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娘子-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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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拖在嘴边一条垂涎的大舌,还有如罹患鼓胀病的大肚子,上方生着一颗小小的没嘴头颅……这些都是饿鬼!我见过的!我才发现自己之所以不能动弹,都是被这些饿鬼所制,它们有大如蒲扇或小如鸟爪的枯手,牵制住我的四肢和头脸,我的眼睛只能从它们的指缝中间看见外面。然在这时,诵经声戛然而止,高处那虽被饿鬼缠身却仍站立身形笔直,手执一串念珠通身隐隐发出金光的,不就是无行僧人?正面对一团汹涌而至的暗云而毫无惧色。
“和尚,你何竟来此?可知此往何地?”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复又响起。
“贫僧无行,擅入阎魔天王所辖闭戾多世界,施主见谅。”无行僧人沉声答道:“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希求施主放过适才溺水之人身躯与魂魄,使之得以超生。”
“溺水之人?”那声音略微一怔,随机好像知道僧人所指为何,不屑道:“原来你便是常坐那水边念经超度之人。人间与下三恶趣连贯之路千万条,有来无回,你单凭一人之力胆敢擅闯鬼界?岂不知纯属徒劳?何必痴心不改至此境地?”
“奈何桥下怨魂路,我佛慈悲之德,既证无我又何惧阿鼻无间之间?”无行僧人双手合十叹息一遍。
这里果真便是饿鬼道?这些盲目无依终日只被饥渴煎熬发出“饿啊饿”惨叫,承受业障之力最为惨烈的饿鬼众生,我都是曾见过的,过往我从来都刻意不去记起,那一年江都城冬夜里的一幕幕,有一位曾于大火和崩塌的屋檐之上救过我命的饿鬼少年,他天生禀赋威德善心未泯却因投生于罪深业重的下三道而受尽身心煎熬,尤其是甫一出生时即目睹众多亲生兄弟姊妹因为饥饿在面前相互吞食,使得他后来不得不到人间去依附人间的权贵获取烟火血食供养——桃三娘说过,饿鬼道焦土贫瘠,且有刀山火海,是恶道之中除地狱以外最苦的去处……现如今,我竟也阴差阳错地来到这饿鬼道入口了,要被这些饿鬼分食掉?我想到这里不由得寒透了背脊。惊恐万状之下,我奋力扭动身子挣扎起来,虽然嘴被掩捂,发不出声音,但我把头用力抬起,那些恶鬼的手指几乎抠进我的皮肉,我也要挣脱他们!
可是也许是因为我的挣扎,周围钳制我的饿鬼反而全都留意过来,窃窃私语的小声话语我听到:“吃这女孩的肉吧,何必献给鬼王?”“但她身上有不对的气味。”“修行人的肉咬不动,她的肉肯定鲜嫩……”
原本死死钳制我的鬼爪短暂松开了,但眼看更多饿鬼众瞪着一双血红眼眶扬起枯长鬼手都朝我围拢上来,我绝望之际挣扎大喊出来:“三娘救我!”
暗云之间陡然闪电四溅,黑风大作滚旋开来,所有饿鬼登时畏惧得作鸟兽散,我悬空的身体没了支撑,立时被旋风卷起,整个人没个定心地不停旋转打滚,意识一概又陷入模糊空白一片。
※※※
醒来时,直觉得头痛欲裂,全身的骨头好像都碎了一般疼,眼睛昏胀几乎不能睁开。耳畔听得无行僧人慈定安详的话语在不远处道:“阿弥陀佛,可见施主悲心未泯,贫僧随喜。”
我凝神半响才慢慢睁眼,先觑见的,是混沌灰暗之间有一角白色衣袂掠过,似曾相识。
“你们走吧,这里不是该来的地方。”一个少年淡漠的口吻。
“贫僧是来寻那溺水之人躯体,望施主再发慈悲,使之免堕恶趣,也是施主积一大功德。”僧人的声音依然坚持。
我再看自己,虽然周围一如方才那样黑暗虚空,但原来身下已是落在一块实地,脑子里还是“嗡嗡”的耳鸣眼花,我慢慢手撑着头爬起身,尝试动动脚,还好没有折断,刚才救我的是谁?
背对着我的,着青莲色衣裳的女子便是桃三娘吧?还有那与僧人对面而立,一袭白衣,长发披盖着清隽侧面的,竟也是认识的……一如从前那样挂着不动声色淡漠气度的少年:“春阳?”
听到我叫出这个名字时,白衣少年并无反应只冷笑睥睨着僧人:“你这和尚每日坐那大槐树下,不就为念经超度水脉贯通来此的饿鬼世界?六道规矩,寻死之人归属所在亦当此下三恶道,何有还复之理?你等先代佛家僧人建寺庙不正为镇压此通路不使饿鬼越界,每年往这水潭投食,也为慰藉饿鬼之意?她自愿寻死,这落水之物岂有返还之理?况且,她那肉身在你来之前,早就被分吃干净了,魂魄丢落饿魂山隘,此刻应已生成新的饿鬼了吧?”
“南无九华山幽冥世界,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听到春阳所说溺水妇人已死的话,僧人闭目念一声佛号,春阳脸上立刻显出无比厌烦的神情,厉声喝道:“别念了!饿鬼界最不愿与你等佛门中人交道,请回吧!”
僧人叹息一声:“唉,各有自缘法。”说到这儿,他转目看我:“只是想不到姑娘在此遇见故人,看来也是有因之缘。”
西边那片刀刃剑雨的残暴风云,此时渐暂平息下去了,如落日殷红漫散的浑黄云霞重又沉静没有生气地照彻天地。
我不由得用手摸摸自己的双臂和头脸,饿鬼门明明已经抓住我了,为何却没有把我吃掉?我心存这样的疑惑,看看春阳,走到桃三娘身边,桃三娘轻轻搀住我的一只胳膊:“没伤到哪里吧?”
我摇摇头,小声道:“三娘,我是被人推下来的……先我看见那些人一起拽着水里的绳子,我去帮忙,哪知其中一个人突然就动手推我,我与他并不相识。”
“那人被水里等待供养的饿鬼附身了。”桃三娘笑笑道:“我刚就叫你别靠近水边你不听。”
我们亲密说话的样子,让春阳着实不耐烦,一甩袖摆转身:“你们还要待到几时?快离开这儿!”说罢便往那片殷红天地走去。
无行僧人却突然双手对他合十道:“施主,江都城由大浩劫在即,你具慈悲威德,可否届时施以援手?至少在这水潭路径,以免饿鬼乘虚而上,加重人间灾祸!”
春阳背对着我们,脸上什么表情看不到,但却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人间气数的薄恶皆来自人心,妖鬼顶多不过做个为虐的帮闲,你有这功夫怎不去游说那些权欲主导之人?”
“江都城将有什么大浩劫?”我抬头望向桃三娘,桃三娘笑吟吟地拉我的手,表面看似对我说话,但说法是对着他们:“月儿,眼下大势确实要越发乱了,万室艰难,颗粒米都到价重如珍的地步,饿鬼道终生皆蠢蠢欲动,魑魅魍魉觊觎人世已久,迟早会大肆混迹人间横行作乱的,许多钟鸣鼎食之家也难免个根株尽净的下场,徒呼奈何吧……所以方才和尚见春阳出手救你,知他与旁的饿鬼不同,才会向他求助,不过尽人事。”
“春阳救我?”我惊疑不定地看看春阳,又看看僧人。
“施主此话有理,贫僧只是希望或可减少生灵相伐之苦,于愿足矣。”他正说着话,我们头顶上方黑暗的虚空之中,间隔很远之处有一阵“轰隆隆”震荡响声传来,春阳顿时警惕地望上去,后退一步大声道:“叫你们快走,那些饿鬼怕是去报给大阎魔来了!”
再不由我们再分说,他周身一团风浪席卷开来,衣裾迎风展开,如一只大鸟展翅般升起至半空,随后猛地朝我们一个俯冲,宽袖下现出黑甲长大的鬼爪一把抓住了僧人的肩膀,带到了半空,我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脚底一空,便也与桃三娘一道随春阳其后凌空而去。
※※※
迎面而来的劲风呼啸,前方黢黑深邃看不到头,我吓得双手紧紧捂住耳朵闭上眼,但那透骨寒凉的风冲撞进鼻孔里顶得人透不过气,加之全身冻得像跌进冰窖,我差点觉得就要憋死了,可猛然间耳边“咕噜噜”一串水声,我又回到方才跌落的水潭之中,头顶上隐约有光,我顾不得更多下意识地就手脚并用往上游去,在胸口最后一口气快没有的时候,终于把头“哗”地伸出水面。
“月儿!月儿快抓住这绳子!”岸上传来玉叶和桃三娘熟悉的声音。
我大呼好几口气,用手抹去脸上的水,但天雨依然倾盆,我眯着眼伸手几番乱抓也碰不到绳子,型号同时从水中出来的僧人率先抓住绳子然后再抓住我的手,好歹先拉我靠岸边,然后拽了上去。
我上岸以后全身软得跟棉花一样站立不得,几个拽住绳子的男子也是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有几个带着遮雨斗笠的皂隶在那里指点吆喝,先前推我下去的人此时也倒在一边地上不省人事的模样。
这里刚发生了什么……我仍犹在梦里一般,桃三娘和玉叶二人搀我坐在地上,玉叶急道:“月儿你哪里受伤?怎么那么不小心掉下去的?真是把我们吓得不轻!小琥刚才都想下水去救你了,还是三娘劝住,现在他去找马夫来帮忙……”
哦?桃三娘原来一直在岸上啊?我怎么觉得下水再上来已经过了好久似的?怎么这才一小会儿的事么?我心里这么想到,嘴动了动想说话,却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喉咙里翻腾一时吐出好些酸水。
旁边那几个男子围着僧人在询问,僧人无可奈何地说出找不到落水妇人,请家人节哀的话,那几个皂隶听完便大声喝道:“既如此,你们几个就随我等回衙门吧!”
那些人立刻嚷嚷要皂隶先去李家锁李成,皂隶不允:“你们几个虽是这死主亲亲戚,李家若真是逼人致死,那他也脱不得定罪收监的下场,但按照事情前后,你等偷公粮私贩在先,乃是罪大于斯,再不许拖延时候,省得我等用武力拿你。”
那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还是不服气:“公粮私贩,我等也至多是个从犯,首头的可是那严家大爷,你等欺软怕硬,怎不去拿他?”
他嚷嚷这话时,恰好严家二少爷指领着车夫赶车过来,听见这话顿时变了颜色,跑过去那人面前:“你刚说什么?”
那人正跟皂隶说话,冷不丁见他跑到面前,有几分诧异:“我就说我等公粮私贩是那严家大少主使,如何?”
“严家?哪个严家?”二少爷紧着追问,玉叶连忙过去拉他。
“还有哪个严家?当然是倚水街那个严家啊!”
少爷登时脸都青了,皂隶不管他,催促着那几个人把躺在地上那个一起抬着就走了,玉叶安慰道:“也许是那人想脱罪胡说的,咱先回家,你看你这一身都湿透了,先回家是要紧。”
趁玉叶走开,桃三娘低声对我说道:“月儿,方才在下面听到的话必要三缄其口,千万别漏给任何人知道。月儿,过去我说过的话你都还记着?造化是由人自己的行事前后论结果,无缘不聚,无聚不散;往后无论严家如何,江都如何,三娘只嘱咐你一句,好生看待自己。”桃三娘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我心头涌上很不祥的感觉:“三娘,严家出什么大事了?李家也有相干么?接下来会怎样?”
桃三娘笑着摇摇头,玉叶劝好了二少爷上车,又过来扶我,桃三娘打着伞一路给我遮雨直到送上车去才罢。我恋恋不舍的望着她,车子慢慢向前走去,我掀开车帘子,雨已略小了,豆大的雨粒儿化作细细蒙蒙的雨烟,她站在奈何桥畔,微微笑着朝我点点头。
天开始黑下去,我的心里却比初次离家进严府时难过更甚,奈何?奈何……
九、九回肠
酉末,雨止,已是掌灯时分。
严家大门前停了几匹马,有两个佩刀的官差在门首长凳坐着等候,门房小厮正陪着笑脸出来给他们递茶。
门房的过来给二少爷搭把手下车,二少爷就急着问道:“家里出什么事了?”
小厮怕差人听见,便神情闪烁支吾的不好说,二少爷就要往里赶,玉叶一边搀我下来一边喊住他:“小琥,你好歹先回屋换身衣裳,现在这副狼狈样子不好让老爷看见。”
二少爷只得作罢,我们仨进了家门,从侧边的小廊转进里屋的院子,却碰到唐妈一人倚在那栏杆朝院子里张望,她乍一看到我们就好像看到鬼似的:“哎哟,少爷您这是打哪儿来?也不打个灯,倒唬得人一跳。”
“我倒是问你,门口那两个官差怎么回事?”二少爷拦住她。
“咳,我也不知啊,半个时辰前衙门里的师爷带着那几个人来找大爷,正巧老爷和大爷在房里说话,他们不等通报就直闯了过去,老爷不知听了什么,急得一气儿晕过去了,刚还张罗着吃金箔镇心丸呢!现在他们几个还在老爷书房里说话,没闹什么动静了。”唐妈说完就火烧屁股地跑了。
二少爷回到屋里,玉叶让我躺着休息一下,她来伺候他换了身衣服,又把脸洗了洗,头发梳理整齐,二少爷就自己直奔老爷那边去,玉叶看天时已晚:“你先好生养养神,我过去大少奶奶那边,出来这大半日也没事先跟师父说好,得请少奶奶差人送我回去。”
我一径向她道谢,勉强送她出了门,才扶着门回到屋里坐下,可身上骨头一节节都生疼,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恰好看见我的乌龟正从门槛上艰难地往里翻爬过来,我忍不住道:“还装着什么乌龟模样!现在又没别人。”
乌龟一时没扒住从门槛上滚了下来,龟壳儿翻了过去,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我咬牙恨道:“该!”
乌龟伸长脖子看看我,眼皮子眨巴眨巴,就慢吞吞地转回身来,在我面前化为人形,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小武从乌龟变成人,看得不禁呆了,他站起身,没好气地甩甩头:“你今天到哪儿去了?”
“我?我去……”话到嘴边我语塞了,白天的事还真不是一句话就说得清楚的。
小武走到我面前,在我身上嗅了嗅:“快去洗!快去洗!打远远儿的就闻到你身上这股子味道,有生姜、艾草,最好放到水里一块烧开了泡一时辰再出来!”
我不忿道:“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小武一手指着我的鼻子:“你是不是到那水里去了?哼!恶心不恶心呀?你没事往那里跳做什么?”
“哎?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奇怪道。
“我是怎么知道?五十多年前我曾被人放生到那水里,几番差点被饿鬼囫囵吞掉。”小武皱着眉头捏起鼻子:“你倒是快去洗呀!那水潭积的都是恶鬼的阴寒气,很伤人的!”
我只得忍着身上疼痛,扶着墙挪到檐廊下去烧水,并且按小武的说法,在水里加了点生姜和干艾叶,只是不知二少爷几时回来,我拿韩奶奶家做的猪胰皂来,自己关在小屋里解开头发赶快从头到脚洗了一遍,然我洗完收拾好,二少爷还不见人,已经戌时三刻了,天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二少爷走时没拿灯和伞,还是去那边院子接一趟吧!
我对着镜子把半干不湿的头发分成两股,用杏红头绳束高起辫了丫髻,因又还未吃晚饭,只得去橱里找些早晨吃剩的饼咬了几口,小武坐在檐下百无聊赖地看着我出出进进,我也没工夫搭理他,点好灯笼打把伞就往老爷的院子而去。
正路过厨房这爿,却见麻刁利与几个人用长坂抬来一头已经开好两边的猪,看见我便招呼道:“小月姑娘,衙门里来的几位官爷要吃酒,李嫂这会子家去了,庄上白日刚送来的猪,我才拖去叫菜市的张屠户宰好,可大爷还说愁不知道找谁炒这几个菜,我看你来做就好吧。”
我说:“下雨,我去老爷房里接二少爷。”
麻刁利摆摆手:“炒菜款待几位官爷要紧,二少爷在老爷房里服侍呢,二夫人不是还要吃宵夜么,你做来就是,大爷那儿我去说一声便妥。”然后就不由分说让人把猪扔在厨房地下,伸手拦着我的去路硬是要我留下做菜。我厌烦他一副代主人行权又无赖跋扈的模样,只是不愿意跟他多费口舌:“那你可现在就去跟大爷说好。”
“你放心便是。”他大剌剌挥挥手就带着人走了。
我系好围裙、挽起袖子,剔一块大骨扔进砂锅,削两片火腿加满水大火炖煮,再泡些腐竹、干菇、木耳、虾米,拿刀起出半斤嫩肉片,以盐、酒、糖、姜丝等腌制,另爬到窗台上把风干的盐糖菜花头取下一个,切出细薄片,滚油开锅,把一撮切碎虾米及葱段煸出香气,再下菜花片和肉片,翻炒几遍即可出锅。
然而手臂背膀确实伤痛,我一个人勉强地提锅拎勺不禁更觉难做,幸而玉叶竟走了来:“月儿,你不好生躺着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忙活?”
我也诧异道:“你没回庵里?”
玉叶苦笑一下:“因为大爷的事,大少奶奶心里不畅快,今晚非得留下我跟她睡,陪她说说话。哎,你看你手抖的,我来帮你吧。”她说着就接过我手里的筛子:“洗米熬粥不是?”
“是,大爷究竟什么事?”我刚说完这话,就见大爷房里的小厮来催菜,赶紧不敢再问,把炒好的肉片叫他端走,又将猪肝洗净血水,切片之后酒浸一下,以青蒜苗、酱萝卜条、油酱配猪肝又炒得一盘。
玉叶不愿碰那些血肉腥臊,所以她只帮我焯小青菜,拿酱油、芝麻椒盐炒了一碟青菜面筋,我再把泡好的菇、木耳和肉一起剁茸,加油、盐、少许甜酱搅拌,腐皮包出十几个结包,烧滚油炸,这时大骨汤正熬成浓浓白色,我舀出一大碗,在坛里夹一大筷子酸辣笋进去,点几滴香油,再把炸好的腐皮结包泡进这汤里,另还有几小碟切碎腌冬菜和酱瓜茄,则都是给大少奶奶和二少爷他们吃粥的小菜。
忙完一阵,我自己饿得头晕眼花,在橱里找到她们晚饭吃剩的冷米饭,下锅炒了炒,加点骨汤和腌冬菜稀里哗啦吃了两碗才算是缓过力气来,大爷房里的小厮又走来道:“赵师爷要吃猪心,大爷叫小月姑娘赶快弄了来,师爷还说了,得切丁,加五香粉、红葱头和一点醋,烧酒下大火炒了来才有滋味。”
“知道了。”我只得答应着去做,玉叶端宵夜去给大少奶奶,二少爷因在老爷房里,按身边人先后的规矩,还得我去送宵夜,我炒好一道猪心,便匀出一小碗来,连粥、菜一起端去老爷住的院子。
雨水一滴、两滴地打在瓦片上,发出细微清悦的响声,我从油烟火燎的厨房出来,闻到院子里树叶青草的香气,才觉脑子清醒些。进了老爷的院子,就看到二少爷一个人蹲在过道里的炭炉子边给药煲扇风,我走过去:“哎?少爷,这院里的婆子呢?怎么不叫她们做?”
二少爷抬眼看见是我,又看见我手里的食盒:“我出来时不是跟你说了,身上不舒服就好好躺下睡一觉,怎么又去忙活这些?”
我记着他应还没吃正经晚饭,便说:“刚好大爷那边陪客吃酒,我炒了几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