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盆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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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林凤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您还没有明白吗——”那女警把手向黑黢黢的窗外一指,“监控这所房屋的最佳位置,正是土坡上的那间花房啊!”
第二章鬼戏
一屋子的人,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斜躺在里屋地板上的东哥,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
林凤冲最先反应过来,将脑门狠狠拍了两下,抓起步话机就给蹲守花房的那两个警察下命令道:“你们马上把手枪的保险打开,除了我亲自带队过去之外,任何试图接近花房的人,立即拘捕,如遇反抗,可以当场击毙!”
那两个警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吓了一大跳,没想到监视点突然变成了主战场,赶忙拔出手枪随时准备射击。
林凤冲马上又给另外一处的警员打电话,查问那个原来在花房卖花的老头儿现在的情况,得到的却是一个坏消息,因为一开始安排这老头儿离开花房换个临时住所,只是请他“配合警方工作”,根本没有想到他可能就是埋伏在“第二窝点”的毒贩,因此没对他采取任何监控措施,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溜之大吉了!
暂时管不了那老头儿了,林凤冲让晋武等人留下来继续审讯东哥,自己带着一班干警还有马海伟,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土坡上的花房,然后马上对这里展开细致的搜索。
在15瓦灯泡的照耀下,这栋普普通通的砖瓦房,仿佛是由无数被剪碎的影子拼接成的。花房分成里外两间,外间很大,沿着墙根摆着许多花盆,一袋袋的花肥、花药、种子什么的,分散成一堆一堆码放着,还有一些迷你盆栽搁在简陋的花架上,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早春刚刚走过耕牛的田埂。
警员们走进里屋,这里很简陋,家具除了一张老式的木头床,一个关不严门的衣柜,就是一张破旧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台脏兮兮的收音机,还有一辆漆掉得差不多可以当文物的永久牌自行车,也很不般配地停靠在这间卧室里。
在林凤冲的指挥下,大家把柜子拆了,床板掀了,自行车卸了……在短短十分钟以后,这栋房子像2012之后的地球一般被彻底颠覆!然而毒品却踪迹全无。
“别是那个女的推理错了吧?这里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第二窝点’。”
“不是‘第二窝点’,那老头儿为什么要逃跑?”
“小商贩嘛,看见城管都要逃,更别说碰上警察了!”
林凤冲也疑惑起来:如果花房真的是“第二窝点”,那么为什么当警方将花房“征用”为监控点之后,老头儿没有向东哥发出警报,让他和同伙赶紧逃跑呢?
屋子里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跟着一起搜查的马海伟又开始搔他那毛发稀疏的脑袋,眼角一斜,看见那个女警察正斜靠着门框看着外间,就走上去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你好啊!”
女警察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我跟你说,你又发现什么了吗?”马海伟厚着脸皮接着跟她搭讪。
“我跟你说”是马海伟的口头禅,用河南口音说出来像烩面一样热乎又筋道。
女警察还是沉默不语,只把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凤冲走了过来问她:“怎么,哪里不对吗?”
“这个花房,应该只是毒贩用来掩饰的窝点吧?”女警察说。
“对啊,所以,不管是种子、花肥、花药,数量都很少,迷你盆栽那么几盆,与其说是卖的,还不如说是装饰房间用的。”马海伟插话道。
“可是——”女警把手指往墙根一指,“你们不觉得这里的花盆多了一些吗?”
林凤冲和马海伟一看,不约而同地如梦初醒般地“哦”了一声。
的确,跟为数不多的种子、花肥、花药相比,堆在外间的花盆确实太多了一些!林凤冲走过去拿起叠成一摞的最上面一个花盆,端详了半天,看不出这粗糙而灰不溜秋的东西有什么异样,于是手一松,“啪”的一声将它摔碎在地!
屋子里外的警察听得动静,都涌了过来,见林凤冲好端端地摔花盆,不知道闹的哪一出,一时间面面相觑。
打碎的花盆,只是一地的碎片和黏土,什么都没有。
林凤冲看了那女警一眼,又从刚才那一摞里拿起了第二个花盆——
“啪!”
依然是一地的瓦片和渣土,这一回,林凤冲还特地用脚底板去搓了搓,但除了把黏土搓成了齑粉,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林凤冲又看了那女警一眼,她目光中漂浮着一种对与错都无所谓的淡然,这令他有点不知所措。
马海伟二二乎乎地走了过来,拿起一个花盆塞在林凤冲手里说:“坚持就是胜利……你接着摔!”
“你咋不摔?”林凤冲有些不解。
“我们老家规矩,爹妈死了,长子才摔花盆呢!”马海伟理直气壮地说。
林凤冲大怒,他有一个老娘卧病在床多年,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这事儿马海伟知道啊!他正要开骂,只觉得掌中一空,接着听到巨大的一声——
“砰!”
吓得林凤冲差点跳起来,转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个女警夺了他掌中的花盆狠狠砸在地上,接着他听到了一片欣喜若狂的喊声:“林处!发现毒品啦!”
一个压缩饼干似的扁平真空塑料袋,从一地黏土和碎片中裸露出来,里面装满了白色的粉末。
原来毒贩将毒品封藏在了厚厚的花盆盆壁之中。
随着花盆的一个个打碎,更多的毒品呈现在了眼前,这标志着一起罕见的贩毒大案成功告破!
林凤冲兴奋不已,对那个女警说:“我要给你请功,我要给你请功……”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有个渔阳县公安局的警察说:“她叫田颖,是警校毕业后在我们这里见习的。”
“见习”两个字说得很重,是一种刻意的强调。
田颖看了那警察一眼,默默地走出了花房。
在一些地方的警局里,老手瞧不起新人是很平常的事情,林凤冲也不好多说什么,不由自主地跟了几步,仿佛是送田颖一般跨出了门槛,看她那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良久,他忽然感到周身仿佛浸在河水中一般湿漉漉的,伸手一接,掌心顷刻间便被雨水积成了一个小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的夜雨已如涨潮一般,漫漶了目力所及的一切,于是有形的化作无形,清晰的变得叵测,明亮的没入黑暗,黑暗的更加黑暗……
搜检结束,林凤冲让一个警员拿一袋粘着黏土的毒品给东哥送去:“什么也不用说,把这个甩在他眼前,让他自己讲,看看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后,还能告诉我们什么。”
那警员撑着一把雨伞离去后,林凤冲着手缴获毒品的统计工作,忙碌了没多大会儿,突然见他的警员伞也没打地冲了进来,气急败坏地说:“林处,坏了菜了!”
林凤冲心里一沉道:“怎么了?喘口气,你慢慢说。”
那警员道:“毒品往东哥面前一甩,他就瘫了,什么都招了——关键是他们贩毒集团的主犯跑了!”
林凤冲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道:“怎么可能?东哥怎么会跑掉了呢?”
“主犯不是东哥!”那警员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不是东哥,那是谁?”
“一个叫芊芊的女孩,听说她只有17岁,但毒品的运输、贩售、人员调配、隐藏方式,甚至‘第二窝点’的布置,都是她直接指挥的!”那警员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说,“除了东哥,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直跟她住在同一个宿舍的那几个女孩偶尔还经常欺负她,哪里知道她竟是整个贩毒网络的龙头!”
花房里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而马海伟更是感到从头凉到脚!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心慈手软,竟然放掉了罪大恶极的贩毒集团主犯!
可是那个名叫芊芊的女孩,却有着那么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
妈的,老子被骗了!
“操!”他气得骂出脏话来。
警员们只当他是为功亏一篑而生气,哪里知道他是一肚子怒火,却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老马别沮丧,她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咱们早晚会抓住她。今天查获了这么多毒品,贩毒集团分子大部分落网,已经是了不起的胜利了!”林凤冲拍着马海伟的肩膀安慰道,然后对着一屋子的警员说:“大伙儿都辛苦了,咱们留下一个留守人员,其余同志就先撒吧,到县局去稍事休息,然后还有很多扫尾的工作要做呢!”
大家绷得紧紧的面孔,这才松弛了下来,唯独马海伟还是怏怏不乐。
“走,一起回县局去。晋武刚才打电话过来,说那边的酒菜都准备好啦,庆功宴还是要吃他一顿的!”林凤冲笑呵呵马海伟说。
马海伟扶了扶眼镜,低声说:“我不去了,我在这里留守吧!”
“你到底怎么了?”林凤冲说,“芊芊的同伙大都已经落网,她应该清楚,这个‘第二窝点’肯定已经被警方抄了,所以不可能再回来了,留下一个留守警员只是常规工作,随便找个人就行,你跟我喝酒去!”
“没事……”马海伟勉强地笑笑说,“我还是留下来吧,瞧你带的这帮子警察,就我脸上挂相最少。”
一般来说,留守警员主要是在刑侦工作结束后,防止漏网的犯罪分子“杀他个回马枪”而设置的。为了迷惑犯罪分子,所以越不像警察越好,从这个意义上讲,早就改行做记者的马海伟倒是货真价实的第一人选。
“好吧,那你留下吧,给你一支手枪,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招呼我。”林凤冲说,然后加重语气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林凤冲等众警员把装有缴获毒品的证物箱抬上一辆丰田警用车,然后一并驶离花房。马海伟站在门口,目送着车子消失在土坡的转弯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呼吸时,口鼻中溢满了雨水的腥气,他很不喜欢这种气味,转过身关上了门,觉得肚子有点饿,身上有点冷,就打开橱柜找有没有吃喝的东西,终于发现了一瓶衡水老白干和半袋五香花生米,先灌了几大口酒,身子略暖了一暖,然后拈了几颗花生米,剥了皮放进嘴里,嚼了一口就立刻吐了出来——满舌头的霉味儿。
他百无聊赖地在外屋慢慢地踱着步子,想到一时糊涂放走了芊芊,想到暗访制造伪劣滴眼液药企的稿子还没有写,想到身怀六甲的老婆和京城越来越昂贵的房租,不由得心情烦躁。外面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房顶和外墙上,犹如在他的心上敲鼓,而脚下不时传来踩到瓦片的“嚓嚓”声,更像是把外面的雨搬进了屋子里。“见鬼!见鬼!”他不停地咒骂着,掀开门帘走进了里屋,一屁股坐在那张老式的木头床上,也许是用力过大的缘故,床发出“吱”的一声尖叫,活像踩死了一只耗子!
马海伟把手枪塞进枕头下面,拉灭了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眯瞪一觉,谁知那雨声越来越大,像把他的五脏六腑放在竹筛子上筛似的……他从床上爬起,坐在黑暗中瞪着两只眼睛发呆。很久很久,他觉得雨水声已经嘈杂到让他发疯的程度了,必须得赶紧找个什么东西遮蔽一下,于是他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卷卫生纸,撕了两节,捻成纸团,一边耳朵里塞一只,还是没用。正焦躁不安的时候,忽然看见了那台脏兮兮的收音机……
“早就坏了吧?”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来拨弄了两下。
“噼啪噼啪……沙沙沙……嚓嚓嚓!”
收音机居然响了,像一个肺结核患者在暗夜中突然咳血!
马海伟吓了一跳!
他连忙拨转收音机的频道旋钮,逃跑似的,又一阵沙沙响声之后,传来一阵萎靡不振的歌声,听了没半分钟就产生了尿意,却又懒得动,于是继续拨转旋钮,这回是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一边说着挑逗的话,一边介绍一款提高性能力的保健品,马海伟赶紧又调整频道,午夜新闻正在播报,他骂了一句“扯淡”继续调频——
“呀……”
一声肝肠寸断的哀鸣,让马海伟不禁浑身一哆嗦。
哪里来的如此凄恻的叫声?
逼仄的小屋里,仿佛还有另外一个人,而且就坐在床的另一头,只是沉默着、死寂着、紧锁眉头无尽地哀伤着,一直没有为他所发现,刚刚才发出了一声叹息。
马海伟瞪圆了眼睛看着黑暗,但是虚空中什么也看不到。
可是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个人就在那里。
猛地,他全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想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摸枪,但僵硬的胳膊怎么也不会向后拐了,只能平直地抬起,指尖尽力向前触碰着,也许,能碰到那个人的手臂、衣服、肌肤……或者头发?
就在他的指尖感到触碰到了什么的一瞬间,黑黢黢的房间里乍然响起了一阵犹如幽咽般的京胡。
宛宛转转之后,是从地底或墙缝中飘出的惨惨悲悲的唱腔:未曾开言泪满腮,
尊一声老丈细听开怀:
家住在南阳城关外,
离城数里太平街。
刘世昌祖居有数代,
商农为本颇有家财。
奉母命京城做买卖,
贩卖绸缎倒也生财。
前三年也曾把货卖,
归清账目转回家来。
行至在渔阳县地界,
忽然间老天爷降下雨来。
路过赵大的窑门以外,
借宿一宵惹祸灾。
赵大夫妻将我谋害,
他把我尸骨未曾葬埋。
烧作了乌盆窑中埋,
可怜我冤仇有三载,有三载……
唱腔若有若无,只把一腔冤苦从马海伟的耳际灌入,直渗到骨头缝里,马海伟被这唱腔彻底摄住了魂魄,任凭他悲声阵阵,竟动不得一分,两只胳膊就这么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口水顺着嘴角淌了半尺来长。
祸灾,谋害,尸骨,乌盆,窖中埋,有三载……
一样的夜,一样的雨,一样的黑暗,有三载……
三载之前——
毫无征兆地,猝不及防地,我被杀害了。
我的头被砍下,骨碌骨碌滚落在床下,脖颈已经断了,眼珠子却依旧圆睁:我看着,看着,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刀砍斧剁中化为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稀烂的肉酱、稀碎的骨殖,漂浮在厚厚的鲜血之上,像浮着一层白色的尸油。
我听着,听着,听着凶手狞笑着商量毁尸灭迹的最好办法,他们用脸盆盛去了我的肉骨,和着泥土在窑中烧制成乌盆,他们用水冲洗地上的血迹,然后用抹布擦净,就像在清洗一块宰过鱼的砧板。
我嗅着,嗅着,嗅着一个被塞进床下的黑漆漆的乌盆,鼻腔中充溢着自己被杀戮那一刻的血腥气,这血腥气从乌盆中散发而出,任凭窑中烈火怎样灼烧也不能祛除——
一如我不瞑的双眸,一如我不安的冤魂。
可怜我冤仇有三载,有三载……
三载,三载,三载,三载……
猛地,一阵刺耳的“嚓嚓”声,惊醒了梦魔中的马海伟,他触电般狠狠一哆嗦,“咝溜”一声吸了一下垂落于嘴角的口水,本来就睁开的却是蒙了白翳般黯淡无光的眼睛,渐渐地恢复了一点儿神采,已经举得酸痛的胳膊“哐”的一声撂下。
“嚓嚓”声依然在耳畔回响,他慢慢地低下僵硬的脖子,看到了床板边缘有个一闪一闪的物什,分辨了很久的形状,才想起是那台破旧的收音机……
原来,是广播电台播放的京剧选段。
这是什么剧目,缘何唱得如此凄惨不堪?
不堪到竟让我在恍惚中看到了可怖至极的一幕:三年前,一个人就在这间低矮阴森的花房里被残忍地杀害,凶手将他剁成肉酱,掺在黏土中烧制成了一个乌盆。
受害人的面貌看不清晰了,凶手似乎是两个人,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面貌。
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刀砍斧剁,那腹破肠流,那断肢残臂,那遍地血污——
还有,就是那黑漆漆的乌盆,就放在这张床下。
就放在这张床下……
“嚓嚓嚓嚓”,收音机还在嘈杂着,马海伟伸手要去关掉它,但指尖一碰,那收音机扑落到床下去了!
“啪啦!”
收音机摔成了一地破烂的残片。
终于喑哑无声。
死寂来得异常突然,突然到仿佛是瞬间把一个人的五脏六腑抽空!
真的……真的仅仅是听京剧选段听魔怔了吗?
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有一个办法——
马海伟想下床,但稍一动弹就发现,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极酸软,也极疲惫,贴身的衣裳已被冷汗浸得湿透了……童年时,晚上听多了鬼故事,夜里便会如此,妈妈说这是鬼上身,“鬼要找替代,先钻进你的脑壳弄昏了你,然后钻进你的身子里开始试,跟试新衣服一样,胳膊腿儿的大小合适不合适啊,它就撑啊撑的,最后一看不合适,就走了。等你醒过来了,莫名其妙地一身大汗,不知道这是鬼折腾的,这还算好的,要是它试合适了,那你才要遭殃呢……”
动不得,就不动了。
马海伟喘着粗气躺在床上,瞪圆了眼睛望着虚空,他感到天花板上似乎浮动着什么,一个比所有的黑暗都更加黑暗一些的条状物,就那么在不可名状的深处黏稠着、蠕动着,渐渐滋生出比躯干更长更细的四肢,活像是水面上一具泡久了的浮尸。
他想这不是真的,不是,这和刚才看到的杀戮和血腥的场景一样,都是梦境,尽管我睁着眼睛,但我依然是在梦境中……
“嚓嚓嚓嚓……”
“沙沙沙沙”……
收音机不是坏了吗?怎么还在响?难道,难道是那个不安的鬼魂在反复调试着已经破碎的收音机旋钮,想重新找回让他哭诉的频道……“沙沙沙沙”……哦,是了,这回是雨声,连绵不绝而且越来越大的雨声,雨声,雨声,“哗哗哗哗”……行至在渔阳县地界,忽然间老天爷降下雨来。路过赵大的窑门以外,借宿一宵惹祸灾。赵大夫妻将我谋害,他把我尸骨未曾葬埋。烧作了乌盆窑中埋,可怜我冤仇有三载,有三载……
一只手,推开了花房外屋的门。
瓢泼大雨。
一个人站在门口,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浇透,湿漉漉的黑暗彻底掩没了容貌,只能看到雨水顺着发梢和衣角往下流淌,暗红色的,流血一般。
久久地,这个人一直伫立在门口,任雨水不断地淋打。
终于,他迈出一只脚,跨过了门槛。
雨水在他抬起脚后的脚印中,积成一个血泊似的小水洼。
睁开惺忪的眼皮,窗户外面的白杨树上,一粒雨滴正顺着碧绿的叶脉滑落。
林凤冲喘着粗气从床上,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酸痛的。
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