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阴阳命-第131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个商人,来往的也同样是商贾,他身边的人不会看不起我。而且,他只是行商,将来能把我带去外地,这样话,外面的人不知道我的往事,也就不会对我指指点点让我难以做人。我离得远了,姐姐和文俊也少了顾忌,能自在很多。”
苏思凝听得黯然落泪,“傻湘儿,你处处为人着想,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啊?”
柳湘儿轻轻一笑,“姐姐,我也一直想问你,你处处为人着想,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啊?”
两人相顾无言,说不出的相惜相怜,竟是只得相对落泪。
世间女儿皆薄命,女人的命为什么这么苦?错的是男人,伤的是女人;负心的是男人,背负一切的却是女人。
好一会儿,苏思凝才勉强抑制了悲伤,柔声劝道:“湘儿,你和文俊的事,还可以再商量,或许还有两全之道呢。你千万不要把终身大事当作儿戏,轻易答应那个人。”
“我还没有答应他。”柳湘儿悲不能抑,“我真是个没用的女人,本来已打定主意了,却实在说不出‘答应’两个字。赵官人也是个好人,我不愿害他负他利用他。我若嫁他为妻,就不能再想别的男人,也不该再想别的男人,可是……”她痛哭道,“我舍不得啊!姐姐,我舍不得忘记和文俊的一切,我舍不得从此以后,不思他念他想着他。姐姐,我真是没有用,我舍不得啊……”
*****
即使是回到梅家以后,柳湘儿那无限痛楚的哭声依旧回荡在苏思凝的耳边:“姐姐,我舍不得啊……”
苏思凝只觉那一种悲苦绝望,比死更加可怕,更加痛楚。那样舍不得,却还要忍痛割舍,为的,只是想要那男子过得更好,仅此而已。
天下女儿何其痴,世间男子又有谁真的能懂女人的情义。
梅文俊见她一回家就脸色苍白,忍不住关切地询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思凝轻声地问:“昨天,你是不是真的在湘儿那里看到了什么?”
梅文俊淡然一笑,“我说过,无论看到什么,都只是我对不起她罢了。她是个弱女子,要在这世道中生存,有太多的为难、太多的无奈。是我自己变心背情,你理应责备我。”
苏思凝凄凉一笑,他真的看到了,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关于柳湘儿和赵官人,他只要说出来,无论他对柳湘儿怎么样,她都不能指责他一个字,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不管被苏思凝如何责备辱骂,他也从来不说柳湘儿一个“不”字。
他是真君子。可为什么,这样好的男人,却要伤尽女人的心,累尽女人的身?
她摇摇头,不再说话,转身自去。
梅文俊在她身后道:“思凝,我喜欢你,说来或许可笑,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在这世上,我最心爱的女子是你。我曾对不起你、我曾伤你太深,但是,我以后会尽我的一切力量好好待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愿意喜欢我的。”
苏思凝淡淡道:“我喜欢你,一直就喜欢。”
梅文俊全身剧震,喜形于色,“思凝。”
苏思凝转过身,冷冷望着他,“在我知道你是我的丈夫,打听过你的一切之后,我就一直悄悄喜欢你。直到现在,也没有变过。但是,我救湘儿、我帮爹娘、我为你报仇,都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因为,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梅文俊,我喜欢你,却永远不会原谅你。我喜欢你,愿意成全你,却绝不会由着你招之即来,挥之则去。苏思凝不是任人拾之弃之的女子,当日你既负我,为何今朝又来招惹我?!”
梅文俊本来狂喜的神色,在猎猎寒风中,一点一点冷凝下来,苏思凝已转头拂袖而去。
梅文俊独立良久,才慢慢追去,轻轻推开苏思凝的房门,却没有走进去。
“思凝,我负你良多,你无论怎么对我,都是理所当然的。以往你要撑持梅家,护佑湘儿,并不是像旁人说的那样,想以贤德的举动,挽回丈夫的心,而是你的风骨操守,使你绝不会弃梅家而去。如今我回来了,无论你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但是,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尽我的力量照顾你。我会慢慢用行动来告诉你,我不是一时冲动,不是任意忘情负情玩弄女子的人,也不是仅仅感激你所做的一切,我是真的、真的,把你当作我心中至爱的女子。”
他的语气诚恳至极,让人无法怀疑他的真诚,苏思凝听了不知是悲是喜。他明知她若离去,自己会受到多大的压力和指责,却什么也不说,不肯用夫妻名分来束缚她、压迫她,也不愿借二老的面子来为难她。
她苦涩地笑笑,轻声道:“我不会离开的。在爹娘面前,也不会与你反目;在人前,总不至于让你失了颜面便是。”
梅文俊心中一阵凄然,她纵然不肯原谅他,却始终不愿为难他。纵然是要把年华虚掷,一世孤寂,她也情愿留下来,顶着一个梅家少夫人的虚名,让他不至被人责骂。
思凝、思凝,你何以至此?!
*****
这二人一番情肠,百转心思,家里人却都不知道,看他们在人前和和气气,梅文俊又不提柳湘儿的事,无不欣然。到了晚上,更是人人都笑看着这一对少年夫妻,一同回房。
梅文俊轻声道:“等外头人散了,我就出去。”
苏思凝不看他,回身自床后搬出一床铺盖,狠力向梅文俊砸过去。
梅文俊一呆,双手接住,一时怔怔不能言。
苏思凝仍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解开床帐,自去休息。
梅文俊愣了半天,才傻傻地铺好被子,吹熄灯烛,躺下来,却不睡,只是抱着被子傻笑。
思凝思凝,你怨我至此,却仍然将我的冷暖放在心上。
苏思凝躺在床上,又何尝睡得着。梅文俊,若是别的弃妇得知丈夫回心转意,必不似我这般不知好歹吧?只可惜,我从来不是世人眼中的贤妇。我虽是弱女子,也还有我的尊严在,你既曾弃我如草芥,如今想要拾回来,我却已不甘愿了。梅文俊,一切都太迟了!
这一夜,他们一个抱着被子,独坐到天明;一个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
他知道她没睡,她知道他未眠,这一夜,他们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却谁也没有呼唤过对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梅文俊和苏思凝在人前是相敬如宾的夫妇,人后却是冷淡疏离的。
梅文俊并没有天天缠着苏思凝剖心表白,他对她的关心,一直都在悄悄地进行。
苏思凝简简单单的房间,开始有了改变。梨花的大理石台面,代替了简单的木桌,配上各种名人法帖,并十数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旁设精致的几案,放上斗大的汝窑花瓷,凝香每天把带着露珠的鲜花插得满满。
中堂挂上米襄阳的烟雨图,紫檀架上摆满各式书册;右边洋漆架上,白玉棋盘七弦琴,也一一出现在房间里。
这一番置办,真是花钱如流水,梅氏二老喜得合不拢嘴,还唯恐钱用得少了。
苏思凝暗中气恼,偏偏房间布置雅致大方得正合她心性喜好,竟也不忍毁弃;置于房中的鲜花、瑶琴、棋盘,也大多是她最喜欢的种类,就算暗自恼怒,也无法不去把玩。
在案头渐渐堆高的书册,大多是她当年曾遍寻不获,暗自惆怅的书册,让她纵然非常想拿起书对着梅文俊那张笑脸砸过去,都实在舍不得。
她曾经为救柳湘儿而卖出去又没有赎买回来的首饰,一件一件,悄悄出现在她的妆台上。
每天饭桌上,她所喜爱的菜色无声无息地在增多。
梅家重荣,来往应酬之事比往日更多,家业也远比过去要繁重许多。每每她深夜翻查账目,考虑家事之际,他就会坚定地按住账册,熄了灯火,“天晚了,你该睡了。”
纵然苏思凝发怒,他也只是任她指责,却绝不改变强迫她休息的主意。
本来男子不屑管内宅之事,但梅文俊却开始过问家事,悄无声息地把苏思凝身上的担子接了过去。
苏思凝忙碌惯了,忽地无事一身轻,反而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又见梅文俊的每一个安排,无不猜中自己的喜好,暗中惊异,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怎么布置房间,想要看什么书?”
梅文俊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用油布包得非常整齐细心,又可以防水、防潮,可见保管之人,对于这保管之物,是如何上心。
梅文俊一层层地打开,然后,苏思凝看到了里面,叠在一起的信。
“是家书?芽”
“对,你写来的每一封信,我都一直小心保管,贴身收藏。”
苏思凝信手拿起一封信,抽出信纸,这才惊觉信纸的折痕很松却也很整齐,可想而知,这封信必被无数次展读,然后无数次小心地按照原来的折痕折回。
“你的每一封信,我都读过无数遍,熟悉得全部可以背诵出来。”
苏思凝默然无语。
梅文俊把数封信全拿出来,露出下面的书册。
苏思凝低低“啊”了一声,脸露惊骇之色,当初离家之际,急于成行,到了京城,才发现她从小写到大的随记不见了,心中颇为懊恼,又不能回家来找。后来梅家事变,家业被抄,更不可能寻到,没想到,这书册,居然到了梅文俊手中。
梅文俊轻轻道:“思凝,你可知,没有一个男子在看过这些之后,还可以不为你所动。”
苏思凝无言,默默地拿起书册,信手翻到写字的最后一页,惊见上面暗红点点,“这是什么?”
梅文俊淡淡一笑,“抱歉,我看这个的时候,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弄脏了你的书册。”
他的语气这样淡,苏思凝却如遭重击,全身一颤,手中书册倏然坠地。
苏思凝怔怔地望了梅文俊半晌,方才弯下腰,捡起书册,无声地从他身边走过。直走出很远、很远,仰首向天,才惊觉,已然欲哭无泪。
梅文俊见她神色若悲若喜,若伤若痛,心中也是一阵苦涩,本能地想要追过去,却听得一连串的叫声响起:“少爷、少爷。”
梅良一边叫一边跑过来,“少爷,太守大人来了,还恭敬地陪着好几位大人,看样子官不小。”
梅文俊略一皱眉,转身往前厅而去。
苏思凝也很快得知了消息,如今梅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她是女子,不便再去堂前见客,心中又暗自忧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免在后堂徘徊不定。过了足有半个时辰,见梅文俊面带微笑而来,心下稍定,“有什么事吗?”
“有旨意,令我出使扶余国,贺新君登基。”
苏思凝一怔,“你是武将,怎么会选你做使臣?”
“因为我的妻子和那位新册封的扶余皇后,有姐妹之谊。”
苏思凝脱口道:“凤仪!”
梅文俊微笑点头,“思凝,使臣前往他国,例不带亲眷,但你与扶余皇后情谊不同,所以,皇上特旨降恩,准你同行。”
刹那之间,苏思凝泪盈于睫,无数往事尽上心头,身子一阵摇晃,大惊大喜之际,几乎站立不稳。
梅文俊上前一步,把她轻轻扶住,动作温柔得仿佛她是水做的,轻轻一触,便消散了。
苏思凝却忘了推开他,顺势倒在他怀中,让泪湿了他的衣襟,“我原以为,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相见了。”
梅文俊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用他的体温暖着她的身体,用他的胸膛,给她永远的依靠。
*****
使团出海的准备有条不紊地渐渐完成,苏思凝和凝香的行装也早已打点妥当。
但梅文俊却觉得心神不宁,这一去,竟不知何时方归。出海之前,他终于去见了那个他早该一见,却在无比复杂的心绪下,一直回避不见的女子——
柳湘儿。
见到他来的时候,柳湘儿并没有太吃惊,她微笑着站起来,微笑着道:“我听说了出使的事,也猜着这几天,你该来了。”
她是那样的沉静和温柔,曾经的灾难,让这个柔弱天真,永远依附着心中男子而生存的女子,在很短的时间里,成长了起来。
梅文俊凝视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湘儿,对不起,我变心了,不过,幸好,你似乎也不喜欢我了。”多可笑!
“湘儿,我们都错了,当年,我是仗着义气救你助你,若不是爹娘一力反对,若不是忽然压下的苏家亲事,激得我拼命反抗,非要和你双宿双栖不可,或许,我们可以早发现,我们根本弄错了自己的心。湘儿,也许你也是情急之间,身边只得我一个,受我之恩,理所当然以身相许,但从来没有细想过,是否要真的与我一生一世吧?”无论这些分析是否理性、是否合理,此时说来,也只剩下荒谬残忍和无情了。
“湘儿,我为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却和别的男人勾搭,喜欢你真是我瞎了眼,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或许这话才是最适合普通男人说的,最能对所有人交代得过去的理由吧。但变心的明明是自己,又何苦再追究他人的错误。
一时间,他竟只能沉默。
柳湘儿微微一笑,“你来了也好,原本我还想着,你要再不来,我就要托人去送喜帖给你了。”
梅文俊神色微微一动,“喜帖?”
“是,一个姓赵的行商,一直在向我求亲。我想了很久,终于答应了。”她回答得这样淡漠,这样平常,却又这样坦然。
梅文俊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道:“他待你,好不好?”
“很好,他是个好人。而且,家乡不在这里,将来我离开了这里,离开那么多流言,那么多指指点点,才可以重新再来。”
梅文俊垂下眼眸,良久才道:“是我太没用,始终无法保护你,即使是现在,我也没有能力让你不被别人用异样的眼神来看待。”
柳湘儿只是微微一笑,“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多得我今生都还不完,以后,还是多为姐姐想一想吧。”
梅文俊苦涩地笑笑,终究忍不住,“湘儿,从头到尾,是我负心……”
柳湘儿忽地大声打断他的话:“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家了,我已经答应了赵官人的亲事,这里不便再留男客。”
梅文俊迟疑了一下,终究不再停留,既已决心亏负这个女子到底,再多的迟疑、再多的温柔、再多的歉意,都是虚伪。
他站起身,深深看了柳湘儿一眼,“湘儿,是我负了你。”他不再等柳湘儿的回答,转身而去。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我心不负卿?既然不可能给柳湘儿全部的情爱,最真的心意,倒不如放开手,承担下恶名,让她另寻一个崭新的人生。
他也可以留住柳湘儿,继续照料她、爱护她,可是,一个女子需要的照料,从来不是好吃好穿好睡就足够的。若不能给予真心,这样的照顾,倒更似残忍的迫害了。
当年的他与她,都太年少了,年少得分不清什么是真心,什么才是刻骨铭心的爱情,等到明白时,都已经太迟了。
梅文俊仰天叹息,湘儿、湘儿,此生负汝。他真心期盼柳湘儿未来的岁月可以幸福安然,否则,无论是他,还是苏思凝,都不会有真正的快乐。
柳湘儿含泪望着梅文俊远去的身影。或许他始终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全心全意喜欢过她,可是她却很清楚、很明白,这之间,没有误会,没有错觉。她喜欢他,喜欢到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忍痛嫁给另一个男子。
她知道,她永远不会忘记,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一个脸上脏兮兮的男孩在头顶的树上对她大叫。她吓得大哭起来,男孩被她的哭声吓得从树上跌下来,在她身边,又蹿又跳,手忙脚乱,翻跟斗、做鬼脸,只为了让她不要哭。
她永远记得,自己悄悄把爹爹从外地带来的好玩的好吃的,收集起来,一样也舍不得玩、舍不得吃,晚上偷偷从小小狗洞中,塞给那个满不在乎的男孩子子。
她永远无法忘怀,在她父母双亡、天绝地灭之际,那如天神般降临到身边的少年,用铁一般的臂膀护佑她,大声说:“湘儿,我会照顾你的,我不会让你无依无靠。”
有太多太多的一切,她都无法忘却,所以,她要在这一刻,深深凝望他的背影,把他最后的身影,牢牢记住,把她生命中最宝贵的记忆,放在心底最深处,加上重重铁锁,从此再不允许自己去思念、去怀想。
从今以后,她要专心致志做赵家妇,一心一意,对她的丈夫忠诚、体贴,绝对、绝对,不可以再去思念他。
*****
没有亲眼见过海的人,永远不能想象大海的雄壮广阔,没有亲身出过海的人,永远不会了解,大海的强大莫测。
出海不过两天,苏思凝就被晕船折腾得又晕又吐,昏昏沉沉,海上的景致来不及看多少,人就一直躺着起不了身。
而凝香也是倒下去起不来,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小姐了。
梅文俊衣不解带地守在苏思凝身边。苏思凝不止一次昏昏沉沉,吐得他满身都是,但他从来只是平静地换过衣衫。继续在旁边给她喂水、捶背,递些酸甜解晕的小吃食。
过了几日,苏思凝渐渐适应了海上风浪,只是不能起身,看到梅文俊满是血丝的眼,心中歉然,催他去休息。
梅文俊只是微笑,“在打仗的时候,几天几夜不合眼都是常事,这算得什么,你这样大惊小怪。”
苏思凝轻轻皱眉,“打仗这样吃苦吗?”
“也不算什么苦,不过,也有些惊险的故事。”梅文俊见苏思凝不能起身,只能闷在舱里,想必心中郁闷,便正好给她讲故事解闷。
于是,他开始讲述大海上的惊涛骇浪,敌我交战的风云百变。那些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战友,那些激扬飞荡,百死不退的勇气,那些激荡起人胸中热血的男儿故事。
苏思凝静静地倾听,情不自禁被故事所吸引,每每听到惊险之处,都会发出小小的惊叫声,有些心慌地想要抓紧什么,却没有注意,这一刻,握紧的,是他的手。
她注意到,他的故事中,总是把他自己淡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