今日游玩的可尽兴?”我笑看她,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怎么没一起去?”仙蕙努嘴看我,道:“隆基哥哥是来寻过我,可我昨日在水边着了凉,现在还头疼呢。”
  
  我嗯了一声,细看她脸色,确有些发热的潮红,便道:“那怎么还来侍宴了?让宫婢来说一声就好,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宴席。”
  
  仙蕙哀看我,低声道:“我是这么想的,可皇祖母晚宴前特地命人去各宫吩咐,今日晚宴哪个都不能缺席。”
  
  我愣了一下,不解此话意思。但看她一个半大的孩子也肯定不清楚什么,也就没再追问,可总觉此事绝不是如此简单。
  
  今日人来的齐全,陛下身后是婉儿和韦团儿,右手侧是我几个叔父,左手侧是太子及皇孙辈的人,太平公主并未随行。我视线滑过时,正对上婉儿的目光,略停了一下,见她蹙眉向我轻摇头,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周国公武承嗣正停了话,陛下看了看他,忽然对李隆基道:“隆基今日去国子监,可有什么新奇事?说给皇祖母听听。”
  
  婉儿此时已垂了头,倒是韦团儿冷冷看着李隆基,似有看好戏的架势。我见此状,猛地记起婉儿说的话,韦团儿欲嫁太子却被婉拒,必会伺机报复。而这把柄,莫非就是今日国子监一游?
  
  李隆基正是恭敬起身,回道:“孙儿今日去国子监,巧遇崇文馆学士杜审言,后又随他见了崔融,与二人畅谈一个多时辰,深得其益。”陛下颔首,道:“这民间的‘崔李苏杜’你倒有幸遇了两个,崔融曾是你三皇叔庐陵王的侍读,为文华美,朕记得他。”
  
  我听皇姑祖母这一说才想起来,当年庐陵王李显做太子时,对此人极依赖,东宫表疏多出自此人之手,不过那已经是过去了。看陛下面色如常,该不会为这等人迁怒的。
  
  李隆基回道:“孙儿幼时也曾听过这四人的名号,今日也算是有缘。”
  
  陛下颔首,道:“读书人多有些清高气,你可是露了身份引他二人留意的?”李隆基摇头,笑道:“孙儿自始至终都未表露过身份,是与一些学子论书,说了些话,才引得杜审言驻足留意。”陛下笑道:“不愧是朕的孙儿,八岁便能与国子监学子论书了。都说了些什么?”
  
  我心头一跳,李隆基亦是一僵,才猛然发现今日那话极不妥。
  
  陛下自定洛阳为神都后,所做的每件事都在抬高洛阳地位。自登基起,便在洛阳建武氏七庙,迁徙十万户,又将科举由长安移至洛阳,抬高洛阳国子监地位。如今,又广招天下学子论述洛阳之重,恰在此时李隆基在国子监出此言论,皇姑祖母又怎会不知?
  
  叔父们似乎早已知晓,都在一侧听着,李隆基已渐变了脸色。我偷看向李成器,却见他仍旧嘴角含笑,只是眼中已没有半分温度。
  
  陛下又问了一次,李隆基却面色发白,缓缓跪了下来,没有答话。
  
  这一跪,在场人才觉事有蹊跷,太子李旦更是敛了笑容,眸中忧心渐深。
  
  陛下再不去问他,缓缓环视众人后,竟将视线停在了我身上:“永安,今日隆基都说什么了?你可还记得?”
  
  我惊得起身,险些撞翻了案几,却僵了片刻才走上前跪了下去。我若不说,就是有意偏袒,更显得他是有心之举,我若说,却也不会好到哪里。我紧攥起手,竟是左右犹豫下,半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殿中瞬时安静下来。
  
  陛下静了片刻,才道:“永安,你只管据实说。”我垂着头,紧咬着唇,脑中反复都是李隆基字字有力的话,如今想来竟是每句都可犯圣怒,每句都可招大祸。
  
  “皇祖母。”
  
  李成器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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