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光缱绻海-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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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下这句话，他倏地疾步离开。
而另一个角落里，森茗蕙静静地坐着，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刚才还在说话的少年和少女。她目光锐利，一丝光亮忽的闪过。
＇正文 （十一）＇
圣桥大学，本地最知名的大学之一，可它的知名不仅是因为其高水平的学术质量，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圣桥有个神秘的艺人聚集的学院——洛奇学院。
刚结束高考的安筱珂，收到了圣桥洛奇学院的通知书，尽管她的第一志愿并非圣桥。
“公司帮你把学校安排妥当了。”水柒若谈起这事好像再平常不过一样，“洛奇和很多娱乐公司有秘密协议，对艺人学生的安排会比较灵活，既不会影响拿毕业证书，也能保证正常的演艺活动。”
进了洛奇学院后才发现，现实果真是这样的。同学中十有八九是练习生或已出道的艺人，剩下的也是希望能踏进娱乐圈的人，而课程也十分轻松，甚至你一周能来上一两天就已经能补很多学分了，难怪洛奇就成了很多年轻艺人的首选。
安筱珂捧着书，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由于没有化妆，穿的也是便服，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艺人的桎梏中解脱出来一样。
不会被注意，不会被搭讪，不会被围住要签名，这才是普通人的生活。
安筱珂忽然停住，远处的喷水池边，无数的白鸽向云霄冲去，虽然还是灼热的夏天，可是秋天的气息还是越来越近了。
她低下头，唇角微微地扬起，以前的安筱珂就是这样，低调得几乎想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她，但是现在不同了，作为一个艺人，她要做的，是如何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这样其实很累，因为你不能暴露全部的你自己，而只能尽力去展现大家想要看到的你。
这也是为什么出道之后，她忽然喜 欢＇炫。书。网＇上学了，和以前的她……截然不同。
安筱珂正要拐过拐角，迎面几个女生走上来，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
“哦对不起……”她正要道歉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安筱珂！是你……？”
她猛地抬起头来，那个女生的脸在记忆中浮现出来，正是以前的高中同学。一声闷沉的声响在筱珂脑海中爆发，那个女生却不管不顾，激动地拉着她的手跟她的同伴说，“跟你们说了吧，她是我的高中同学，同班同学哦！”
似乎激动得语无伦次之后，那个女生又一次面向她，好像她们很熟谙似的，“我听说筱珂你也进了圣桥，不过以前从来没遇见你，也是，出道了很忙吧？……”
安筱珂微笑着附和几声，出道后的经验让她不由自主地这么做了。即使……那段不堪岁月的回忆随着那个女生的声音重新袭来。
“筱珂……以后我能不能来找你？我的室友还想要你的签名呢……”女生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安筱珂只觉得恍如隔世，表情上却滴水不漏。
“当然，我们是老同学嘛，尽管来找我，对，我就在洛奇学院……”
直到打发走了那女生，安筱珂才暗暗松了口气。
日光之下，她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内向寡言、总是低着头匆匆地从人群旁边走过去、一直不敢肆无忌惮地大笑、永远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的安筱珂。
“安筱珂，你又拖我们班后腿！你为什么不请病假不要来排练了？”
“不是那个安筱珂吗？长得真的不怎么样呢……”
“安筱珂，你有什么资本被学长照顾着？你怎么不去死？……”
尖锐的声音，嘈杂的声音，从寂静逐渐扩大，继而充斥着整个脑海，甚至刺痛得让她不堪重负。
因为那样不惹人注目的性格，所以很难融入周边女生的小圈子。
因为严重缺乏自信，所以一直无法交到知心的朋友，所以一直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因为没有出众的能力，成绩也只是中游水平，所以在别人眼里根本是不用在意的存在。
本来这些只是小小的缺陷和遗憾，偏偏她的班里有几个高傲又跋扈的女生，以捉弄没有后台又懦弱的她，以至于高中的三年全然充斥着被隔离在所有人圈子以外的感觉，即使有一两个曾说过话的同学，也在大多数人的影响下有意无意地开始疏远她。
如果仅仅到此为止，安筱珂心想自己还会那么决绝地要把过去和现在如光与暗一般一分为二吗？
那时合唱团的一位学长，无意中听到了她的歌，于是百般努力，想法设法要拉她进校合唱团。偏偏那位学长，又是在学生中威望极高的，既帅性格又好的男生，于是绯闻就这样传播开来，等她意识到时，已经是被一群女生堵在厕所里。
“安筱珂，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的模样，为什么要天天缠着学长？你不知道学长有很多事要忙吗？”
没有人会以为她不是存心接近学长的，所以在学长一次又一次好心地帮助她，并想在唱歌这条路上拉她一把时，她所能做的，只是沉默。
而那个时候，她在学校里的传闻又被她的母亲知道了，一向严厉而漠视她的母亲，却狠狠地把她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你敢给我进合唱团？敢进你就别再踏进家门一步！不好好学习尽想的有的没的！……”
她缩在角落里，哭了很久很久，才悄悄地决定，要把学长给的这份温暖，隔绝在自己之外。
学长似乎也察觉到了，还有点受伤的模样，可是到底，她终于恢复了往常平静的生活。
直到学长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她徘徊在礼堂之外，终于碰到了学长，学长一如往常的温柔，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伸手轻轻摸摸她的头，一字一句，深深铭刻在她的心里，“安学妹，以后有改变的机会，不要再放过了。”
学长萧肃的背影渐渐远去，她那时就心想，有什么她以为早已死去的东西，在心里又开始萌芽了。
学长不在的一年里，安筱珂学会了习惯。
从一开始的伤心，到后来的绝望，甚至漠然，安筱珂学会怎样习惯寂寞。
——既然自己本身就不是会发光的存在，何必还要汲汲以求。
魏枫曾经奇 怪｛炫；书；网｝地问她，“你为什么那么拼命？”
那时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因为我不想再做背光的逆影。
有时候她站在舞台上，会想起那位，曾经是那么真心待她的学长，也许……他会看到呢。想到这里她就会扬起嘴角。
所以，就算不断被告知，这个圈子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但她对自己说，安筱珂，你只能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
因为……没有退路了。
“啊啊你说辛海他们在排练？哪里哪里？我们快去看啊！”
一群唧唧喳喳的女生从自己身边跑过，安筱珂敏锐地一愣——辛海？她们说的是他吗？
就在刚才的一会儿，喷水池前已经搭起了一个小舞台，四个身着白衬衫男生的走上去，摆出四个华丽的POSE，就引起了台下一阵尖叫。
“啊啊辛海！……”
“辛海我爱你！”
一阵又一阵疯狂的喊声，丝毫没有影响到站在台下的辛海，而就在激烈的音乐前奏猛然放响的一刻，他从台下以一个令人惊骇的翻斗跳跃上台，一下子把前面四个男生的吸引力都拉了过去，他扬起脖颈，勾起的坏笑的弧度惹来了更多的拍照声和尖叫声。
音乐节奏差不多要接近正曲了，就在所有人屏息的瞬间，辛海忽然扯开黑色外套，潇洒地高高抛起，在所有人惊叹的刹那，台上的五个男生舞动起来，彻底燃起了所有人的激情！
谁都不得不承认，辛海拥有与生俱来的舞台控制力。
所以就算他时不时会发脾气，时不时会让记者让导演猝不及防而下不了台，时不时口出狂言甩头就走然后狼狈不堪的经纪人只得再出来灭火，所以辛海是众人眼里的“坏小子”，可是这无法阻止他的人气扶摇直上，称为娱乐圈新一代年轻艺人中的佼佼者！
音乐还在不断地演奏着，台上的人影也在不断翻跃舞动，安筱珂静静看着，终于恍然了什么，那是舞台上的那个人传递出来的，无所抗拒的魅力……
＇正文 （十二）＇
一个星期至多只有一天的学习日，筱珂上完最后一节课就径直往天桥走去。
繁忙的大街，远处的落日投下昏黄的光晕，而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就在这璀璨的光芒中显得不太真实。
心跳还在剧烈地跳动着，方才的震撼久久弥留，挥之不散。
筱珂自嘲地笑自己，明明在训练时看了很多前辈的演唱会歌友会录像了，明明自己也顺利开过歌友会了，可是这种感觉却从来没有过，是为什么？
简陋的舞台，没有炫目的灯光，没有华丽的装饰，仅仅是音乐，和人，还原至最初的组合，偏偏因为就近在眼前，所以心情才无法平复么？
筱珂深吸一口气，眼前掠过那个出言不逊的少年深邃不羁的眼眸，也许她是错了，那个少年，怎么可能仅仅是他口头上那么轻慢无所谓的模样？
她清晰地记得，那样的舞姿，肯定是经过长期持续不断的训练才能跳出来的，那样的声音，肯定是因为对音乐的执着热爱才能完美呈现的，那样的……舞台表现力，难道不也是想要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出最精彩的部分才会拥有的吗？
其实所谓的潜能，也只有在你真正想要去实现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来的吧。
她想辛海给她呈现的，也许就是那个她已经在尽力靠近，但是还远远无法触碰的世界。
那种澎湃的感觉，就是亲临现场才会感受到歌者的灵魂所在么？
忽然……有了那么一种挫败感。
安筱珂把目光投向旁边的大厦，硕大的黑色幕布上银色的大字龙飞凤舞：“纪翌北出道一年纪念专辑——《纪年一刻》盛大发布！免费明信片华丽馈送中！”
筱珂盯着上面身着银色燕尾服的纪翌北，勾起的笑容慑人神魄。她忽然很想见他，那么轻易让人温暖的……少年啊。
不知不觉中，她缓缓走下天桥，向着张贴《纪年一刻》海报的墙面，她微微扬起了头。
身后人潮汹涌，也许有人会转过头来看一眼海报，可是谁都没有真正停下来，伫立着看着海报上的少年。
其实……衬托着深黑不见五指的背景，看上去……总是有些寂寥呢。
“筱珂，你也在这里？”
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从耳际响起，莫名地让筱珂心跳漏了一拍。不、不会吧？怎么会……
也许是她不敢置信的表情把戴着墨镜的纪翌北逗乐了，他微微弯下腰，淡漠的双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温柔的味道。
“还真巧呢。”他勾起唇角。
“嗯。”安筱珂点点头，“翌北哥你是去宣传回来吗？”
“是啊，”少年无奈地耸耸肩，一副不堪重负的表情，尽管眼睛被墨镜遮挡住看不见，“我回去要好好和廖爵算账，就算是宣传周，也没必要七八个城市跑吧？”
筱珂这下乐了，“那是因为翌北哥你很受公司重视啊。不过这里也不能放松哦，我还很期待翌北哥你的演唱会呢。”
“咳，别提了，我真怕这里的粉丝都被你们Sena给抢走了，我觉得我有必要邀请你来当我的演唱会嘉宾，这样就不怕门票卖不出去了。”纪翌北仿佛很严肃地说。
筱珂听着，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呐，其实我觉得……是我占翌北哥你的便宜哦！”
“会么？”
两人相视一笑。
“筱珂你连墨镜也不戴，不怕被认出来？”纪翌北笑着打量她。
“刚从学校出来，忘记了……”安筱珂摸摸后脑勺，说着目光瞟到一边有人已经开始注意他们了，便一下子躲到纪翌北身后，“要是被认出来你要护着我！”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是多么小女儿家气。
纪翌北微微一怔，筱珂微微泛红的面颊在落日的余晖下看起来很是漂亮，他很纳闷怎么很多人都没有耐心发现安筱珂与众不同的美丽。
那是一种……极其耐看的，散发着隐隐光芒的美。
“他们走了。”他不禁好笑地看着她，“你好像被吓怕了？”
“唔……”筱珂这才敢走出来，略有烦恼的神色，“上次我在街上走着呢，忽然哗啦啦地一群人涌过来要我签名，吓死我了！其实我对警察叔叔很抱歉，因为貌似造成了半小时的交通堵塞问题……”
“哈哈……”纪翌北忍不住弯起眼角，“还真是惨痛的经验呢。”
“我哪知道我的粉丝也会恐怖到这个程度！”筱珂想起来就后怕。
“不过今天还是……”
“嗯？”筱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罩上了另一副墨镜，“陪我好好逛逛吧。”
真是温柔到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呢。
安筱珂轻轻地在心底说，却不由自主地追上去，和银色风衣的少年并肩而走。
“专辑准备得怎么样了？”
“主打歌还没写呢。”筱珂想起昨天在录音棚里那尴尬的场景就吐吐舌头，“我觉得爵爷和水姐的眼神简直想杀了我。”
“呵呵。”少年的轻笑声散落在空气里。
筱珂盯着他，“喂喂，肇事者可不能笑啊！谁让某人在爵爷面前推荐说主打歌应该由我来写的……”
“诶。”纪翌北又轻笑了下，“说真的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啊。何况筱珂你的创作才华我从那首歌就听出来了呢。”
筱珂知道他说的是《眷眷》。
那首……让在音乐上从来都骄傲无比的纪翌北，第一次为一个陌生的女孩的歌所折服。
“可是现在因为翌北哥你的肯定，导致我的压力很大！总不能比不过《眷眷》那首歌吧？”筱珂一本正经地回答，然后扑哧一声笑了。
她忽然停住，察觉到身边的少年已经停住了，于是她略微疑惑地转过头去。
纪翌北俊朗的面部轮廓在黄昏的余晖透着淡淡的光泽。
安筱珂没来由地凝滞了神情。
“呐，筱珂，唱歌真的是你的梦想要做的事吗？”
梦想……吗。其实筱珂很少很少会想到这个问题，她只知道，在经过晦暗的高中三年之后，她早已决定，无论是什么契机，只要能和过去的自己割舍得一干二净就好。
无论是……什么契机。
“那翌北哥你难道不是吗？”
少女仰起头，可是听到的话却是让人诧异的答案。
“也许……谁知道呢。”
真是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筱珂心想。和纪翌北一贯的清晰决绝，似乎很不符合的样子啊。
她没有看到，他眸光中的一线寂寥的失神。
纪翌北到家时，把已经有七八个未接电话的手机丢在沙发上。简洁的居室，空间里尽是没有人的，空荡荡的无法让人感到一丝的温暖。
他洗好澡走出来，目光不知不觉地投向桌上的相架，背景是阿尔卑斯雪山，而他则被她紧紧地拉扯着，露出略微不耐烦的神情。
一直不喜 欢＇炫。书。网＇拍照的他，在和她相遇之后也没有改变这个习惯。而那次也不过是他实在拗不过她才拍的，结果竟然成了两人唯一一张的合照。
背景……刺眼的白雪反射的光，无论多少次看，都会让人看得生疼。
他问安筱珂唱歌是她的梦想吗，少女诧异却坚韧的目光，不知怎地，让他很是羡慕。
若是以前……他也会和她一样，仅仅是为这个梦想而唱的吧。
可是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纯净得能够为一个梦想而义无反顾的少年了。
现在的纪翌北，完美、温柔，是个出色而合格的艺人，但是只有在灯光之外，他才会静静地对着相片中的女孩，不知想什么。
自她以猝不及防的姿态离开他的世界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失去了为自己唱歌的理由。
“翌北！将来你开演唱会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坐在第一排看你唱歌哦！”
回忆里粲然的笑声，是绵延不绝的伤痛。
他关上灯，暗色笼罩了相片，以及女孩纯真无邪的笑容。
＇正文 （十三）＇
“什么？主打歌还无法确定！”偌大的工作室里，廖爵扬起的声调带着无可遮掩的怒意，所有人都屏息侧目，繁忙的工作进程甚至在这一刻有瞬时的停滞。
站在廖爵前方的，正是Sena组合以及她们的经纪人水柒若，而此时，无论是助理还是两个组合成员都面带忐忑之色。
水柒若急忙上前安抚，“爵爷，现在还没到最后关头，暂时缓缓也……”
这话不仅没让廖爵缓和口气，反而愈发地扬起眉毛，震怒之色显露无疑，“我记得三个星期前你们就是这么跟我保证的，结果到现在你们却跟我说新专辑的主打歌连个影子都没有！这三个星期你们去干什么了？吃白饭了吗？”
他冷冽的眼神状若不经意地扫过筱珂，让从来没见过廖爵生气的她心咚咚直跳。
不是不心虚的啊。筱珂正想着，就听见廖爵对向她，“筱珂，你怎么说？我记得你要参与创作的吧？”
“是……”安筱珂低眉，然而一瞬的迟疑终究还是被她遮掩了过去，“爵爷，虽然创作部提供了几首后备歌曲，但是……我想都不是我想要的感觉所以……”
“安筱珂！”一声高扬的呵斥让所有人一惊，“你不要太任性了！公司拿钱捧Sena不是给你创作玩的，你给我先把这点搞明白再说好吗？”
“我没有……”筱珂一口气没接上来，眼眶里微微有些泪光。
“最后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内要是还是今天的进度，我要向公司报告Sena的专辑制作延后！”
廖爵狠狠甩下这番话，转头大踏步就走。
安筱珂呆呆地站在那里，森茗蕙握住她的手，“筱珂别急，总有办法的。”
“是我的错……”筱珂抿紧嘴唇，“茗蕙怎么办，我真的很想写出一首好歌的……真的……”
“嗯，我相信你。”茗蕙微笑着，“这也不是你的错，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紧了，我会想办法，筱珂……哭了就不好看咯。”
安筱珂抬起眼，努力地扯起一个唇形的弧度，两个女孩相视而笑。
然而Sena组合新专辑的问题，到底还是在风翼内部传播开来，甚至有流言说高层甚至对Sena能否后续发展以及廖爵坚持的组合能否成功产生了怀疑，难怪廖爵今天甚至算是在公开场合没有控制住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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