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爱的距离-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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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见蒋罡的关怀而略茫然的目光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满是抱歉,努力冲她笑了笑,
“对不起。把你叫来,这么不巧……”
“大出血……急救中心都到了,没事吧?”她犹豫地小心地问。
“任何一种大出血……”李波的声音发哑,只觉得这几个字说得胸口发疼,“都可以……造成生命危险。”
“这么严重?”蒋罡脸上闪过不忍的神色,然后,仔细打量李波,疑惑地犹豫地问,“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呢?你分明也是很担心。你毕竟比他们年纪大些,稳当些。这姐姐出事的姑娘,已经全乱了,欢欢,”蒋罡忍不住道,“实在只是个毛躁的小姑娘呢。”
李波闭了下眼,没有答话。
蒋罡终于说道,“要是我我就跟去。总比在这里干着急好。而且,他们都年轻,你若去,总会更觉得安心些。”
“他当然不好过去。”旁边的郁宁馨轻蔑地瞧着蒋罡,“你都没听说过他的美若天仙的前女友吗?嫁给著名地产商人了。他的宝贝猫的‘姐姐’,他唯一的爱人。那就是苏纯的姐姐。”郁宁馨微笑,带着种得意的痛快,“原来你都不知道?你都看不出来?你以为只是他同事的姐姐?所以你那么贤惠大方地给他收拾他砸碎的碗,帮他买单,还要劝他去看给别人怀孕了,又流产了,大出血了,可能会死掉可能会失去生育功能的……”
“只要你不辞职或者被开除,我以后来是会努力教给你该怎么做个大夫。” 李波突然冷淡地开口,“但是我完全想象不出,会有谁能喜 欢'炫。书。网'这样一个毫无顾忌地来让别人尴尬难受,因此而得意痛快的人。我完全没有任何想象力,可以找出任何理由,让这种任性自私显得哪怕有一星半点儿的可爱。还有,”他突然提高声音,脸上带了从所未有的吓人的阴沉,“请你立刻离开我的视线。立刻,马上,否则我没法保障,我不会在下一秒,把你的下巴卸下来,让你不能再多说一个字。”
第十章 2
手术室的门,关得很紧。
偶尔飞快地开和,进出的是穿蓝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推着仪器或轮床进出,只一疏忽间。
远处有极尖锐的喊声,骤然地划破急救中心楼道的静寂,再突然地中断,然后,又是低沉的,沙哑的,颤抖的啜泣。
高高低低地,似乎是哭,又仿佛不是,断断续续地,象个喝醉的鼓手的最后的零乱的鼓点儿。
苏纯大张着眼睛,手下意识地抠着医院长椅的边沿,微微张着嘴,极其费力地,才能够勉强地呼吸。
“患者26岁,无子女,要求在可能的情况下保留生育功能。”
“邝太太是8周前在我院做的试管婴儿胚胎植入。”
“我们是警惕了输卵管妊娠的可能的。上周血液检查hcg值,我已经要求她来医院做b超检查。”
“她直到大前天才回复。还想拖延。我立刻联系在外地的邝先生。”
“前天来医院检查,发现植入的胚胎,一个在子宫内,一个在输卵管。我当时就要求立刻处理。她却不同意。说要再想想。我给她讲过厉害关系的,是她自己坚决不同意。我再打电话给邝先生,却一时没有找到。只好留言。然后派护士小英照顾她。”
“我跟邝太太说了呀,如果有腹痛出血晕眩这些症状要告诉我呀。于医生我真的说了的。她却不告诉我。还说不习惯睡的时候屋子里有人。”
“这还是多亏我觉得她睡得也太久了才强敲门,没有应声才叫阿姨来拿钥匙……”
爱婴医院的妇科医生于新和护士曲英的说话,一直在耳边响着。于新一脸的紧张和懊丧,不断再次拨打邝镇杨的手机。
凌欢搂着苏纯的肩膀,叹了口气,冲于新道,“我们都是做医护工作的。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是现在又没有要追责,您也不用解释这么多……”
“我这个意思是……”于新站起来,额头都碜出汗珠,不知道怎么解释也觉得此时没法向这俩个小姑娘解释,她与许楠,可并非一般公立医院医生患者的关系。她几乎可以算兼职了做邝家给许楠请的私人医生。报酬不菲。几乎就快要顶了自己一半的工资。自一年多之前开始……直到几周前看见希望。
那个血液检查的结果,她自己也不是没报半点侥幸的。尤其是,邝镇扬已经几次表示想去公立医院做试管比较有名的地方。许楠不愿意换,她也舍不得就放手了这个病人。
许楠的盆腔炎没有彻底痊愈,本不适合做试管,但是最近她强烈地要求,也签了所有自行负责的表格。
而于新,也存了侥幸一试的心思。
才报喜,又发现异常。她都是灰心到了极点。而邝镇扬夫妇,在得知一个胚胎在输卵管,另个胚胎却正常着床时候,一致地不舍得立刻做处置。都想,再打听再咨询,有没有保住正常着床的那个胚胎的法子。
她到了这个关头,怕丢了这病人的心已经不及这份责任的担心,于是建议,去这方面最权威的第一医院看专家门诊。她可以立刻出面,帮忙联系,立刻看到最权威的专家。
而许楠,在与她先生电话里的争执之后,奇 怪{炫;书;网}地坚持,至少过了今天。
谁知道这是什么思维。可是,怎么就真的在今天出事。
不该存侥幸。但这毕竟是患者自己的坚持。
于新不断地走来走去,走去走来,看着手术室的大门,想着要面对精明霸道的邝镇扬,虽不断对自己说自己并无疏失,却总觉得胆怯而烦乱。无疏失………而如果邝镇扬迁怒了,便算就是以后不再光顾,恐怕在院长那里,自己都算是个‘软失职’。
忍不住地解释………不知道是对谁,虽然这个从来没有听过提起的,居然是第一医院妇产科医生的许楠的妹妹,完全一副一切听不进耳朵的样子,于新还是忍不住解释。简直好像是,作报告之前,自己对着镜子的演练―――毕竟,是要对邝镇扬交待的。
苏纯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门。
那些于新说的字字句句,那些熟悉的名词,那些平日里,查房与会诊,写在黑板上,写在病历里,跟病人交待的一切。如今,再听到,与之相连的,却是姐姐。而紧闭的门,就这样地阻挡着她。阻挡她看到许楠。
现在的许楠,是什么样子?
打开的腹腔,鲜红的血?无影灯下,被冰冷的仪器拨弄得血管?被讨论植入胚胎着床点与子宫角或者卵巢底部的距离?主刀医生讨论着操作的复杂性,进行这保留卵巢吻合输卵管断端的可能?权衡生命与生育功能的平衡点?
就如同……就如同她每天都在做的一样?而如今,无影灯下的那个生死未卜的人,是,许楠。
在舞台上陶醉在音乐里,根本没在意抛上来的鲜花,雷鸣似的掌声,于是居然在结束后含泪地微笑着呆立良久,然后,忘记谢幕就转身下了舞台的许楠?被那些不明白她的人批判为傲慢或者同样不明白她的人仰慕着‘个性独特’的许楠?
抓着她的手,对她说,纯,我们以后还会一起吧?不会分开,是吧,纯?那个生怕因为父母的分开,便疏远了姐妹的情谊的许楠?
把一盘盘的菜,一份份的点心,简直足够办一个晚会的食物,献宝似的一样样地堆在她的面前,她惊呼,怎么这么多,怎么可能吃得完的时候,不好意思地微笑着道,我想让你试这个,又想让你吃那个……那个期待地看着她,恨不能把她在外上学一个学期,错过的她的手艺,都补给她的许楠?
美丽的许楠,笑起来没心没肺的许楠,怕孤单的许楠,怕分离的许楠……
所有所有的许楠,交错,旋转,最终融合。
马尾巴已经被风吹得凌乱,红扑扑的脸蛋,望着天空,笑声如银铃似的抖落,许楠拽着风筝的线,冲苏纯喊,“纯,再来呀。再飞一会儿。我还不想回家!”
“姐姐,要写作业了。回去啦。下周再来。”她把手插在了兜里。
“不要,再玩儿一会儿。”许楠摇头,眼睛望着风筝。
“还要来的嘛!”苏纯劝说。
“今天先玩儿得开心。不管以后来不来。”许楠只是望着风筝。很奇 怪{炫;书;网}地执着。她虽然贪玩,但是向来并不愿意跟别人争执―――尤其,当这个人,是苏纯的时候。
父母,却竟然都没有说任何的话,来强制许楠回去。
多玩儿一会儿。纯,我们一起的时候,多玩儿一会儿。
反反复复地,都是许楠拉着风筝,对她说的这句话。
为什么一贯并不执拗的许楠,偏在那一次执拗了?其实……她是知道了吧?
知道了,却并不想在变为事实前仔细地想,只努力地,抓紧着一切,去快乐。
许楠是那么地渴望快乐。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悲伤。没有人可以教给她,该怎样应付悲伤。于是,她便把悲伤和恐惧,藏起来。不说,不想,不提起……假装自己,也忘记。
让所有的跟她喜 欢'炫。书。网'的,爱的人一起的时间,都是欢乐。
会破坏欢乐的那部分……丢开,深深埋起来。
姐姐,这是你,让自己永远快快乐乐地,不哭不闹地在所有的失去之中一点点走过来的法子吗?
就如同我,从来不敢放肆让自己太快乐。是因为那些失去,让我觉得,一切的快乐,终归是失去。
姐姐,你努力快乐,我不敢快乐,我们都是那样地怕啊。
在这样的怕中,你从来不曾离开我,我也从来不曾离开你,而现在,你要到哪里去?
眼里的许楠,越发地变淡,要往远处走了;苏纯喊,姐姐,别走,你别要离开我。
她却喊不出声,眼看着许楠越走越远,苏纯想要抓住她,却又走不动,腿无力,心狂跳,看着她走远的背影。
用所有的力气去追赶。却眼见越来越远。压在心口的闷窒越来越重,重得无法呼吸,更无法张嘴叫出姐姐的名字。苏纯奋力地站起来,想要追过去,可是……
眼前的许楠模糊地笑着,周遭变得更加昏黑,在眼前的黑暗快要让许楠的脸无法看见的时候,苏纯依稀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然后,是谁在搭她的脉搏?
苏纯,你怎么样?
很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又仿佛是有着越来越远,简直隔开了一个世界的距离。
火锅店背面的停车场,蒋罡轻轻地抓住郁宁馨的肩膀,把她推开了一点,自己站在了李波和她之间,面对脸色阴沉得吓人的李波,她双手搭在他肩上,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道,
“走。我送你去急救中心。你去看看……”她想了想,柔声说道,说道,“仔仔的姐姐。”
李波愣怔地瞧着她,脸上的阴沉暴戾一点点地淡化下去,却被她伸手到面前,“车钥匙。”
他不由自主地给她,她打开车门,先把他推进去,关上门,自己绕过到驾驶的位置,关门之前,冲尚在呆立的郁宁馨道,
“赶紧打车回去吧。晚了,不安全。”
第十章 3
“苏纯,苏纯。”
有人在唤她,有点担忧,但是声音很轻柔。
苏纯努力地想睁开眼,但只觉得头疼得仿佛要炸裂,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手背上却是一阵刺痛,随即却被人抓住了手腕按住,
“别动别动,你想要什么,我帮你。”依旧是很温和好脾气的声音,苏纯终于睁开眼,眼前的人的面容由瞬间的模糊终于清楚。而周遭的一切,也进入了她的眼里。
“王……东?”
苏纯不解地低声问,皱眉望着周围………正有个推仪器的护士快步走过,这是医院的楼道吗?墙的颜色,为何变成了全白?手背微疼,看过去,自己的手背上扎着针连着输液瓶。后背躺的地方好硬,比宿舍里大家每天抱怨的床更硬,却是医院的长凳。
“这是……”苏纯沙哑着嗓子问。喉咙也痛,火烧一样。
“这是……急救中心。”王东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略担心而心疼地,看着她苍白得发灰的脸。
“急救中心?”苏纯缓缓地重复,王东小心地盯着她,见她似乎在想,在她突然想要坐起来的瞬间,加大了按着她肩膀的力,
“你姐姐还在手术中。”
“还在……手术中?”她怀疑地望着王东。然后向四周望,想要找到一个墙上的挂表。
“是,还在手术中。还没结束。中间有过点儿麻烦。当时……你晕倒了。”王东尽量地说得平静轻松。而忆及方才的一切,自己的心跳也有些过速。且在心里,按自庆幸,方才,当手术室门突然大开,若干医生护士因为许楠而进进出出的时候,苏纯还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昏睡着。
“我……怎么会晕倒?”苏纯仿佛不能理解这个似的瞪着王东,记忆里,参加过无数体育比赛拿了很多奖的自己,根本不曾因病吃过药,跟晕倒俩个字,实在距离太远。
王东下意识地抓抓头发,努力自然地道,“你肯定是前一段干活干得太辛苦了,本来就透支体力,然后今天又受了这刺激,哦,你还没吃晚饭,低血糖……”
这时的苏纯看上去还算平静,而就在不久之前,那个突然喊着姐姐,喃喃地说‘姐姐你别离开我。你别怕,我来了。你别离开我,我也很害怕’的苏纯,那个径直走向手术室,就要开门进去,被他跟凌欢抓住,不喊不叫不闹,只是低声自言自语地说着那些话却用尽了所有力气第往里走的苏纯,着实惊到了他。他与凌欢只是不断叫她的名字,死死地一边一个拉着她的胳膊,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时凌欢吓得掉了眼泪,哆嗦着一边叫苏纯的名字一边结巴着道,“这个这个是老人说的心智迷了吗……什么科学道理啊王东你说怎么办。你你,你,你接触病人的,不象我光在手术室,你见过没有啊?”王东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拽着苏纯,“病人抢救无效之后见过家属这样儿……”“我呸!乌鸦嘴!”凌欢不忘赶紧呸几下去晦气,苦着脸唠叨道,“我哥怎么还不给我回电话……这有40分钟了吧……我妈说给我找找有没有学生跟这里工作,也还没再理我……咱们该怎么办?这事儿值班医生护士管不管?我我,我从来没自己看过病啊,从小都是我爹妈或者我哥直接带着找人了……”“我也没去医院看过病!我们家人只信那种在家看病的老中医……我考西医学院我爷爷要打我来的……”王东心里希望苏纯或者自己清楚过来,或者力气耗尽,可是想着许楠在里面还不知如何,那个方才唠唠叨叨的私家医生,这时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此时许楠那边有任何的状况,自己跟凌欢,又该如何处置?
当听有人在他身后叫他名字,而且迅速反应过来,那是李波的时候,王东绝对有种经历了长征之后,与战友在陕北会师的巨大的喜悦和激动。
李波大概弄明白了情形,而蒋罡已经过去替代了凌欢拽住了苏纯,李波急忙朝急诊科那边去,过了10多分钟,终于带了值班的大夫护士来,给苏纯打了镇定计,量了血压测了快速血糖之后,又输上了葡萄糖。
在苏纯终于安静地合着眼睛躺在了长凳上的时候,王东长出了口气,一抬头,却见李波望着自己,似乎想说话,又没有说,脸色有点不正常的苍白。王东正疑惑,旁边蒋罡问道,“她怎么会这样?她姐姐……”
“还在手术中。”王东回答,“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就迷糊了非往手术室里闯。我们说什么她都好像听不见。”王东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李波听见了‘还在手术中’,如释重负地闭了下眼靠在墙上,半晌,只望着那扇手术室的门一动不动,直到一个颇高大壮硕的穿白衣带了胸牌的大夫,从门口朝这边过来,叫李波的名字。
李波迎上去,叫了声‘区老师。’然后不安地道,“您亲自来了……”
“废话。”那人嗓门儿很大,瞪了李波一眼,“他妈周明10多年了什么时候求过我办事儿?这半夜三更一个电话从德国打过来让我关照找人带你进手术室。告说务必马上。我不来我哪知道今天手术室谁值班,找个小的去说,能不能成呢?”
李波垂下眼皮,低声道,“这事我做过分了。只是刚才我找徐云,拜托她进手术室看了下情况,是主持抢救的医生说,情况比想象的复杂不少,她盆腔内的情况很……”李波的脸抽动了一下,深呼吸几下继续道,“徐云跟我说,恐怕这个手术急救中心没有把握做。正在联系急救中心的合作医院妇产科会诊。我想……”
区强皱着眉,“刚才过来时候我也问了情况了。说是26岁没生育过的女性。她私人医生表示说,患者和患者先生的意思是,一定要保留生育功能。这确实也是常规……徐云跟我说,照她私人医生提供的之前检查和b超看,位置也符合。可以做。可是第一我们这里的专科手术水平毕竟没有达到最高程度,加上,徐云说这个病人,等一打开一看,里面堵塞黏连乱七八糟的简直是一遢糊涂……应该是多少年前就盆腔炎症,迁延未愈,加上这次的破裂,出血,包裹,里面很复杂,手术要求太高……尤其是考虑到以后她的生育问题的话。他们已经联系跟我们合作的市三医院了,说那个私立医院的医生也去联系他们医院坐诊的专家了,不过这个点儿可真够麻烦的。李波,当然了,如果能联系到你们医院生殖中心那几个专家,那是最好。不过我们可没把握这个时间能请得动。她的状况……说是身体基本状况也不好。过敏体质,之前用促排卵药就有一定的副作用。这个我可得说清楚,我也跟徐云说了,咱们可冒不起险,救命要紧,我们的责任是急救。”
李波沉默地跟在他身边,经过王东他们,停了一下,问,“她的……先生呢?还没来?”
凌欢瞧了他一眼道,“那个私立医院的医生刚才说,苏纯姐夫的秘书回了一个电话回来。就说不要怕花钱,不惜一切代价要积极抢救……一定要救过来,也一定要……保留生育功能。”
“这哪家领导讲话?”区强恼火地道,“什么叫一定要。还秘书传达。他老婆快不行了,让个秘书传达精神?”
“说是……”凌欢答,“说是就这么巧,那边是儿子严重车祸,就今天下午发生多衰了,正在抢救中,他自己跟着进去抢救室了,手机什么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