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爱的距离-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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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批中青年专家,明确表达意思的不多,尤其是一向被认为凌远‘嫡系’的大外科,更尤其被认为是他‘娘家’的普外科。
李波也知道,返聘的老专家,最近把拖了又拖的出国探望儿女的行程赶紧兑现了的有,去海南旅游了的有,身体不好打算彻底退了的有,至少也减了一大半去‘合作医院’坐诊的量,其他的,临近退休的科里几个老主任,也都慎之又慎,而程学文,提交申请,他确实在未来几年该申报正高,那么也是时候完成下基层培训下级对口医院的住院医生的常规任务了。
只有周明,固然是再少夜里加手术,去求其他科室加床,然极偶尔的情形,他真开口了,倒是没有一次,手术室或者其他科的头儿不给了这个面子;而廖主任的事情出了之后,他收诊的常规住不进来本院的,他依旧介绍到他每周会去半天的合作医院去,在合作医院,也还保持着在本院的习惯,那边手术过的患者,之后他会再去看,更交待那边管床的医生,病人有什么异常情况时候,不单通知他们那边的上级,也要第一时间知会他。
韦天舒也还是去合作医院,只是在听说廖主任的事之后,冲口而出‘真/他/妈/的/操/蛋/’。
这句脏话并没有明确指出骂谁。但是在随后的科会诊时候,从头跟凌远呛到了尾。小字辈们人人不明就里,周明干脆低声对李波说,他们扯完了叫我,然后往后一靠,踏踏实实地睡了半个小时。
这些与今天这病例的病情和可能的处理方式无关又有关的一切,李波清楚,想来,齐宇宙也清楚。只是齐宇宙不清楚这纷繁复杂的一切之下,作为一个直接安排床位和总调度手术安排的住院总大夫,要直接面对着病人和家属,却是‘使唤丫头拿钥匙’的身份,他究竟该怎么办。
其实,李波又何尝知道,究竟该当怎么办?
但是,如今,他成了‘领导’。作为刚刚被破格提拔成的外科主任,不能象往常难抉的时候那样,打个电话给周明,问他该怎么办。
于是只有平静地交待齐宇宙,先留观,指示一线值班的住院医生,密切注意各项指标,对家属说实际情况,讲明,目前病人的状况不符合急诊手术的指标,而急诊手术也并非对患者最佳的办法;韦大夫是这方面的顶尖专家,他已经看过病人,既然已经交代,对病人最好的是明后天手术,这确实是最佳的手术时机,具体到手术室安排,病房安排,就昨天下午的记录,确实没有空;但是我们每天会早查房一次,会不会恰巧有出院的病人,是否会有临时改变以至空出来的手术室,需要明早再看…………所有的一切,也都最主要基于严密观察患者临床症状上,这也需要明早再看患者经一夜保守治疗之后的情形。
一切,明天8点之后再具体谈。如果他们硬要给红包,情况太尴尬的话,送交护士长备案,之后由护士长退还。
齐宇宙听着应着,最后笑,“领导以后我可跟着你混了。这各位老大们到底什么意思,我可真琢磨不清。”
“你横竖琢磨不清,”李波答,“就少琢磨点。把能琢磨清的做好,应该就不会出大错。能不能在本院作,能不能收进病房,既然你现在完全琢磨不出来,就跟家属说确定不了;你总值班这个晚上,他的留观,你仔细着别出问题就是。”
“说起这个,李波,今天我可又跟郁大小姐对上了。你说咋这样的不幸。”齐宇宙叹气,“老天保佑别再来其他麻烦病人了,我得把属于一线大夫的职责也担当起来啊!”
“她大小姐不大小姐,在急诊室就是郁医生。”李波再度听见这个名字,想起来最近一系列颇磨练自己意志与修养的麻烦,太阳穴开始隐隐跳着疼,只是对祁宇宙的言语还是甚平静,“跟郁医生交待清楚她今天晚上需要付什么责任,一遍她记不住跟她说3遍5遍;哦,给她写下来,让她对照一一化勾。”李波说着,下意识地就抓过本来是给蒋罡倒的冰红茶几口喝了,还觉得口干舌燥,“对她说,明天杨大夫会查她今晚的处置,作为病区主管,我会在明天早查房时候请她向各位会诊大夫报告病人情况,周一科查房时候,我会要求她做病例报告。”
“好好,好好,”齐宇宙答应着,然后又苦笑道,“咱值得跟她较劲么?其实,如果没有其他病人,我自己多跑几趟得了。”
“一线有一线的责任。”李波想起来郁宁馨实在不能算出色的基本功和基础知识以及实在够得上大牌的态度,更兼之对着自己符合一切临床规定,执行规矩时候那一副无所谓的,‘看穿一切黑幕’的神情,已经需要深呼吸来保持语气淡定了,“我想不出来什么理由,可以容她特殊。如果她再以‘不放心自己可能会渎职的业务’为理由把所有工作推给上级,你告诉她,勤能补拙,我们当年最不确定,最担心时候,唯一的方法,就是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地守着病人。电话请示上级的,也都是1秒钟前的第一手资料;把上级叫下来的时候,如果没有水平讲判断,就会把患者的所有检查,背下来;她是正正经经通过高考考上名牌大学的,背书,无论如何也还是会的!”
李波不确定自己说到最后语气是否还可称之为淡定,又或者已经有了咬牙切齿的态度,他放下电话时候,对面的蒋罡是看着他笑了起来,这雷厉风行的女军官笑起来时候居然有颗小虎牙露了出来,而脸颊上,那个若隐若现的酒窝,特别甜美。
他多少有些尴尬,说抱歉的时候,她点头道,“看来医院也不是象牙塔。”
他心里还带着些方才努力压抑着的情绪,“难道军队是?”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做医生或者军人。”她认真道,“绿得爽心,白得干净。等真进去了,自然不全是幻想的那么回事。可是,我很同意你方才说过的一句话,琢磨不清楚的事情不要去琢磨,至少把能做好的作得最好………在我,是把百分百的精力都用在军事科研上。平时该吃吃,该睡睡,不去过多考虑想不清楚的站队。到得要拼的时候,可以为了一个小数点后的数字,连续工作72小时。”
她的神情颇认真,这样认真的赞同甚至让李波有些为方才对齐宇宙说话时候,那努力掩饰………看来掩饰尚且成功的烦恼而有点惭愧。
她大方地道,“你需要回去医院看看吗?不必管我,我答应了好多在基地的同事帮他们买东西,一会儿要去按着单子采购。不在这儿继续耽误你。”
李波在那一刻因为她善解人意的体谅,又是放松,又莫名地有些惭愧。
他并没有想回医院去。就如一线大夫应该起到她自己的作用一样,二线总值班也自有他的职责,便算是韦天舒,他再对什么事情愤怒,要表达情绪,既值四线,自然有回答属下一切疑问的份内责任;作为主任,自己有协调和做决定的权利,要求他们之间做好各项沟通的权利,却不该是那个替他们解决所有繁琐杂事的保姆。
虽然说,直接冲回去,他心里最舒服。
就象刚实习时候那样,直接把开过的医嘱再三再四再五地过,心里才能稍安。
而如今这职责,却比那时难了好多。
这番心思他自然不会跟蒋罡说,只是看她很自然地把军装外衣穿上,准备告辞,突然有些不舍。
于是就冲口而出,“明天有空的话,一起晚饭好不好?请你吃螃蟹。”
她大大方方地点头答应,那个笑容,居然让他突然在脑子里冒出了有些文艺的四个字
灿若朝霞。
而她离开之后,他将若干个才建立起来的,有关管理设想的文件夹打开,文件调出来,认真地做了两个多小时,心里又开始烦躁,去给自己倒杯茶的功夫,忍不住再去摆弄那几个自己再熟悉不过,却和自己曾经熟悉的玩具不尽相同的小小机器猫的时候,心里很奇 怪{炫;书;网}的平静下来,看着那几个或翻跟头,或做操,或抬头痴迷地想要红豆饼的机器猫,微笑出来。
到了晚上,他查完了要查的所有资料,留存备档,脑子里已经有了关于解决今天祁宇宙提到的难题的设想,开回医院的路上,想起来蒋罡说‘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时候坦然的神色,和那个灿烂美丽的笑容,这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什么理由烦躁。自己所做的所有,也都不过是在把想不清楚的事情搁置之外,努力尽12分的心,做好能清楚的事情,如此而已了。
第六章 4
第四节
病区办公室里,10几本病历摊开在办公桌上,李波和齐宇宙一一地细过,讨论。
这些都是恢复状况良好,可以考虑出院的病人,但是出院前的检查还没有做,或者是做了,还没有回来,文件不全,还耗着出不去。另有几个已经住进来几天的择期手术患者,到了手术安排时间,或者因为检查没有做全,或者因为没有遵守注意事项,或者因为新发现的问题,不能按期手术。
“这几个,如果与检验科沟通好,明天一早,确定把几个出院检查全部完成,那么明天下午之前,至少可以有3到4人出院,便算是下午检查结果出来,入档,最迟后天一早应该也可以空出床位,”齐宇宙把其中几本病历拿起来,放一边,然后又挑出另外几本,“而这几个是因为临时变故不能在明后天如期进行的手术的。”
“这样在手术安排上也有空。”李波点头,“这么说,原则上是有可能将下面那个急诊的患者,放到一个空出来的手术安排时间上手术,然后等任何一张床空出来,直接接过去的。”
“可以啊,但是得折腾这么一遭儿。”齐宇宙点头,笑道,“所以我请示你呢。让领导拿个主意,看这个病人的情况,值得不值得兴师动众地打破咱们常规。这么一催,检验那边儿肯定不高兴,临时倒腾床,空出来的手术时间跟要出院的病人的时间得接紧了,护士本来就挺忙的,临时又多这么码事,领导如果不发话,她们还不吃了我?”
李波听见‘咱们的常规’几个字,若有所思地皱眉,瞧着那些病历似乎在犹豫,齐宇宙以为他也拿不准这患者的病情进展,又将做过的化验结果和半小时前的监测基本状况的数据拿过来,“稳定。应该确实不够急诊手术的标准,但若真跟着择期手术来排,需要等到1个月后,那么中间发作的可能,实在不小,要考虑年龄和其他方面的状况的话,会不会有更严重的并发症,也真难说。要不,你再跟韦大夫商量一下?”
李波一时没有答话。
这患者并非疑难病例,韦天舒既看了,意见其实也表达清楚了,从临床判断上,真没有必要再做讨论………尤其是在胆道疾病这个领域,别说自己,便就是其他高年资副主任,主任作为首诊医生,若需要找韦天舒,那也是请教。
难决的,并不是临床诊断,而是这个具体的临床诊断,再次把一些管理上面的问题摆到了眼前。
常规。
作为所有同事用来做判断的准则,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标准?
如果有明细的规章可循,将收住标准不仅仅分为急腹症必须优先和择期的排队两种,而将若干类似今天这个病例这样的中间状况,如凌远所建立的临床效绩评分制度一样,有个详细的纲领,根据各项指标来评分,根据评分来考虑优先级,那么无论是主管医生管床医生,还是作为提供辅助的科室,也就不必有着这种说不清的扯皮了。
而这些有‘水份’可‘挤’的病床。
既然有‘水份’可‘挤’,既然这些‘水分’在‘常规’状态下,是理所当然地水汪汪地存在着,那么当某个患者不再是个陌生的患者,而是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特殊身份……情份,关系,金钱,背景,那么这些东西,就替代了本来应该存在的明细规定,在优先级的判断上,加上了砝码。
这是人性。这至少是他30年能所见的所有的属于人的世界里,从来没法消失的东西。
他自己,自然也是。
4年前,那一场永远留在了他心里的风波;改变了他最信赖敬重的人的前途的同时,也改变了他曾经除了治病救人之外,真正不考虑其他的简单心境。那种感觉很复杂,当那些涉及了临床诊断治疗之外的东西摆在眼前的时候,从前,他是由着本能来,只要不违背了救死扶伤的底线的,无论做了怎样选择,都不会多想,而那之后,一边是很抗拒和想逃避这种没有具体规则的非临床的责任,而同时,却又忍不住地从各个方面,去想。
就如今天这个患者。
如果是外科哪位大夫或者护士的熟人,如今,那一番犹豫着究竟‘该不该做’的折腾,老早就已经做了,患者名字,大概已经上了手术安排。如果是本院哪个工作人员的亲属,哪怕是工作了20年的看门阿姨,清洁工,也必早已经联系了某个大夫,挤一台手术,然后做这遭折腾。也还有可能,今天四线如果不是韦天舒,二线不是齐宇宙,而是哪个经济尚不富裕,又正要给孩子交幼儿园赞助费的大夫,若这患者俩边都塞了足够吸引的红包,那收了钱的那个,也必拿着自己这些年跟护士跟检验科跟外科的同事的交情,把这遭折腾,做了;又甚至,这患者,实在太可怜,不是儿女满堂地簇拥着,而是拿着扛水泥的打工钱,孤苦零丁地躺在楼道,那么,也许,今天韦天舒就把他加到了明天自己俩台手术之间的安排,然后嘻皮笑脸地搂着病区护士长的肩膀说,“大妹子,加一个加一个,2天就能走,积德行善,给咱闺女积德行善!”
李波很相信,他所熟悉的,穿白衣的任何一个,都不会因为任何临床判断之外的因素,而把优先级提到真正性命攸关的患者之前,把安排,加到必须要做的手术之前,可是因为那些常规存在的水分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又都会因为种种不同的考虑,而做出‘值得不值得折腾’的判断。
如此的思量,在那场风波之前,他从未有过,在那之后,会有,但是模糊,想着痛苦,会回避,而今,自己要做决定的时候,一切,忽然变得无比清晰。
引起那么多争议,那么多角度不同的抱怨,甚至是带来了那么大的误解乃至冤枉的罪魁祸首,是不是这些有着水分的‘常规’呢?
李波不由得拿起来两本病历,这会儿,手机却响了起来。
李波下意识地看表,12点35。
再看电话,凌远。
他略微地惊讶,接起来,凌远直接问,“你在科里?在哪儿?”
“会诊中厅。”他答,尚未来得及问凌远找自己做什么,他那边已经说道,“我过来。”
凌远在一分钟之后推开门,进来就冲齐宇宙道,“你下去让郁宁馨回值班室。爱看书还是看碟我不管她,这干什么呢?坐急诊观察室看教科书,病人来来往往的,她跟那儿做急诊室西施吗?”
齐宇宙先是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又瞧了李波一眼,刚要答应下去,李波对凌远道,“院长,我想,让她除了做外伤缝和之外,在那背背教科书,顺便随时看着病人的情况,总比在楼道里插着兜闲逛或者坐值班室当传呼员,随时把病人的要求当球丢给上级强。”
凌远皱眉,却没再说别的,齐宇宙看看他们,说了声那我再下去看一眼,推门走了。
齐宇宙才出去,凌远直接地对李波道,“刚才我去护士台,也是想找这些病历,才知道,你过来了。”
李波一怔,才想怎么居然至于请示到了他那里,便听他说道,“韦天舒打电话给我,说,这儿有个病人,是轰回去等着复发再来,再复发再来,直到坏疽穿孔符合急诊手术标准,或者捱到排到,还是去合作医院,明儿给做了,让我做主,如果说去合作医院,万一打开一瞧,唉哟,不好,有癌变,他跟下面儿医院做了,然后这患者属于肿瘤会复发的那不幸的一部分,到时候,我会不会请他走人。”
凌远说着笑了,瞧着李波道,“韦天舒还跟我较这个合作医院的真儿。我要是不理他,他要是再被患者缠一会儿,患者要是一直来软的,他8成还是绷不住,也就还是介绍去了;如果是周明,不用患者求,他就直接觉得那是最好选择………虽然廖主任之前,他自己也让更白的白眼狼折腾成天翻地覆。”
李波的眉毛,忍不住地跳了下。
“李波,你想做个紧凑的安排,让住院时间缩缩水,把这个患者加进来,但是,又没法说服自己,为什么这个患者,就值得做这个安排,那么其他的,同样情况的,不是你李波处理,而是别人接诊的,又该怎么办?”
李波愣怔地瞧着凌远,见他拿起那几本病历,虽然并没有翻开,却开始一个一个地陈述每个病例的情况。
该出院的那几个,每一个的住院时间,临床诊断,手术状况,各项基本检查,会诊意见,何时安排的出院检查,何时送检验科的,等了多久;该手术而出了临时状况的,他们的手术表上具体时间到小时,他们的负责医生,他们是否点名,他们的临床诊断,他们意愿的再次手术安排。
李波才刚刚地看过这些病历,除了自己病区的几个了然于胸,其余的,倒是刚刚熟悉,而听凌远如数家珍般讲出来,心里,不能说是不惊讶的。
待10来本分属各个病区的病人都简要陈述过,凌远微微笑,“李波,你刚才几个小时之内在考虑的事情,我已经考虑了很久,缩短平均住院日来缩水,综合考虑不同临床情况的病人住院以及手术的优先级别,优化各科室间的合作流程,这一直是我考虑的关键中的关键。只不过,这一部分,需要许多人在本来已经满负荷的工作强度下,改变工作方式,学习新的工作方法,接受新概念,并不容易;而我也需要一些专业人才,每个人专司其职;这一套模式如果很好的完成,会最优化地利用我们有限的固有资产利用率,比如手术室,病房,而通过缩短住院日,提高病床利用率,提高收入,但是开始,会有许多想不到的难题。国家没有拨给我解决问题的经费,更没有给我鼓励士气的经费,国家给医院拨款,只占总开销的15%不到,其他医疗正常服务收入,能达到基本开销的60%上下,剩下的,如今,是在靠药物差价来补。而我,想做我觉得必须做的事情,只能自己想办法找钱。比如合作医院,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