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芊芊-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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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白日里睡得太多,现在一下也睡不着,推开门的时候中天的月亮正亮,银色的光辉洒满大地,我手里抱着郭嘉换下来的衣服朝旁边走去,端一盆水洗起来。
我还从来没洗过衣服,顶多洗个手帕毛巾什么的,师傅还说郭嘉小时候给我洗过尿布,我一直以为是真的,直到后来才知道是师傅唬我的,他这么清高,怎么可能做这些事。
但是现在想想,好像又有点相信了。
洗到一般的时候,里屋传来一点动静,我急急跑过去,却见他正茫然起身,揉着脑袋,我过去扶他道:“怎么了怎么了?”
他靠着我难受道:“……急……内急……”
我“哦”一声,连忙扶了他去找夜壶,他站都站不稳,我也只好双手把持着他。看他褪下裤子,我猛地吸一口气侧过头去。再一想他方才还被我擦过一遍,怎么现在这么害臊。
上了床他又一头栽倒,我累得坐在地上喘气,心想当个下人果真够受的,以前周瑜一家算是待我极好了。
我怕他再有别的事自己处理不来,便就盘腿坐在床边,安静的守着他。
等所有的事情全都平复下来,才觉得全身诡异的疼痛起来,但心里却是有点温暖,至少现在我和他是在一起的,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床上的呼吸声逐渐变重,他似是进入酣眠,我扒开一点床帘想要看看他,可是他却转了个身,背向我。
我兀自叹一口气,继续坐回原地尽心尽力的守着。
第一个吵醒我的不是郭嘉,却是外头拼了命敲门的侍画,她的大嗓门把熟睡的郭嘉也是吵得拉起被子盖住。
我小步跑出去,打开门骂道:“大清早的鬼叫什么呢?”
她见我更是大惊失色,张大了嘴被我一把堵住,她又低头看我的手,继而一把将我拉出,哭道:“夫人,那个郭嘉打你了吗?你怎么脸上手上都是伤!”
我安慰道:“没事,都是些擦伤,不碍事的。我们先走,别吵了他睡觉,我很难得看他早上还不醒的。”
师傅大概是中午回来的,郭嘉差不多也是同时醒来,而我那时正在呼呼大睡。
我睁开眼的时候又是黄昏,床边坐着个曹操,把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侍画已经不翼而飞了。
我即刻提高警惕,他手伸过来一点,我就朝后退了一点,他缩手道:“听闻我夫人下午来找过你?”
我疑惑道:“是吗?”
我当时睡得正熟,什么也不懂,估计就是想找麻烦也是没辙吧。曹操趁着我一瞬的失神,一下碰了我的脸上,我惨叫起来,摸过脸是一道长长的伤痕。
他皱眉道:“谁伤你的?子桓的母亲?”
我也终于明白那女的为什么不为难我了,估计过来看我一脸划伤就十分开心的走人了。
我摇头道:“我自己不小心弄的,不是她。”
他细细抚摸过一点,我不寒而栗,他突然钳住我的下颚抬起,眼里露出一点锋芒:“你莫不是故意的?”
我辩解道:“怎么可能?我再傻也不会——”
他越发用力:“你怎么是傻,分明聪明过头了!你以为你毁了自己的脸我就会嫌弃你了?”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要是这样有用的话,我还不如去求师傅给我一剂药,来得有效。
他慢慢伏近,我撑着后仰,鼻息吐了我一脸,强势的感觉压迫着我逼我就范,“我为你打造的铜雀台,不懂有多少女子愿意上去……明日我就带你去那儿如何?”
我为难道:“不……我住这里很好。”
他一下扑来,我径直躺倒,赶紧翻了个身从一旁跑下去,他随即起身,看我奔出门外,不屑道:“你以为你能跑到哪里去?”
我站在门口停步,转身看他:“你府上美人不计其数,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执着于我,我比起她们算不得什么美貌。”
他回道:“是你妄自菲薄了,纵观这天下,我觉得你数第二,便没人做第一。既然你是倾国倾城第一人,也只有我曹操才配得上。”
我随性想起道:“那什么甄……甄,不是跟我长得很像吗?她比我年轻,你为何不去找她?是不是她是袁家的媳妇,你就不敢去抢呢?”
他不怒反笑:“小乔你这是在激我吗?”
“甄宓我自然也会得到,这你不用替我担心。”
我皱眉道:“同样的东西有两样不嫌腻吗?”
“那便把甄宓留给子桓好了。”
我冷眼,说来说去还是没把他绕晕,倒是把我自己给赔进去了。
我看着他走来,即刻转身跑出去,可是我跑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像是阴魂不散。更可恶的是,我躲得汗流浃背,他却大步流星追得从容不迫。
他道:“你总是有这么多花招,无妨,我也多的是时间。”
我转眼跑到桃花林,那里一群美人,我连忙拉了她们道:“听好了!曹操说……他说今天谁要是能和他共寝,就把铜雀台赐给她!”
我回头转眼看到曹操已经走了过来,赶紧加快了步伐奔跑,莺莺燕燕们果真众星拱月般将他拦住,热情得让他挪不开一步。
我站在远处弯腰喘气,心想终于开脱了,便慢慢的走回去了。后来找到侍画的时候,才发现她一早就被人打晕了放在门后面。
她当即控诉曹操的罪行,说他出手重的像是要把人打死一般,我道这打晕人的话,若是不用点力是根本不可能的。
侍画握着我的手道:“那夫人没被他打晕过吧!”
我心想,曹操这人也是奇(…提供下载…)怪,得到我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单纯的打晕我就好办了,等我醒来一切都结束了。他这么一直和我僵持着,该不会是喜(…提供下载)欢这种征服的过程吧?
我浑身恶寒一下,他大致是将我当做他的天下一样争夺了。
第49章 兖州曹营八
这些日子郭嘉好生安静,像是死了一般,既让我放心,又让人疑心。早上师傅诊断的时候我在场,他只是好奇为何喝了这么久的汤药,却是没有一点效果,反倒有加重的倾向。
郭嘉面无血色,起身送师傅离开的时候突然腿折一下,我要去扶他,他却撑着桌子道:“我没事!”
看他额头都要挣出汗珠来,师傅叹气连连道:“你这段时日是否又宿醉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腿不需十天半月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郭嘉只低头看着桌子,不置可否。我忧心忡忡的跟着师傅出去,想要把郭嘉的具体状况问个明白,师傅道,他如今唯有静养才行,不能再这样每天到处来回,还喝得烂醉如泥。
他需要一个最安静的地方,一个最好的大夫,还有一个最能照顾他的人。
这些条件都有,唯独他本人不听劝告,非要自己为难自己。
师傅说这也不能怪他,如今曹操正是需要他,他若走了便大事不妙。我大致明白师傅的意思,决心自己去尝试一下。
我在桃花林里转悠,远远看到曹操过来,便跑过去道:“我有话要和你说。”我不顾一切的把他拉走,拐角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他低头看我,道:“你要说什么?”
我开门见山道:“求你不要再重用郭嘉了,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曹操笑道:“你以为我没劝过他好好治疗吗?我当然也想着他能在我身边多待几年——”
“不是的……”我否认道,“我是求你赶走他,只有你不要他了,他才会放弃……”
“看来你很了解他。”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你心里喜(…提供下载)欢他?”
“……是的,我来到兖州就是为了他,他照顾我十二年,我不能不回报他。”
“那求人是这么求的吗?”他俯视我,眼里带一点怀疑。
我抓着他的胳膊慢慢屈膝,他却一把提携起来,将我推开,甩袖道:“你分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握紧拳头,还是跪下道:“我求你。”
他当即走人,不再想见到我。
曹操许久未来找我麻烦,可是我自己的麻烦却是越来越多。一不说侍画得了风寒,一病不起;二不说师傅也是日益疲惫,自顾不暇;三我还亲自逮到了郭嘉把师傅辛辛苦苦配的药全都倒进了花盆里。
我和他大吵一场,最后他指着门冷声道:“出去。”
我算是彻底绝望。
我真不知道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我真该让他死了算了。正这样想着,就听侍画咳嗽得严重起来,师傅道:“我来照料她,你歇一会儿。”
一个月之后,我脸上的疤没了,手上的割伤也悉数消失。这段日子一直忙着照顾侍画,都没有去看看郭嘉怎样。
我依稀记得上一次见他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似乎昨天早上瞥到他的背影进了房间,到现在傍晚,一直没出来过。
平日里他都是准时起床出门,或者就在附近走走看看。
我觉得蹊跷便跑过去看了,推开门的时候一片安静。我走到里屋,看不见人影唤了几声,这才发现他倚着床沿早就昏迷了。
我大喊一声过去,发现他手脚冰冷,鼻息微弱,赶紧嘶叫道:“师傅!师傅!”
郭嘉昏迷了四天才醒来,腿脚暂且是废了。
他硬要下床走走,可是才踩到地上就倒了下来,我一把扶住,他狠命甩开,自己扑倒在地。
我咬牙不说话,将师傅熬好的汤药端过来,他推脱,我骂道:“你这个混蛋!你是想急死我们吗?”
他坐在地上回头看我,我蹲下身来把药碗放一边,搀扶他起身上床,他终于有点悔悟,张口接纳我喂来的汤药。
我道:“师傅说喝了会好点,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能走能跳像我一样了。”我说着就抽泣起来,他伸手替我擦泪,沙哑道:“哭什么。”
我抹一下泪水,说出心里的哀求:“郭嘉,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去别的地方,我会好好照顾你,师傅也陪着你……”
他当即打断我的话:“不,我想留在这里,既然活不过几年,我一定要完成这些才好。”
“你们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我不懂。我只知道你再这样下去,连师傅都救不了你了!”
“那便放弃吧。”
我一巴掌甩过去,他垂目看着旁边,还是轻轻开口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我劝不了他,即便是我。
我起身道:“在你心里,是否有一样珍贵的东西?只要一样就好。”如果它能帮我把他挽留在世上,那么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弄到。可他却死气沉沉道:“没有。”
我道:“那你帮曹操打天下也不是吗?”
“那只是我的心愿,心愿不足一提。”
“不足一提……为什么所有的事在你眼里都不足一提?在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样是值得反复吟诵的吗?”
他看着我,甫要开口回答却轻轻一笑:“什么都过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关上门,最后看一眼他的背影离开。
这些日子我一直照顾着半死不活的他,曹操偶尔来探望一番,随便说了几句便离开了。扶他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侍画刚好也大病初愈,在院子里散步。她一把将我拉得远远的,问道:“夫人我们究竟还要待多久啊,你看这都夏至了。”
我摸摸她的脑袋:“你若想回去,我可以派人送你。”
侍画不依道:“夫人,你就算不为了我也该想想小少爷吧,他出生不多久,爹娘都不在身边很不好的,你想想他每天想着你和公子,一直哇哇哭多不好。”
我心里也是一软,口中念念有词道:“是啊,循儿他……”
侍画道:“夫人,那可是你怀胎九月生下来的孩子,就算平日里碰不着他,也不该一点感情也没得啊!再说夫人,你来之前还刚小产过,要是公子回来知道你乱跑,肯定饶不了你。他都在信里说了要你好好地,别再不听他的话了。”
关心则乱,我还是担心我的孩子:“侍画,要是循儿想我了该怎么办?我还没给他喂过奶,他长大了不会不认得我吧?”
“夫人你哪有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我看连公子都比你宝贝他。”
被侍画这么一说,我慌乱起来,“那怎么办?其实我也很想他的。”
侍画调笑道:“那夫人肯定也想公子了吧,指不定现在公子就在家等你呢!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就要拉我走,我赶紧回过神来,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还要照顾郭嘉,你先回去好了。”
侍画气得喊道:“夫人,小少爷和公子都抵不上那个男人吗?我真替公子寒心!你的夫君是周瑜,不是那个郭嘉啊!夫人!你要关心照顾的也该是周瑜!”
我还是倔强道:“你回去给我解释吧,反正我会回来的,迟早的事。”
侍画气得跺脚离开,我转身去看,却发现郭嘉早不在原地了。
第50章 兖州曹营九
房里没有人,四合院里没有,到处都找过了还是没有,他一个残废的人能去哪里?我百思不得其解,朝我平时栽花的地方跑去,就看到他一步一慢扶着墙壁在走。
我轻轻追上去,他也停下来道:“你看我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明日你便和侍画打点一下回扬州吧。”
我知道他刚才定是听了我们的对话,解释道:“我不回去,他们不会管我的。”
“你为人妻子,为人母亲,该有点责任。”
“我对你也有责任。”我上前扶他,他还是将我推开,一下坐到地上,努力着爬起要走,我站在一边道:“你这就算好了吗?”
他冷道:“但至少不需要别人的垂怜。”
我立马潸然泪下,蹲下身子要扶他,可他一再推脱,力气执拗不过我,便只好大喊道:“放手!我让你放手!”
我哭道:“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我由他推着离开,自己又是贴上去,他猛地一伸肘打在我脸上,像是给了我一个耳光一样,我跪地哀求道:“你别再这样了好不好……我带你走……”
我伸手只能抓住泥泞的土地,他却依旧这么倔强,不肯听我半句话,“我什么都不要了,就我们俩走好不好……”
他怒道:“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是累赘!”
我擦掉眼泪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希望你好起来而已。”
“可我有太多事还没有完成,我不能走。”
我过去抱住他道:“都交给我,我来帮你……”
“你这么笨……”他还是将我推离,用尽全力站起来,痛得满头大汗,我又不敢插手去管,看他摔倒了又爬起来,看他沾了一身污秽。
我站在一边大哭,像是小时候那样,我惹他生气他不理我,我就只能一直哭,哭到他转身过来,喊我“芊芊”为止。
可是如今只有“小乔”,不见“芊芊”了。
我反复吟诵了十多年的“蒹葭芊芊”,终于在一朝破灭。
我再也看不下去,从他身后抱住他,一遍遍喊着“奉孝”“奉孝”,任他怎么打我推我都无法将我赶走。就算是我自作多情也好,是我无理取闹也好,我终是抱着他慢慢跪下来:“你要我做什么都好,只要你好好的……要我去讨好任何人都可以……我什么都做……”
“求求你……求求你……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是我不好,一直不听你的话……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
我哭得肝肠寸断,看他一步步爬远,像是极力躲避我的视线一般,心里的绞痛越发难受,这种痛就像早已根深蒂固一样,只要我想到郭嘉这个人,全身都跟着诡异的痛起来。
他一下伏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我的心落到了海底,什么理智感情,统统不要了。
我只要他好好的。
我像疯了一样跑在相府里,终于在正厅看到了曹操。
哪怕他身边有夫人,有儿子,我也顾不上什么,顷刻跪在门口,泪流满面道:
“求你放了奉孝……”
“…我愿……登上铜雀台。”
一路驱车赶到铜雀台,这里高约十米,台阶层层叠起。我下了马车,由侍女拖过长长的裙摆,扫过大理石阶面,起步登上铜雀台。
铜雀台里的暖风吹来,吹干我脸上的泪痕,就算赤脚走着也不算冷,再冷也冷不过我的心了。
脚腕上的佩玲叮当作响,霓裳在风中肆意飘散,我步步向上,抬头望一眼庞大的宫殿,熠熠生辉。
手里的玉如意反射着黄昏的光芒,深深刺痛我的眼睛。两边的花瓣飘洒过来,凌乱在我的身上,裙摆上,芬芳馥郁,十里飘香。
尽头的一名太监还在宣读着:“江东皖城乔芊,东汉末年绝色,当附天下英雄,唯铜雀尔耳。”
高处的风吹散我一头精心盘起的长发,一身艳丽的红色和玉如意的莹翠形成对比,我抬眼即是一望无垠的琼楼玉宇,遮住了半天苍穹。
正是登台中,突闻身后一阵侍画的吼声:“夫人不要啊!不要登上去!”
她就要上前,却是被侍卫拦下,侍卫道:“军师,相爷有令,擅闯铜雀台,格杀勿论!”
我猛一低头,余光瞥见一抹白衣胜雪。
隔着一百多级台阶,隔着拦阻的人群,我们遥遥相望,我终是未语转身,登上最高处,不再回头。
来到铜雀台翌日,曹操大设筵席,铜雀台一片歌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