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誓-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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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止瞧着云罗,他没有被秋林抱住的右手在颤抖,只是想着:“她有这样多人保护!她是云妃!她有这样多人保护!锦瑟只有我一个,可是我还放弃了保护她的职责,没有人保护她,锦瑟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死得那般凄惨!不,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他的情绪渐渐不稳,所有人都从他的呼吸里感觉出来,就连云罗也不例外。云罗低了低头,手抚着腹部,幽幽地想“或者,上天从未站在我这一边。”
临止忽然感到有炽热的泪水落在他衣领里,顺着后颈滑落下去,接连不断的泪珠滚滚而落,临止愕然道:“秋林?”
秋林无声地哭着,他的胸脯紧贴着临止的背,两只手臂绕过临止的腰,把他紧紧地抱着,并且把脸颊也贴了上去。
临止能分明地感受到他的心跳,涌起莫名惊慌,低头掰开他的手:“秋林,你怎么了?”
秋林抱得他更紧了,低低唤道:“大师兄、大师兄!”
这是秋林打小起对他的称呼,他们师兄弟自六岁起处在一起,多年如胶似漆,直到他们正式跟着六皇子分府出去,临止热衷于为六皇子办事而秋林性情相对懒散而渐有分歧,可是秋林绝口不称“大师兄”,那是在有一次他大病而临止却远出在外以后,兄弟俩从此变得如同陌路,言谈办事无不针锋相对,似乎成了竞争者一般,临止不明其中缘由,偶尔深思,也只想着秋林也许真是把他当作了竞争者,因为他比秋林更得到重用。
万万不曾想到,时隔多年,又重新听见了“大师兄”这三个字,临止突然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眩晕。
“不要,大师兄……”秋林低声呢喃,“不要为那个女人做傻事,你醒醒吧,大师兄,那个女人压根儿就不爱你,她只是利用你。大师兄,没有了她,只不过是没有了利用你的人,你并没失去什么,大师兄,你身边有最爱你的人,一直都是最爱你,为了你死都肯!大师兄,别做傻事,不值得,不值得!你回头吧,看看你身后的人!”
临止不知所措,原本就发白的脸更加犹如从石灰里拌出来的也似,既白,又灰,又僵,秋林这话只在他耳边提,但他听来字字犹如惊雷。他的师弟,他一直把他当弟弟看的秋林,他那极度冷淡而疏离的沉默里,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惊人秘密?!
他咬着牙,艰难地道:“你,简直胡说八道!”
“没有,我没胡说!”前面的话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听见,然而秋林似乎渐渐的忘了形,语音一点点响起来,“大师兄,我喜欢你,很早很早,从我刚进宫那时起,就喜欢你了!”
这一句简直是石破天惊,不但临止,连在场的任何一人都呆住了。
“我们刚进宫的时候,没有遇上师傅,我们两个年纪最小,容易被人欺侮,偏偏是我从割了□以后身子便没好过,三天两头病倒,发烧,晕迷,可是并无一人怜惜于我,照样儿逼我干最重的活,吃最差的伙食,只有你常常偷偷地照顾我,把不多的衣服让给我穿、很少的吃食留给我吃。记得大冬天我到井边打水,脚一滑那桶水全浇在我身上,衣服也结成厚厚一块冰,头儿只穷凶极恶地逼我爬起来,可是我无论怎样四肢并用也爬不起来,挨了一鞭又一鞭,我痛极了,也恨极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拎起那桶子往头儿头上砸去,还是我人小力弱,没有能够砸伤他,可是越发引起了那家伙的怒气,把我打得直在地下翻滚,大家都围着看好戏,为了一个六岁的没有背景没有前途的小太监,没人肯上来说一句好话。只有你,我记得,那时我快昏过去了,你大踏步的走出来,扑在我上面,以你的身体来替我承担如雨的皮鞭。十鞭,二十鞭,五十鞭,你始终不肯让开,那时候大家都惊呆了,想不通一个同样六岁的瘦弱小孩,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和倔强。那天夜里,我发起高烧,浑身打摆子,我做噩梦,一直梦见死去的爹娘,我想他们是来带我走了,然而澈骨的冰寒里,渐渐产生一缕暖意,你把我抱在怀里,把所有的衣服、所有能找到的棉絮等物盖在我身上,以你胸膛的体温来为我取暖,折腾了一夜,我在你的怀里发汗睡去。”
素日文静含蓄的秋林滔滔不绝的诉说,所有人都无比尴尬,可是也仿佛听住了。临止眼神渐生恍惚,仿佛那一灯如豆之下,他们两个小孩子,睡在潮湿寒冷的稻草铺上,相互搂抱着取暖,多少年前的情形历历在目。
杨麦悄然接近了临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一节不想用这标题的,太晚了,一时想不起更合适的,就这样罢。
072 命如潮汐去复涌
“皇上到!”
随着仓促的通报,千户万门次第洞开,明烛霎时举如白昼,皇帝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冲了进来。
“临止!”他气极败坏地大喝。
临止眼神震了震,如自梦魅中豁然醒来,惊觉杨麦离他已太近。杨麦出手,刀光流丽,凌厉的杀气微微荡开了金黄色的鲛绡帐,临止左手被秋林抱紧了,右手微张,内劲盈于五指而发于全身,刀光所到之处,寸寸尽为粉尘,杨麦在薄暮刀光中颜色微改,常听说临止大总管武功高绝,皇帝有最烦难事通常差遣于他,可是若不当面对招,绝计无法想象,刑余之人可以修到如此之强。
临止内息因无法自制的强烈情感而澎湃,不仅仅碾过刀光,更如飚风席卷全散,杨麦受到的压力更重,但是他不退反进,勉强逼进一步,以身体封住飚风扑往云罗的那个方向。风暴如雷,手上之刀禁不住骤然加大的压力,刹那间碎裂成粉末,杨麦眼睛、口鼻处都流出鲜血。
临止这一势激愤而发,含天地莫可回转决绝之势,无可抵挡,便在杨麦慢慢软倒、旧劲暂退新劲横生的当口,忽感背心一痛,全身积蓄可怕的力量由此溃如散沙。
这一式发作毫无征兆,从起到败,在内行人眼中惊心动魄,但在皇帝,不过是觉得有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无法迈步向前,而脸上身上如秋割体,那种感觉太短促,太突然,皇帝甚至没有清晰地体会到那意味着什么,便已消失,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推开碍事的杨麦,张开双臂,挡在罗帐之前。
“临……”
只说了一个字,秋林淡漠地放开手来,临止瘫如软泥,倒在地上。
地上倒了两个人,房中其他侍卫这才如梦初醒,一窝蜂涌上前去,把临止拿住,一方面把杨麦送出去急救。
皇帝有点发怔,还来不及从这巨大的转变起落中回过神来,他本是鼓足了不计一切的勇气,发力太大,却无着落处,显得虚荡荡的,他愣愣地站在原处,想扭转头去察看云罗的安危,却连这一点也似乎想不起应当怎样做了,目光落于被四五个人紧紧压住并且捆绑的年轻太监,心中殊无解除后患的欢喜。
秋林笼着袖管,冷静如初,这时略略摆了下脑袋,轻声提醒:“皇上,……娘娘。”
皇帝猝然一惊,连忙吩咐:“全都退下!”
杨麦虽然拚死挡在云罗面前,挡住了大部分临止发出的内劲,但云罗距临止实在太近,已为内劲发出的烈烈气势所伤。她只觉胸口气血翻涌,腹部陡然剧痛起来。
房中有太多的人,因此她竭尽所能地隐忍着,呼吸的异常变化却难以隐瞒在场的秋林等高手。皇帝掀起帐子来看,云罗半靠在枕上,却深深垂着头,浑身轻微地瑟缩。皇帝急忙把她抱起来,青丝顿然如云洒开,着手之处,薄薄的衫子已为冷汗湿透,听得轻微裂帛的声响,竟是她手指抓住的锦被,qǐsǔü一直未曾松开,把那锦缎扯裂了,皇帝捧住她的脸唤道:“云罗!云罗!”她神智已不甚清醒,面色如雪,眼圈下面有一圈醒目的青紫,嘴唇上咬出一圈细密的齿印,血痕不断沁出,皇帝再外行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传太医!快传太医!”
无数脚步声匆忙响起,虽然刚刚发生了刺客闯入内殿那么大的祸端,训练有素的宫人们忙碌起来依然有条不紊,皇帝被内侍死命地架了出来,他愤怒之下抬脚乱踢:“狗奴才,让开!”一众太监捧脚抱腰,把他团团围住:“皇上,这时不能进去啊!”皇帝吼道:“朕不管,让朕进去!”内侍哪里听得,苦求不已,宁可杀了头也不肯放开他。
嘈嘈切切的语气,和着忙乱的脚步,每个人的走路都是用跑的,神情紧张并且紧绷,太医在最短的时间里成群结队地到来,只有几个被允许进去,稳婆宫女挤了满满一屋子,一盆盆热水打进去,搭着雪白的毛巾,不时有人出来,然后再奔进,各种各样的声响低低地传出,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语音,皇帝站在那里,忽然万分恍惚起来,仿佛自己是那样愚蠢,那么醒目地杵在最关键的地方,却什么用也没有,是个纯粹的废物。那些人来来往往,可是那样的紧促、那样的慌忙、那样的热闹,却没有自己的份。他是个局外人,无论云罗在里面是生是死,是顺利是险阻,他都分毫不知,都分毫不能把握。他痛恨这种脱离他掌控的感觉,有莫名的心慌,又有着莫名心虚,他心烦意乱地来回走着,每一步都似踏在虚飘飘的梦里,找不到任何切实之处。那是他心爱的女子,那是他第一个他决心也是最个一个他的孩子,然而他不能接近他们,一丝一毫的插手机会都没有。
外面,临止躺在地上,手足都用粗如儿臂的牛筋捆住,陷入手脚的要害关节,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这时候皇帝想不到吩咐如何处置他,但怕皇帝事后还会想起这个素日最得用的总管太监,并不曾将他带往他处。
秋林站在离他不远之处,默默无语。静夜如梦,他有一绺黑发垂在额前,神色宁静而平澹,与适才的疯狂情动大相径庭。好半晌缓缓地抬起头来,触着临止注视了他不知多久的眼光。
听着临止低哑的声线发问:“秋林,适才所说,都是真的?”
秋林嘴角牵动,清澈的低低笑道:“分散注意力的鬼话,你也信。”麻木了许久的脸陡然放松,这个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临止没有笑,也不恼怒,轻轻道:“那很好,我去也可去得安心。从此以后,秋林,你没有大师兄,没有人来惹怒你或者与你相争,希望你比以前快乐一些。”
秋林眼里多了一层伤悲,把嘴巴闭得死死的,仿佛一开口,就忍不住把心事渲泄。
“皇上。”
侍卫们跪下去招呼,皇帝视若无睹,径自走到临止跟前,临止受了重伤,手脚又被捆得发不出半点力道,周应桢依旧不放心,身子微侧挡住他,皇帝忍不住怒气横生,云罗分娩安危他是空有力无处使,难道在这里也要让他置身事外吗?他用手狠命一推,喝道:“滚开!”周应桢不敢违拗,只得顺其推势趔趄退过一边。
皇帝冲过来,是想斥骂临止,打他一顿方出气,但见跟着他十几年的心腹之人捆得似个粽子也似,匍匐爬于地上,那张脸上一片雪白,只有一双乌眸黑黑沉沉,看不到任何光亮。皇帝的怒火忽然间消散得七七八八,甚至对云罗安危未知的恐惧也减淡了,一如他从前但有烦恼,便找着这位少年内官来诉苦,而他每次都是静静地听着,恭恭敬敬竭心尽力地想一些对他而言十分有用的法子。
现如今他位极九五,尊荣无比,可是自问和脚下这个人的相处习惯未有分毫改变,是何时起,他悄悄地远离了他?
“你们放开他。”
周应桢劝道:“皇上!”
皇帝不听,执意道:“放开他!”
临止解了束缚,便垂首伏地而跪。
皇帝缓缓问道:“临止,朕一向待如何?”
“皇上待奴婢,有知遇之恩,有怜下之情……”
“更有知己之酬。”
临止默然一会,才道:“奴婢铭感于心。”
“可是你却为了一个宫人,行此大逆之事。临止,朕万万想不到朕最信任的人,却意图刺杀朕最心爱的女子。”
“皇上,”临止道,“自皇上处置那个宫人起,奴婢便不再是皇上信任之人。”
若皇帝信任临止如故,又怎会安排这么多防范人手,甚至还有秋林?临止和秋林份属同门,两兄弟间有何手段彼此十分清楚,正是制衡对方的最佳人选。但也因如此,皇帝或能说是最了解临止的人,却再也说不上信任二字。
皇帝道:“朕很愤怒,朕也很……心痛!临止,你辜负朕!”
临止道:“皇上,奴婢乃是孤儿,师傅为奴婢起名临止,意含警戒,即临事不惊,临变不动,临危而止。多少年来奴婢都做到了,只有为了锦瑟,我做不到。”
皇帝道:“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她?”
“想临止一生为奴为婢,从未有过自己的意志,直到喜欢锦瑟,才知自己也是个有感情有血肉的人。锦瑟她偏激执拗,爱和恨都象一把席卷天地的火,我起先害怕她这样炽烈的感情,然而不知不觉陷入其中不可自拔,由此方知做人的滋味,固然痛苦有之,悲伤有之,更多却是独立人格的骄傲和快乐。”
皇帝恼怒地冷笑:“你的意思,锦瑟这奴才不甘心为奴才,才叫做人,要不然就不算是真正的人!”
临止想了一想,微笑道:“奴婢只学到了锦瑟的皮毛,所以皇上这样问奴婢,奴婢回答不出。”
皇帝冷笑道:“朕念在你多年服侍,没有功也有劳,本想饶你一死,如今看来,你根本不需要!”
临止道:“奴婢叩谢皇上隆恩,奴婢自知罪恶滔天,早已不存生念。”
皇帝瞪着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忽见太监狂奔而来,尚未奔至皇帝面前,口中大呼:“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云妃娘娘……云妃娘娘……”他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梗脖子,还没来得及说出云妃所生是位小皇子,定睛再看当地早已没有了皇帝身影,不禁一缩脑袋。
临止注视皇帝远去,轻笑着微微叹了口气,嘴角边的血就此如泉涌出。秋林偷袭震断了他的心脉,这时他更是将自身功力由奇经八脉向外散出,生机霎时断绝。
秋林一直就那么冷冷淡淡地瞧着,既不试图劝阻,也没有更多可惜的神色流露,真叫人认为他在擒住临止之前所说的确实是迷惑他的言语了。临止沉沉地倒下,他终于轻微地叹气:“她有什么好,值得大师兄生死付之?”
临止气息奄奄,犹自微笑:“纵然她是恶魔,可是她从头至尾,不曾有一字叫我,跟着她一起沉沦。她做尽坏事,却把我抛撇在外。但我只想去找她,和她说,我虽是个太监,无用之人,却愿意陪她一道沉沦地狱。”
秋林望着他,终于道:“放心,我会将你的骨灰和她的残骨葬在一起。”
“多谢。”临止道,“还有一句话,请你传给皇上,他吩咐的事情临止没一件令他失望。闻晦已死,他的身份皇上早就知道了,但还有一事:警惕柳相。”
秋林嘴角一动,什么也没说,眼睁睁注视他吐出最后一口气,阖目而逝,秋林想:“我明知你已报必死决心,我的一番痴情,必得你当面诉而后快。为免你担忧挂怀,我撒谎说是做戏骗你,其实聪明如大师兄,料想不会不明白,但你终究还是这么了无牵挂地去了。”
他抬起头,曙色透在重重宫阙的飞檐殿角之上,西面墨汁一样的光幕渐散。正是新旧交替之际,旧的生命荒芜,而新的生命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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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光中乍喜岚气灭
潮水一样的前尘旧事呼啸着袭来……吴刀剪彩缝舞衣,明妆丽服夺春晖,玉楼珠阁,金窗绣户,她的人生是圆满无缺的月。清莹的月辉下少年诚意而温柔的笑颜,“云,云。”他握着她的手,轻相呼唤。有风自未知的方向涌来,月色于不知不觉中减辉,那张温柔的笑颜募地苍白,无声无息地仆地倒下,化为淙淙流水,如她的悲伤,卷她不住向西,黑暗笼罩了她所在的世界……
身体里的剧痛使她生生抽离这个荡漾着无尽哀愁却疲惫不已的梦境,她转侧难安,依稀想起双手反吊在榕树下的情形,鞭子一记记抽上身来,鞭鞭见血,她徒劳躲藏、扭曲、挣扎,躲不过一分一毫的痛楚,烙心刻骨的痛楚,仿佛血肉生生地剥离下来,她颤抖着,蜷曲身体,然而有人按住她的脚,不让她动,巨大的惊恐淹没了她,阴曹地府的森森黑暗在向她发出吼叫,她死死地抓住一切可凭依的东西,忍不住痛哭大叫:“爹爹!爹爹!”
父亲慈爱的脸容在黑雾里涌出,她抱住他大哭,隐约记得他死去了,叫道:“爹爹,我好痛,我好苦,你带我走吧!”然而父亲的脸隐在黑暗里,后面隐隐绰绰还跟着两个张牙舞爪的女人,她陡然间毛骨悚然,似乎不用看脸就能猜到那两个女人的身份。她好害怕,好想抓住一个可靠的人,然而有着温柔笑颜的少年终化尘土。身体深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又令她浑然忘记这惧怕,她咬碎了嘴唇,丝丝略带腥味的血浸入干涸的咽喉,她低低呻吟起来,陡然感到双腿之间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生与死交替宛如黑夜白天的更换,那么匆促那么强硬那么猝不及防,她昏了过去。
云妃娘娘诞育的是小皇子。
皇帝小心翼翼把包裹周全的婴儿抱在怀里,心情悲喜难言,孩子非常小,一张脸红巴巴的皱皱的,只得一拳头大小,抱在手里简直没有份量,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心底里叫道:“这是朕的孩子,这是朕和云罗的孩子!”他想天也在助他,正愁寻不到机会与云妃和好,上苍安排了这个孩子提前出世解决他的烦恼。耳旁都是恭喜的声音,并且告知小皇子虽然早产,可是并没有十分孱弱的迹象。他听着这些话,不是很明白每一句话的真正含义,然而每一个字都非常动听,象音乐似的,他忽然间就幸福得不知所已:“云妃呢?”
“回皇上,云妃娘娘产后力弱,正睡着。”
他便把孩子交给乳娘,过来看云罗。内殿早已打扫了好多遍,打斗的痕迹,生产的污秽,一丝一毫也找不到了,鲛绡罗帐用黄金白玉带鱼钩两边钩起,微露云罗苍白的脸,一大把青丝散乱地打开来披在枕上,身子缩在锦绣堆里,几乎找不见了。皇帝坐在她身边,伸手抚摸她湿漉漉的长发,这房里鸦雀无闻,他听见她细微的呼吸,只觉得现时静好,世界完满。
然而云罗动了动,唇齿间依稀扯出痛楚的呻吟,脸色霎时铁青,呼吸亦混浊起来,皇帝大吃一惊。
不消一刻太医又鱼贯冲了进来,皇帝手足无措地坐着发愣,手底阵阵发冷汗。内侍请他上朝,他一句话也不说,顺手操起近边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