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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他有眼儿媚-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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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晴初这几天精神都还好,我们没日没夜的讲话,做梦一般,都怕彼此忽然消失。她摸我的脸,握我的手,我也握着她。

“你要是找不到我,你会怎样?”她问我。

“继续找。”

“一直找不到呢?”

“找到死。”

她莞尔笑了,一面哄着怀中的敏儿。我看着她,总也看不够。她圆润的脸庞,明显的看出消瘦,我不敢想在没有我的那两月里她是怎样渡过。

“白天起床,晚上睡觉,饿了就吃。还能怎么过?”她淡淡的说,其间苦楚一样不提。

“你不惦记我?”我问她。

“不惦记。”

“撒谎!”我一下过去扑到她,她笑得歪在榻上,一面嘘着我轻点别吵醒了敏儿,

“麝奴,我早看清楚,上天生了我们两个,就是让我们相遇的。你原来不是这里人,我也不是,但我们都来这里,为了什么?就为了要遇到对方的。”

她一边轻声的说一边双眼看着敏儿,似乎这话像穿衣吃饭一样简单自然。我也不跟她闹了,这几句话正缓慢渗透进我的意识,渗透到心深处。经此一劫,我终于发现,晴初于我,竟然如此重要。在昌王府幽禁的两月,我日日夜夜的思念;在那个遍寻不到,走投无路的绝望时刻,我内心所有的念想,都集中在她身上。发现这一点,我又幸福又惶恐,似乎犯下了罪孽,但我已顾不到。她温软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她的笑靥就在眼前,她这样时时刻刻就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要的?

敏儿醒了,哭闹起来,我们一起逗他,晴初招呼我去拿小摇鼓,我手忙脚乱一阵翻,将能拿的玩具都拿来,小泥人,竹编马,摇鼓,还有我给他买的银锁片,抓了满手去逗他。但敏儿一概不要,几个月大的婴儿力气倒有一把,粗大的眉廓和方正的下颚,这孩子确实不像晴初也不像公子。

“公子喜欢敏儿么?”

她点头,“敏儿生下来后,元泽是第一个来的,一应物品他早已备好,后来……出了些不好的话,他就每日都来,他在的时候,就好些。”

我心里揪着痛,我知道那些“不好的话”是什么,虽然我早已经问过她,晴初总是不肯讲分明,我早在小果儿那里听说,带头传谣言的就是公子身边的奶娘高妈妈,那高妈妈仗着奶过公子,只见了敏儿一面就说敏儿不像王家人。我几乎想去找那老太婆理论,晴初死命的拖住我。

“那边人都是一伙儿的,你倒是找谁去?何况你的事还没过去,怎能再破一次脸?”

我忍了气,消了念头,晴初现在是个息事宁人的女人,她只要她关心的一应人都安好,只求个表面的平静就行。

“还有……元泽夹在里面,又怎生调停?”她声音低下去。

我们都不说话了,公子是绕不开的话题,也是我们心里的重轭。

公子自那日后,再也没有叫过我。他每日在外,回来总是匆匆,我去,他也不见我。我只想问他一声,解释,道谢,致歉,谢罪……也许都不用,还有那一别多日,积压在心底的想念,也不用他知道,我只看他一眼就行。我总有一句很要紧的话,尚未对他说。

但他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站在道旁等候。远远看他与一群人边走边说的过来了,众人簇拥中的他,仍是瘦削而孤楚。我想叫他,却忽然噎了声。他微微转头,看到了我。

那一瞬间的长度……他那短促的一愣神,仿佛百年之久。我屏息的等着,一瞬之后,他已将头掉过去,一边继续讲着,一边走远。

他在书斋外,给众人训话交代,我跻身其中,只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或者多交代一句,他缓缓说着话,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滑过,目光到了我这里,安然的注视,再安然的离开,没有多一秒,也没有少一秒。

我在书房前等着,执拗的从中午到黄昏,他一下午忙个不停,几乎没有歇息。他这几天正病着,皇帝下旨让他任新职,他只是淡淡一笑,提笔写了辞呈。琳铛将饭和药端进去,又原封不动的端出。我只希望他能发现我在外面,但不停有人进出,他又成了个工作机器。天黑的时候喜姐儿出来,对我说,公子吩咐你回霁月楼去吧,事情他都知道了,要你只管尽心服侍少夫人,不必亲自来回话。

原来他早知道我在外面,他只是不愿见我。

我给昌王赵憬写信,感谢收留,但盛情难却。他很快回信,信中不提此事一字,只是让人将我的物品,封了箱子送来。我杀吕惠卿一事竟无人提及,也许是他暗中瞒混了过去。毕竟吕锦阑也是因为私心来报,这事发了后,料想吕锦阑也害怕,因此守住了秘密。

呵呵,我是个可笑的白痴,自以为一切是如我所想,一切瞒天过海,重新风平浪静。但那时,我真的就如此天真,在20岁女孩的心里,世界可以很简单,那就是付出与回馈,热血与忠贞。虽然我早知道付出未必有回馈,但我一腔热血所作的,我总相信是对的。

敏儿足月,按规后晴初应该带他回娘家一趟,之前那边的人已经来过,正逢府中出事,这两天那边老太太亲自派人来接,这回实在推不过,只好回去。我帮着打点她出门的东西,轿子车马,礼品箱子,敏儿的衣服。然后给她准备洗浴的热水。

加了药材一起煮,又细细研了花瓣的一大桶滚热汤香汤拂拂冒着蒸汽。“你也来。”她叫我。

这回我没抗拒,给她除了衣衫,我自己也潜进那热腾腾的水里去。这样的一大桶热水正是现在需要的,我将自己淹在其中,只露出口鼻呼吸,让无孔不入的,水流将我渗透,雾气弥漫中有片刻的神思不属,这神思不属,是天赐的放松。

晴初在身子在水下寻找我,她温柔的手,覆在我的腰上。“你不舒服么?”

我摇头不答,我还闭着眼睛,感到热热的水流正披流而下。

“哭了?”

是的,我在水中哭泣,像个打开的蚌,我的心被磨砺的又酸又苦,心里的酸水苦水一起随热流溶解出来,我忽然想,也许鱼就是无声的在水中流泪,才把海弄成了咸的。

晴初向我泅来,从水中,在这一片温暖的水流中,她贴近我,张开手臂,抱住了我……柔波般的怀抱,渗透了我。我将头缩在她怀里,那是她哺育敏儿的胸怀,母亲一样体贴安全,我从小在妈妈那里也没有得到过的温存,晴初全部给了我。

“麝奴,别怕。”

没错,我真的在害怕,我在水中哆嗦,我简直怕得要死,我说不清这恐惧是什么,但我怕明天,我害怕一切未知。我说不出口,但她看中我心中打不到底的恐惧。她将我囿在她怀中,她湿湿的手抚着我的头顶,

“麝奴,你在想什么?”她抚着我的头发问我。

“想我妈妈……你呢?”我贴着她的怀抱,听着那心跳声闻她。

“我也在想我妈。”她轻轻喟叹,“明日回娘家。这一回去还不知会有什么事端。”

这一回庞府果然微妙。大家都跑出来迎接,夸敏儿,对晴初嘘寒问暖,给下人打赏,丫鬟仆妇们小心翼翼,两边人气氛都有点尴尬,都知道相国府刚出过事,大家庆幸念佛之余,仍有无数话说不出口。这时有人进来,宽肩厚膊一条汉子,走起路来神采熠熠。他对我盯了两眼,又向晴初招呼,我立即认出是那晚夜访霁月楼的黑衣人,她的表兄邵阳。

邵阳跟晴初一样,有着宽阔聪明的额头,他眼睛很大,看人一眼能让人吃一惊,现在他对我瞪一眼,我也瞪他一眼。就是这人,害我成为众矢之的,更让晴初背上不清白的恶名。他倒笑了,不以为杵的,对晴初说,这是麝奴不是?不打不相识啊!

晴初看见她这表兄,倒一点高兴不起来,她双眉蹙起,欲待不理,又只得找点话来讲,便说,你今天做什么过来?你的差事也忙不完,听说你又升了骑射,还没向你道喜呢。

“我做什么差事?还不都看你家老大人?”邵阳说着懒洋洋在一张椅上坐下来,他长手长脚,这一放松了去坐,腿脚直伸到人前去。晴初眉心拧成一个小川字。

“这些事我没性儿听,你上别处去说。”

“你想听什么?”邵阳仍是懒懒的问她,“你在那楼里养着,跟那笼子里的鸟儿有什么分别?天天锦衣玉食的过,把从前都忘了。”

我看出晴初是火了,她脸发白,忍着脾气,忽然一笑,“你不用激我,你知道我不愿意做的事,讲好讲歹都没用。”

晴初母亲在旁说,晴初好容易回来,你们不能少拌几句嘴儿?邵阳从小爱跟你妹妹捣蛋,她如今也是当妈的人了,你没个哥哥样子,还没个舅舅样子?

夫人一发话,邵阳也就不敢多讲了,态度恭敬起来,讲几句家常话儿。晴初对我使眼色,我知道她坐不住了,这里虽是自己娘家,她却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当下我说时候不早了,敏儿只怕也要早些回去。我一讲,晴初立刻站起来要走,夫人也不多留,看着眉眼里都是心疼,藏了许多话似的,摸了摸晴初的脸。

晴初眼圈红了,将她母亲抱一抱,夫人又叫拿赏钱给我,说早听说麝奴,晴初可就都靠着你了。

“可不是,以后也得多靠她。”邵阳说。

我警惕起来。什么意思,靠我做什么?上次那委屈还不够我受的?,

果然晴初说,你省省事,别再拖累无辜人、

“我省事?只要相国大人肯省事,就可免了山东四川40万灾民流离失所。你可知道那边百姓过什么日子?”

晴初脸色又发白,我知道事情坏了,左避右避,已经要走了,还是省不了这一出。

夫人再打岔,邵阳也不管了,开始大声历数相国大人变法的后遗症。晴初先还忍耐,闭了嘴让他讲,终于听不下去了,说这些天下大事,自有当任的人去处理,皇上也信任老大人才会放手让他干,难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比皇上眼见还高么?

“何为天下?民意才是天下。”邵阳一口截断,我总算见识了他的厉害,他看起来是个粗豪汉子,凌厉起来,却是字字如刀,毫不相让。“如不考虑百姓感受,一意任性为之,失却民心,没有百姓哪里有国家?你老公公和你男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肃清道路,多少贤臣大儒被他们清除?”

“这不是公子的错!”晴初终于发作了,她浑身打抖,手指紧紧攥住衣角,“你们这头逼我,那边就逼元泽,既然宿怨难消,何必让我们做夫妻?!”

“我只问你一句话,咱两府破了脸,你是继续做你的好少夫人,还是回来这里?”邵阳大声问。

泪水直逼到晴初眼里,她咽了咽,抱紧敏儿,“我也只有一句话,国家大事,苍生社稷,不是我能管得。我只要敏儿周全。”

“那么,我提你一声,有什么祸事,尽早回避!”邵阳说。

晴初头也不回的就要走,邵阳却又拉住她,“行了行了,咱们不讲这个了,你踏踏实实过你的日子行不?你再陪你娘坐坐。”他说着又偏过头对着我,“麝奴,你先移步,这院子后面有间偏厅,你请在那里先歇歇。”

“什么意思?”我问他。他眼里分明有狡黠。

“我这里恰有位老朋友,也许你会愿意见见。”

晴初疑惑的看着邵阳,“你又耍什么花样?麝奴是我的人,她只能跟着我。”

“你放心,在这府里,还有人能跟你们过不去么?”邵阳说,“谁不知道麝奴不要命的救你一次又一次,就凭这个,我对她下跪都成,还会伤她一根头发?”

他这几句话倒说得真诚,晴初犹犹豫豫的看我,我对她笑笑,就跟着丫头出了厅。

这间偏厅果然很偏,穿过两重影壁,家丁也不见一个,一间大屋墙壁剥蚀,地下石砖多年没有修补过,青石缝里生了杂草。我一人走了进去。厅里很暗,凉阴阴的没有人气。

屋檐下在滴水,水珠缓慢汇聚,隔得半晌汇成一滴,啪嗒砸碎在地上。我渐渐不耐了,堂后终于传来脚步声,是布鞋轻轻踩踏在水磨砖上的轻响……一些发丝随风飘起,我随着转过了头。见后头一个人无声的转出来,灰袍,高髻,面如白纸。

煞那间我如被打了一棒,牙齿也相击起来。即使是见了鬼,也不会有我这般惊恐。

吕惠卿。

第四十章、沉吟至今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似乎是晴初出来找我,一路找到了滴水檐,那时我失魂落魄,她问我什么我也听不进去。晴初惶然向周围看,没人哦。

水滴静静聚拢,仍是啪嗒砸碎地面,廊下湿漉漉的,天空无声的堆积着铅云,风悄无声息,却整个院子都弥漫了种雾气,偶尔几只乌鸦飞过,呱然两声,落下一点粪便,此外再无人声,晴初不安的张望。

“这里还是这样,闹鬼似的,小时候我们都不敢来这里玩。”她拉住我,“你的手这么凉,邵阳说的老朋友是谁?你见到他了?”

忽然一滴水落到我脖颈里,我打了个寒颤,立刻拉住她往外走,她一边被带着走还一边问。

什么也不能跟她讲。我兀自头晕脑胀,简直要怀疑刚才那一幕是不是幻觉。

是幻觉么?那一张白脸,平静的笑,平静的逼近,像一块寒冰,我遍身起了战栗,寒毛都竖起。

“桂兄弟,久违了,天下真是小啊……”

我往后退,背贴着了廊柱,长年不漆的柱子,木刺粗糙,挲着我的背。无可再退,我看着那张脸温和的停在我眼前,他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胳膊。

“你怕什么?”他对我温言细语,“桂兄弟对我的好处,吕某铭感在心,我一天天都记得,要怎么报答了你……”

我使劲的挣脱那一双藤蔓般的手,转身就跑,他也不用强,我回头,空廓的院落,风声飒飒,野草摇曳,廊下却没有了人。这一切都只是幻觉么?

晴初与我回到霁月楼,那一夜我们都辗转反侧,知道对方在忧心,但绝不开口问对方,也不将自己的忧心告知彼此。这一趟娘家回的,让她精神又绷紧,她必然是担心日后两家真的大闹一场,无人可以收拾。我更是惶惶不安头痛欲裂,像大病了一场,吕惠卿冰冷柔软的手似乎还留在我皮肤上,涎水一般使人恶心又恐惧,他灰色透明的眼珠,灰色的布袍,还有那一个字一个字低低的吐出,灰灰的渗进我的意识。

“桂兄弟高人不露相,吃两家饭,为两家办事,公子雱和昌王,哪一边才是你效力处?”

公子雱?公子雱!我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刹那间冷汗蛇信一样舔了满背。

吕惠卿已经知道我是公子的人!他如何得知?

现在该怎么办?吕惠卿死而复生,自然还是我那日心软,下手不够干净。现在再重来也没用。他会怎么样?这段时间他在哪里,何人助他养伤?何人帮他卷土重来?半点风声也不透,以他的为人,必有大计划。

这一夜我们都战战栗栗,草木皆兵,又无计可施,外头北风起了,直刮了一夜,眼看雪天又至,小果儿睡在外间,睡梦中不安的转侧,呼吸清晰可闻。这寒风呼啸的夜里,我们都嗅到了危【小说下载网站www。3ǔωω。cōm】险将至,风雪欲来的气息。

琳铛对我说,不用心急,公子虽这几日不见你,但他常常叫错人,他找人办事,往往脱口呼出“麝奴”,也许他对你还有余怒,但你仍是他极信任之人。琳铛又说,公子这几天心事沉重,相国每天接到的文件越来越多,有一部分得瞒住皇上。但相国自己看到的也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公子先瞒下了。

“国家,朝廷,民生,都到一个危【小说下载网站www。3ǔωω。cōm】险边缘,凭公子他一人之力,哪扳得回来?”

我心中凄凉,琳铛儿再聪明,又哪知道这里满的纠葛?公子必不会再谅我。我看看琳铛,她面色苍白眼圈泛青,憔悴的像变了个人,也是心事不轻。我想起那日乱民攻府之日,她让我跟她一起走。那时她虽凄惶,却是很有决心的样子。琳铛儿是孤女,被夫人带回来养大的,难道她另有去处?

但琳铛儿为人机敏,她若是不想提,别人再问不出来。我心里百事缠绕,也无暇去想这其中的蹊跷。

敏儿这几天都发热,大夫开的苦药,哪喂得进去,不到一周的婴孩,再受罪也讲不出,只是日夜啼哭。伍妈妈想了很多法儿哄他,晴初整天抱着他不离身,也没多大作用。有时候略好些,喝几口奶或是米汤,又都是呛出来。

我战战兢兢,侯在公子书房外,他一天没见人影,喜姐儿幸灾乐祸的打趣我,说我贵人轻易不来此地,我根本无心跟她计较。我今天铁了心,一定要等到他。纵然他怪我恼我,我至少得告诉他敏儿的事。

这样没等来公子,却等来了相国。

相国的样子非常可怕,平时的黑脸今天竟涨红了,像块黑炭在火里烧。他像是勉力在克制,呼吸很粗重,鼻翼一张一张。

“元泽呢?找他速来见我!”

家人面面相觑,一个人大着胆子上前说,公子连日繁忙,今日一早就出去……

相国手臂一抬,已重重一个耳刮子过去,“他成日里忙?就是忙着勾党营私,胆大包天,捅他老子的脊梁骨!”

大家都呆了,相国轻易不这般动怒,今日之事非同小可。相国又问,“简文浩呢?”

简文浩今天恰巧不在,却没人敢上前回了。相国自己缓了口气,这时外面又有脚步,却是相国最器重的谋士庄思楷来了。

庄先生没坐轮椅,多年风湿的腿,颤巍巍的撑着,两个随从一左一右搀住他。他一边蹒跚向前走一边说,大人稍安勿躁,此事尚有得转圜。公子也是一心为大人,若不是那福建子反骨,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相国脸色稍微和缓点,让人搬椅子,请庄先生坐下,庄先生又说,“现在大人身边,只有公子是全心为大人,公子虽不免弄巧成拙,相国只管教导,万不可为外人失和。”

我站在台阶下的鱼缸后面不敢动,鱼缸里浮着一些透明的薄冰,鱼在冰下潜游。相国与庄思楷的话清清楚楚送到耳中。我知道终于是出事了,他们口中的福建子指的就是吕惠卿。那家伙终于出手了?做了什么?相国暴怒如此,公子会怎么样?现在哪里?我走又不是,留又不是,心急如焚的只想马上骑了大麦自己去找公子。

这样一想,我悄悄的绕过台阶下的人群,却见迎面几个人正快步过来,当先一人穿着长长的白色棉袍,手掖在广袖里,腰间长绦与发丝一起轻轻拂动,正是公子回来了。

我心里又酸又喜,又是忧急,想叫他,他已经看到我。他面色微变,一把把我拉到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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