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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饕餮娘子-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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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那孩子着了什么魔障了?”隔壁婶娘惊疑道。

我看看桃三娘,桃三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爹这时已经“兹溜”一下钻到屋里去看我娘了,我便跟着他进去,正听见娘问爹:“这孩子该叫什么好?”

我爹只一个劲傻笑:“改天找位先生问问,这崽子挺沉,比月儿刚出来的时候沉。”

我好奇地看着娘,她苍白着脸,但是神情安宁,我扶她坐起来吃了两口红糖鸡蛋,弟弟就哭起来,她赶紧抱过来喂奶。

我爹又让大家都吃了红糖鸡蛋,给钱稳婆把她打发走,隔壁婶娘和桃三娘也告辞走了,爹把她们送出门去并说回头再备礼答谢,我把家里收拾了一下,东方天色发白,我才上床去睡了。

※※※

兴儿姐难产,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是没见孩子出来,稳婆、大夫都请来过几位,但都束手无策,据说兴儿姐现在连叫喊的力气也没了,周老榆的女儿香姐也着了魇昏迷不醒,周老榆一下子就瘦了一大圈,人急得撞墙。

我们家却沉浸在欢欣喜悦里,我爹一整天都不出去了,呆在家里来回忙活,一大早就拿出银子让我去菜市买回两对蹄膀、一只肥鸭、一只老鸡、一篮鸡蛋,要拿老鸡煲蹄膀给我娘吃,又把鸭子煨熟了一半送给隔壁婶娘,另一半给桃三娘。还有煮了一大锅的红蛋,把竹枝儿巷里每家每户人都送到,我便按照爹的指示一一去做,屋里时不时传出弟弟的哭声,还有娘抱着他哄呵的声音,爹又拿出木头要专给弟弟造一个小板凳,连隔壁婶娘都笑说我们家这下子热闹得不得了。

今天的天气终于恢复了清明时节的灰淡,半空的铅云看起来很厚,雨还没下来,我到周家送红蛋的时候,丝毫不敢露出高兴的神色,那大榆树下还有一堆烧完的纸钱灰烬,绍兴婆子在院子里的架着一口锅不知又在煮什么,我向他们问了好,把红蛋放下,然后问绍兴婆子香姐怎么样了?那婆子摇摇头,指着屋里,告诉我她刚醒来了,但就是躺在床上发愣。

我便进屋去看香姐,果然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脖上一道勒痕紫红紫红的,我走到床边,轻声唤她:“香姐?”

香姐的眼皮子动了动,看样子是醒着的,但她却没睁眼看我,我把一个红蛋放到她枕边,正转身要走,她却突然坐起来,把枕边的红蛋拿起就往门外用力掷去,我惊呆了,听见红蛋“扑啦”一声落地破裂,她原本直愣愣的眼中却滚下两颗泪来,然后她又倒身拿被子蒙住头,我赶紧退出来。

绍兴婆子和周榆都没过多理会我,我便自己走了。但香姐的样子让我很揪心,想到先前王家婶娘说香姐的娘死得冤屈,莫非是这个缘故?

傍晚时分,飘起了毛毛细雨,我在院子里洗碗,被那雨飘进衣领,觉得一阵寒凉,远处欢香馆门首的红灯笼亮起来了,这个时候行人极少,估计客人也不多吧?竹枝儿巷里有一阵踩水的脚步,我有意无意望出去,竟看见香姐一个人在急匆匆走过去,我顿时一惊:怎么香姐又一个人跑出去了?看样子还没人发现她。

我洗完碗并抹干净手,看家里已经没什么事要做了,便开门循着香姐刚刚走掉的方向跟去。

从柳青街的另一头走过去,能直通运河邗沟,这一路民居就会越来越少,我不知道香姐为什么专往那偏僻的地方去,昨晚那些叔叔是说是在一棵大树下找到她的,说不定她今天还会去那个地方?

我打着伞一路走,经过几个巷子口,终于看见远处一处坍塌的旧墙边一棵老柳树下站了一个人影,从那和我相仿的身量来看,应是香姐无疑。

她必定有什么不妥,我没敢声张,放轻了脚步靠近,约距还有数十步远时,我依稀看清香姐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像是在哭,我靠得更近时,天空忽然划出一道白刺的闪电,我骤然看见那老柳树底下,香姐的面前,有另一个白色的人形。

“吓!”我一时立住了脚,待仔细看真些,仿佛是个披发的女人模样,我不禁全身激起一股寒意,那香姐却一行哭一行在说着什么,我不知该不该继续走过去。

雨渐渐下得大了,滴滴答答的水滴打在我的伞上,油纸发出“哒哒”的细碎声,我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却一脚踏进了一滩泥水里,香姐顿时惊觉,她回过头来望向我的方向,一瞬间我却看见一片白雾从老柳树下迅速扩散起来,只觉一股彻骨的冷风迎面刮来——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个人影从我面前掠过,我的胳膊被人一把拽住:“愣着干什么?快跑!”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拉着跑了起来,伞也失手掉了,我定睛才看清我前面的人是谁:“小武?”

小武的脚步飞快,他回头看着我笑着道:“笨丫头!你跑到这来找死么?”

“找死?”我疑惑道,但这时候已经感觉颈后一股冷风,我回过头去看时,赫然一个脖束麻绳、凸眼吐舌的披发青面女鬼朝我扑来!

我惊得脚底一个踉跄,脑子里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倒身跌坐在地,小武则也停下脚步,立在我身边,青面女鬼一口一口喷着白色的寒气,我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冷和特异的腥臭,小武却俯下身一手捂住我的口鼻:“别吸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迟了,我只觉全身一阵冻木,女鬼此刻伸出一双利爪朝我和小武的头顶抓来,小武猛一抬头大喊一声:“去!”

女鬼的利爪立刻好像冰柱遇到火球一样,被齐腕消融掉了,女鬼顿时被骇退了几步,我想趁这机会爬起身逃跑,却发现手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抬不起一指头,小武将我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来!背你!”

这个时候我也没余力多想了,小武把我从地上拖起来,我却感到额头一阵晕眩,却忽然听见旁边的香姐惊呼一声:“娘!”

“娘?”我剩下不多的一点意识里还是一怔。

雨水“哗哗”地打在我们身上,我的眼睛被模糊了,只能看见那女鬼全身像一片白雾,香姐的声音带着哭腔喊道:“娘,你若非要取人的性命,你就取了我的命吧!不要再去伤害其他人了,二娘也不是坏人……爹当年冤枉了你、你跟别人……但他已经知道错了,对你的死一直十分内疚,这些年也一直未娶,每天、每天在家里供你的牌位啊!”

女鬼那狰狞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她是否有听见香姐说的话,她用剩下的一只手从自己脖子上取下麻绳,望了香姐一眼,就“呼”地刮起一股阴风不见了。

“不好,她往竹枝儿巷去了!”小武说道,香姐一听,急得跺脚道:“娘!你别去!”说着就要追去。

小武却喊住她:“你等等!”

香姐诧异地站住,回头望着我俩,小武道:“你不要直接回家,你去欢香馆找桃三娘,她能帮你。”

“桃三娘?”香姐半信半疑,但这个时候也来不及问那么多了,她一咬牙回头就跑走了。

小武回过脸来看看我,我一头一脸都是雨水,全身冷得打颤,他仍是一贯打趣我地说:“怎样?笨丫头,这回可要生病了。”

我没力气和他斗嘴皮子,白了他一眼,小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便把我背在背上往回走,我说:“等等……”

他没好气地问:“又干嘛?”

我指指掉在远处地上掉了的伞:“帮我……捡下。”

“嘁!”小武嘴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过去帮我捡了起来,他力气挺大的,身上背着我好像完全不费力气,一手打着伞,一边走路也并不避忌脚下的水坑,反倒像是玩儿似的,用力踩着水,从这里一步跳到那里,十分轻巧。

直到把我带回竹枝儿巷口,到了我家门前,我没敢进去,就让小武把我先带到欢香馆。

桃三娘不在,何大指了指周老榆家的方向,看来是跟着香姐过去了,店里这时正好没客人,李二去给我端来炭火盆,拨旺了让我烤着,何二则去厨房里给我煮姜汤,何大则拿来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色,问小武:“你们刚去哪了?”

小武翻了个跟头跳到一张何大刚擦干净的桌子上:“去看那吊死鬼了。”

何大的脸色阴沉下来,但他没再多说什么,不多一会儿,何二就端着姜汤出来,他从何二手里接过碗,走到饭馆门外,从那刚刚长出新叶的核桃树上摘下两片叶子放进碗内,回来之后递给我:“全部喝下去吧。”

我全身抖得厉害,差点连碗都接不住,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放到嘴边,看着那两片叶子在汤面上漂浮,来回打转,便闭上眼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随着肚子里不知哪来一股热气,一下子散到全身手脚,我感到脸也发红发烫起来,身上也不冷了,“哔哔啪啪”的炭火烤得衣服鞋子发出阵阵水气,我用手拨了拨头发,刚才也是淋了雨,娘说这样以后容易头疼。

全身缓过来了,我忽然才发现店里竟然弥漫着一股很香的肉味,我用力吸吸鼻子,问何二:“何二叔,厨房里煮着什么?”

何二淡淡道:“鸭子,方才老板娘装了一罐送去周家了。”

我心里压不住地感到好奇,桃三娘居然这个时候去送鸭肉?我站起身,手脚这时已经恢复力气了,身上烤干得差不多,再不感觉到冷,我看看屋外面,大雨在不知不觉间已消停下来,只剩下淅淅沥沥几点落在地上的水洼,显出小小的涟漪。

小武看出我的心思,跳到我眼前:“怎么?还想去看热闹?”

我被他戳穿了想法,不禁大大白了他一眼:“要你管!”便拿起我的伞跑出门去。

※※※

当我走到周家门外时,就听见那屋里传出一阵响亮的孩儿哭声,屋里顿时有人大喊:“生了!生了!是个男娃娃,总算母子平安!”

住周家隔壁的王家婶娘也从自家院子里跑出来,急匆匆地问:“呀!生啦?生啦?”

我走到周家门口,只见香姐站在门首外但背过脸去,我却已经看见她泪流满面,绍兴婆子则送了桃三娘走出来,喜气洋洋地说:“那小崽子怕是嘴馋咧!闻见你的鸭子肉香,他才肯跑出来的,话说你老板娘的手艺可真是名不虚传啊。”

桃三娘笑着摆手,说一些客套话。正好一抬头看见我:“诶?月儿你怎么也来啦?”

我笑嘻嘻道:“来问香姐要红蛋吃呢。”

香姐听见我说话,不由转过来看着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桃三娘和我一起走出巷子,她告诉我,那吊死鬼便是香姐的娘,她死去也有七八年了,据说那时候周榆有一次看见她去菜市杂货铺子里买东西,进去半天没出来,那家店老板是个出了名的爱送别人小媳妇东西,用以来勾搭人的,于是回来就与香姐她娘大吵了一架,不但把话说得又难听又重了,还抡棒子把香姐的娘一条腿打得几乎要折掉,香姐的娘性子很烈,当晚想不开,便拖着一条瘸腿硬是跑到那偏僻处找一棵树吊死了……想不到事隔这些年,她的怨气都没消,在兴儿姐要生产的时候她回来现身作祟,把她上吊死的麻绳放到产妇的床下,几乎就要害他们两条命,是香姐察觉了,第一天晚上她就拿了麻绳跑出去,是到她娘吊死的那棵树下去,原本想用自己的命抵给她娘,可那吊死的厉鬼纵然再大冤屈,也不会杀死自己的孩子,所以就收回了那绳子,也因此香姐在被人找到的时候,脖子有勒痕,却没看见绳子……桃三娘明的是拿了一砂罐装了鸭肉给周家送去,但暗的,她一去到,那吊死鬼便不能再作祟了,似乎也多亏了香姐一径对她的苦苦哀求,她最终才放弃了杀人的恶念,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走到我家门口时,屋里又是我弟弟的一片哭声,我爹好像都要被他吵得没辄了,一个劲儿在那喊:“小祖宗!”

我不由得觉得好笑,桃三娘摸摸我的额头:“晚了,快回家去吧。”

“嗯。”我点点头,临进门的时候,我想起了小武,但是朝欢香馆张望了一下,却好像没看见他那个爱动爱跳的身影了。

乌龟就趴在我家的屋檐下边,正抬着头半眯着眼睛看着我进院子,看它那样子,连龟壳上都溅满了泥浆,不知道是不是到菜地里打滚去了,我把它抓进屋里,恐吓它道:“再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兮兮,我就把你炖一锅汤给我娘喝。”

四、青柳芽

脆生生的芦蒿用素油清炒就很好吃,野芹则滚盐水略焯配姜、醋、麻油拌,香椿到了暮春时节已末,但取那半老椿头阴干切碎,微炒磨末装瓶罐,倒满小磨麻油封固了二十日,做椿头油调味使用,仍是香气绝好。

四月当新的莼菜,加入肉丝、香蕈、鱼肋、豆粉做羹,才是美妙,不过大多数客人宁愿点一碗蛋花汤便了事。

欢香馆一如常日地客流来去,平和安定。

说起来,在柳青街靠近小秦淮桥畔的一处地方,有一幢闲置了二、三年的门户,从外面围墙看院子并不大,但有一幢二层高的小楼,听说屋主人早已全家搬到高邮去了,只留给本地的亲戚打理,可惜一直也没赁租出去,这清明才过两日,这天忽然看见一辆骡车拉来了许多东西,几个丫鬟婆子在那门里进进出出,似乎有人搬进去了。

干爽的日子,傍晚云霞满天飞,两只黑头黄羽的雀儿在核桃树一根高枝上筑了新巢,我抓了一小把黄米,在树下摊开手掌高高举起,想让它们来吃,但我站了半天,它们都视若无睹。

“鸟儿天性怕人。”一个声音柔柔地在响起,一阵清凉的晚风拂面,我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我循声望去,竟有一位好像画上的女子站在我面前——

一根木簪挽着轻云似的发,身穿柳烟絮色的襦衣,腰系玉环珞节,着荷叶形色的裙,她的唇色略有点白,素净的面上带着一抹浅笑看着我,我却呆了。

她走到我面前,从我手中拿起一小撮黄米,只见她抬起的手臂上袖子滑落一些,雪白之上生出一颗殷红滴血般的砂痣,风把头顶的叶子吹得“沙沙”地响,小鸟低下头来,似乎这才看见树下的人给它们食物,发出几声悦耳的“啾啾”叫声,拍起翅膀便落到女子的掌上,毫无戒备之色地开始啄食米粒。

“啊?”我更加惊异地瞪大眼睛。

女子待小鸟吃完了手上的米粒,才动了动手指,小鸟重新飞回枝头上去了。

“姑娘,进去吧?”

我这才发现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个丫头,她的模样比我也就略大两岁,个头比我高些,粉色的缎带束着乌青双鬟,俊秀的瓜子脸上,神情也一如她侍奉的主人那样恬淡而沉静。

女子抬头看看店门首的招牌:“这里便是欢香馆?与我想的有些不同。”说着,她便举步跨过门槛走进店去。

女子身上的香味似乎在我鼻间久久不散,我怔住好一会儿,只见店里吃饭的人们看见那女子进入,面上也都无不显出同样的错愕,桃三娘迎了出来:“这位姑娘里面请?”

紫衣丫头道:“可有僻静的位置?”

桃三娘点头笑答:“有的,这边请。”

欢香馆里惟一一处僻静点的饭桌,设在靠围栏窗台下,桌子较大,是从前那位特别讲究排场的元老爷来欢香馆时吃饭爱坐的地方,我跟进来,故意抢着去帮忙摆碗筷,却一边还在偷眼看那女子。

女子对桃三娘说,她与一位客人约好了要在这里见面,她对吃的并不讲究,一壶暖茶、一碗莼羹、一碟青团,紫衣丫头名叫菱儿,手提一个食盒,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又拿出一盏像是一弯船型的风灯,点着了摆在窗台前,灯里燃的灯油与一般的似乎也并不一样,微微的会冒出一丝温热的香气。

桃三娘在乍一看见这盏灯时,脸色有些异样,但很快又没事一样忙别的去了。

我回了家一趟,刚满月的弟弟正在睡,娘在给他缝肚兜,爹不在家,因此我又折回欢香馆来,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其他客人吃完饭就陆陆续续走光了,惟有那女子还在,她等的人也一直没来。

桃三娘顿了壶梅茶拉我坐下闲聊,我却有点心不在焉,心里总在猜度着那位美丽女子究竟在等着什么人。

就在这个时候天公不作美,屋外忽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声,我望出门外,街上似乎弥漫起淡淡的夜露,夜色一下子变得更深了,我刚想为那位等人的女子感到惋惜,却不经意听见桃三娘嘀咕了一句:“客人要到了。”

远处有一点灯火,是有人正提灯往这边过来,何大和李二走到店门口摆出迎接的架势,待灯慢慢靠得近了,我才看清,是个提着与菱儿手里一样船型风灯的白衣少年,他为一位身穿白色缎衣的华服男子引路,虽然天下着这样细密的小雨,男子却并没有打伞,我愣愣地又像刚才那样看呆了,因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他不过二十余岁的模样,神态却如此安定而从容,面带温和可亲的笑意,走进店来,我下意识看到他的脚步,他穿着一双绣着金丝的皂靴,明明走过外面湿漉漉的街道,却丝毫没有沾上一点脏污泥水,甚至走过的地面,没有湿脚印……

女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迎接他,对他欠身作福:“柳公……”男子连忙双手将她扶起:“你我何须多礼?”

桃三娘走过去招呼:“请问客人想要点什么?”

男子又彬彬有礼地朝桃三娘点头一笑道:“请老板娘为我们烫一壶好酒来。”

“好,这就去。”桃三娘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去拿酒了。

只见菱儿这时才将她们带来的食盒打开,从里面一一端出四碟颜色、花样无比精美的点心,一边说道:“柳大人,这是我们青姑娘为您亲手做的,您最爱吃的花糕和露饼。”

男子看着女子笑道:“莫要劳累了。”

桃三娘不知从哪里端出一个陈旧未开封的酒埕,将泥封刮掉,盖子甫一掀开,顿时有一股甜郁的酒香弥散出来,她用八两的酒壶乘了,便放到炭炉烧的热水中烫,那熏人欲醉的气味愈发地浓。

男子笑对女子道:“我就是知道这家的老板娘藏有好酒,才约你来此的。”

那男子这么说,好像和桃三娘是老主顾似的,但我从没见过他啊?我这么思忖着,看桃三娘端着酒过去,那女子起身接过,然后朝桃三娘微微一福:“小女名青山桂,昨日刚搬到前面小秦淮畔旧周宅居住,以后与老板娘便是街坊了。”

“呵,原来搬进去的是你。”桃三娘觑了一眼那男子:“姑娘的姿容真是美若出世仙子。”

那女子却蹙起一丝苦笑:“小女本是泥沼蒙尘之人,若不是柳公拯救,现在也不过是别人酒桌玩物罢了,老板娘休要谬赞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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