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驯的灵魂-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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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我瞪大眼珠看着她。
　　“不明白吗？”何嘉文的眼神悲戚又复杂，“我恨死了他，但我更恨的是自己，我恨自己白痴不争气，居然爱他。”
　　这是我唯一遗漏的地方，从来没有想过的地方。
　　何嘉文居然爱着她的继父。
　　她爱他！
　　天！
　　何嘉文的泪水从我的眼眶里流出，那么他的死亡对她来说也是个沉痛的打击了？！连带还有母亲的去世，从始至终，这场车祸的最受伤害的人，是她。
　　“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他过去对我很好，其实……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我……”　何嘉文陷入回忆中，喃喃自语的说着，“他比我父亲对我更好，带我出门旅游，去看这个精彩的世界，虽然后来对我做了不该做的事，但我却傻傻的爱上这个男人，你知道吗？我对母亲有着一份内疚，毕竟我霸占了她的位置，但我同时又恨着母亲，为什么她能纵容事情的发生？如果她能早些发现，早些预防，也许我不会爱上他，也不会有后来的我。”
　　果然，她对她的母亲是带着恨意的，这点我有想过。
　　“在我完全背弃了对母亲的爱以后，想要全心全意的跟着他，他却对我说，这只是一个游戏，大家要尊守它的规则才好玩。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还是觉得和继女偷情别有一番风味，后来，渐渐的，我终于明白，我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秘密方便年轻美貌。最后，我终于死心了，我想以我的死来向他证明我的感情。”她带着泪苦笑着，“呵，显然我错了，他并不稀罕我的感情，他想要的不过是我的身体。”
　　我已经无言以对了，再没有话好说。
　　没想到，在最后，我会听到故事之外的声音。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擦干眼泪，“结果是他走了，我还在这里。”
　　我想到了实际的问题，“你知道换回来的办法吗？你好像能自主的掌握自己的灵魂。”
　　她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为什么要换回来呢？”
　　我愣住了，“可是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我挺喜欢你的生活的，一切都是现成的，现成的大学文凭，工作室，员工，不用再花力气，连你的身体，我也喜欢，成熟女人的身体。”她摸着自己的脸对我说，我感觉后背起了鸡皮疙瘩。
　　“但你拥有青春和美貌，这是人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比起这个，我的人生似乎简陋的多了，　而且你现在继承了遗产，你的生活不会清苦。”我试着同她讲道理。
　　她却听不进去，“不，年轻和外表对我来说如同毒药，我不需要！我宁愿过你的生活，平静安详。还有人爱着。”
　　最后一句让我张大了嘴巴，什么？！
　　“有谁爱？”我难以置信，觉得同一个石头在讲话，“你还如此年轻，将来会有很多人爱你，怎么同我比？”
　　“不，就算他们爱，也是爱这个外表，男人都是肤浅的东西！”她强烈的反驳，“但他是不同的。”
　　谁？这个他是谁？！
　　我要昏倒了，谁在爱我？！爱一个植物人！
　　“就是你的员工小赵。”她脸上露出衷心的微笑，“从始至终，他都在医院陪你，你没见过那样的表情，倾慕之意如此深刻，我第一次看见他坐在你的病床旁边守护着你时，我还觉得他好傻，你受伤的脸实在不敢恭维，可他却还是那样看着你，日子久了，我才懂得，那是深情的眼神。”
　　小赵！
　　我的天，居然是他！
　　“我们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我们并不是你想象的恋爱关系，我想你错了。”我解释给她听，希望她明白。
　　“那你险些错过一个很爱你的男人。”她居然和我探讨爱情问题。
　　我要发疯了，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我和一个未满２０岁的女生在讨论爱情！谁来帮帮我，给我一根粗棍打醒她！
　　“既然你不喜欢他，那就由我来代替你接受他的心意好了。”何嘉文很满意的说，仿佛大功告成了。
　　“你在说什么？！这样的男生你未来的日子，一抓一大把，你会后悔的！”我觉得事情太混乱了，几乎要诅咒小赵，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件事上帮了如此大的倒忙！
　　“哎，你不会了解的，我觉得你……根本不懂爱情。”她居然一脸可惜的看着我，“这样的男生，才不会一抓一大把呢，错过他，我才会后悔。我要好好学习你的专业，经营你的工作室，放心，我不会打乱你的生活。”
　　不，不是这样的！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我简直不敢相信！
　　“好了，我要回去了，医生说我刚苏醒，还需要做物疗，身体沉睡了太久，需要时间恢复。你也好好休息吧。有空我们再聊。”她像一切闲话家常结束以后的告别，我傻眼了。
　　就这样？
　　就这样安排好我的人生？
　　如此儿戏？！

　　第　38　章

　　……》
　　“医生，３７床的病人突然剧烈呕吐，好像快窒息了，请来一下！”护士一边扶住我的头，一边对墙上的通讯器叫着。
　　我想对她说不要紧，可胃里实在恶心，说不出话来。
　　医生赶来时惊讶的说，“怎么会这样子？！这个病人只受了皮外伤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是吐个不停，仿佛要把所有器官吐掉干净才舒坦。
　　“把口腔鼻腔都清理干净，以免堵塞导致窒息。”医生疑惑的看着我的病例卡，“全身检查过了的啊，应该没有脑震荡，怎么会这样呢？”
　　我吐的好辛苦，整个人都要挂到地上去。
　　终于，吐到没有东西好吐了，也就停歇了。
　　护士擦拭我的脸和头发还有衣服，我如同一个幼儿般受到照顾，然后她帮助我躺下去。
　　医生走到旁边，轻声询问，“头会不会痛？”
　　我再也无法掩饰情绪，刚擦干净的脸马上又被泪水打湿，我伸出一只手用力抓住医生的衣袖，他吓一跳。
　　“让我回去！送我回去！求求你！”我如同抓住一条救命绳索般死死拽住医生的袖子不放，一边狂哭着叫喊着。
　　医生被扯的没办法，连忙吩咐旁边的护士，“准备镇静剂，快点！”
　　我一听，连忙松开他的衣袖，他一下往后倒去，险些摔倒。
　　“不，我自己能冷静下来，不需要镇静剂！我只求你让我去！”我连忙用双手胡乱擦眼泪，尽量平稳情绪同他讲。
　　可是此刻他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只是同护士说，“注射完我再来，替她做个脑部检查，可能之前有遗漏。”说完就绕开我的床走出了病房。
　　“等一下！我不需要检查！我好到不行！”我狂叫着要冲过去，这时候又进来几名护士，联手将我压在床上，一下刺痛过后，头晕眩了，我再无知觉。
　　没有人了解我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不会有人了解我的痛苦。
　　唯一了解的那个人此刻也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帮不了我。
　　突然想到有句话叫，生无可恋。
　　我突然问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依恋到不能离开的？
　　换句话说，我在为何而活？
　　我居然无法回答自己。
　　有人为金钱，有人为权利，有人为子女，有人为父母，有人为爱人，有人为朋友，有人为理想，有人为社会，等等等等，而我居然没有一个理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我为大家带来了噩运。
　　何嘉文来之前，我甚至还能说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我代替她惩罚了她的继父，可是此刻，事情仿佛又不是这样单纯了，她是爱他的。
　　那这样的结局仿佛又不是最好的了。
　　也许她并不希望他死去。
　　就像她恨他，恨自己的母亲，但又并不希望他们真的死去。
　　我的出现，仿佛是自以为是的帮上了忙，其实却是很多余的加入者。
　　还连累了无辜的哥哥，以及同样无辜的星晴，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伤害，都是因为我的出现。
　　“嘉文！嘉文！”这个名字刺痛我的心脏。
　　不！我不是何嘉文！我在心里大声呐喊。
　　“不！不！我不是！我不是何嘉文！”我大叫着醒过来，还是有人左右按住我的手脚。
　　“嘉文！你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了？！”有人在我耳边叫着，声音惊慌。
　　谁？是谁？
　　我大力喘息着，双手被控制着，只的吃力的抬起头看过去，眼睛却该死的模糊一片，谁在叫我？！
　　“嘉文，你别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终于可以聚焦眼神看清事物，原来是大Ｄ。
　　我颓然的躺回去，胸口还是大力的起伏着。
　　要过一会儿，我才能真正清醒过来。
　　我闭上双眼，喉咙沙哑的说，“护士，我没事了，请你们放开我的手。”
　　她们还在犹豫。
　　我只得将语气放的更冷静柔软一些，像过去做了无数次那样，假装一切都很好，“真的，我现在真的好一些了，我保证不会再发疯。”
　　她们终于放开了我的手。
　　我觉得一切好可悲。
　　居然沦落到被人们当成疯子来对待。
　　护士们还不放心的询问一句，“真的没事了？头会不会痛？”
　　“不，一点……也不会痛。”我用手臂遮住双眼，平静的回答，我的头完全不痛，我痛的是别的地方。
　　她们终于肯出去了，最后我还听见有人嘱咐大Ｄ说，“她情况很不稳定，如果再有这种事发生，你马上要叫我们。我们会将她转去精神科。”
　　都当我是神经病了。
　　大Ｄ愣愣的站在床边，嘴里只会重复着说，“怎么会这样的？昨天还好好的，昨天还很正常的……”
　　“没事的，没事的……”我支撑着起身，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一阵冰凉，一起身，眼前却一片黑，整个天花板转了起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大Ｄ又大叫着扶住我，“小心！”
　　我靠在她身上，微微有些喘，怎么全身没有力气？
　　大Ｄ扶我坐下，“头很晕吗？也难怪，她们说你昨天吐了很久，还打了镇定剂，一直昏睡到现在，一天一夜没吃一点东西，哪里还有站的力气？！你乖乖躺着休息！”
　　“我想洗澡。”过去熬夜通宵工作到崩溃，习惯去洗个热水澡，感觉整个都活过来了。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也没其他主意了。
　　大Ｄ叫道，“大小姐！这个时候还洗什么澡啊！她们都要转你去精神科了！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不？！是神经病呆的地方啊！你好好休息，赶快好起来，千万别想不开啊！”
　　我看着大Ｄ，此刻的她比我还成熟冷静，真是稀奇的。
　　我惨然的笑了，嘴角咧开时，因为干燥，居然流出了鲜血，血丝渗入嘴角，一片腥气。
　　大Ｄ难以置信的看着我的笑容，“你真的疯了！居然还笑的出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别吓我！”她真的被我吓到了。
　　她不了解我，我自己却是知道的。
　　我已到了极限，终于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她手足无措的在病床边转来转去，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摸出裤兜里的手机就冲出门去。
　　我仰望着天花板渐渐闭上双眼。
　　如果再努力也无法撑过去，那不如躺在这里腐烂好了，比较轻松一点。
　　过了一会儿，大Ｄ冲回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焦急的说，“你是不是因为失恋才这样子的？！是不是因为林星晴要出国了才发疯的？！想来想去，是我昨天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对吧？！一定是因为这个！”
　　我虚弱的看着她摇着头，“不是的……”
　　“什么不是！一定是！要不然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大Ｄ自责的拍自己脑门，“我真是大嘴巴！你家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我还雪上加霜告诉你他要出国的事！是人都受不了这么多打击了！都是我！”
　　“不是的……”我的话她完全听不进去。
　　她突然双眼放光，“我刚才已经问来他家地址了，我同你找他去！就算要出国，也要把话说清楚！再说，他不知道你家发生的事，如果知道了，也许就不走了，毕竟放不下你的，是吧？！”
　　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个女生的联想力如此丰富，她要做女侠么？
　　不要再将星晴扯进来，事情已经太复杂了。
　　拜托不要。
　　“他们都说打林星晴的电话找不到人，我们就干脆去他家，走！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的，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现在是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不能让他就这么走掉！”大Ｄ越说越起劲，大力的拽起我来。
　　我无力的挂在她的手臂上，“不，不要去，我不去。”
　　大Ｄ拖着我走，嘴里还在嚷嚷，“好啦，不要难为情了，你们这些人就会嘴硬，为了他吐成这样，还要打镇静剂，可又不想被他知道，我还以为这些情节只有在偶像剧里才有呢！哎！你也太想不开了！希望他留下来，就直接同他讲好了嘛！我带你去！”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大Ｄ手力还是好的惊人，一路将我拖出医院，丢进计程车，开去星晴的家。
　　我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风景倒退，心情无比复杂。
　　老实说，我心里居然也是期待的，我希望再看见那张面孔。
　　但我也是抗拒的，我们没有未来，已经注定，何必再牵扯。
　　可我此刻等同被架着走路，完全没了自主权。
　　计程车终于将我们送到了目的地。
　　我悲哀的发现，大Ｄ真的问到了地址，虽然我只来过这里一次，但没有错，她真的将我带到了星晴家门口。
　　我站在这里，心情复杂。
　　大Ｄ看见星晴家的气派后吐吐舌头说，“没想到他家这么有钱。”
　　我苦笑着想，我也这么想过呢。
　　“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啊！想出国就出国了？！哼。”大Ｄ的正义感来的不是适合，她将事情完全想歪。
　　她按了门铃。
　　我心情紧张的站在那里，见到他我要说什么？！

　　第　39　章

　　……》
　　过了许久，也无人来应门。
　　我隔着大门看进去，草坪还是油青一片，让人双眼舒服。
　　大Ｄ的声音在耳边一直的响，“搞什么？没人在家吗？”一只手还在拼命按门铃，今天见不到星晴的人，她是不会死心的吧？
　　但我……是早已死了心的呢。
　　终于，有人远远的过来了，黑色西装笔挺。
　　他走近了，却并不开门，只是隔着铁门观察我们。
　　他的眼神瞟在我身上有些惊讶，我突然觉得好笑，对了，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怕，也就像疯人院跑出来的。
　　也难怪他不开门了。
　　大Ｄ见他不开门，更不爽的大声说，“我们找林星晴，我们是他的同学，找他有事，你让他出来一下。”
　　看起来比较像管家的人还是不打算开门，他只是说，“同学，这家人已经去机场了。”
　　“什么？！这么快？！几点的飞机？”大Ｄ傻眼了连忙问。
　　“不好意思，我们只是代管房屋公司的人，在他们出国期间代为照看这栋别墅，其他事情并不清楚。”他一板一眼的回答完就准备离开。
　　不光是大Ｄ傻眼，我揪着的一颗心也再次跌落下去。
　　什么？
　　已经走了？
　　就这样？
　　刚才一瞬间，我还以为可以再见他一面。
　　支撑我的力量再次被抽走，我的膝盖软了，整个人跪倒在地。
　　“嘉文！”大Ｄ冲过来扶我。
　　但晚了一步，我整个人跪在地上，膝盖一阵剧痛。
　　“啊，都擦出血来了！”大Ｄ忙扶起我，检查我的膝盖。
　　我已无话可说，这两日受够打击，再多一项，也无所谓了。
　　我望了一眼这大宅，心想，何苦来此一遭，再受羞辱，平添失望。
　　“１２点的飞机，国际机场，还有两个小时起飞。”那西装男大约见我太过落魄居然心生同情，透露情况。
　　我看向他，他摇摇头转身回房子去了，大概心想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伤成这样真是没样子。
　　是，我都不敢看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很可怕，像乞丐一般。
　　大Ｄ兴奋的说，“还有时间啊！嘉文！我们马上去！”
　　我呆呆的看住她，去？去哪里？
　　大Ｄ见我眼神呆滞，提醒我说，“听到他说的话了吗？还有两个小时，来得及的！马上赶去，来得及的！”
　　不，我不想再追。
　　我退缩的眼神让大Ｄ生气，她教训我，“已经来到这里了，还怕去机场吗？如果不去争取，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争取？
　　我最怕争取。
　　要去争取的东西，就是强求来的，听说，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所以我除了工作方面，很少去争取其他的东西。
　　像感情这种东西，仿佛是更不该强求的。
　　所以对星晴，从始至终，我都不愿争取。
　　难道我错了？
　　“走啊！没时间了！还想？！”大Ｄ焦急的拽我的胳臂，摇晃我。
　　这个时候，居然刚好有辆计程车开过我们身旁，大Ｄ看着我，让我马上做决定。
　　我看着她，看了一眼就要开过的计程车。
　　终于，我伸出了手。
　　计程车刹住了，精准的停在我们身旁。
　　大Ｄ高兴的拉我上车。
　　我的心再次忐忑，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终于知道破釜沉舟的意思。
　　没有退路也就不好再退了。
　　司机开了一路，最后还高兴的说，“今天真怪了，完全没有堵车，平常这里老堵的。”
　　大Ｄ笑着说，“我们运气好。”
　　运气好吗？
　　我仿佛从来没有过好运气的。
　　大Ｄ按一按我的手背说，“也许是天意呢，天意让你赶上。”
　　我已经没有更多的表情了，只能茫然的望住她笑一笑，结果连她都无奈的翻白眼说，“还是别笑了，这样的笑比哭还难看呢。”
　　我的心咯噔一下，这句话仿佛刚听人说过。
　　是的，哥哥说过，就在几天前。
　　他说在他面前，不要再这样笑。
　　我收敛了干枯的笑容，望向窗外。
　　终于到了，大Ｄ帮忙付了不算少的车资，我记住了数字，回去要还她的，她可没有这么多零用钱来陪我发疯。
　　机场里里外外都是人，送行的，即将远行的人，拖着一只行李箱，匆忙的走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我站在机场大厅中央，更有种迷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