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阴阳命-第10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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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他吧。”苏思凝回头便走,凝香还愣愣地站在原处。
眼前倩影急急而去,身后剑风呼啸入耳,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苏思凝急步而行,不敢止步,不愿去回想,那男子英伟的身影,掌上的鲜血。不敢回头,唯恐让人看到她,忽然间又落下的泪痕。
一路急行,夜风中,珠泪点点洒落,她也不去擦拭。
他真的如她无数的甜蜜梦幻中所想的那样,年少英伟,武艺高强,敢于挺身保护弱女子,甘于为心爱的女人担当一切。只不过,他不惜一切保护的人不是她,他愿为之担当的人,也不是她,仅此而已。
她越走越快,几乎是奔跑一般,直冲进房门去。房门被她猛地撞开,清亮的月光,照进房来,正映出供在房间上首处观音大士大慈大悲的温和笑容。
苏思凝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佛前,抬起头,凝望菩萨的容颜。
“菩萨啊,你渡世人脱离苦海,可否指引我,那超脱之道到底在何方?贪嗔爱恨痴,最苦求不得。菩萨啊,求你教我,忘记求而不得之苦。菩萨啊,求你给我勇气,让我可以擦尽泪水,让我可以带上笑容,看他与她的美满姻缘;求你给我真心,可以祝愿他们一生安乐快活,无忧无愁。”
“菩萨啊,求你……”
夜已深深,本应空无一人的大厅里,隐隐有啜泣之声传出。后园少夫人的住处,呢喃恳求的声音不断响起。花园练功场外,凝香愣愣地看了好久,站得腿都酸了,那疯狂练功的人仍未发现她。她莫名地摇摇头,无趣地转身回去睡觉了。
梅文俊疯狂地练了一夜的武,直到最后一丝力气用尽,整个人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了身,双手之间,全是淋漓的鲜血。这样的辛苦、这样的疼痛,为什么还是不能让心间的痛楚,减轻一分一毫?
他就这样,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愣愣地望着朝阳东升,光华照亮天地万物,却独独照不亮他此刻暗沉沉的心境。未来的一切,也同样在黑暗中,沉寂绝望。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疯狂练武的这一夜,在他前方的大厅里,一个他以为已经去安睡的女子,在那空旷冰寂的黑暗中,哭泣了一整夜。在他后面的楼阁深处,一个本应对他怨恨淡漠的女子,跪在佛前,喃喃自语,无望地祈求了一整夜。
次日,苏思凝向梅氏夫妇提起归家省亲之事,梅氏夫妇自然是不舍的,但苏家蒙难,又怎能不让苏思凝回家探望?说起带嫁妆回家接济亲人之事,梅氏夫妇都是毫不迟疑,一口应允,不但没有半点非难,反而连声问够不够用,要不要梅家也打点一些银两送去。
准备行装的这两天,苏思凝处理家事,便让柳湘儿在旁相陪,有什么要注意小心的,无不细心教导。家中管事的几个下人,也都叫来和柳湘儿一一见礼,又把经常来往的一些远亲近友,喜好规矩向她讲解一番。
转眼间,出行的日子就到了。凝香和梅良一路随侍苏思凝而去。而梅文俊和柳湘儿一直送出城外十里,是苏思凝坚持让他们止步,才终于停了下来。
苏思凝的马车渐渐远去。她轻轻地掀开后窗的帘子,回首望了一眼,那并肩而立的一对佳偶,微微一笑,纵然伤心,也记住这一幕吧,今日一别,以后,就……
梅文俊看着马车远去,烟尘渐起,然后,清晰地感觉到心中的绝望。这马车一去,还会再回来吗?那个与他在天地前三拜成礼的女子,还会再归来吗?
指尖冰凉的感觉,唤回了他的意识,握紧那微微颤抖的冰冷纤手,他低头给了柳湘儿一个让人心安的笑容。然后,强行把上马追去的心思压下,轻声说:“湘儿,我们回家吧。”
这一生,已负那如花佳人,又怎忍再辜负眼前如斯弱女?
*****
苏思凝一去,便是一月,丝毫不见回音。柳湘儿有时都会关心地问上两句,姐姐何时回来,我在家中,颇为思念;梅文俊却是从无一字一句提起她。为此,梅氏夫妇气得一天不骂他几遍薄情无义,心里就觉气闷。
梅夫人打发了人去京城问苏思凝的归期,梅良风尘仆仆地回来请安,说道苏思凝见婶娘一家生活艰辛,日日以泪洗面,想要多陪伴一些时日,以尽孝道。
梅老爷摇头叹息,梅夫人却微微有些明白过来,三天两头,催着梅文俊去接思凝回家。梅文俊每次都用借口推脱。在二老面前,任说任骂,不做辩驳;在柳湘儿面前,也是温柔体贴,从不提起思凝一个字,好几次柳湘儿有意说起,他也不经意地顺口带过。只是在白天,柳湘儿忙于家务,无人注意他时,他会漫不经心地在园中踱步,每每无意识间,就会在思凝房门外徘徊。
自从主人离去,房门已紧闭太久,房内可曾积尘,可结蛛网,可会残旧?当主人归来后,可能适意休息?
很多时候,他怔怔地望着房门,尽管心中知道苏思凝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但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这样想。
*****
这一日,或许是阳光太明亮,或许是清风太舒爽,或许是那内心的渴望再也难以抑制,他终于伸出手,推开了多日来一直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他妻子的房间,他前后进入的次数,竟只有四次。也直到这一次,他才真正认真地打量起这个房间。
这房间素净简朴得完全不像一个官家少奶奶的居所。简单地用一道帘风分成内外两进,内间仅有一张床,素白的床帐,以及一个梳妆台,再无其他装饰。外面,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右方案上供着观音大士的佛香。
室无香花,案无果供,墙上无琴,桌上无棋,连最基本的摆设都少得可怜。不过,这也丝毫不奇怪,在他回来之前,她是寡妇。寡妇不可打扮自己,不能装饰屋子,不能嬉戏,不可听丝竹琴乐,只能死气沉沉,以未亡人的身份一日接一日地捱下去。
而当她寡妇的身份消失之后,心却已经冷了,淡了,死了,更不会再有心思打理这房间和她自己了。
梅文俊慢慢地在房中转着圈子,心间一片苍凉。佛前香已尽,在此之前,她曾多少次在佛前为他祈求祷告?桌上灰尘积,有多少个夜晚,她在桌前细对账目,核算银两,为梅家上下几十口人操心劳力?转过屏风,梳台依旧人已去,纵然伊人尚在,又哪里还会有如水温柔,对镜理妆?轻轻掀起床帐,有多少回,她曾为早逝的丈夫,深夜难眠,泪湿枕……
梅文俊的目光一凝,发现枕边露出一页纸角,他伸手掀开了枕头,看到枕下,厚厚的一本册子。伸手拿起册子,慢慢翻开。每一页,都满布着字迹,笔迹从幼稚拙劣,到清秀雅致,却明显看得出是同一人书写的。
字迹有的工整、有的零乱、有的飞扬、有的墨迹似乎被水晕染开了。这是一本从小到大的杂记,并非每日记录,也并非工整认真地记述,随着年龄的增长,书法的娴熟,心情的起伏,书册上的记录,从无相同处。
有一些对人生的感叹、有某些时刻遭遇、有读书的领悟、有她自己写的诗文,还有许许多多对他的思念和向往。
“诸姐妹共进家学,大堂姐犯错,先生罚打我手心。手肿且痛,凝香痛哭,凤仪夜携药至,二人同笑。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三堂妹背不出书,先生罚我跪于园中。书房外,风轻日朗,蝶飞花舞,且抛书卷,暂看春光,喜之幸之。
“今日清明,月夜难眠,以份例银求仆妇送来香花果供,列于园中。爹娘在天,当知女儿得叔婶抚养,姐妹之中亦有知己,可宽胸怀。”
生涩的字迹里,那小小年纪,失去父母,在叔婶家中生长的女孩儿,连教书的先生都欺她孤苦无依,姐妹犯错,受罚的是她;连家中的仆妇,都要她奉上自己的份例银,才肯帮她办点小事。
梅文俊怔愕万分,心中激荡。他只当她是大家族中娇生惯养、骄纵无礼的少女,又岂知,她过的日子连普通百姓之家尚且不如。为什么这样的生活却还能自得其乐,喜之幸之?
“今年满十二,每月份例开始送入脂粉。外间采办脂粉皆粗劣不可用,诸房姐妹多以私蓄央人再买。我房中份例用于打点仆妇亦觉不足,必不能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从此素面朝天,不着脂粉,自得一段自在风流,不亦快哉!
“夜深做女红,奇寒指难屈,竟得雪夜制衣词一首,极为欣喜。身为女儿,针线女红之事,何劳她人动手?何谓主仆上下之别,不但自己私物尽可自制,便是助旁的丫环一些活计,亦非大事。人生于世,本当多记恩义少记仇,能帮人处且助人。今朝寒夜虽苦,终有一技于身,他日不论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但有此一双手,便可无虑衣食,有何不乐处?
“前园喜气连天,笙歌不绝,二堂哥新纳小妾生辰,大举操办,令三家戏班来府演乐,贺客数之不尽,喧哗热闹至极。人人锦上添花,个个来往应酬,真有趣,实热闹。无人记得,今朝亦我之生辰,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自饮清茶自贺生,亦是自在清闲乐。未料凤仪携清茶而来,桃花树下,以茶当酒,她作画我吟诗,清风亦来贺,桃花落纷纷。人生能得一知音,幸何至哉。”
梅文俊觉得满胸都是酸涩之气,竟呼之不出。那样一个幼失父母的弱女,依叔婶而居,在无数势力的眼光中长大,被仆妇冷落、被姐妹轻视,身为大小姐,却操下人役,为什么连他都觉得胸中痛楚难当,她却可以坦坦荡荡地说,不亦快哉、有何不乐处、幸何至哉?
多记恩义少记仇,能帮人处且助人,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而他,却是毫不犹豫地在她本已不幸的人生中,加上了最残忍的一击。
他用颤抖的手,翻过了一页,下一页,仅有几个字——惊闻定亲。
或者,对她来说,这突如而来的亲事,亦是震惊得叫人无法思考吧?然而再下面,就有十几页记有无穷无尽的幻想、憧憬、忐忑、思念。
“偶闻赖妈妈在园中闲谈,耻笑我身为小姐,下嫁薄宦,竟不如体面的大丫环嫁得如意。何须高贵门第,结姻本为德。曾闻君子,年少英伟,从无父母家世相护,以双手取功名、以血肉保国家,真男儿,大丈夫,有何不可托终身?
“取尽数年积蓄,央人买来上好脂粉。终究凡俗女,亦难免俗念。愿理我妆容,只为悦己者。
“今朝绣鸳鸯,深夜不曾眠。妾作双丝萝,何幸依乔木。
“婚期将近,日夜不宁,思之念之,君子若何?”
梅文俊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愿做双丝萝,可是,他却终不是可依之乔木。
看到下面,新婚之夜的惊变,梅文俊不忍看亦不敢看,急急翻过,再观下一页。
“迎观音入供,日夕上香,每日诚心抄经,愿我夫郎,沙场之中,得以安然。
“夜深犹制衣,恋恋不肯眠。盼在相公归来之时,为他换去一身旧时风尘。
“喜闻胜仗,欢欣不尽,日夕待夫归。从此之后,愿做比翼之鸟,并蒂之莲。为君理家业,为君奉父母,愿我夫妇永和谐。”
越是温柔的心绪,越是美好的期盼,越是看得梅文俊脸色凄惨,神容惨淡。
再然后,便是惊心之变。凌乱的字迹里,更是触目惊心。
“晨起赶新衣,丧报忽至,欲哭无泪。去时影犹在,归来魂何依,衣已成,人不在……”后面的字迹,因为泪痕,已化做不能分辨的墨迹。
梅文俊再也站不住,坐倒在床上,抖着手,继续翻看。
后面,再也没有了心情描述,下一次的记述,已是一月之后。
“床间缠绵一月,泪尽而血干,浑不知世事。凝香哭诉老爷夫人皆病倒,方才惊觉。从此当挣扎而起,夫君死后有知,当知思凝之心。既为君妇,当承君业。君死我生,非为偷生惧死,诚因要代君尽人子之责。愿以残生,代君理家业,以使梅府上下不飘零;代君奉二老,以慰堂前父母伤怀之心。无论他日艰难几许,思凝一朝为梅家之妇,但有一息于世,必不负君,必不负梅家。”
之后,便是一些家中大小事的杂记。梅文俊一翻而过,几乎是带点恐惧、带点惶恐,翻找着自己重生之后的记录。
“闻梅文俊未死,且将携美妇归,回思一年以来,恍然一梦,皆化笑谈。”
很平淡的一句,无悲无喜,不再以夫相称,以君相唤。梅文俊苦涩地一笑。
她素来多记恩义少记仇,所以,她不会恨他,只是,她从此不会再原谅他。因此,连心绪,也不肯再为他略起波澜。
然后,就是一页又一页的空白,无情无绪,无记无录。梅文俊一直往后翻,在最后一页,看到最后一段话。那样直白简单,仿佛是不识字的村妇祈语,却又那样真诚悲痛,仿佛一颗血淋淋的心,在哀求着救赎。
“菩萨啊,你渡世人脱离苦海,可否指引我,那超脱之道到底在何方?贪嗔爱恨痴,最苦求不得。菩萨啊,求你教我,忘记求而不得之苦。菩萨啊,求你给我勇气,让我可以擦尽泪水,让我可以带上笑容,看他与她的美满姻缘,然后转身离去。求你给我真心,可以祝愿他们一生安乐快活,无忧无愁,然后远远走开。”
梅文俊怔怔地望着这一页纸,望着这最后无助无奈的祈愿,很久、很久,然后一张嘴,一口鲜血生生地喷了出来。
鲜红的血,刹那间把那墨黑的字迹,盖得看不清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梅文俊才失魂落魄地从房里走了出来。整个人像游魂一般,慢慢地走回他和柳湘儿的房间。
房门一开,柳湘儿就直扑入他怀中,痛哭出声。
梅文俊勉力振起精神,“怎么了?”
这时的柳湘儿也沉浸在她自己的痛苦之中,竟没有发现他的神色与往常不同,“二表婶今日过寿,我备了厚礼去祝贺。可是,席上凡是有头有脸的女眷,竟是谁都不肯和我说一句话,她们全都看不起我。”
梅文俊苦涩地笑笑,没有说什么。梅氏宗族中虽说没出过大官,但较有脸面的几支里,都有人出仕,就算不当官的,也大多是书香世家,一城名绅。这样的人家,对于门风极是看重,跟一个商人的女儿并坐一席就已经让她们觉得委屈了,更何况柳湘儿所谓的平妻身份同样没有得到宗族的承认,别人只拿你当妾看,那些夫人们当然不会搭理柳湘儿。
柳湘儿还在哭泣,不知为什么,梅文俊忽然走神了。相比眼前的女子为了被人看不起而哭泣不止,那个小小的无依无靠的女子,身为苏家堂堂正正的小姐,看到所有人为某个少爷的一个小妾的生辰闹得无比热闹,自己的生日却无人记起,那时,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可有能依靠的肩膀、能哭泣的胸膛?为什么,她最后还能发自真诚地说一声,幸甚至哉?
“就连家里的下人,又有哪一个看得起我?说是让我管家,可我说的话,他们听吗?一个个的就会偷懒、推诿,专门找我的错处。前日娘房里的大丫头蕊香的娘没了,我以前听说丫环家里有个婚丧嫁娶,只要随意表示就可以了,便打发了五两银子。谁知蕊香当着我的面就大哭亲娘,别的人也都不三不四地说些什么,连娘都恼怒我,又没个人提醒我,我哪里知道梅家家风仁厚,便是家中下人有个不幸之事,出手从来都不下于十两……”
柳湘儿在怀中说个不停,梅文俊心间也暗自叹息。柳湘儿毕竟不是苏思凝。苏思凝出身大家族,几百号下人的规矩管束,从小看在眼中,底下人常弄的那些鬼门道,无一不知,管理梅府上下,自然得体。柳湘儿才十五岁就父母双亡,从没有管过家业,在自己的庇护下生活,身边只有一个小厮一个丫环,没有任何琐事要操心,乍然接手这么大的家业,哪里应付得过来。
有苏思凝压阵的时候,下人们谁敢不听话。苏思凝一去,府里有头有脸的仆役,又有哪个把这小小商人之女看在眼中?自然是阳奉阴违,暗中使坏,人人冷眼看她出错,瞧她的热闹。
柳湘儿偏偏又越急越错,越想做好,差池越大。当日苏思凝离去,原想给柳湘儿让出一个位置来取代自己。只是,怕是连她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种过于单纯柔弱的女子,只适合被呵护关怀,却不能担当风雨。
她不是那个代堂姐挨打犹能自得其乐,代堂妹罚跪还悠闲自在的女子;她不是那个被仆役为难、敲诈,却还不记仇怨只记恩,甘心放下主子身份帮人助人的女子。她不是风雨中的劲松,只是温柔的弱草,因其过于柔弱,所以才必须被呵护;而那生为劲松的女子,却永远注定要被舍弃、被牺牲,要承担苦难。
梅文俊莫名地凄凉一笑,安抚般拍拍柳湘儿的肩头。她是这样柔弱的女子啊,还记得小时候,他在墙头树上乱跳,她在墙下吓坏了地惊叫;还记得她怯生生地把爹爹从远方带来的小玩意儿递给他;还记得家遭惨变,她了无生趣意图自尽时的无助。
救护她、安置她、照料她,似乎成了他的责任。于是,她理所当然要以身相许,她也只能紧紧抓住这唯一可以依靠的男子。于是,作为男人,他理所应当不负美人恩,理所应当要爱她、要娶她,在发觉订下婚事的时候,理所应当为她逃婚……
梅文俊摇摇头,心中冷酷地笑,他真的全是为了她吗?他对她,真的到了这种地步吗?他为的,不过是那些窃窃的私语、难听的流言;不过是不愿面对一个骄横的妻子、不愿担上攀附豪门的名声;不过是他过于爱惜名声,不希望自己将来所建下的功业、创下的成绩,被人轻轻说一句,他是苏家的女婿,就给抹杀了。
原来,从头到尾,他为的都是他自己,却偏偏把一个苦命的女人拉来做挡箭牌,伪装出情痴的模样。让弱质女流为他担尽骂名,受尽非难。
他骗尽了一个女人的情,伤尽了另一个女人的心……
他忽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柳湘儿惊讶抬头,见他正要继续打自己,忙死死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