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云来往月疏疏-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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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冰块”是什么时候睡的,等我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房里了。看看四周,咦!我怎么睡到了大床上,转头一看,佑佑也成“大”字型的躺在我身边。
心里暗想,这“冰块”好象也不是真的那么“冷”嘛!
只是那天早晨我的结论下的早了点,之后几晚,每次在我说要跟佑佑去睡的时候,“冰块”也不开口说让我们睡大床他睡小床,我也不好意思自己提,只好又跟佑佑挤小床上,只是,第二天醒来,一定发现自已和佑佑是躺在大床上的。
这家伙,好象就喜欢半夜里做搬运工。这人“冷”到不算极致,想想到还有那么点小可爱的地方,这“别扭”的个性到是真的到了极致了。
番外2:苏淡云(一)
我不愿意回忆我十二岁之前的事情,对于我、对于当时苏家的大当家苏老夫人来说,那都是一个再也不愿提及的阴影。
那一年,那个被我叫了十二年“母亲”的女人死了,苏家给她办了隆重的喪事,并把她葬在了苏家祖坟,那是个对于很多死去的苏家人来说,算得上荣耀的地方,我却知道那里是她最不想待的地方,就象她十二年来不愿意待在苏家一样。
我六岁就跟随苏老夫人(也就是我的奶奶,不过她从来不让我这么称呼)身边学习怎样做一个苏家当家人。她说这是我的命,是每一个苏家长子长孙的命。她说我那个不争气的爹是这样,甚至我以后的第一个儿子也会是这样。
那个封闭的小院子是我后来六年里一直住着的地方,没能出过院子一步,每天都有好几个先生进来教我读书。除了这些先生,除了服侍我的下人,我没有机会见其他人。苏老夫人隔半个月会来看我一次,说的最多也就是苏家的责任。即使那时候我并不懂,每半个月我也要跪在那里,听她讲足一个时辰。大概过了一年,那个女人也被允许每个月进来看我一次。
在我十二岁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再也没有在心里把那个女人当做母亲,就象在她心里,一直没有把我当成儿子一样。我是跟她最恨的人长得很象的人,我是她最恨的人的儿子,所以,我也是她恨的人。
但那之前我并不知道,在那个苦闷如牢狱般的院子里,对于她到来的日子,我总是充满期待。虽然见面的时候,她跟以前一样,对我冷着脸不说话,但是能坐在她身边,喝着她带来的甜汤,我仍然感觉那是我几年里唯有的温暖。
十二岁那年,我被带离了那个院子,每天跟着老夫人,开始学着掌管苏家的生意。虽然仍然没有自由的时间,但能跟着老夫人走出苏家大门,到各个地方的铺子里走走,那也让我心里感到暗暗高兴。
因为我的身体一直很瘦弱,苏家人虽然没有学武的先例,老夫人还是决定给我请一个教武功的师傅,想让我强身健体。我就这样认识了我的师傅慕容青,还有当时只有五岁的师傅的女儿慕容玉琳和十岁的莫雁离,他是二师伯肖南生的徒弟,我后来也叫他师弟。
如果没有师傅,如果没有通过师傅再偶尔见到二师伯,或许我到死的那天,也不会有机会了解上一辈人的那些恩怨,也不会把心底那唯一残存的温暖的感觉彻底磨灭。有时候我总在想,或许那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二师伯是个有名的神医,经常在外游走,每年里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会来师傅这里,主要也是来教寄养在师傅家的徒弟莫雁离,那时候因为师弟年纪小,一直跟慕容师傅住在京城,到了十二岁以后才跟在二师伯身边。也刚好是凑巧,我认识慕容师傅没几天,二师伯刚好回到京城,我也见到了传说的这位神医,然后我也知道了潜伏在我身体里的秘密。
十二岁的年纪,长达十年的喂毒,那是怎样的怨恨?我不能理解,而且那个人还是生我的母亲。如果没有六岁那一年的完全隔离,如果不是后来只能一月见一次面,二师伯说我怕是早就应该不在了,而且一般的大夫根本找不出病逝的原因。
没有人知道一个深宅大院里的苏家大夫人从哪里找来这样奇特的毒药,而且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的整整下了十年。她恨的应该是我那个不争气的爹吧,一个不顾她的意愿抢娶了她,又长年沉溺在青楼妓院,甚至后来为了一个红牌姑娘闹到被老夫人赶出苏家大门的地步。所以她开始恨长得越来越象他的我?恨我的骨子里流着他的血?没有人弄清楚这些问题,在老夫人知道真相还没找她之前,她就服毒自尽了,一口气吞掉了原来还要继续下给我吃的那些毒药。
于是,一个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急病而亡的苏家大夫人被风风光光的下葬了,甚至我那个当时还在外面的爹,也是这么认为的吧。苏家的声誉和面子容不得这样的真相暴露在众人面前。所以,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老夫人、我、慕容师傅和二师伯,还有几年后才知道的师弟莫雁离。
我再也不愿意想到那曾给我带来温暖的甜汤,甚至不在食用所有甜的食物。长年的积毒在二师伯的妙手下,并没能要了我的命,但那种伤害却是根深蒂固的,即使我想忘记,一年里也总有那么几次,它会毫无征兆的跑出来提醒我曾经经历的事实。
十四岁那年,离家四年的爹回到苏家,带来一个刚出生的女婴,痛苦流涕地请求老夫人收留这个孩子。看着那个襁褓里的孩子,我觉得很是悲哀,总想着外面的世界多好啊,苏家这么肮脏的地方,来了也不是好事情。
十六岁的时候,那个我一辈子也没能看懂的爹去世了。去世前的那两年里对于那个难产死的红牌姑娘的痴念,让我觉得即可笑又难以理解,这个男人跟那两个女人,甚至中间有更多女人的故事,我没有兴趣去探究。这些个痴痴恋恋、爱与不爱的事情,我不认为以后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十八岁的时候,老夫人也去世了,弥留之际,宣布我成为下一个苏家的大当家。我在一片反对声中接过了老夫人留下的担子,对于这个位置,我没有欲念也不想逃避,真如老夫人所说,这是我命定该做的事情。
二十二岁我成亲了,娶的是扬州左家庄的女儿左月月。对于这桩婚事,我没有太多抵触也没有感到欣喜,这是我总归要走的一条路,什么时候发生,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很多人认为我跟左家的联姻,是为了苏家的生意。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只不过在那前一年,我想着该是成亲的时候,左老爷在一次见面时刚好提到这个事,所以我就同意了。或者换成其他人当时跟我提,我也会同意的。有些路一定要走,陪我走的人是谁,我并不关心。
成亲那天,当我掀开她的的红盖头时,那双大眼睛还是让我闪了一会儿神,很亮很干净。我当时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把这样的姑娘家带到这么复杂的苏家来。只是,她似乎总是很怕我,面对我时,总是不爱说话。我有时候也暗暗嘲讽自己,我在期待什么呢?在这个勾心斗角的苏家,我冷酷无情的性子已经让许多人忌禅,不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到现在还掌握着苏家大当家的位置,还守着老夫人说的该是我有责任守住的苏家的产业,才能至今还好好的活着吗?我想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吧,或许就这么过一辈子……
我一直知道慕容师妹对我的心思,只是在我心里,她一直是我应该要保护的妹妹,因为她是救过我命的待我如父的师傅的女儿,也仅仅是这样。而且,她从小跟师弟雁离订了亲,雁离可以说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知已的朋友。虽然我知道,对于慕容师妹,他或许存在更多的也是如我一样兄长般的亲情,我看得出,并没有其它更多。只是,为了责任,他会毫不反抗地接受这样的亲事,将来也会给慕容师妹最好的照顾。
我与他的心思,我们俩彼此都很清楚,所以,即使慕容师妹经常吵着要住到苏府,我也没有反对。因为我知道,我与她之间只会是兄妹,也仅仅是兄妹。
慕容师妹与左月月相处融冾,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慕容师妹经常带她出去,看到她俩在一起,总是很开心。我给不了的东西,如果她能从其它地方找到,对她来说,或许也算是好事情吧。
成亲一个月以后,在很多场合,都会有人跟我提起纳妾的事情,或许在外人看来,冷酷无情的苏淡云可以为了跟左家生意联盟而娶左家女儿为妻,也就可能为了其它生意纳其他家的女儿为妾。有一次跟雁离喝酒时,他也问这件事情。我说,只要有了苏家的继承人,我就不会纳妾。我知道为了苏家下一个当家人,成亲这一步是我必须要走的一步,如果有了继承人,我又何苦去走更多步呢。
相处三个月,我跟左月月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也就十几天。她似乎并不是很愿意见到我,见面时总是胆胆噤噤的。有次偶然看到她跟师妹在一起,笑的那么开心,才想着她也是有那么开朗的时候,应该是我的存在,才使她变成另外一面的吧。
如果没有后来那件事的发生,我以为我与左月月之间,就会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有情无情对我俩来说都不重要。
那天撞开客栈的门,看到左月月跟她的表兄衣冠不整的躺在床上时,我并没有感到受伤的心痛。那样性格的人,我也不相信会做出这种事来。只是,我也知道,发生那样的事情,我跟她之间不可能再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事情闹得很大,尽管动用了许多势力,但这件事情仿佛预谋一般,很快被更多人知道。我能感觉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我没有把她表兄带回苏府,而是随随便便关在客栈的柴房里。果然,第二天就有人来报说他逃走了。我知道,没有人对质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叔父堂兄们很快来势凶凶的上门了,拿出诸多的苏家规距和家法来,要严惩这件事情。我敢肯定这件事与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肯定有着关系。在我决定成亲以来,他们很多人都在坐立不安了,因为只要我有了儿子,他们便少了更多的机会。因为少了另一个人的对质,事情变得一时难以定论。我也很奇怪,如果整件事情都是他们操纵,最后怎么可能会放走左月月的那个表兄呢?这是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的事情。
我许诺一定不会让左月月再待在苏家,他们才满意的离去,否则他们就要求把人交出来让苏家那些长辈们一起审问。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论结果清白与否,走到那一步,无疑都是条死路了。
过了几天,左老爷也上门了,我们谈了很久,最后商定送左月月离开苏家,我负责把人送到扬州,然后他再派人送到杭州。我用京城一栋八百两银子的宅院换了左老爷在杭州那栋值三佰两银子的梅苑,多余的五百两还没有来得及结清,又从左老爷那里听到左月月怀孕的消息,当时就决定那五百两就交给左老爷,让他每年送到梅苑去,就当是梅苑每年的家用。
第二年四月,左老爷来信告诉我左月月生了个儿子,当时好象并没有太多喜悦,只是松了口气,我以后终于不用强迫自己也不用强迫别人再去做成亲这种事情。虽然没有休离,但因为左月月的离开,而且我又一直没有纳妾的准备,苏家那些人到是对我的戒备放松了很多。他们一直以来都不是很清楚那个孩子的存在。
其实从左月月搬到梅苑以后,每个月杭州都有人给我送来梅苑的消息,她安安静静地待在梅苑里面,前面几年似乎都没有什么动静。我想这大概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吧。后来听说她在西湖落了水,后来又醒过来了,然后又是半年多的安静,再后来又听说雁离似乎跟她相识,还经常去梅苑,最后还开了家叫淡月居酒楼。
我想我与她之间,可能永远都会这样了吧。如果还有交集,或许等孩子再大两岁,我仍然是要将他接回苏家的。至于左月月,如果她愿意,我并不反对她回苏家,如果不愿意,我也随时可以放她离开。只是孩子,终究是属于苏家的,以后也会跟我一样,成为苏家的当家人,我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条路,可是跟我一样,他也没有选择,这也是他的命。
番外2:苏淡云(二)
雁离师弟从杭州回来了。
很多人都以为,雁离是因为三年前慕容家的退亲,所以才伤心离开,三年来未回过京城。其实不然,每年里因为我身体的原因,他三年里几次悄悄回过京城,只是没有惊动其他人,又悄悄离开了。
三年前慕容师妹闹着要退亲的时候,雁离来找过我。我告诉他,不要考虑我的因素,只考虑自己的想法。他知道慕容师妹对我的心思,同样也清楚我对慕容师妹的无意。他曾经问过我,如果因为慕容师妹的坚持,以后师傅一定要我娶慕容师妹为妻或纳为妾,我是否为同意。我说永远都不会。然后就听说雁离回去同意退亲,大概他也是想明白了,他与慕容师妹之间,不可能有其它,而他跟我一样,也不愿意伤害待之如妹的人,如果强迫在一起,最后恐怕剩下的只有伤害。
雁离是个性子很淡的人,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即使与我不同,他脸上时时都带着微笑,事实上我了解,骨子里的他跟我一样,也都是极冷淡的人,什么东西都很难落入心里。
我第一次看到他用那样的表情跟我说话,即使装着再平淡,我也能看出他眼里的挣扎和困惑。他一遍遍的告诉我,应该去杭州接左月月回来,他说那个叫佑佑的孩子有多聪明多可爱,但他大概自己并不知道,他跟我说的最多的名字仍然是左左,那是左月月告诉他的小名吗?
我成亲的时候,他跟二师伯在外地,后来他回来了,刚好是左月月出事的那几天,所以在苏家的时候,雁离跟左月月并没有见过面。
我不知道他们在杭州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是针对我惯有的淡漠的态度,雁离第一次朝我发了脾气。他说师兄你不要总是这样对什么人都漠不关心,他说你以为我愿意回来告诉你这些吗?我甚至希望你永远不了解,永远都想不起他们,更希望他们跟你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他说因为你是我的师兄,是我朋友,所以我才回来了……
那天他说了很多,也许是醉酒的关系,我第一次看到他喝醉了酒。离开的时候,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跟说我了一句,如果师兄不愿意给他们更好的照顾,那就请师兄放开他们吧,这或许也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她最想要的结果,雁离的意思是左月月最想要的结果是放开她吗?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跟她并没有再见过面。当初与左老爷谈的时候,我们俩都认为这种方式是当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原来,在她心里,休离才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吗?
罢了!就去看看吧。
她带着孩子进来的时候,我没有抬头看她,那一刻我甚至有点害怕看到她和那个孩子,雁离的话总是重重的砸在我的脑海里。
她轻描淡写的开了口,“请问,苏大少爷!你有空告诉我让我们来做什么吗?如果只是来参观你辛勤查帐,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你有空了再通知我们。”
想都没想,我问,“你是谁?”
这是她的声音,却不是她对我说话的口气,她对我也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那么长一句话,更不会如此态度轻松的说话。果然如雁离所说,她已经忘记以前的事情了吗?还有,她真的是左月月吗?
四年没见,她的样子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四年前的她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四年后则变得成熟了,眼神里闪烁着自信而又倔强的光芒。她直直地看着我,没有象往常一样闪躲和不安!
我看到站在她身边的孩子,象是看到我小时候自己的影子,他一脸好奇地看着我,眼神清澈而又明亮。我在想,曾经的我也就这样眼神吗?
旁边的她不知怎么“噗”的笑出声来,仿佛看见我跟孩子站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她是第一次在我在场的时候笑,以前我只有偶尔看见她跟慕蓉师妹在一起,才会有笑的时候。
“你到底是谁?”我再一次发问。
“你说我是谁呢?你想要见谁?说出来让我核对一下,如果不是我们俩,那我们就好回去了!”她仍然轻松而又嘲讽说着,好象我的问话又多可笑。
为了看清楚她手腕上的胎记,我抓住了她的手,而且也如愿看到了那个月牙儿形的红色胎记。孩子扑过来对我拳打脚踢,口里叫着“放开我娘,快放开我娘,你这个大怪物!”我当场愣住了,那个孩子抱着我的小腿,我一动也不敢动,我想去扶住他,只是伸了伸手,还是没有敢去碰他。
那是一种很怪的感觉,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面前,仿佛是身体里突长的一块,一下子就离自己特别的近。
我看到他俩亲密的抱在一起,孩子偎在她的怀里,一脸戒备地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很羡慕那个孩子,记忆里很小的时候,我也渴望那个叫她母亲的女人有一天能这么对我,只是除了冷着脸,她甚至没有让我靠近过她。
问到那个孩子的名字,她却对那个孩子说,“宝贝,告诉前面那位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她给孩子起名叫左佑,不是姓苏,而是跟着她姓左。她说把在苏家的一切都忘记了,甚至连我也是完全记不得了,还是身边的丫鬟们告诉她的。
我知道她似乎在故意激怒我,她激怒我的目的是什么?当我提到雁离的时候,她镇定的表情有了变化,而且眼睛发红,似乎就要流眼泪的样子,甚至慌不择路的站起来要走。
走之前她对我说,“苏大少爷,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以后,你没时间也不用再抽空接待我们了。如果哪天你认为我可以不是苏家少夫人了,麻烦你抽空写张休书送到梅苑来,我想我会很高兴的。”
送休书吗?会很高兴吗?这原来真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啊。
没有等我回答,她也没有再回头看我,抱着孩子就往门口走,还叫了声“小轩”,然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闯了进来,看看她没事,又从她手里接过孩子,甚至狠狠地朝我看了一眼,眼里有愤怒还有警告。
我走到门口,看见她步履不稳地向外走去,象是马上要晕倒了一般,旁边的年轻人伸出手去扶住了她,她回头朝年轻人笑笑,然后两个人相携着抱着孩子离去。
我跟云福说,用马车送少夫人和小少爷回去吧。
重新回到房里,我再也看不进任何帐本。脑子里总闪着孩子偎在她的怀里的样子,还有她与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