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不曾记得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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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
随意的一声招呼响起，雨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棕色头发的男生正冲着自己挥手。那真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孔，即便不认真辨识也能明白此人身份，于是她便精神饱满地回了一句：“哦，早上好！旬！”
真切地看到雨桐的脸色，被称为旬的少年脸上竟没了之前那种饱满的精神。似是无心理会讲台上的老师所讲的内容，他猫着腰摸索到雨桐的身边：“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宿舍住不惯？”
“哈？没有的事！宿舍好着呢！”雨桐也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瞟一眼老师还没有发现他们的窃窃私语便再度凑近旬的耳朵，“那个，旬，昨天我……”
“恩？”棕发少年本能地凑近过来，想听清楚接下来的话。雨桐偷偷地瞄了他一眼，精致的五官配合着健康的肤色，罕见棕色短发精神地立着，似乎不断向外界散发着“健康”的信号。忽然间好像可以理解旬在学校里人气爆棚的原因，雨桐诡异地笑了一下。
“喂，笑什么啊，有事就说啊~”旬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你存心钓我胃口吗？”
“没有没有，因为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啦……”
“那你倒是说啊！”
“我啊，好像又记不清楚昨晚发生什么事了~”言罢夸张地缩回身子做出防御的姿势，雨桐原以为此刻的旬会用手指猛力弹她的额头然后贼笑着说：“看你以后敢不敢耍人。”可那阵攻击非但没有降临，就连旬的神情都阴霾起来。
“呐，旬，你怎么啦？”雨桐发觉旬的异样，怯怯地伸手试图去拉他，谁知竟就这样被旬拉了过去，只能跟随他起身。
“来生旬！”导师很不满地推了推眼镜，“现在正在上课，我和全班同学都没时间也没兴趣看你们的夫妻相声！”
旬的眉头稍稍紧了紧，毫不客气地丢给导师一个犀利的眼神：“……想要记过的话麻烦只记我一人。”
话音未落便扯着雨桐迈出了教室，见得此情此景的良辰没有过多的惊讶，沉着地起身在导师的耳边低语几句之后，也跟随着走出门去，只留下一脸惶恐的导师继续伫立在讲台上满脸的莫名其妙。
旬气势满满地拉着雨桐穿梭在教学楼里，原本纤弱的背影此刻看起来莫名地坚定，从手腕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雨桐不敢出声询问，心中却不禁泛起疑惑的涟漪。
终于在天台上站定，旬松开了紧握着雨桐的手，呢喃般送出一句：“抱歉……”
雨桐轻轻揉了揉被抓出红印的手腕，这种样子的粉红色印记好生熟悉，究竟是什么时候见到的？感觉就像是最近发生的事……不行，想不起来。
这边还没能找出头绪，旬却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副令人伤神的神色。他低垂着脑袋，语调早就没了之前的精神：“你，还是会忘记吧？”
无法适应这些神色的转折，雨桐故作镇定地调笑起来：“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是人谁都会遗忘的啊，这个没有什么奇怪的吧？我也就是记性稍微……”
“不要转移话题！”旬的声音有点激动，他快步走到雨桐面前，两手扳住她的肩膀，“你知道的！我在说你的‘遗忘症’！”
一瞬，视野摇曳了。
眼前无端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背影，明明那么切近，却又似乎永远无法触及。
遗忘症。
这个病症已经跟随她好多年月，世界上会有谁比她更加知道这种连回忆都暧昧不清的感觉？况且每次提到这个话题，脑中便会产生同一个情景，让她避之不及却又无处探寻。
雨桐感到自己的心正被无形的手紧紧地拽着，眼看就要无法呼吸：“难道……妈妈就是因为这件事不要我的吗？难道……难道我真的……”语无伦次地喃喃着，持续不断的头疼使得雨桐的眼神渐渐变得游离且模糊。
“喂，雨桐你振作一点！喂！喂！”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想象的范围，本来只是想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却不料刚好唤出了雨桐心中最痛的记忆，让她如此痛苦不堪。少年屈起身子，紧紧地抱着雨桐，右手一次又一次地轻抚在她的背上，希望可以给她一些安慰：“不怕，我还在。旬，一直都在……”
紧紧地抓着旬的衬衣，指尖传来的阵阵熟悉的温度让雨桐渐渐心安下来，视野也随之清晰了些。她用手指抚在少年的脸颊，确认着轮廓：“真的……是旬。”
“恩，是我。”
撤回手握住她，旬的笑中浸满了宠溺的颜色。
然而这温情的一幕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阵不小的风疾驰而过，捎来的是风铃飘过般的清脆男声：“请放开她……”
抬头，阳光过于刺眼，看不真切。只有那一对翅膀，美丽而狂放地张着，偶尔飘落的羽毛竟给人带来了落雪的错觉。旬没有那份心情去思考接下来会怎样，只是更加紧密地拥着雨桐，生怕那个来历不明的黑发少年做出什么伤害她的行为：“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找她做什么？”
黑发少年的神色依旧淡然，只有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棕发少年，一抹湖水蓝色折射出冷峻而高贵的光芒。
沉默许久，他终于伸出右手：“把她交给我，你保护不了她。”
旬将身子侧过，使得怀抱中的雨桐与来人拉开了距离：“你怎么知道呢？一个连名字都不敢报上来的人还跟别人谈什么保护？”
“名字……吗？”句末有微微上翘的音调，似乎在笑，“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向你报备姓名罢了。”
闻言似是想起了些什么，旬警惕地站直身子，抱着雨桐向后退了一步。
刚才那番对话还是有一些棱角落入雨桐不甚清明的思绪中，她努力地回想着，感知着，想要弄清事情的原委。虽然意识仍未完全清醒，她却努力伸手拉了旬的衣服一下，发出了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得真切的声音：“没关系，他……他应该不是坏人。”
似乎是错愕于雨桐的发言，旬有些讶异地望向对面的少年：“你，对她做过什么？”
黑发少年的眼中溢满莫名的情绪，眼神看似不经意地瞟过雨桐，却被旬抓住了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担忧。但这显然不足以称为他可以将雨桐带走的理由！旬坚信自己的想法，继续向后缓慢地退着：“说到底，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想问，只是如果你还不放弃骚扰雨桐，我就用我这双手亲自收拾你！”
“这句话应该出现在你有能力那么说的时候吧？”少年将右手举过头顶，响亮地打了一个响指，四周骤然挂起了狂风，吹得旬根本无法睁眼，而同时，雨桐却被罩在了一个防护罩里，缓缓地升向天空。艰难地举起双手挡在眼前，旬咬牙道：“你居然用魔法！不觉得卑鄙吗！”
依旧是沉默。
少年并不自满于自己华丽的招式，只是关切地注视着从空中缓缓下落的雨桐，轻轻地接在怀里，再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已经说过了。”解除了魔法的少年定定地看着半跪在地上喘息的旬，不带任何感情，“——凭现在的你，根本不能保护她。”
张开翅膀，少年在四周扬起几许尘沙，轻吟数句，尘沙飞扬，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旬懊恼地低头，拳头重重地落在了地板上：
“可恶！……”
雨桐不能清晰地感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耳边有呼啸的风声，明明想睁眼，却发现那个动作实在是艰难。现在的她，似乎什么都做不成，只是很迷茫地在天际翱翔，既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到何处去。由于感觉到高空的冷风，雨桐本能地缩了一下，却被少年察觉，低低地念了句什么，雨桐立刻觉得周身温暖。那是种安逸的味道，就仿佛回到了久违的家中一般。一时倦意袭来，她带着笑容沉沉睡去。
少年不解地看着雨桐脸上挂着的微笑，却仿佛终于安心一样，舒展了紧锁多时的眉头。用手轻抚她的发丝，言辞零落：“终于……找到你了。”
“头好痛……”经历长时间的精神煎熬和毫无预兆的高空飞翔使得雨桐清醒时候的第一句话变成了那样的情况。环视四周，发觉自己正身处一个普通却陌生的房间。水蓝色的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不时打出奇异的褶皱，天花板很高，本来不大的房间此刻显得有些空旷；一尘不染的书桌尽头有着一个相框，由于距离过远而不能辨识其中的人物。似乎是个普通人家，但雨桐根本不记得自己认识的人中有人有这样的房间。
虚掩着的门缓缓打开，雨桐惊奇地转身，只觉得来人有一双美丽的湖水蓝眼睛，美丽并且似曾相识。
“好点了吗？”没有多余的话语，少年将手中的托盘放置在床头柜上，随手倒了一本水给雨桐。
“啊，恩……”雨桐的注意力似乎全被少年那双眸子吸引住了，慌乱地接过水杯，只是呆呆地端着不喝，半晌才怯怯地开口：“那个，请问，我们……认识吗？”
少年的表情中显然闪过了一丝愕然，却没有完全表示出来。轻叹一口气，似笑非笑地转过脸看着雨桐，玩味似的开口：
“你认为呢？”
被少年的视线注视得有点不自在的雨桐微微地红了脸颊，忙乱地翻转过身，希望他没有看到。少年莞尔一笑，将雨桐转自面向自己的方向，自己则缓缓地俯下身去。雨桐可以很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一次比一次剧烈，脸上的温度也不自觉地高速增长。少年无暇的面庞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湖水蓝眸子无比认真地审视着她的脸，仿佛要就此看清她的内心。雨桐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少年却不由分说地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加紧密。紧闭双眼，她隐约感觉到少年冰凉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迟疑着睁开一只眼，感受着他过于切近的呼吸，雨桐有些力不从心。而少年似乎并不在意，许久才道出一句：
“有点发烧呢……”
“诶？”显然没有能从那种暧昧气氛中恢复的雨桐微张着口，半晌也只吐出那么一个音节。用手背胡乱测试着额前的温度，很不解地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年：“没有吧？”
轻挑起一边的眉毛，戏谑的表情显然也很适合这位少年。嘴角浮现的弧度似乎是早就制定好的黄金分割比，浅浅地映衬在脸上，率真而自然。
“可是刚才你的脸真的很烫啊……”讲这句话的时候，少年没有看着雨桐，只是认真地整（www。87book。com）理着柜子上的杂物，时不时地碰倒一些小物件，发出“磕碰磕碰”的有趣声音。雨桐在瞬间觉得这个少年也是个可爱的家伙，便小心地拉拉他宽大套头衫的衣角：
“呐，虽然我们不认识，但和从今以后可以成为朋友吧？”
短暂的安静，只能听到时钟敬业的行走声，雨桐满怀期待地定睛望着少年，不时地露出一丝笑意表示自己的意愿。少年的背影看起来很瘦削，肩骨有着漂亮的曲线，因此即便是宽大的套头衫也不会显得不合适，反之更增添了一份随意。雨桐恍惚地觉得这个少年有着美丽的翅膀。他，是天使吧？
或许是觉得让一个女生等待回答实在是太失礼，少年有些窘迫地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将桌上散落的书本聚集起来。却在微微旋转的角度中，不小心露出了自己早已红到不行的耳根。雨桐见状，将自己的脸埋进臂弯之中，只留一对眼睛继续看着他。真是不可思议呢，才第一次见面就让人觉得如此安心。如同前世就认识一般，无论现在彼此是怎样，都能立刻辨识出。说来可能有些传奇，却也是此时雨桐最真实的想法。
“和我作朋友……”似乎仍旧没有转过头的勇气，少年只是喃喃着，“可能不行……”
“……诶？”从臂弯中抬起脸的雨桐表情略有些吃惊，痴痴地动着嘴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许久之后，哑哑地开口，“那……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风吹过。
蓝色窗帘飘忽起来，少年的身影变得忽隐忽现，房间似乎转瞬间步入冷色调。
迟疑着。湖水蓝色眸子一次又一次地扫视过眼前的少女。最终，落在了一个焦点。
微微地笑，像天使一样。
只有那轻动的唇线流露出了雨桐未知的语言：
“只因为我是 Vincent…Lee…Arsparase。”
（TBC）
第 3 章
（三）
“Vincent……Lee……Ars……parase？”疑惑，不解，所有用于面对未知世界的词似乎都可以用在此时的雨桐身上。机械地嚼味这个名字，雨桐有些迟缓了。
“Vincent，出自拉丁语，带有‘征服’之意。”少年的语调没有夸张的变化，仿佛解释自己的名字是与生俱来的使命般，语气笃定却生硬，“大部份的人认为Vincent是沉静，如艺术品般的意思，也作稳重善解人意之解，只是……”
“只是，什么？”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无法完全接受的雨桐希望能尽快地从少年口中知道更多更多的秘密，因此毫不犹豫地问了出来。
少年笑了。
清冷的，略带暧昧的笑容。
吐出的字句如风铃过隙，清脆却短暂。
“Vincent同时……”无邪地笑着，好像接下来的话完全与自己无关。词句就这样不经意地落下，激起一片涟漪荡漾开来。
他说Vincent这个名……
“也是邪恶的罪人。”
仿佛是大脑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使得雨桐只能吐出一个讶异音节后便没了接续的言语。少年笑得有些无奈，直直地走过来抚着她的头，不紧不慢：“怎么了？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呆呆地坐在床上保持着最初的姿势，雨桐有些哑然。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她竟不能搜索出任何应对的答案，生怕自己无心的一句话都会给少年带来莫大的伤害。无计可施，静默以待，不明显的心跳声计算着溜走的时间，她渐渐地感到乏力。
少年的嘴角出现了漂亮的弧度，如同刚才的对话完全不存在一样，眯起眼，露出从未有过的灿烂微笑：“不习惯的话，还是叫我作森吧~”
不自信地抬头，正对上由于笑容而出现变化的湖水蓝眸，雨桐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假的。包括少年的名字，方才对于名字的解释，还有他现在展露的灿烂笑容。
连自己都不知道理由，雨桐稍稍直起了身子，使得自己与眼前的少年更加切近。痴痴地伸手，捧住他的脸颊：
“其实你，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勉强的。”
惊愕。
或许是这句话的出现过于突然，黑发少年短暂地呆滞了一下。眼光扫过抚着自己脸颊的手，立刻变得温柔起来。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头部微倾的角度使得光洁的发丝盖过了眼眸，表情变得难以捉摸。只有被雨桐抚着的半张脸颊，呈现着略带幸福滋味的粉红色，在偶尔撒落的几许灯光下，看起来特别鲜明。
情不自禁地伸手拉过雨桐，她就这样毫无戒备地跌入他的怀中。感受着少年纤细的锁骨和那个让她的身体有些生疼的紧密拥抱，脸部的温度不期然又升高了几度。
两人的影子完美地重合在一起，少年用手轻抚女孩的头发，时而用脸颊在女孩的耳边摩娑，发出不经意的“沙沙”声。置身此地，雨桐的身体有些尴尬的僵硬。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连接受都有些力不从心。似乎是察觉了雨桐的异状，少年稍微放松了力道，将雨桐按在自己的胸口，任她不知所措地揪住他的衣料。
紧紧地依附在对发那个身前，雨桐清晰地听到他逐渐加快的心跳。一次，两次，都像要迸射出来一样，那么强烈，那么有力。收回双手抵着少年的胸膛，渐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雨桐有些窘迫地偷眼瞄着他的举动。
原本白皙的脸带着不寻常的红晕，层层叠叠的黑发下，那双美丽的湖水蓝眸子似乎正彷徨着找不到落点。眼神每飘过雨桐一次便胡乱地避开，再次游走于周围的事物。那种局促不安的笑容，不知为何，深深地打动着雨桐心中某处柔软，让她的眼神再也无法离开他。
时间如同被未知的魔法凝固，即便伸出双手也感觉不到任何流逝的迹象。许久许久，少年转过眼认真地审视雨桐，带着仍未完全消退的红晕轻道：
“早、早点休息吧。”
“……恩。”停顿之后下意识地回应，望着少年即将踏出房间的纤细背影，雨桐的喉有些干涩，没有犹豫地将手扳住床的外侧，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以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语音迟疑地发声：
“谢谢你……”无法掩饰已然发烧的脸，却仍然倔强地继续，“森……”
嘴角上扬。
少年羞涩地笑。
轻盈而不掺杂质的。
风掠过窗前的风铃，清脆，美好：
“恩。”
之后的事情雨桐似乎不能完全记住了。就像一个已经落幕的梦境，最终都要走向现实的完结。略带点遗憾，雨桐把手撑在天台的栏杆上，吁出细微的无奈。
有人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发。雨桐熟悉这个触感，闭上双眼享受那种轻柔的触感：“有事吗？”
停下手中的动作，棕发少年走至雨桐左侧缓缓地将自己的重量添至栏杆，语气有些无力：
“你……还是跟我回家吧。”
“恩？”含着笑意，雨桐继续着自己的话，“回来生家吗？还是你和筱羽的分家？”
“不要这样糊弄过去！”从自己的臂弯中露出一只眼，旬的眼神带着莫大的不解，“说到底你为什么突然搬出去？是因为筱羽吗？”
沉默，随即有些沮丧。胡乱地拨弄着眼前栏杆上微微翘起的铁锈，雨桐呢喃：“没有，只是想试试独立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