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阴阳命-第18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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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没了丈夫,但也胜过他在我身边,活活把我气死。说起来我真该感谢那个告发的人,可真的帮我报了大仇了。”
梅文升眉开眼笑地说:“嫂子,那你说,你怎么报答我呢?”
苏思凝“哼”了一声,“你这个色鬼,你又不是告发的人,我为什么要报答你?”
梅文升喜笑颜开,“怎么不是我啊?当然是我去告的!”
苏思凝故作一惊,上上下下打量他,“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梅文升挺胸说。
苏思凝脸上神色不定,好一会儿才道:“我不信,你为什么要去告发你的堂兄?他官场得意,你也有脸面啊。”
梅文升色迷迷地望着她,“我当然是为嫂子鸣不平,想要为嫂子出口气了。”
苏思凝“哼”一声道:“你说得好听,我才不上当呢,你哪有这么好的心思。”
“嫂子,我可真的是为了你。”
苏思凝恼道:“说什么喜欢我,要和我交心,一句实话也不肯告诉我。”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梅文升一急,伸手要拉她。
苏思凝哪里肯让他拉到,一甩手,板着脸避了开去。
梅文升只得道:“嫂子别急,我给你说实话还不行吗?”
苏思凝仍气恼地道:“那你说吧。”
“嫂子,说实话,我有一半可真是为了给嫂子出气,另一半呢是想让梅文俊受军法死了,梅家的偌大家业就是我的了,到时再把两个老东西治死,我和嫂子不就可以团圆了吗?谁知那两个老家伙把梅文俊当成了活宝,用所有的家业来换他一条命,害得我半点好处也没捞到。还不如以前,好歹总能从他们家弄些钱来呢。不过总算老天有眼,让我得到了嫂子的垂青。”说着他又张开手想要迎上来。
苏思凝听完也展现笑容,“原来如此,难得你一片苦心。”说着含笑迎了上来。
就在他静等软玉温香投怀送抱的时候,苏思凝脸色一变,一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他被打得抚脸退后两步,还在发愣。
苏思凝脸色铁青,指着他怒道:“你这个畜生等着你的报应吧!”
梅文升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心中大怒,“臭娘们,爷给你一点脸面,你就上天了。”说着扑上来,就要用强。
苏思凝立在原地,冷笑不动。
可梅文升却扑不上来了,因为忽然间从外面冲进来许多人。有梅家的各房宗长、梅氏两老,还有太守何冲以及几个公差。梅文升立时脸色大变,全身颤抖不止。
在场众人,每一个都用不屑、鄙夷的目光看着梅文升,特别是梅家的亲族长辈早已指着他骂个不停。梅夫人又哭又骂:“畜生啊,畜生,我们家和你有什么仇?以往还时不时拿大笔的银子给你花,你竟做出这样的事,害得我们一家全毁。”
梅老爷脸色铁青,“畜生,我们梅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梅文升脸如死灰,跪了下来,一个劲地磕头,“各位叔伯,求你们看在我爹只有我这一个儿子的分上,饶了小侄吧。”
可是他说一百句话也不及苏思凝说一句话有力,苏思凝目中含泪盈盈拜倒,“各位尊长,梅文升在我梅家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调戏孤嫂,图谋叔父性命家产,其言其行,令人发指,还请众位尊长为我这无依无靠的苦命人做主。”
苏思凝贤名早传,众人对她都极为尊敬,如今看她眼含热泪,满怀委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谁不是一腔不平,想为美人出头。
此时梅家族长急忙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们这些老人都会为你做主的。”说罢,横眉冷冷瞪了梅文升一眼,大声宣布:“梅文升丧尽天良,不配为我梅家子孙,从此将他从我梅家族谱中除名!今日在这梅家祠堂上,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将他杖责一百,赶出梅家各族。各位以为这样的处置如何?”
众人齐声叫好,都说族长英明。
族长一笑道:“我们梅家能清除这个畜生,不是老夫之功,应该谢谢苏思凝这位侄媳妇。”
苏思凝忙谦声辞谢。
众人抓起已软成一团泥的梅文升棒打,梅家夫妇看着亦觉解气。
苏思凝这时却走向太守何冲道:“大人,国法大于家规,大人认为应该如何处置他呢?”
何冲笑着说:“他报了梅文俊的逃兵,与你家结怨,夫人如今可是要报仇了?”
苏思凝泰然自若道:“天理国法人情,天理国法都在人情之上,所以且不论民妇是否是要报私仇,只问大人,他调戏孤嫂、图谋叔父的性命家产,是否符合天理国法?如果不合,大人执掌国法,难道不该依法论处?”
何冲看着她道:“看来夫人定是要治得他永无翻身之日了。”
“不敢,民妇不是要害人,只为自保。他对梅家的产业和民妇的姿色向来有染指之心,才会做出种种恶行。如今民妇戳穿了他,难保他不怀恨在心。人说宁得罪一百个君子,莫得罪一个小人,民妇一家也不能一生防人,万一不小心中了小人暗算,岂不后悔莫及?何况民妇一切依法而论,并无半点非分的要求。大人是一地的父母官,爱民如子,当然也不愿你的子民为小人所害了。”
何冲见苏思凝目中神光流转,言辞也锋锐无比,不觉叹服道:“夫人不但大仁大德,才智也是无双,本官服了。”说着大声宣告,“梅文升所为国法不容,等梅家行过族规之后,就将他抄去家产,收监下狱。”
他身边的公差一齐齐声应诺。
苏思凝大喜施礼相谢:“多谢大人为民妇做主。”
何冲让过不受,“依法保民是为官者的本分,不应相谢。”
苏思凝嫣然一笑,起身无言。
何冲看到如此绝色笑颜,心神也是一阵恍惚。忙定了定心神,不敢再看思凝的容颜,转眼对梅老爷道:“恭喜梅先生双喜临门。”
梅老爷一怔,“何谓双喜?”
“一喜为大仇得报,这二喜嘛……”何冲一笑,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梅文俊的回信到了。”
苏思凝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但又立刻止步,脸上看来一切如常。只有她自己知道,呼吸在刹那之间急促了起来,双手悄悄在袖子里握成了拳。
梅老爷却是激动得全身发抖,一把接过信,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撕了几次都撕不开信封。好不容易展开了信封,和夫人一起观看,一边看一边老泪纵横。
苏思凝不愿抢着去看信,只是盯看着梅氏夫妇的表情,随着他们脸上的悲喜,觉得一颗心忽地揪成了一团。
时间忽然变得无比漫长,好不容易,听到梅老爷一声大骂:“真是个畜生!”
苏思凝全身一震,终究镇定不下来,脱口问道:“怎么了?”
梅老爷愤声道:“在信里就只会让我和夫人好好调养照料自己,不要忧心;只会叮咛照顾那姓柳的,对你却是一字不提!你为梅家做了这么多,他竟连谢也不谢一声啊!”
苏思凝松了一口气,“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啊。”
梅夫人已把信接了过去,反复地看个不休,又哭又笑地说:“文俊说他在海关过得很好,毕竟他在军中多年,军队里有很多故旧都在照料他,没让他吃什么苦,这下我可放心了。”
苏思凝垂眸不语,在海关没有吃苦吗?军队中有故旧照料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少,向来一沉百踩,几曾见患难相扶,他真的,不曾吃苦吗?心中莫名一酸,复又扬起笑脸道:“这就好了,爹娘也可以放心了。”
看梅夫人欣慰的泪水,看梅老爷口里骂着畜生、脸上流露的安心,她的心间亦是一片安宁。换了是她,纵受尽万般苦楚,也只会以一片欢欣的言词,以慰这高堂双亲。真男儿,大丈夫,又岂会将苦难痛楚挂在口中呢?
梅氏夫妇催着苏思凝现在就给梅文俊写回信,拜托太守,下次派人去军中公干时送交,告知梅文俊有关梅文升之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别动它
苏思凝来到水月庵,见到柳湘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文俊回来了。”
柳湘儿全身一震,但立刻拼命地让自己镇定下来,等待着苏思凝下面的话。
然而,苏思凝却沉默了。
柳湘儿等了又等,最终,轻轻道:“他不愿接我回去,因为他发现,你才是配得上他,他最心爱的女子,是吗?”
她语气如此轻柔、如此平静,听得苏思凝心如刀绞,“湘儿,他只是一时糊涂,听说我曾为他家做过这么多事,所以感动了,他只是想报恩罢了……”
柳湘儿只是微笑着听,好糊涂的姐姐啊,你为梅家做了这么多,谁能不感动,谁不想报恩?但他对你,又怎会只是报恩之心呢?我还记得有多少回,他凝视你的目光,充满了痛苦与不舍,提起你的名字,他就无由地叹息。那一次送你回京,若不是我牵着他的手,也许他就会冲动地追你而去。自你别后,又有多少回,他悄悄在你房外徘徊,当我以为是你出卖梅家时,他一身锁链,却大声为你在众人之前申辩。
姐姐,这一切你都不知道,我却看在眼中。曾经我把你当作我最大的敌人、最大的威胁,如今,我却日日在佛前祈求,你和文俊可以快活安然。
苏思凝见她淡淡微笑,若有所思,竟是没有太多的伤心难过,心中想起昨夜的犹疑,忽道:“昨天,你这边可曾发生什么事吗?”
柳湘儿微微一颤,没有答话。
“文俊说他昨天来过,却没有见你。”
柳湘儿闭上眼,好一会儿才轻轻道:“他看见赵官人了吧?”
苏思凝心中一沉,“什么赵官人?”
“一个东边来的行商,家资很富有,偶然在这附近见到我,就天天在水月庵外徘徊,只要我出门,他就来和我搭话。”
苏思凝立即皱眉道:“不过是个贪恋美色的家伙。”
“他倒是个实诚人,从没有对我有过非礼之举,只是一再说诚心诚意,要将我娶回家门。他不会吟诗作画,不会舞刀弄剑,只是有几个钱,却也不炫耀钱财,但常常买些珍贵的珠宝来送我。我本来一直没理会他,但是昨天,却还是收了他送来的珠链。”
苏思凝无比震惊,怔怔呆立,半晌无语。
柳湘儿抬头看着她,“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不骂我水性杨花,贪恋钱财?”
苏思凝望着她,轻轻问:“为什么,你以前不收他的珠链,昨天我告诉你,文俊要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你反而收了下来?”
柳湘儿脸上流露出凄凉之色,“我昨天才决定……”
“你还想骗我!”苏思凝忽地厉声道,“你是为了文俊、为了我,对不对?”
柳湘儿怔怔地看着她,良久,终于泣道:“姐姐,你一片诚心为我和文俊打算,可是,文俊如今越是功大官高,荣耀非凡,我一个克父克母克夫的商人之女就越是与他遥不能及。”
“文俊不是这种人……”
“他的确不是这种人,可是我给梅家惹来这么大的祸,二老根本不会原谅我,世人的非议也放不过我。我进了梅家的门,外人会说文俊迷惑于女色,二老也不会让我好过。我纵然不怕吃苦,但文俊却必不能坐视我吃苦,到那时,是叫他做狠心薄情之人,对我的遭遇不加理会,还是让他做不孝之子,忤逆爹娘?我害过他一次,不愿再害他第二次。再说,他现在刚立大功,前程远大,我却是他永远的污点,他曾经因为我而战场私逃,若还娶我进门,他的前途会受极大的影响。”
“还有,姐姐,我到了梅家,你又如何自处?与我妻妾和谐,传为一时美谈?我们二女侍一夫吗?姐姐,你甘心吗?你情愿吗?”
苏思凝静静地道:“我不甘心,我不情愿,但我自有我的归处。”
“姐姐的归处是何地?回京城娘家去?我记得你并无父母。又或者是在这水月庵中剪了头发,一生侍佛?还是另立门户,独自过活?”柳湘儿摇了摇头,“姐姐,且不说在这个世道中,一个美丽的女子能不能独自存活于世,而不惹闲话是非。我只问你,你若一走了之,置梅家于何地,文俊于何地?”
苏思凝低低“啊”了一声,竟说不出话来。
“文俊为我而负你,世人皆知。你不记旧嫌,撑持梅家满门,亦是全城无人不知,如今你的贤德之名全城称颂。文俊一回来,就娶我进门,你却离家而去,天下人会怎么看梅家,怎么看文俊?就算你为文俊辩白,旁人也只以为你过于贤德,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护着丈夫。到那里,满城上下,谁不把文俊看作无耻狠心的小人,千夫所指,千目所视,可以杀人。更何况,朝中还有御史、监察百官,一个停妻再娶的折子,一个负义背德的罪名,就可以再次毁了梅家的一切啊。”
苏思凝一时竟也呆住了,半晌说不出话。听柳湘儿这番分析,她竟是去留两难,进退不得了。
“我知道,我不能嫁给文俊,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也觉得,他会喜欢你。这样的话,我反而为他高兴,只是,我若不能安顿好自己,文俊必是一生不能心安,我却也不愿让他因我为难,所以,我应当给自己找一个丈夫。只是,文俊在海关受难,我就算一生不能做梅家妇,也不能弃他不顾,应当为他守着。他既已重得荣耀,我也该为归处打算。赵官人为人很是实诚,又是个商人,来往的也同样是商贾,他身边的人不会看不起我。而且,他只是行商,将来能把我带去外地,这样话,外面的人不知道我的往事,也就不会对我指指点点让我难以做人。我离得远了,姐姐和文俊也少了顾忌,能自在很多。”
苏思凝听得黯然落泪,“傻湘儿,你处处为人着想,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啊?”
柳湘儿轻轻一笑,“姐姐,我也一直想问你,你处处为人着想,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啊?”
两人相顾无言,说不出的相惜相怜,竟是只得相对落泪。
世间女儿皆薄命,女人的命为什么这么苦?错的是男人,伤的是女人;负心的是男人,背负一切的却是女人。
好一会儿,苏思凝才勉强抑制了悲伤,柔声劝道:“湘儿,你和文俊的事,还可以再商量,或许还有两全之道呢。你千万不要把终身大事当作儿戏,轻易答应那个人。”
“我还没有答应他。”柳湘儿悲不能抑,“我真是个没用的女人,本来已打定主意了,却实在说不出‘答应’两个字。赵官人也是个好人,我不愿害他负他利用他。我若嫁他为妻,就不能再想别的男人,也不该再想别的男人,可是……”她痛哭道,“我舍不得啊!姐姐,我舍不得忘记和文俊的一切,我舍不得从此以后,不思他念他想着他。姐姐,我真是没有用,我舍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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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回到梅家以后,柳湘儿那无限痛楚的哭声依旧回荡在苏思凝的耳边:“姐姐,我舍不得啊……”
苏思凝只觉那一种悲苦绝望,比死更加可怕,更加痛楚。那样舍不得,却还要忍痛割舍,为的,只是想要那男子过得更好,仅此而已。
天下女儿何其痴,世间男子又有谁真的能懂女人的情义。
梅文俊见她一回家就脸色苍白,忍不住关切地询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思凝轻声地问:“昨天,你是不是真的在湘儿那里看到了什么?”
梅文俊淡然一笑,“我说过,无论看到什么,都只是我对不起她罢了。她是个弱女子,要在这世道中生存,有太多的为难、太多的无奈。是我自己变心背情,你理应责备我。”
苏思凝凄凉一笑,他真的看到了,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关于柳湘儿和赵官人,他只要说出来,无论他对柳湘儿怎么样,她都不能指责他一个字,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不管被苏思凝如何责备辱骂,他也从来不说柳湘儿一个“不”字。
他是真君子。可为什么,这样好的男人,却要伤尽女人的心,累尽女人的身?
她摇摇头,不再说话,转身自去。
梅文俊在她身后道:“思凝,我喜欢你,说来或许可笑,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在这世上,我最心爱的女子是你。我曾对不起你、我曾伤你太深,但是,我以后会尽我的一切力量好好待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愿意喜欢我的。”
苏思凝淡淡道:“我喜欢你,一直就喜欢。”
梅文俊全身剧震,喜形于色,“思凝。”
苏思凝转过身,冷冷望着他,“在我知道你是我的丈夫,打听过你的一切之后,我就一直悄悄喜欢你。直到现在,也没有变过。但是,我救湘儿、我帮爹娘、我为你报仇,都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因为,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梅文俊,我喜欢你,却永远不会原谅你。我喜欢你,愿意成全你,却绝不会由着你招之即来,挥之则去。苏思凝不是任人拾之弃之的女子,当日你既负我,为何今朝又来招惹我?!”
梅文俊本来狂喜的神色,在猎猎寒风中,一点一点冷凝下来,苏思凝已转头拂袖而去。
梅文俊独立良久,才慢慢追去,轻轻推开苏思凝的房门,却没有走进去。
“思凝,我负你良多,你无论怎么对我,都是理所当然的。以往你要撑持梅家,护佑湘儿,并不是像旁人说的那样,想以贤德的举动,挽回丈夫的心,而是你的风骨操守,使你绝不会弃梅家而去。如今我回来了,无论你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但是,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尽我的力量照顾你。我会慢慢用行动来告诉你,我不是一时冲动,不是任意忘情负情玩弄女子的人,也不是仅仅感激你所做的一切,我是真的、真的,把你当作我心中至爱的女子。”
他的语气诚恳至极,让人无法怀疑他的真诚,苏思凝听了不知是悲是喜。他明知她若离去,自己会受到多大的压力和指责,却什么也不说,不肯用夫妻名分来束缚她、压迫她,也不愿借二老的面子来为难她。
她苦涩地笑笑,轻声道:“我不会离开的。在爹娘面前,也不会与你反目;在人前,总不至于让你失了颜面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