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谋-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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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二郎!”英华深知自马上跌落多半是要折断大骨,怕他肋骨断裂伤了器脏,故不敢随意翻动他,只跪坐在他身侧急唤。唤了数声,他仍紧闭了双目,不见回应。御驾那边的长孙氏慌手慌脚地命人去太医署传话,一股脑地吩咐要将医士、针师、连同咒禁师一起传来。近旁的驯马人恍然如梦初醒。一齐涌上了五、六个,将那黑马制服了拉拽下去。
“二郎,你可听得见?”“殿下,殿下……”一时李世民的身边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地唤他。英华停住了唤,怒不可遏地直瞪着另一侧的李建成,“这马有问题,你早就知道!故此你有意怂恿,原是想要了我的命,却不想二郎半途横截。替了我去驯马。”
“顾夫人慎言!”李建成压低了眉头。眯起眼,张狂得意止不住地从唇角散开去,“夫人若要指责,也该有个凭据!空口白牙地浑说。莫说是中伤了太子。便是个庶王。也不是顽的。况且……”他低头瞟了一眼仍在地下躺着的李世民,“二郎这光景,眼下却不知可还有人能保得了夫人。”
“啪”地一声响。将李建成惊了一跳,他蓦地一低头,自己的手腕教一只手掌牢牢拽住,“怎就无人保她了?”李世民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半支起身子,一手抓着李建成的手腕,吃力地往下拽着。
应召的医士匆匆奔来,李世民却摆手不许旁人靠近,一手撑地,一手借着李建成手腕上的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侧头向英华灿然笑道,“你多久不曾唤我‘二郎’,往后莫要跟着他们一口一声‘殿下’的,你原与旁的人不同。”
说着又拍着李建成肩膀大笑,“我竟无恙,倒教长兄白担了心。但凡人命,自有天数,区区一匹劣马的低贱命格,如何能压得过大唐皇子去?”
李建成跟着干笑几声,在李世民身侧上下拍了几下,“这是自然。”
两人互笑着一同往李渊圣驾前去回话,远远瞧着倒真是一副兄弟情深的形景,只是落在他人眼中,各有意味。
“也亏得是二弟,倘若换了旁人,轻则断筋裂骨,重则不治啊。”李建成摆出最诚挚的笑容,堆了一脸的庆幸,向李渊禀道。
“果真无恙?”李渊下了步辇,拉起李世民的手臂,上下翻看一圈,满意地点点头。一时父慈子孝,兄弟亲厚的形景很是热络地演了一回。英华的胸口好似有一口煮着沸水的锅,炽热的怒意不住地翻滚,冷着脸立在一旁,恨不能将眼神化为利刃,横刺过去。
长孙氏打发了医士等人,笑吟吟地上前关切了一番,场面应对原是她最擅长的,眼见着英华面色难看,只怕她怒气冲动之下,当真说出些不当说的来,便携起了英华的手,暗地里一捏,侧头在她耳边低语,“莫教殿下难为。”
说着恭顺地垂了眉眼,转向李渊,“方才真真是骇着臣妾了,想来这驯马场险得紧,不是咱们这些妇孺的戏耍之处,还求圣上垂怜,准了咱们往去别处顽逛。”
李渊的目光仍旧未在长孙氏身上停留,倒是又在四郎与英华的脸上来回转了一圈,含笑点了点头,挥过袍袖。
两人携了手,由仆妇侍婢簇拥着缓缓离去,英华一路不曾回头,直至百步之外,估摸着已在众人视线之外,方才扭动了几下被长孙氏携着的手。几乎同时,长孙氏冷冷地丢开她的手,脚下不停步,口气淡漠得与方才判若两人,“这话原不该我说,我不说,你却未见得能自省,少不得我啰唣几句。殿下纵你百般,这是你的福分,却莫要失了本分。眼下弘义宫是个甚么光景,难不成你是不知的么?头一桩要紧的,便是莫在外招惹了是非,白白带累……”
英华挑起双眉,打断她的话反诘道:“那马,后腿分明是有玄机,无人能识么?”
“顾夫人出身吴郡顾氏,最是讲究礼数的门楣,怎的未教授夫人一应礼数么?”不待长孙氏开口,她身边一名有头脸的仆妇先是端起了架子,一板一眼地质问道。
英华瞥了她一眼,若是在三年前初入弘义宫时,她必当要还敬一句“我门中婢子最是有礼,可要待我闲来指点一二”,但在此时,她自懒得同一个仆婢说嘴,尖利地横过一眼去,堵塞了她的嘴,便也就罢了。
两人从说不到一处去,一同行了一段,也就分道扬镳。临走之前,长孙氏到底放心不下,暗忖还是将她安置在自己身边,时刻束约着才好。再来依着秦王的性子,这二人若在一处,指不定还要闹出甚么来,毕竟不妥,故此纵然万般不愿,仍与她约定了次日一同往林子去观猎鹿。
英华无奈,只得应下,怏怏地携了四郎回营帐中闷坐。至晚膳时分,有婢子领了四郎去用饭,她独在帐外的一块大石上坐着,望见远处燃起了数十堆篝火,忽想起昔年与李世民一同征战在外的情形,心中一时激荡,一时感慨,一时哀伤,不觉往帐中取出了昔年两人共把玩过的短笛,信口吹奏了起来。
一曲未终,笛声戛然而止,英华蓦地放下短笛,厉声低喝道:“谁在那儿?”渐重的暮色中她看不清来人是谁,但却能清晰地听见来人慌张急促的呼吸声,听着脚步,该是名女子。
“夫人,不好了。”来的正是英华随身的侍婢,她来不及喘匀气,略带着些哭腔道:“殿下教圣上拘在了帐内,跟前伺候的内监说圣上动了怒,不准殿下出帐,仿佛,仿佛是同今日驯马的事相关。”
英华自大石上倏地站起来,圣上拘责秦王并非头一回,近两年来时有发生,这婢子慌怕成这样,只怕这一回与往常的不同。果然,侍婢捂着心口喘上一口气,又禀道:“御前的夏内监说,今日午后圣上歇过觉,太子随侍,说起驯马的事来。太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忽就说了殿下坠马之后说的话,只说殿下摔糊涂了,竟道:‘天命所授,将临世而治,又岂会白白摔死了。’圣上当即盛怒拂了案几,命人拿了殿下去大帐问话。”
不对!英华捏紧了拳头,彼时她亦在场,听得分明,根本不是这句,这句无疑是太子杜撰了来祸害秦王的。“现下如何?”她迫急地问道,她原是在场的,秦王说了些甚么,未说甚么,除却太子,她再清楚不过,便该去圣驾前替他分辨分辨。
“奴婢来时听闻殿下分解了几句,圣上责他巧言令色,阳奉阴违,并不信的。现下已除了亲王的冠带,羁押在……”
侍婢的话未完,又有人气咻咻地跑上来,这次喘气声粗重乏力,应是名上了年纪的男子,英华转了转头望去,却是吴内监。她扬手朝那侍婢挥了挥,“你且去罢,莫慌张,再去大帐那处探听探听,仔细着些。”
侍婢屈膝一礼,匆匆离开。却说那吴内监,好容易走到英华跟前,扶了腰喘得骇人,却仍坚持要行完礼。英华猜度着他大约是要待那婢子走远了,方好回话,故也不拦他,只随他去作礼。
果然,隔了片时,他从窄袖拢中拈出一页叠得窄小的纸,四下望过,“东都来的消息,还请夫人速速回殿下,好教殿下知晓,早作准备。突厥异动,颉利可汗挥突厥举国大军南下,直奔渭水,估摸着也就这一两日便能接着传报。”
英华心头大惊,接过纸,快步走进营帐,灯下展开来看,却见纸上只寥寥数句:颉利、突利同犯,二可汗互猜不深信,宜亲率百人深入面谈,突利重利轻义,许以贸易利好,使之心动。另使颉利获悉突利之异心,离间二可汗,可使突厥不战而退。经此可重获兵权,亦可获朝臣归心,务要把握,切记切记。
英华认得杜如晦的字迹,默念数遍,好似从前每一次征战,姊夫在秦王身边出谋划策,她便深信必定能克敌大获全胜。此刻他人虽不在,计策已到,英华慌跳的心倒渐平复下来。送走吴内监,顺了顺半晌思绪,仍是不知该如何告知拘束中的李世民,直在营帐中团团急转了大半夜。(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千钧一击(四)
不待天亮,英华便再忍耐不住,召来那报信的侍婢来问过李世民羁押的营帐位置,也不顾忌苦守了近三年的规矩礼法,趁着天色尚暗,悄悄寻摸过去。
好容易守到天色微明,正是戍卫将要换班的时辰,她原想在戍卫换班时寻个空隙,能同他说上几句话。却未料不等戍卫们换班,便急匆匆地奔来两名内监,有一人手中捧着一方朱红的木奉盘。英华借着蒙蒙亮的天光探头一望,奉盘上端端正正地放着的,正是李世民昨日佩戴的,昭示着亲王尊贵的青白玉饕餮纹发冠,另有一堆瞧着似是一条躞蹀玉带。
“老奴奉圣人口谕,特来侍奉秦王殿下更衣重束冠带,还望校尉行个方便,好教奴婢们完了差事,尽快回去覆命,大帐那头可是等不起……”一名年纪稍长的老内监一板一眼的声调飘过来。
守卫的校尉也不啰唣,侧开身子,挥手示意让路。英华又向外探了探身子,眼见着天将要大亮,仍是不得见秦王的面,心下不免急躁。
不出半刻,尚着着素面单袍的李世民火急火燎地自营帐内冲出,两名内监低头小步跑着跟在他后头,青白玉发冠倒是在他发髻上端端地束着,躞蹀玉带却仍在内监托举着的朱红木盘中。
英华直愣愣地望着李世民往大帐方向大步走去,这情形完全是她意料之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处毕竟不同于弘义宫。她到底没敢硬闯上前拦他的去路,眼睁睁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重重错落的营帐后头,只得原地跺跺脚,自回营帐去了。
回至营帐,便有侍婢来禀她,今日原说定的亲王郡王们的猎鹿赛已然撤了,不仅猎鹿赛撤了,各处营帐皆已领了传话,即刻就要动身回京,不得有片时的延误。英华登时恍然。突厥人果然打了过来。此刻呈报该是已日夜兼程地送到了这秋狩场中。
当下没有二话,各处一阵忙乱,大车辚辚,人仰马嘶。另有内监忙不迭地往朱雀大街净路开道。时至正午。诸位皇亲贵戚们,终是各就其位,各安其宫了。
英华心内多少有些憾然。自入这弘义宫之后,整日里耳闻莺莺燕燕,满目花草扶疏,衣香云鬓的,教她丧气得紧,好容易出去一趟,也未能与旧日同袍一叙,更不曾将那金戈铁马的景致看个够,便又回到了这座精巧奢华的大笼中。
但眼下她怀中还揣着杜如晦的短笺,便将那遗憾之心分了大半出来,惦记着如何能赶紧传信予秦王,不至于耽误了大事,偏这一等便是五六日都不见秦王回至弘义宫,她随身的侍婢日日去宫门口听着消息,往返折跑,几乎要跑细了一圈腿,也不见秦王人影。只把英华急得恨不能去闯宫。
九月初九前夜,英华焦躁至无以复加时,跑得满头汗水的侍婢冲进她院子的正屋,来不及行礼问安,指着外头的来路道:“殿下……殿下回来了,正往……咱们这院来。”
如此,英华方才如释重负。
次日便要出征迎战突厥人,英华忙交付了短笺予李世民,待他细细阅看过,她在一旁期期艾艾了好半晌。李世民只当她是不舍自己出征,探臂揽过她笑着抚慰,“这也不是头一遭出战,这些年来不敢说出战过百,也绝不少于五六十,这原已是家常,为何又要担心?”
英华心中暗道,我再披戎袍,与你做先锋可好?这话在唇齿间转了又转,终是教她按压了下去。说出口又如何,初入弘义宫时,正逢征剿刘黑闼,李世民几番出征,初时英华缠磨着他要与他一同去,他总笑着说她已为人妇,军中多有不便,不允她去。她搬出平阳公主来驳他,他却反诘,可否放心留四郎独自在宫中,这便令她哑口无言。时日一久,她再不提这话,只每每在心中暗自扎挣一番,待战事一完,失落过后,寡淡无趣的日子又一日日地照常过着。
她咬了咬嘴唇,努力忘记方才心里嘀咕的话,与他的众姬妾一样,绽开一个娇柔的笑容,回身勾着他的脖颈。英华只一味扯着笑,并不说话,心内再明白不过,自成了他的姬妾,纵是万千宠爱,也再不能像从前战场上那般心神相映,剖心相交了。
穆清坚持不让她嫁入李家的缘由,在她十几岁时尚不能十分懂,只晓得阿姊定是一心为她着想的,便不再深究。而今她已将这道理悟得透透的了,所剩下的不过就是暗藏心底的一抹苦笑罢了。
……
这一战甚是凶险,突厥二可汗向长安围逼来,新生王朝的兵力在连年不休的收缴战中多有折损,应对个把兵变叛乱尚有余,可面对突厥倾国而来的铁骑不免畏怯。长安城墙仿佛已能感受到铁蹄踏地的震颤。朝中的权臣们才刚尝到安定与权利的滋味,眼见着到手不几日的荣华即将要灰飞烟灭,连日来朝中无不惶惶。
李渊年事已高,拼杀之心也在这几年的温柔富贵中消磨殆尽,竟召来了裴寂与太子等人,仓皇地商议起迁都的事来,大有要与突厥分庭而治的意味。消息不胫而走,长安城中不论平民商客,还是官宦人家,无人还能安坐于室。
整个长安便在惊惶不安与失望心凉中苦熬了一月有余,在秋风秋雨将满城的树叶染成金黄色时,相州捷报挟风带雨地直冲进城。
不出几日,朝臣与百姓齐聚城门,迎回了一兵一卒皆不曾折损的秦王。百姓敬之畏之若奉战神,朝臣们虽不能明言,心下到底是将秦王与太子细细地比较了一番,群臣的心愈来愈疑惑:安稳坐朝,不时在战场上捡漏的太子,究竟能否令城邦安定,外族不侵。更有甚者,已然将秦王视作君王。
秦王回城十日,穆清从弘义宫出城的一路,坊市间,酒肆内,听闻的对秦王的赞颂之词,言辞至极,几乎起腻。
临来前杜如晦嘱她带话予秦王,称如今功高威立,无需过谦,只将以天下为己任的态势摆在明面上即可。照着眼下这情势来看,秦王恐怕早已被架在了高处,便是一味自谦不肯拿出心怀天下的款儿来,也是不成的了。
秦王正春风得意中,自是不必担心。四郎书念得极好,杜构杜荷伴着封了中山王的李承乾念书,也算安分,亦不劳她费心。长孙氏自英华入宫以来竭力掩饰在大方得体之后的落寞,穆清虽看得清晰,却也是懒得理会的。
惟有一桩,引得她的心思转了好几圈,便是英华的形态,见一次黯淡一次。这一次见,原该是阖宫上下欢欢喜喜的日子,英华竟是慵懒无意,一副百无聊赖漠不关心的模样,全然不见往日华光异彩的神气,只在教导四郎骑射时方能打起些精神来。这一日日下去,恐是要不好。
思绪在脑中翻腾上几遍,便到了城门口。如今她已不必再混杂在康三郎的商队中进出城门,几个大城门的守将,早已在秦王的运作下,悄然换成了贺遂兆留予她的那些人,极是得力,若不是因为一个女子骑马赶路太过惹眼,她甚至无需换男装。
穆清出了城门,在黄土官道上纵马肆意跑了一阵,忽然大悟,英华原是关不住的,宽广旷野、自由不羁方是她的天地。弘义宫上算不得甚么深宫,却也将她束缚得如一朵日渐枯败的花,有朝一日如秦王登了大宝,那真正的深宫高墙,教她如何存活。
说到底,毕竟是自己误了她,穆清暗定下了主意,待秦王荣登,英华若是肯去,她想尽法子,哪怕要与君王为敌,也要带她出宫。
这一路行得极畅快,她隐约觉察她与杜如晦苦苦等待,为之暗中辛劳操持了三年的日子已是不远。只求秦王果真能如杜如晦所料的那般,速速地收拢起民众朝臣们的心,也巴望着太子一党能忌惮慌张得蠢事连连,愈是对秦王步步相逼,酝酿许久的那一刻便来得愈干脆。
出了长安地界的大道不见一人一车,穆清不由又加了一鞭,惊得坐下的马猛向前蹿去,跟在她身后的两名侍卫唬得惊呼,“夫人,仔细惊了马。”一时又追赶不上,心急之下,也不得不感慨,这些年洛阳长安两地折返奔跑,倒磨得这位夫人的骑术越发精进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千钧一击(五)
转眼武德九年的仲春翩然光顾,谁也不曾留意到,轻柔和暖的春风吹了一夜,清早一推门,阳春里带了新生草叶气味的风扑面而来,且带了一股醉人的气息萦绕于洛阳城中。
思顺坊的坊门早已落锁,一驾宽大的马车自大道上驶来,车厢顶檐和马脖子上的铃铛俱被摘除,故漏夜行驶,只剩了马蹄哒哒和细微的吱呀之声。马车稳稳地停在思顺坊的坊门口,上夜的武侯揉了揉眼睛,眼前确是一驾内敛却底蕴气派的马车,连驾车的车夫都透着一股子肃穆。
车上有人跳下,上前向那武侯递过一块牌子,低声道:“小心做你的活计,莫要高声张扬,仔细惊了贵人,各自难为。”武侯从坊门逢中接过牌子,一手举起风灯照看,这一看,唬得他霎时完全清醒过来。
递来的竟然是一块天策府的牌子,天策府的牌子他也见过几回,倒也罢了,通常不过是主簿计室、仓曹参军之流,顶多不过是从事郎中。这一回,递过来的牌子上赫然铭刻着“天策上将”的字样。
这几个字在上夜武侯的脑中一转,天策上将,不正是京中的那位秦王殿下么?当下他连偷眼瞥那驾马车的勇气都消了下去,赶紧低头开坊门,束手靠立一侧,恭恭敬敬地将那马车迎入坊中。
一盏茶的功夫,思顺坊杜宅内院的曲桥上,一条身影向临水的正屋疾步而去,不一会儿正屋廊下半夜报事的云板叩响。
杜如晦倏地自床榻上坐起。倒吸了一口气,激出些许冷汗来。穆清亦被云板叩声惊醒,拥被坐起身,迷蒙中再看杜如晦凝重的神色,不由惶然抓住他的手臂,“出了甚么事?”
“阿郎,娘子,英华来了。”外头杜齐有意压着嗓门的回禀声落在穆清的耳中,竟是比那云板更教她惊心。她头一桩便想起了四郎,心口突突地乱跳。不敢想又不得不去想。可是四郎出了甚么事。
两人忙不迭地穿衣着鞋,开了门匆匆随着杜齐赶往前堂。
英华满脸焦急地在厅堂内坐着,身边只随了一名侍婢。穆清跨进门的脚顿了顿,险些被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