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一瞬-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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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海阔
更新时间2010…11…21 22:19:06 字数:1946
天纵宽,海纵深,心如疾风,可以飞越长空。
练离廷看到的,正是一只刚逃脱樊笼的小鸟,欢快地出现在监禁的门口。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明亮得照花了他的眼。
“走吧。”她一把拉起他,奔出禁锢的地方。
“……”
今日余晖很好。
那女孩快乐地奔在前面,此刻未来正像空白卷轴一样在她面前徐徐展开,落满了阳光与希翼。她满心欢喜,却也不好意思表露太多,恬然笑着心旷神怡。
其实事情已经结束了,离别的话就游离在嘴边,但却因为一时的迟疑着没有开口。
“你接下来去哪。”她回头问。
“……湖洲。”
“你要去找九轩?”
“……他很难对付。”练离廷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原本他并不是这样想的,可是从生死门来回走几遭后,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向前奔跑,尽管无数的荆枝迎面而来,他从不回头,因此遗落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东西。
长久以来,在禁锢的那几天,他想通了很多事,也原谅了很多事。
心有所缚便无论如何也不得自由。
“没关系,有我呢,”冰瞳回旋过来,支着脚,双手摆在后面,像一只即要飞驰的白鸟。她自信满满地看着他,不就是除掉一个九轩么,她不觉得这是有多难办的事。此刻她刚从密教逃离,尚且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
“你不会还在生气吧。”那人久久不语,回音低头,小心地看过来。
青石街上,人声喧哗,人来人往,落日余晖,美丽的少女低头站在一名男子身旁。
她与他命中注定面对面相遇,也终将擦肩而过几决永别。
“……”
冰瞳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练离廷眼前晃了晃,“那你又欠我一条命,可不许甩掉我。”
也许冰瞳一辈子,只有此刻心如疾鸟,满心都是快乐与甜蜜,所以她此刻的尽情挥霍,耍赖贪图,没有任何可以责怪的地方。
练离廷看着她,她名唤冰瞳,琉璃色的眼眸下掩盖的是冰冷的寒意,此刻阳光太好,才尽显明媚。
师傅说过,有这种眼睛的人很难,很难忘得掉,放得下。
“……嗯。”
他带着冰瞳在湖洲的街道上走着,现在再没有任何追兵过来,可以不用东躲西藏提心掉胆,因此可以就在青石街上长久地走下去。
而冰瞳在今天以前,今天以后,要的,也不过就是有一个人陪自己走下去,而已。
“你知道么,其实上个月是我生日,今天这么开心,我决定就挪到今天过了。”少女一会跑到前头,一会跑回来,原地打着转儿,很是开心。
“谁会人会把生日挪后过啊。”无奈。
“那又怎么了,”少女把手一摊,理直气壮地问道,“礼物?”
“凭什么啊……”
说归说,他还是带着冰瞳走到一个一个铺子面前,看着冰瞳从手镯,指环,发钗,瑁冠等面前一一走过,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怯,倒不是怕没有钱,他们从沅婷那里走的时候,刮了不少。
礼物这种东西是有特殊含义的,太过亲密的礼物不适合送人。
“我要这个。”
练离廷一看,满脸黑线,“你确定。”
“是啊,你看这个长五寸,宽二分半,大小正好合适,拿在手里也不是很沉,看起来蛮好用的。”
抽搐着嘴唇帮她付了钱。
看到冰瞳雀跃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以后别跟别人说,这是我送的。”
“为什么?”
“我不想让人家知道,我送了一个捣药杵。”
冰瞳笑笑。
“你其实是兔子吧。”
“乓——”捣药杵这种东西,也是有很多用处的。
有的时候,人只是一时的心动心软,从而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不可以惹,一种是女人,女人受了伤害后就死缠烂打后如同阴魂一样弥久不散;另一种是男人,男人一旦受挫会狠决报复手段毒辣绝不回头。
白天穿越过夜晚,繁星落落点点如同烛光般点亮夜空,河畔倒影,茵茵闪着光。小虫啾啾地响,冰瞳点着拍子,坐在浓绿色的河畔边休息,她的心情太好了,便觉得夜晚也亲切可爱起来。
正是仲夏时节,深夜里也还有些热意,练离廷不知从哪里要了两碗酸梅汤。他走过来,把左手那一碗递给冰瞳。
冰瞳接过碗,嗅了嗅,她抬起眼,那人却别过脸去,彼岸边刚刚还是清朗明绿,转眼弥漫起浓重的雾色,烟锁层林,一条河隔开了愉悦与迷茫。
她拿着碗,突然觉得冷风回旋,寒意四起,她的眼睛直盯到碗底,想了又想。
人生最可怕的事是依赖,当开始依赖,爱即不远。
碗中自己的脸晃荡不清,冰瞳看看回音,回音没有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
冰瞳端着碗,壮士扼腕般放到唇边,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练离廷看着冰瞳一点一点,喝干了他递过去的酸梅汤。
河畔边上,流水徐徐,不知何处有女声幽唱,一点一点婉转低回,“黎明请你不要来,就让漫漫今晚永远存在,留清风和明月,伴天……”
这是冰瞳一生转折的关键点,从此命运急转直下,从九霄之上跌落云层,再无回转。
虫儿飞,回音靠在练离廷身边,随着调慢慢哼着,“黎明请……”
隔日冰瞳醒过来的时候,萤火虫的遗骸还落在地上,那个人却再也不见。冰瞳手中握着的是一纸信笺,大意是离别,人和人之间有的时候是为了相爱而相遇,有的时候只是为了相遇而相遇。
回音站在河边,看向水中的天空,水中还有自己的倒影,她伸出手,试图触碰自己一直最想触摸到的天空。
水中的自己也向她慢慢伸出手。
一阵涟漪,天空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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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人鱼
更新时间2010…11…23 23:35:42 字数:1456
当冰瞳踏上前往湖洲的船时,还是不去确定回音要回去干什么。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得一清二楚,明明天高海阔任她游,回音却几经犹豫,还是上了湖洲的船。
仔细地体会着,难道回音心如刀绞?
当然不可能。
只不过心里有些空,不知道遗失了什么东西。
她抱着一把伞那样站在船尾,风带动发丝,静看船舷划出的一轮轮水纹。
“你盯着船尾看,是不是希望有人鱼追上来?”
悦耳的女声出自身后,冰瞳不得已转过身,“你说什么?”
站在身后的是一个带着纱裹头笠,蒙面的女子。“别那么紧张,”她说,“只不过我看这里不会有人跟我讲话,也不会有人跟你讲话,既然有缘,那不如我们两个来聊聊。”刚才有船支求援,上来了很多乘客,这女人也是其中之一。“我在前面的码头就下船,出海,从此永远都不再回来了,小妹妹,你就陪阿姨说一会话,好不好。”冰瞳仔细地注视着那女人的眼睛,明明讲着恳求的话,却不容人拒绝,她眼睛里充满了狡黠、希望和未来……
冰瞳别过脸去,问道:“你说你走了,永远不再回来,你真的放得下么?”
“小妹妹,”那女人笑眯眯地说,“有些人走,是人走,但心留下。而我,是连心一起带走,所以永远不会回头。”
“话不要说得那么死,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呢?”
那女人看了看冰瞳,在船尾随意坐下说,“你听说过人鱼的故事么?”不等冰瞳回答,她自顾自地开始讲。
“从前有一个女孩随着母亲改嫁到另一户人家,她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女孩,很自然地就被继父的女儿比了下去。她的母亲无比溺爱她自己的女儿,无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都会满足她。后来那个女孩对一个人一见钟情,那个人却爱上她继父的女儿,并和继父的女儿结了婚。那个女孩很痛苦,她的母亲就和巫女讨了个法子,害死了继父的女儿,让自己的女儿替而代之。那个女孩得到她所爱人的爱,却依然痛苦万分,因为,他爱的人一直把她当成她姐姐来。他爱的仍然不是她。她每天在那个人怀里说,我爱你,为了你我可以去做任何事。那个人笑笑说我也爱你,可是,你以前都不跟我说这句话的。她说,我真的爱你。可能也许她自己很清楚,她连说这句话的权利都只有很短的时间。”
“那个人还是怀疑了她。问她的时候,他把那个女孩每天对他说的那句话拿出来问,于是那个女孩承认了杀害姐姐的罪行,包括说出了自己母亲是凶手。
母亲死在了火刑架上,她痛苦的哀嚎响遍了那女孩的世界。而那女孩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她恳求处刑的方法是把她变成人鱼:放逐大海,永远回不到人群。
从此在午夜低回的时候,眺望万家灯火,吟唱着没有语言的歌谣,一直都只能是一个人。
“为什么要是人鱼呢?”讲故事的女人自问自答,“因为人鱼不能说话。”
如果我还能说话,我还是会说,我爱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还是会说,我爱你。
沉默了一会,“我想,”冰瞳淡淡地说,“你不是故事中的女孩。”
那女人讲得极认真,也很动情,但冰瞳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她本能的把面前的这个女人和自己区别开来,而究竟是根据什么去区分,她觉得那个女人大概是幸运的,是被别人爱的,她跟回音是不一样的。
“你应该是那个姐姐。”
那女人一瞬间有点动容,续而又笑得很无害,“我是故事中的母亲。”她说。
我讨厌她的笑,冰瞳想。
又有一阵没有声音,各自在想各自的心事,冰瞳突然开口道,“我是不会一见钟情的。”
那个女人了然地笑笑,“小姑娘被吓到了吧,放心,现实中的这个故事不是这样的。”
船靠近码头,她潇洒地跳上另一条大船,回头说:
“但是呢,这世上还有四个字,叫做日久生情。”
她只是一个爱显摆的路人,说着自以为是意义不明的话,就又走在她自己的路上,以后也不会再见面。永远不会。
冰瞳觉得,确实很讨厌她。
日久生情。
所以,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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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错误
更新时间2010…11…29 23:16:09 字数:2140
冰瞳在湖洲下了船,湖都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马上就是湖洲洲主乐氏的祝寿大庆,街道上来往的人群比上次多了近一倍。
冰瞳对这些甚是不在意,走在拥挤的人群里,人来人往,相挤相撞,上一次来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人,此刻只不过少了一个的气息,街道都变得熟悉地有点可怕。
在人群中回过头去,她发现,她跟练离庭的关系其实就跟这些从她身边走过去的人一样,只是跟这些同路的人一时同走一段路。相遇的缘分短暂至此。
可是回音不想那样,回音不想分开。
日久生情。所以,在劫难逃。
人和人之间只不过是交臂之失而已,你过来我过去,胳膊轻轻碰一下,你走过来,我走过去,过去了就过去了,过去了的就永远不再来,从某一天开始,从此黑夜白昼一日日轮回,永不回头。
她知道,清楚地知道,回音不想那样。
轻轻地在心中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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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反反复复,循循环环,问着不知何处何地不存在的人。
没有下雪,但是已经叶落草枯。
要在庆典当天混进乐苑,并不是什么难事。冰瞳随便搜了某个人的拜贴,便鱼目混珠登堂入门,她并没有什么计划性,不过知道,那个人有可能会出现而已。
只不过是去看一个可能。
门外是人,门内也是人,她要代回音找的也是一个人。
“青红姐姐,好多年都没见到你了。”
“是啊,司青仪、司晴好 久:炫:书:网:不见。”
司青仪、司晴?冰瞳停下脚步,那就是帝都前都指挥使司翰的,两个女儿。
她看着厅堂外三个女子打着招呼,不知不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原来,那就是司青仪,司晴。
原来是她们是那样的。
回音呆呆站着,一时愣神。
“女施主,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突然,冰瞳被人伸手拉了一把,她一眼瞪过去,湖洲临济分院,己莫大师。
冰瞳拜礼,“大师认错人了吧。”
“当日女施主抽中一支九重菊,老纳怎敢相忘。”己莫从袖中取出一支花签,递了过来。
冰瞳接过花签,在手中把玩,当日里的血迹仍隐隐可见,“大师你该不是现在才来给我解签的吧?”
“什么意思?”她问。
己莫双手合十,看了冰瞳一会,默然念道:“始乱终弃,余情如菊。”
冰瞳眼中的凉意,一点一点弥漫上来,冰心剔骨。
多嘴。
“密教妖女,敢来捣乱!”突然随着一声清叱,长剑突袭而来,冰瞳躲闪不及,衣襟断裂。持剑的是乐氏家主九轩的女儿,青红。
她曾跟冰瞳有同船之缘。
当然冰瞳根本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这番气急败坏是为何。
但是青红这一声呼喊,所有人的注意焦点都集中到这个小角落。青红一招未得手,并不松懈,接二连三连环刺,但她锋芒太露,居心不正,抢进先机被白白浪费,冰瞳终于偷得空隙,从腰间抽出鞭子,一鞭卷住青红的长剑,青红动弹不得。
厅中大乱。
“大家闪开。”“快让洲主和洲主夫人回避。”“青红你小心。”一时杂乱不绝于耳。
乘冰瞳和青红相持不下,乐氏十三骑连剑飞出。
“哗…——拉”一声响,一个琉璃灯被打碎。
半空中弥漫下黄色的雾,开始混浊不清。
人群陷入慌乱之中,竟然还有人开始呕吐,己莫大师闷着声音开口,“大家不要乱动,慢慢伏近地面,靠近门口的出去喊一下门的位置,靠近窗子的把窗子打开。”
很快地,传来几缕新鲜空气,黄雾渐渐散去。
“晴?司晴!我妹妹不见了!”司青仪焦急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
半模糊中,有人掠了出去,练离廷!
他?!他真的来了。
司青仪赶紧跟了出去。
突然又不知道是谁,“哇——”地一声开始开吐。“是密教中的人,密教中的人擅毒。”“我们中毒了!”“我不想死啊。”……
人群陷入新一轮混乱中,“各位不要慌,不要慌。”己莫大师大声叫喊,力图安抚人心。
“这里出了什么事么?”突然一股淡淡的茶香飘入,在这片混浊的空气中点点滴滴,沁人心脾。
一个身着沉绿衣服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音律,青叶茶庄的少庄主。
他嗅了嗅鼻子,迷惑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一个高傲的声音响起,“还不就是姜黄一类,律儿小心,这药催吐。”衣料光鲜的丫环扶着一位贵夫人,缓缓走进大堂。“母亲。”音律亲自接过母亲的手,一并走下台阶。
清叶茶庄的人,也在邀请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