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匠-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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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长的贼头鼠脑的人双腿成七字形,小腿挂在树杈上,整个人大头冲下对着我们乐呵呵。
他出现的虽然突兀,但看表情并没有恶意,而且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道袍。
廖叔曾经对我说过,深更半夜如果见到有道士打扮的人务必要以礼相待。
因为这类人不是高人便是邪妖。
四双眼睛一上三下的对视片刻,这人就像杂技演员,一个“鹞子翻身”空翻落地,而他借力的树枝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落在地下这个道士比最矮的洛奇还要矮半个头,极其瘦,嘴唇上一对八字胡,外形让我想到了小时候见到的“地老鼠”。
“幸会道长,我们来此是有事要办,若是冒犯,还请道长……”
这人却连连摆手道:“你别担心我是妖怪,鸡巴蛋的,我就是个下九流的牛鼻子,别和我客气了,倒是你挺厉害的,怎么就看出这座山走尸了?”
“什么走失了?我不知道啊?”我莫名其妙的道。
“你刚指着那座石头山说有怪事,难道你没看到石头缝里站着一个水逆?”
我根本不明白他说的话是啥意思,道:“我们来这儿是看黄金鬼的,这个点儿应该有人放它们出来吸阴气,道长说的水逆是什么意思?”
老道小眼一眯道:“啥,你的意思是青石山里有一处龟房?”
“是,我昨天亲眼见到一只黄金鬼,所以其实山之内必然有个养龟人。”我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呼哨声响起在夜空中,接着青石山后转出一盏橘黄色的灯笼,一个身穿白色孝衣,头戴孝帽的人手提一盏白色的风灯漂浮在水面上朝我们这边缓缓而来。
134、养龟人(下)
黑暗的湖面之上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而且居然凌空漂浮在水面,其诡异的状态无法言说,老道却并不奇怪,“嘿”了一声道:“没想到此地还真有一个养龟人在,你们是如何发现的?”
我道:“这片湖水沾身就会出现半日红的状况,若非黄金鬼还能是什么?”
老道果然懂行,点点头道:“嗯,言之有理,不过此地既然有黄金鬼我也就省事了。”
我奇道:“您来这是为何事?”
“就是为了走尸,环城河里出了水逆难道你们不知?”老道有些诧异。
“啥,这种地方还能出水逆?我以为这种走尸只有黄河存在。”到这份上我才明白老道说的是“走尸”而非“走失”。
“水逆是什么东西?”申重道。
“这是黄河独有的一种走尸,人死了之后却沿着逆流的河水一路而行,这便是水逆。”我道。
“人死了之后沿着河水逆流而行?这算是诈尸了还是怎么回事?”洛奇道。
“如果人未死便被埋入水中沙地,十之八九就会变成水逆,这种走尸必沿着逆流而行,一直走到水底深处,如果被水草之类缠住脚踝,他们会一直站在水下一动不动直到被泡烂为止,水逆其实并不罕见,很多水下作业的工人经常能见到这种走尸,只是他们不懂其中道理,并不知道这种站立水下的尸体就是水逆,不过水逆多闻于黄河水域,这种地方我混了几十年真是第一次见。”老道道。
“哦,原来如此。”申重满脸都是“大千世界真奇妙”的表情,正在这时只听水面发出哗啦一声响动,只见两块大青石之前的缝隙处走出一个身着破烂棉袍的人。
虽然水逆身上的衣服几乎烂成布条,但还是能看出“款式”,这就是一件寿衣老袄。
水逆走出石头缝隙后便趟着河水朝西面而去。
即便是在平静的河湖之水,只要不是死水,都会有流向,而水逆不知道因为什么,虽然只是一具死尸,却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水流的细微变化,始终逆着水势而行。
“道长,既然水势是从西向东流淌,水逆怎么会走进石头缝隙里?”我不解的道。
“水流有变化,水逆行走的路线是肯定不会错的。”道士道。
话音未落就见身穿孝衣之人快速转向水逆行走的方向,接着水波流动,白衣人朝水逆急速追去。
我这才明白他漂浮水面的道理,因为湖水隐约露出一截金黄色的甲克,这个人是站在黄金鬼背上的,而黄金鬼最喜食尸体,所以被水逆吸引过去了。
老道颇为激动道:“这下有好戏看了,水逆虽然法身不强,但也算僵尸,看一只乌龟如何降服它。”
随着黄金鬼距离水逆越来越近,水面发出哗啦一声轻响,一对冒着红光的眼珠子从水下伸了出来。
这只黄金鬼的脑袋比之前那只大了一倍有余,由此可知子贡山并非只有一只黄金鬼,而这只可以稳稳托住一个成年人,体型必然巨大,那么大的甲壳得吃多少死尸,能值多少钱?想想就让人觉得浑身发麻。
白衣人将手中的灯笼指向水中不停向前的水逆,能看到这具走尸脑袋上长满了长长的头发,双手指甲也长的根根打转,说明即便已经死亡,他身体机能还在继续运转。
这是多么可怕的现象。
很快黄金鬼距离水逆越来越近,然而死尸毕竟不是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借着灯笼的火光我们也看清了黄金鬼的长相。
这只黄金鬼与我之前见到的并不尽相同,它脑袋上的眼鼻嘴口已经和人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一对眼珠子,又大又圆,白底黑瞳。
这是一只要成精的老乌龟,我暗中倒抽一口冷气。
黄金鬼游到距离水逆十几米处,便停住不动了,它硕大粗壮的脑袋就像蛇一般缓缓上下盘旋,并不停发出嘶嘶声响,隐约看到鼻子里一阵阵淡紫色的烟雾缓缓而出。
水逆似乎感知了黄金鬼的存在突然停住了脚步,接着缓缓转过了身子,看到水逆的模样,我差点没吓的叫出声来。
实在没想到世上居然能有如此可怕、怪异、恶心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在水下埋得时间太长,这具水逆整体已经浮肿不堪,一张脸青里透白,加之被泡的又肿又胀,乍一看就像是个大冬瓜,这样一张脸上的五官可想而知,全部都变了形,水发了一般粗大的嘴巴无法合拢,眼睛瞪的又圆又大鼓凸而出,鼻子简直成了一个肉球,一头杂乱无序的长发上挂满了水草和藻类生物,乍看就像被人吐了满满一脑袋。
如果是我和这样一具走尸正面相对,绝对不忍多看一分钟,但白衣人连手都没哆嗦一下,而随着黄金鬼脑袋一下下的晃动,水逆身体也开始古怪的晃动起来。
月色下身体浮肿的走尸就像被勾了魂魄,呆若木鸡,一步步朝黄金鬼走来,白衣人不停晃动手上的灯笼,水逆又像是有了知觉,脑袋随着灯笼左右摇晃。
只听道士微微自语道:“养龟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居然连这种法器都有。”
“这是什么东西?”申重道。
“这叫引魂灯,故老相传人死之后踏上黄泉是有鬼灯指引的,所以人间亮起引魂灯,便会吸引鬼魂的注意。”道士道。
水逆距离黄金鬼越来越近,一声水波响动,黄金鬼粗大的脖子骤然伸出一截,大嘴巴狠狠咬在死尸的脖子上。
或许是长时间的浸泡,死尸脖子上的肉组织已经变的松垮,脑袋咕噜一下滚落水中,伤口没有一滴鲜血,翻开的肉组织成白色。
随后只听水花扑腾,青石山岸边出现数处水线,朝水逆急速游去,瞬间便到了身边,老龟蓦然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那些本已靠近的小龟又四下退开。
老龟缓慢的扬起粗大的脑袋,由顶部开始缓慢吞入水逆肿大的尸体,一直到腰部,它的脑袋撑的犹如水缸一般粗大,接着一下仰起脑袋,水逆粗大的身体被高高举起,很快便全部滑入黄金鬼的肚子里。
“吃饱喝足”它便慢悠悠的朝青石山内游去,而几个小龟开始争抢死人头颅,很快连骨带肉吃了个精光。
我们躲在树后见到龟吃尸体的一幕觉得颇为惊悚,老道一拍手道:“好,这下发财了。”
我道:“发财?这里的黄金鬼可不是你养的。”
他微微一笑道:“不是我养的未必发不了这个财,你们看我手上这是个啥玩意。”说罢他伸开左手,只见一个夜明珠似得大圆球闪烁着莹润的光滑,在黑暗中看的十分清楚。
“这是夜明珠?如果有这么大体格的珠子,岂不是价值连城。”我艳羡的道。
我们三人脑袋都凑到他手上的珠子前。
道士用力捏,只听噗的一声,他手中冒出一团白烟,我顿时觉得头晕脑胀,想要闭气已经来不及了,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醒来已经是阳光普照,洛奇和申重依旧昏迷不醒,万幸的是那根五雷镇尸杵还在,是因为我用破布包裹,他没能想到里面藏着的是个宝物,否则肯定被他一起拿走了。
之所以比他们好点,是因为学成髡刑术,对于气魄的运行包括身体毛孔的控制都比常人要更加自如,一旦遇到毒气,气魄和毛孔会自行闭合,所以吸入的毒气量自然也比他们要少。
道士果然是妖道,不过他没用致命毒气真算是手下留情了,想到他放毒气前所说的话,我估计养龟人十有八九要遭难,于是赶紧绕着爱情湖跑到了青石山边,果然在山体一侧见到了一处黑黝黝的大岩洞,洞内冷风一个劲儿的往外吹,隐约有一丝火光透出。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仗着手上的镇妖法器,和身上的御洗盐我壮着胆子进了洞里。
然而进入山洞内只见面前横了一块巨大的青石,再无路可走。
135、子贡山的真像
如果不是因为见到养龟人的行踪,我估计也就中招了,但此时我心里却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偌大的子贡山,之前游人如织,若无点手段,在此养黄金鬼,只怕行迹早已暴露,所以幽门术是必须使用的伎俩。
想到这儿我咬破手指就将血水洒在面前的青石上。
只觉得一阵冷风透体而过,眼前便出现了一处巨大而宽阔的洞穴。
廖叔对于的法术有非常精准的描述,这就是个纸老虎,不懂的人看着觉得神奇无端,其实施法的招数和破解的招数一点都不复杂,就像施术在家门口的障眼法无论你看到多么不可思议的状况,那就是幽门术,属于最低级的邪术,一点食指的元阳之血足可以破解之。
这是一处天然生成的地下洞穴,巨大的洞穴内则有一条浅浅的地下水道,洞穴深处点着两只火把,里面是一处巨大开阔的山洞,洞中铺着一层厚厚的枯草,枯草上躺着一个毫无知觉的白衣人和数十只大小不一的黄金鬼。
但黄金鬼的龟壳却不见了,看来道士已经得手。
以防黄金鬼暴起伤人,我将五雷镇尸杵取出一截,小心翼翼的靠近圈养黄金鬼的区域。
只见这些形似大蜥蜴的脱壳龟类身体早已变得干瘪,而那只最大的因为吞食了水逆,估计龟壳无法脱身,身体被道士用器物硬是捅出了龟壳外,龟尸、人尸散落一地,说不好洞内一股什么气味,并不臭,但一股浓郁生肉腥气,非常难闻。
我掩着鼻子走到昏迷的人身前,只见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干瘪瘦弱,乍一看就像是个痨病鬼。
试探他的鼻息,还有口气,我抱起他出了洞口,再回到昨晚的藏身地,洛奇和申重都已醒了,但药力尚未过去,人显得有些晕乎。
估计道士对小老头下了重药,我对申重道:“得把这人送去医院抢救。”
申重强撑着站起身打了点电话,五分钟后医院的人就来了,到了急救车上我们吸了氧气,接受常规检查,发现我们体内有曼陀罗花粉的成分。
而小老头体内则有曼陀罗和艾叶两种成分。
所以我们中的是麻药,小老头中的是迷药,如果不及时治疗,很有可能导致其死亡。
“兄弟,到这份上别再和我们打哑谜,说说你到底是咋想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申重在眩晕的状态下依旧不忘悬念的解开。
“唉!本来想给大家一个意外的惊喜,没想到只有意外,没有惊喜了,其实子贡山的事情我们一直没有接触到核心状况,鼠妖、问天观道士、潘神信徒、连环杀手、捡到狙击枪的山哥,这些线索实在太多,但都是分支,而这些分支线索之所以会出现,就是因为这个养龟人。”
“我是一个敏感皮肤的人,一点花粉就能让我皮肤起疙瘩,一点青霉素皮试就能让我产生眩晕感,所以即便是偌大的爱情湖里只融入了一点点黄金鬼的口水我的皮肤也能感受到,若兰也是这样,而半日红就是因为皮肤沾染了黄金鬼口水毒素后的变化。”
“黄金鬼最早是被亚历山大大帝麾下的一员战将所饲养,这人率领着一只长胜不败的骑军,而他的部队被称之为红色魔鬼,因为军队里所有的骑士身体都是暗红色的,穿上青色盔甲后整个人看来正如地狱逃出的恶鬼一般,战场上敌人见到如此异状的对手自然未战屈人之兵,而这些士兵的身体之所以会呈红色就是涂上了黄金鬼的口液。”
但后来跟随军中的古希腊星象师却发现黄金鬼的壳盖可以影响人的运道走势,最直接的效果就是赌博,如果带一个黄金鬼的甲壳,在一场赌局中可以无往而不利,比出老千的效果都好。”
“等会串子,古希腊那会儿有赌博的勾当吗?”洛奇问道。
“当然有,他们在动物骨头上雕刻点数,丢落地面,点数最大的赢,这是人类最早的骰子了。”
“也就是说带着黄金龟壳去赌钱是百发百中了?”申重道。
“把把赢是不可能的,但一场赌局下来基本是稳赢,当然龟壳不仅是改变赌运,总之是能提升人的各种运道,所以黄金鬼身家立马翻上了天,一直到今天,价格是越来越高,但黄金鬼必须靠吃死尸成活,所以极其难养,这也是大多黄金鬼都在军中饲养的原因,因为打仗时死人多,不缺食物,你想想子贡山爱情湖吸引外人最大的一个嘘头是什么?”
申重恍然大悟道:“他们说这是爱情圣地,殉情者的天堂,正是因为有这个说法,所以吸引了全国各地殉情之人来这里跳湖自杀,而这些死者的尸体最终都成了黄金鬼的养料?”
“没错,问天观的道士正是以此做为嘘头,将这里打造成了殉情的圣地,不过申警官,有个问题我还是没想太明白,这么多人死在爱情湖里却找不到尸首,难道你们就从没起过疑心?”我道。
“爱情湖下不止一道暗泉,底部清澈是因为水流迅速,尸体入水很快就会被暗流冲入内河河道,这是水利专家现场勘测后的解释。”申重道。
“好吧,看来这事儿又得算到砖家叫兽头上去了。”我无奈的笑了笑继续道:“有了殉情男女的尸体,黄金鬼的食物源就有了保障,而黄金鬼在产蛋前是需要吞食大量食物积蓄体能的,但尸源不可能保持稳定,所以总有食物链缺口出现的时候,这样一来胡思强莫名其妙连杀七人的原因就能解释清楚了,是养龟人雇佣他杀人的,而七名死者的尸体都成了黄金鬼的食物。”
“而胡思强之所以死不承认狙击枪与己有关的原因很可能是他还身负另一个任务,就是暗杀潘神教徒的头领,那个侏儒。”
“他们窝里斗?没道理吧?这种带有信仰性质的犯罪组织是非常团结的,因为大家信仰相同,所以才会在一起,这种人会窝里斗?”申重道。
“当然会,养龟人之所以能在子贡山养龟,就是因为有尸体来源,而把子贡山打造成殉情圣地的是谁?不就是问天观的道士吗?这说明道士们其实是想要钱的,但这点肯定与侏儒的思想相违背,因为他是个真正的卫道者,从对他的审讯中你应该能感觉到此人对于理想的坚持。”
申重恍然大悟道:“所以这些道士想除掉侏儒,却被侏儒杀了个干净?而胡思强为了逃命,只能是被迫投案自首,但他和养龟人的利益链条没断,所以死都不愿供出这个人?”
“没错,真像应该就是这样。”我很自信的道。
“他杀了问天观所有的道士,为什么留下了养龟人?”申重道。
“那是因为养龟人多有奇能,他或许是想杀的,但力不从心,而且我们也到的太快了。”
“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个真相,养龟人是他的死对头,没有道理保全对方?”申重道。
“他当然不会说,因为只要养龟人逍遥法外,警方也就无法定他的罪,否则养龟人肯定会揭发他的恶行,这笔账侏儒还能算不清吗?”我道。
申重猛地一拍大腿道:“妙啊,你说的简直太对了,一点没错,就是这么回事,这样一来子贡山出的所有怪事就全部搞清楚了,牛逼,你简直太牛逼了。”
我道:“如果不是鼠妖,或许我无法将这么复杂的事情想明白,也不可能耗那么巨大的心血去考虑这件事,我的潜力全部在这件事上爆发了,所以申警官,鼠妖的事情你得给我个交代。”
136、鼠妖保卫战(上)
“兄弟,就凭你帮了哥哥这么多的忙,我必须挺你到底,而且这件事既然与鼠妖没有一点关系,当然不能怪到它身上,咱们是人,得讲道理啊。”他瞪着牛眼道。
“好,有你这句话就成了。”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我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归原位。
到了医院我们补充人体白蛋白,本来我想把子贡山存在古墓的消息告诉洛奇,但转念一想他对于盗墓是非常反感的,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等待医生的过程,洛奇对我道:“你深的廖叔真传,现在牛逼的不成啊,我都感觉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那是开玩笑,我和廖叔没得比,他的本事很多没有使出来,这世界上没人比他更厉害。”
“除了他哥哥。”洛奇接了一句。
想到廖青,我心里一阵黯然,虽然在东林市破获了几起大案子,在这些警察的嘴里我成了了不起的人物,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敬佩。
能获得别人赞扬当然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只要一想到廖青无论心情有多愉快,我的情绪会立刻跌入谷底,因为我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战胜一个劫走了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