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爱的距离-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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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波如他愿地担当责任,越来越有领导者的风度乃至心机,他瞧着李波如何不多一分不少一毫地推动着包括了以杨立新为代表的,爱牢骚总抱怨却尚算克尽职守的中级职称的同事往前走,在专业与协作精神上更进一步;把‘另类’的郁宁馨脱胎换骨地改变,在‘推’和变的同时,恩威并施,水到渠成地,在他们,尤其是旁观的大部分同事心里,建立着自己的领导的威信。
李波实在做得太完美。太让他如愿。
但是不会有人知道,凌远时常地会想起来 自'霸*气*书*库'己刚从德国回来的时候,恰逢全系统外科基本功大比武进行到了最后决赛的部分,那平时极温和,从不与人争论的大男孩子,台上让人惊叹的精致精准,从容镇定,已经完全承袭了周明在手术上的精髓;而这男孩子,结束前抬头,略羞涩的一笑;而最终成绩出来,得奖感言,那么任性和意气用事地为刚被全系统通报批评,处分的周明维护。
仿佛这个一关接一关,一关更比一关难,体现了全系统最高水准的比赛,在他心里,不过是为了站在所有教授,专家,领导面前,站在那些认同了对周明不公平的侮辱的人面前,有机会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而如今,站在遍布自己属下的联欢会的现场,觥斛交错交错之间,再看着已经沉稳从容,应对得体,不再青涩,不再任性,已经有了领导风范的李波,自己一手培养出来,调/教了他不够成熟的思维的外科主任,凌远却忽然有些怕,怕那个站在大比武擂台上的大男孩子,就此永远地不见了。
“凌远,”周明叫他,“你还发什么呆呢?该我们了。”
幕布拉开,普外科小品的主要演员才一亮相,台下突然几秒的沉默之后,就从各个角落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五分激动三分起哄的尖叫喝彩,随之是排山倒海的掌声。
春节联欢,节目一向是年轻住院医生们的任务,或者老专家的爱好,凡年资高的大夫,尤其是中青年专家,除特别有特长且活泼的,向来甚少出现在舞台上,而今,青年院长连同普外科三位专业组长,其中两位一贯是整个系统小大夫们无限仰慕的传奇人物,这几位齐刷刷地上来表演小品,这个噱头,就立刻让全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而当化妆成老教授,戴了花白头发的假发套的周明以淡淡的南方口音开腔,下面立刻笑声一片。
在手术室,甚至对大部分年轻住院医,学生,只在教学片里看到过的周明,就这样以一个为自己的病忧心忡忡,进而多疑猜忌,对哪个医生哪个医院都不全信任,通读了几本大众科普读物,又看了一些媒体文章之后,便就一面认为自己已经对医疗了如指掌,一面自觉完全洞悉医疗黑幕的老学究的形象出现了。
周明演得实在是好。那上海腔的普通话,都非 常(炫…书…网)逼近春节晚会相声演员的水准。当他抱着那本夸张地做成半米宽,1米长的,写着碗大的标题‘让您更健康…………x省文艺出版社出版’道具书之后,背着手,以此为基准来‘考察’程学文扮演的医生,且不断纠缠,自以为考住了医生而得意洋洋的时候;当他与扮演他儿子的凌远争执,凌远气急败坏地说,‘你们这样的老头最烦,以为自己认几个字,会看一本破书,就能替代医生’,而周明梗着脖子回答‘我怎么是看一本书?我看了许多书。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我自然不全信一本书;我也不全信一个大夫,我又不是不信,就是不可不信,不可全信!我当然跟那些普通的没文化的老头不同’!凌远随即忍不住讽刺‘所有的神神道道的老头都觉得自己与其它神道老头不同。您以为呢?这全民医疗的现在,就开电梯的老张,杂货铺的老王,讲起来治病养生,都比电梯故障,杂货品牌要头头是道。那全都是博览全书,广看医生的精华结果’。
只需要做一个简单的摘除胆囊手术的老科学家,坚决地不信任没有‘大专家’的‘轻症组’,认为轻症组必然是不够重视,必然是上不了档次,必然是会考虑不周……
下面的观众不少已经乐得前仰后合。
然而,笑声却不知不觉地止了。
笑声是从何时止的?
是从真正决定手术之后,老科学家对‘走鬼门关’充满恐惧,但是在这种恐惧之前,戴着老花镜加班加点,将自己手头项目的细则一一交待清楚,把自己的研究生的论文,熬夜过目?是从与儿子见面就吵,从来没有任何相同意见的老头子,把自己多年偷偷收集的剪报………儿子从小到大在大大小小的钢琴比赛上得奖的报道塞进要带到医院的行李包?是从整天讽刺老头的年轻音乐家,固然相信轻症组的医生更适合为父亲手术,却终于还是一面损着父亲,一面动用所有关系,以一把琴的代价从韦天舒扮演的黑市‘医疗中介公司’董事长那里,硬是联系到了最著名的‘大专家’………张致祥扮演的肝胆外科专家为父亲做个摘除胆囊的手术?
也许,观众们真正的凝神观赏,是从手术安排的前两天,按计划应该从本在德国巡演结束,回到北京的凌远,与在德国讲学,将乘同一班机返京的专家,同时因为某恐怖事件,全部能航班停飞,被阻德国;而周明扮演的老科学家,因为已经反复发作,手术,却不能再拖,只能由轻症组的医生进行,这时,赶不到父亲身边的音乐家一边装作淡定安慰父亲,一边在机场大厅,赶走在那里演奏的业余钢琴手,以一首全部感情投入其中的曲子,使得躁动的机场大厅安静下来,而后,肝胆专家主动找到他,一边表示对患者心境的绝对理解,一边,让他拿起电话,亲自给大洋另一端,正在惴惴不安地等待手术的老科学家,徐徐讲解疾病的概念,轻症病组的概念,医院的操作……
由起哄式的热烈,到哄笑的活跃,到所有医生,病人有感于心,观看与思考的宁静。
看到这里的时候,李波悄悄地往大厅门口退出去。
到了这里,这个节目,已经取得了想要的成功,后面,几位老专家会接着上台,讲解几种可以归入轻症组治疗范围的病症以及程度,而杨立新,会接着介绍轻症组的工作流程,以及安全保障,与专家组的协调,快速检查,入院等候时候的服务。
李波自知道以杨立新的心思,不能‘贪了上司的功’,一定会热情地把他请上台去讲讲话;而这时,他实在希望杨立新为首的轻症组同事本身,更大程度地将这个摊子撑起来。
酒喝得还是有点多了,这一天下来,也真是累了。
值班的同事不会轻松,通常年夜更紧张的工作,是在12点之后。现在正是时候,去给值班的同事送去夜宵的饺子和汤圆,然后,再次强调年夜值班的常规,各种可能的突发事件,以及应急方案。
李波拿了准备好的两摞餐盒从大厅出去回科里,却在给值班同事送了饺子汤圆,又再度交待了要则之后出来,与从小平安病房出来的许楠,迎面碰到。
李波站住。
或许确实是喝多了酒的缘故,竟然只站着,说不出话来。
“我给小平安送春节礼物。这就去找小妹,我们回去跟妈妈一起过年夜。”
许楠抬起头,微笑地对他说。
“包了多少种馅儿的饺子?做了……什么点心?”
李波终于说出话,而很自然地,就想起来曾经一起过的那个除夕,许楠包的饺子都是一口一个的小饺子,馅料却丰富,一碟一碟,让他尝着,猜;而烤箱里,又有着各种她自己捉摸的,中西结合的点心。
“哦,你说,才想起来。”她摇摇头,“也许妈妈准备了。无所谓的,小妹肯定在联欢会上吃饱了。我家是南方人,原本并不吃饺子。”她看看他,低声道,“以前,我以为你爱吃。然后前天,跟蒋罡聊天,说起来饺子,才知道,你小时候吃你爸爸包的包子饺子,伤了,只要一吃馅儿,尤其是猪肉与葱花儿打在一起,不管是包子饺子馅饼,就会反胃。我才想起来那个春节,你夜里起来吐,却跟我说,是跟同事联欢,喝多了酒的缘故。”
“我……”
听见她突然提起来3年前的往事,李波蓦然发觉,那仿佛已经过去了太久,而突然间翻起来的回忆,让他有些茫然的酸楚。他冲她笑道,
“我回去,你已经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都准备好了,我想,可能你的好厨艺,帮我克服了我爸爸二把刀留下的心理阴影也未可知……”
这一天,李波自己也说不出原因,为何会跑去医院外那家只要敲窗,就营业的家庭杂货小店,买了他家最后一瓶二锅头,磕开了瓶盖,坐在医院前院的花坛上,听着从三楼综合娱乐厅飘下来的歌声笑声,外间零零散散的鞭炮声,慢慢地喝酒。
脑子里有一句大约是小学时候背过的诗,
爆竹声中一岁除。
这一年……过去了。
这在自己生命里,发生了些不太寻常的事情的,也或许,再过了许多年再回头,也觉得与往常的许多年,并没有区别的一年。
而他明晰地确定知道,让这一年与以往以后都不相同的是,便就在这一年里,他拥有了蒋罡那张明丽的脸上,灿若朝霞的笑容。每当看到想到,都是很踏实的温暖舒畅。
包括了在这个除夕的夜晚,带了些说不出的惆怅地,坐在医院花坛上喝酒的时候。
突然地,就是那样地想她。
李波将那喝光了大半的酒瓶,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快步地回到综合娱乐厅去。
在门口,听见了排山倒海的起哄声。
凌院长……凌院长……来一个。
李波微笑。
这本来也是自己,私下动了些手脚。特地跟凌欢王东说好,拜托她们来带头散布,凌远的才多艺,到联欢会最后的飚歌,把他推上去,给大家唱一首歌,而他也早就跟林念初说好,到时候见机行事,李波也大约知道,便算凌远真的不肯应景儿,若是起哄的人里包括了她,这重面子,是怎么也要给的。
当然,到今天,李波想,是完全不需要林念初这个后备军了。
而显然此时,大家的热情,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于是凌远上去了,站在台上,看得出也喝了酒,脸和脖子已经微红,而带了些与往日不同的神色,他抓着话筒,先是带头起哄要张致祥一起唱歌,大家拍掌打着节拍再喊老院长的名字,然后,张致祥又提议了产科老主任吕荣华。
终于,当林念初坐在钢琴后,弹起来真心英雄的前奏时候,台上站了各科新老两三届的主任,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
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当凌远的歌声随着琴声响起来,方才还喧闹的会场,瞬间地安静。
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
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再没有恨也没有了痛
但愿人间处处都有爱的影踪
用我们的歌换你真心笑容
祝福你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
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
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把握生命里每一次感动
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
让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
在你我的心底流动
歌,被反复唱了多遍,到得最终,台上,台下,从老院长到最年轻的实习生和才从卫校毕业的护士,被请来的每一个病人,都和了起来。
李波没有上去,在桌边坐下来,伸手握住了蒋罡的手。也与台上的人一起,和着唱歌。
唱的时候,竟然,眼里微微发热。
“喂,你喝了多少酒啊?你……刚才不是给同事送夜宵?还又去敬酒了?”
一起往停车场走的时候,蒋罡打量着他,李波不答这个问题,只搂了下她的腰,“反正说好了,你今晚把我搬回家。”
“喂,大庭广众,”蒋罡紧张地拔拉开他的手,“你不要在自己单位撒酒疯……”
“嗯,好,”李波笑,“留到回去撒。”说着已经打开车门,他坐到副驾,她才在驾驶座做好,他便探身过去,搂住她腰,寻找她的嘴唇。
“我们结婚吧。”
在那一个绵长的吻之后,他轻轻抚摸她也开始略微发烧的脸颊。
“结婚?”
蒋罡愣了一下,有些茫然。
“嗯,结婚。你嫁给我,做我媳妇儿,当我孩子的娘,好不好?”
“你……你是真的高了。我送你回家。”
蒋罡心跳加快,定了定神,打着车子,开上路,这一路上,李波没有再说话,只是侧头瞧着她,而蒋罡,目不斜视的开车,不敢看他。
而在李波家楼下停车场停下,蒋罡对他道,“我不用护送你上楼了吧?”
李波却拽住了她手。
“不要走。”他望着她的眼睛,“机器猫,今天晚上不走了,好不好?”
第二十四章 5
苏纯到许楠家的时候,11点10分。许楠也刚回来不久,和她妈妈俩人,在大客厅的一头儿,谈论今年春晚上的几首新曲子;邝镇扬也刚从机场把父母接到,自己还在楼上给几个工头打电话确定年后要开工的工程;二老坐在居中的皮沙发上看大屏幕上放的春晚,叙雅在一边坐着,给奶奶剥瓜子仁。
苏纯一进来,看见老太太的脸色,及母亲姐姐在一边旁若无人地打着拍子说非专业人士听不懂的音乐学术大词……心里就暗自叹了口气。这会儿许楠看见了她,立刻跑过来,“纯,厨房里有你最喜 欢'炫。书。网'的桂花酒酿汤圆,肉馅苏式月饼,妈妈从下午就准备……”
苏纯再度在心里叹气,一边儿冲邝家二老恭恭敬敬地拜年,祝伯父伯母身体康健,平安顺利,把稻香村装的传统点心匣子送上来,再就着点心的吉利名把过年的吉利话说了,再从手提袋里,把燕窝和阿胶,笑道,“这是我们妇科主任也有时用的。难说多有用,但是横竖没有坏处。是真东西,对上了些年纪的人,其实总比吃市面流行的什么保健品更好。”又看了许楠一眼,“我姐说,她去年弄的那个木瓜燕窝盅,您说很好。”
许楠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低下头没说话,老太太本来从唯一的孙儿意外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情绪极坏,一进门看见许楠,她只蚊子声地叫了声爸妈,更蚊子声地道了过年好之后,就钻进厨房,而她妈根本就没有出来,老太太得心情简直就坏到了极点。若不是大过年的,‘失和’不吉利,恐怕就要发作;总算被苏纯乖巧地又是吉利话又是算得精心的礼物哄得,脸色稍和,谢了她,把礼物放在一边,瞧着苏纯道,“什么身体康健,平安,我都不在乎了。这就立刻折寿去见邝家祖宗,能换个孙子来,我都含笑。听镇扬说,你现在是最好的医院的妇产科大夫,你倒给我说说,小楠这情形,什么时候能要上孩子?”
许楠才要说话,被苏纯使眼色制止,坐在老太太身边道,“伯母,现在试管技术越来越好了。我姐姐也年轻,不在乎多等半年一年。这才流产了一次,身体条件不好,纵怀上,怕还不踏实,纵怀住,虽从医学科学上讲,也没什么不好,可是我知道老派人,总想着大人身体越好,孩子胎里带来的营养越多,越健康。”
许楠垂下眼皮,不想再听,自己转身走了,老太太倒也没有在意,只听着苏纯半真半假却极诚恳地敷衍;许楠妈妈从来对这个一脸威仪,对自己女儿实在算不上友善的老太太,没有半丝好感,根本不想跟她说话,干脆对女儿说了一声,到院子里打电话去了,许楠自己无聊地往楼上走,正逢邝镇扬下来,拉着她手道,“怎么?是爸爸妈妈又提孩子的事了?”
许楠扁扁嘴,低声道,“镇扬,你知道,这……”
“我知道我知道,”邝镇扬抚摸她头发,在她脑门上亲了一下,想了想,往楼梯下看,见自己父母挺认真地围着苏纯问这问那,而苏纯也没见半分不耐烦,想了想,搂着许楠肩膀道,“小楠,你来,我前俩天去广东那边查工程,得了几颗极上乘的珍珠,你来看看,是作个项链坠子,还是穿对耳环。”
许楠瞧瞧他,“这东西是又有好兆头吗?”她叹了口气,“镇扬,你看,我又不是没有努力。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其实,我也知道你家,定要个传宗接代的男孙,我也想了,这也是对的,要不,咱们还是离婚……”
“你胡说八道什么?”邝镇扬沉下脸来喝斥,随即又搂紧她道,“小楠,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早说了,你是邝太太,便算这辈子连个女儿也生不出,那也是邝太太。别再跟我说什么离婚的鬼话。”
许楠沉默着,半晌才道,“但是你确实特想要个孩子的。我真不清楚,我能生不能。秦教授也不说准话,她一年之内也不肯给我做试管。”
“你的身体当然最要紧。”邝镇扬拉着她往上走,“我正要与你商量个折衷的办法。”
许楠不解地望着他,被他拉进卧室坐下了,邝镇扬把包括那几颗珍珠在内的若干礼物,水晶的小猫,工艺的娃娃,竹编的长串竹篮,一一地给她拿出来,许楠脸上微现笑容,把那工艺娃娃托在手里,打量着邝镇扬问,“这个我送给小平安行么?”
邝镇扬一愣,随即笑道,“你有这个爱心,那没有什么不好。这也是给我们积福。小楠啊,我看你对那孩子的样子,就觉得,你一定能当个好母亲。孩子一定能给你带来快乐。”
许楠怔怔地,半晌没有说话,邝镇扬又道,“这真的也不只是为我。我父母是为了给邝家传宗接代,我却也考虑你。所以,我最近……嗯,最近我去咨询了些人,我想,小楠,再自己有孩子之前,咱们收养一个,按老话讲,我们老家,多是一致坐不住孩子的夫妻,要了个孩子来,后面的弟弟妹妹,成串地来了。”
“要个?”许楠愣了半天,“我们去孤儿院登记吗?”
邝镇扬摇头,“那里的孩子都太大。我们要,就从襁褓里就抱来,从襁褓里就认定你是他妈。”
“可是……”许楠茫然地,心里本能地又是有些渴望,又是有些抵触,忽然想起来道,“可是,你不是说,要来的孩子,不知道性情么?而且,你……你爸爸妈妈,肯定是在乎你家的血脉,以前我曾经说……”
“以前是以前。以前,不知道你身体这么不好。那是我不对。”邝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