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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求不得·画瓷-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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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窗户吱悠悠地开了,丝绦探出头来含笑问我:“站在外面想什么?”

我走到窗户面前,打开折扇在她脸颊边轻轻摇着,若有所思道:“希望这一批红瓷能烧成功。”

丝绦像很久以前那样平静地对我淡笑,看我的眼神很认真,慢条斯理说:“烧红瓷最难控制的是火候,谁知道能不能成呢?这也需要看缘分。”

我说:“只是害怕没烧成,那些素胚也都废了,真可惜。”

丝绦取过我手中的扇子把玩着,一面揶揄我:“你是皇帝,怎么如此吝啬。”

我含笑不语,伸臂揽住她的腰,俯首凑到她唇边,“我对你何曾吝啬过?”

她扭身用背对着我说:“但也不见得多大方。”

我拽紧了她的胳膊不让她逃走,故意贴着她耳边说话逗弄她,“除了舍不得放你走,我还有哪里吝啬?”

她挣了几下,脸色微红:“叫人看见了。”

我回首一望,四下里干活的工人并不少。我们在一扇窗户里如此调笑,若是叫外人见了又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好长一段日子我都腻在章阳宫里,到底引起了不满。

前日母后专程上御书房见我,算一算,母后好几年没踏入御书房了。若不是极要紧的事,想必她也不愿冒着后宫干政的名头来找我。

她叫我注意些分寸,那些王公大臣们将女儿送进宫不是为了独守空闺的。

我有些郁闷,辩道:“又不是朕要她们进宫的。”

“如今只有贤越一个孩子,谁也不可能同意立他为储君。”

“只因他身上有汉人血统?”

母后毫不掩饰,点头道:“对,他不能继承夏国江山。”顿了顿,又补充道,“倘若淑妃生下龙子,也是一样。”

我笑道:“这一点母后无需担心,朕和淑妃都不希望我们的孩子在宫廷争斗中苟延残喘,倘若她将来真的为我诞下皇子,我会赐他封地,让他逍遥自在地过日子。”

“若真如此,皇上更应该选择合适的人选来诞下储君。”

母后这番忠告不是没道理,可是我如今哪里有心力去顾及其他人。这时候我尽出最大努力去爱一个人,以求她能将自己的心完完全全交给我,稍有闪失便前功尽弃。我将一杯茶敬给母后,低头道:“母后,请恕朕力不从心。”

母后苦笑摇头:“皇上的心已被那汉女窃走了,当真是祖先造的孽,报在了子孙身上。”

我正想着再过一个月带丝绦去畅春园避暑,母后那边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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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端着一盅汤来了,说是皇太后赐的。丝绦命侍女接下,面色如常谢恩,转身面对着我的时候才露出几丝轻蔑的笑容:“皇上认为臣妾该不该喝?”。

她未免太聪明了些,知道皇太后有心对付她。

我将她拉入怀里,反问:“你觉得太后要害你?”

“那倒不至于这样下手。”她温顺地用下巴抵在我肩上摩挲,有条不紊说道,“皇上在我这住了好长时间,太后当然不高兴,赐我补汤是叫我识相些,劝诫皇上。”

“那你喝不喝呢?”

“我若喝了,岂不是要将你拱手送人?”她渐渐攀上我的颈,淡红的唇压在我眼角眉梢轻啄,水漾的眼眸中泛出一波一波的柔光,身子如那刚塑好形的素胚,轻轻一捏便瘫软了。

光天化日,连门帘都未拉上,我已然忘情地回应她的索求,断断续续说:“母后是担心……红颜……祸国。”

她双眼微眯,清雅地笑着说:“我便是要祸你的国。”

嘶哑的声音过分妩媚,我不再答话,专心吻着她。

心里暗暗想:若是能祸我一生,那我也认了。

一批红瓷浩浩荡荡被送进窑炉,生火,浓烟滚滚冒出来。

那是凝结了我们心血的瓷器,虽然丝绦告诉我这一批只是试炼,成功的几率不大,我却按捺不住心里的期盼,如同期盼她腹中尽快孕育出我的骨肉一样。

我将她的手牢牢捉住,手心都涔出了汗。

她微微诧异地问我:“怎么了?”

我苦笑,“害怕心血付诸流水。”

“十年才出一件极品,之前所有的心血也不会白费,都是宝贵的经验。”

“可我希望在万寿节的时候收到你还给我的寿瓶。”我喃喃细语,想起那件碎了的红瓷花瓶和她脚底流出的鲜血,若是能尽快地补一只给我,或许我不会时常想起来。

直到窑门关闭,我们打道回宫。

空中浮动着躁动的烟味,想来只要窑炉未熄,这股味道便无法除去,只能暂且忍受了。

我别了丝绦,去御书房接见大臣,询问皇陵修葺的进程。

湛蓝的天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狂风将一片片的白云冲开又席卷。

我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见了异象,茫然问齐安:“刚才是怎么了?”

齐安轻声答:“奴才没注意。”

许是我太敏感了,不过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还隐隐作痛。

大臣们私语片刻,派出一人上前问:“皇上可是龙体不适?”

齐安忙说:“皇上龙体要紧,改天再议也可。”

我紧盯着外面的天色,唯恐此时变天,雨水会渗进窑炉影响红瓷的烧制。

“皇上!”

御书房外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侍卫纷纷拔剑相挟道:“皇上与大臣在议事,小小宫女不得乱闯!”

我起身望了一眼,竟是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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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惊慌失措地闯到御书房来了。

定是章阳宫出了事,我忙唤侍卫放她进来,急切询问:“可是要紧的事?”

绿姝脸色苍白,嘴唇哆哆嗦嗦,“太后娘娘派人将淑妃娘娘押走了!”

“可有什么名目?”

“说要请淑妃娘娘去看戏。”

“往哪儿去了?”

绿姝重重地磕头哀求:“皇上恕罪,奴婢不知。”

我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了,自上回赐补汤给丝绦之后,母后那边没有动静,我也没去看望她。这回可是真的动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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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炙热,闷闷的热气从地下烘出来,像烧了地炕一般。

听说母后的凤驾接了丝绦往午门去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我只能匆匆赶过去,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突突直跳。从绿姝出章阳宫赶到御书房,再到如今往宫门赶,已经有半个时辰了。我想起方才在御书房瞥见的那一道晴空闪电,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母后若真想做点什么,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了。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出为何到午门去,有什么戏可看的?

越心急,越慌张,上门楼时打了个趔趄,一只香囊便从怀里掉出来,一颗颗佛珠自香囊中跳脱,纷纷顺着楼梯往下滚。就好似积攒了许久的希望一下子全部落空了一样,看着那些渐渐远离我的佛珠,头顶像压迫了什么重物,站都站不稳。

齐安朝底下的人斥道:“还愣着?赶紧捡啊!”

我暂且顾不得了,叫他们先捡着,自己飞快跑上去。

威严的午门如三面环山,门楼巍峨,阕亭肃穆。

母后站在门楼正中央,即便长时间吃斋念佛,那种傲然睥睨的眼神却不减当年。

丝绦安静地站在母后身边,像尊瓷像纹丝不动,死气沉沉。

我侧头往午门外面看,在阳光下发白刺眼的白砖地上,添了鲜红的色彩。

十三具尸首并排躺在断头台上。

或许不该说是尸首了,因为已经身首异处,头颅沾满了血,七零八落地散在一处。

那些血染红了地,一大滩一大滩,好似红袖。

“皇上来了。”母后扭头看着我,轻描淡写说,“哀家已经帮皇上处置了这一帮乱党。”

我悲哀地望着她,摇摇头,再摇头,却无话可说。

“余下的事,皇上看着办,哀家回宫了。”母后瞥了丝绦一眼,扬着头从她身边走过。

我还能怎么办呢?如置身冰窖,四肢百骸再无知觉。

丝绦仍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眼睛都未曾眨动一下,牢牢盯着下面被血染红的白砖地。

我不敢叫她,不敢打破这僵局。担心惊动了她,她就会从这门楼上一跃而下。

我也不敢过去拖住她,害怕她反抗、害怕看见她憎恶、狠毒的目光。

是母后做的,我什么也没做,但终究辜负了她、也辜负了我们的未来。我想,或许到此为止的结局还不至于太坏。

就这样一直安静下去,哪怕是表面也好。

“皇上……”齐安用极轻的声音唤我,“要不要送淑妃娘娘回宫压压惊?”

我茫然地回头望他,不知所措。

丝绦却突然转身朝我走过来,发髻上的步摇晃得很轻很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没出声,压着气息对我说:“蛮夷就是蛮夷,信鬼都不能信你。”

我能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心如死灰,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看着她摇摇欲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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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淑妃娘娘!”伴着齐安的一声惊呼,丝绦猝然向后倒下,我疾步往前捞了她一把,她重重倒在我怀里,脸色惨白。

夜里狂风大作,风灯被吹得左摇右摆,廊下的灯火悉数湮灭。

从午门离开之后,母后没回慈宁宫,径直来了佛堂。

在佛祖面前,她如此虔诚。仿佛下午发生的那一切都与她无关。

风在四周涌动,我进去之后反手关上了门,拿了蒲团跪在母后面前,垂着头说:“母后,我们罪孽深重,迟早会有报应。”

母后双眼始终紧闭,捻着佛珠说:“哀家从来都不怕报应,所有的罪孽由哀家一力承当。为了江山,为了祖先,哀家可以做的都会做。倘若哀家还有儿子,定不会选你做皇帝,你不配。”

“朕的确不配,可当初,是母后不择手段将我推上储君之位。”

“若没有我的不择手段,如今的察德便是你的下场。”母后将佛珠扔在一边,怒目瞪着我,“到头来,儿子还是责怪母亲替你选错了路。”

“我是赫连睿德,这一点无法改变。所以无论母后怎么做、朕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们生来就是茹毛饮血、残暴不仁的蛮夷,终究无法改变本性。可笑的是我活了二十几年才发现,所谓的汉化、儒术、佛教都只是伪装,我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我悲悯满腔,却只能发出无奈的苦笑,“朕如今只想问,母后从何得知她的真实身份?”

母后目光深远,迟疑了会才说:“丽妃。”

我点点头,觉得悲哀到了极点,却并不想怪她。本来就没有谁是完全可信的,迟早有一天真相大白,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原本设想好的一切美好都被打碎了,这般措手不及。

“刚才送回宫请太医来看过,她怀了身孕。”我黯然地说着,心底还有一丝残留的小小喜悦。应该是欣喜若狂才对,但看着她绝望苍白的面容,我知道这个孩子命运堪忧。她或许会和长兴一样,用极端的方式对待自己,只因为满腔仇恨。

“是么?那是喜事啊,让她好好养着罢。既然后患已经除去了,那哀家也不会再为难她。”

“事到如今,朕没有任何希冀,或许这个孩子令她生不如死呢?朕也一样。”我笑了笑,起身离去。踏着暗黄的光影,一步步迈向深渊般的未来。

窑炉里火烧得很旺,还有一日,第二次烧制就完成了。

红瓷要进窑烧四次:一是素烧,二是釉烧,三是红烧,四是金烧。

已经烧了半个月了,还有半个月就能完成。

我一心扑在这上面,只希望这一批红瓷能成一件,不求精品,只求能成即可。我想看看我们所付出的心血是不是可以成器。除此,我已经没有其他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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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

章阳宫夏木荫荫,却死寂得可怕。丝绦一直不言不语,对任何人都不理睬。

盛夏的时节,她光着脚坐在草地里一整日都不会动。

我每天去看她,隔着树丛、隔着窗户、隔着走廊看她,偶尔靠近她一点,她会冷冷说:“蛮夷,滚开。”

因为记忆深处的杀戮和战争,我很怕火,却忍不住到窑炉那边去看。期望孕育了许久的瓷器能快些出来,好让我千疮百孔的心得到一点点慰藉。

而且在那里,能看见她画瓷。

她总是需要打发时间的,于是捧着瓷瓶细心地勾勒。这种时候,她目光里毫无戾气,温和平淡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素胚,仿佛对待婴孩一样小心翼翼。我猜想,或许等她腹中的孩子越长越大,她会有些许改变吧。也只是猜想而已。

烽烟滚滚,将眼前的城郭包裹住,依稀有人逃出来。但他们无处可逃,被围剿、被火烧、被活埋。惊天骇地的哭喊声充斥着这片土地,令杀戮者更加疯狂。

褚国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个曾经辉煌的帝国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我们从遥远而寒冷的北方一路南下,畅行无阻。我不喜欢杀戮,但是摄政王偏要带着我上战场,叫我看着我们夏国是如何征服天下的。

那些浓烟呛人,带着一股焦尸的腐臭,令人作呕。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人,浑身着了火,朝我大声嘶吼。

“杀了他。”摄政王冷静的声音穿透那些嘈杂,直抵我耳膜。

我身上一直带有佩剑,但是瑟瑟发抖。我不想杀人,我给母后说过,我不想杀人更不想上战场去,母后却是听摄政王的。

“你是我们夏国的王,竟然连敌人都不敢杀。”摄政王说这话的语气中分明带了几分讥笑。

我愤然举起剑,朝那个人劈下去,喷涌而出的血溅了我一身,而他身上的火烧得更旺了。

他挥舞着双臂大喊:“蛮夷,老天会收拾你们……”

这是那个沙哑的声音最后留给我的话,我才八岁,只学了一点汉人的语言,可这句话,我莫名其妙地听懂了。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烧得面目模糊,烧得只剩骨头。

焦糊味、血腥味,很臭很臭。

“皇上、皇上!”

身后有人唤醒了我,将我从噩梦中拽了出来。咽喉干哑,好似是受了过分的惊吓。我杀过的第一个人,频频跑到我梦里来,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皇上,章阳宫走水。”丽妃明白这事情对我多重要,因此神情焦急。

我心头一惊,翻身下床,没多问一句话,随手抓起袍子就冲了出去,鞋都顾不上穿。像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冲出去,站在宫门处大吼了一声:“怎么会走水!”

隔着太液池,远远看见火光,浓烟窜上天,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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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都掩住了。

丽妃提着我的鞋赶了过来,“皇上,担心着凉,穿上鞋再去。”

我置若罔闻,直勾勾盯着那一团火焰。好像全部的心血都被那火熬干了一样,我还能为她付出什么?我还有什么?

齐安沿着阶梯飞快跑上来,气促道:“皇上,章阳宫主殿无恙,失火的是窑炉。”

丽妃问:“人呢?”

齐安答:“救出来了,已送回寝殿。”

丽妃放缓了面色,回头问:“皇上,是否摆驾?”丽妃伴我多年,对我的一切心思都了然。

我点点头,由她为我穿上鞋袜、整理衣裳。

齐安喊出起驾的时候,丽妃却退在了一旁。我还没问,她先开口说:“臣妾就不去了。”

我便走了,远远还能察觉出她在后面看我的目光。

我一直是有人心疼的,只是不爱惜自己。

去章阳宫的路如此熟悉,沿着太液池,一草一木皆是看惯了的,却总也看不腻。

一阵夜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浓烟。

齐安递上一块方巾,叫我好捂住鼻口,我没要,只顾着脚下的步子。或许是太过专注,我不知道自己走得很快,躬着身子的齐安都快要跟不上。

章阳宫里人很少,一如既往的清静。只窑炉那边有声响,宫人们在收拾残局。

止了身边的人,独自往殿里去。

四周弥漫着烟火味,就像穿梭在烽烟中,那些过往的杀戮气息又回来了,这么多年我最惧怕的东西。身为帝王,竟然怕火,说出来都很可笑。

可她偏偏与火为伴。

檐角的风灯照着廊下一隅,绰约的花影中落了满地花瓣。

镂空的花窗后,是那张冷漠的脸。冷得好像结了霜,丝毫没有因为她腹中的骨肉变得丰润而生动。她无动于衷,我也不会责怪她。

我走进去,看见她躺在宽大的椅子里,纱绸白衣及地,单薄得像一片纸。她那样安静,安静得很无辜,好像刚才那场大火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担心自己的声音在这样的氛围下会很突兀,因此迟迟没有开口。

直到听见她说:“不属于你的东西,即便到了手里也会碎掉。”

普天之下,什么东西是不属于我的呢?我笑了笑,说:“你还不是要为我生孩子。”

她突然坐直了身子,恶狠狠地啐道:“蛮夷,谁要给你生孩子!”

我常常来到她的窗外,独立中宵,然后悄然离去。她的人被禁锢在这里,但我找不到她的心在哪里。不过我愿意等,日复一日地等下去,只换来她无数次骂我“蛮夷”。

我想要摆脱那个噩梦般的称呼,不惜忘掉自己是匈奴人的后裔,推行汉化、尊儒术、修葺前朝帝陵、甚至为她在皇宫里建造窑炉。但只要我还姓赫连,就是她口中的蛮夷,茹毛饮血的蛮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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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之不去的梦魇里,那个面目模糊的人对我说,老天会来收拾我。

她就是老天派来的,如一片雪花轻轻落在我罪恶的生命里,融化成水涔入我的筋络骨骼,再狠狠地冻结起来,掌控住我的命脉。

无数次地试想,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出宫去,至多也就是个碌碌无为的皇帝,不会像现在这样卑微。但她是老天派来收拾我的,我有什么办法。

门外有人跪在燥热的地上回报:“禀告皇上,窑炉里的火浇灭了,不过那些瓷器都毁了。”

“窑炉的火怎么会灭?”

“火势蔓延得很快,为以防万一,便将所有的火都扑灭了。”

这是最后一次烧制,三日后能出窑。可火熄了,什么都没了。

我定定地望着隐含笑意的丝绦,寒心地问:“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放一把火,再叫人去灭火,连累窑炉也被熄了。”

她讥笑道:“红瓷是我们汉人的骨血,蛮夷凭什么得到?”

“我不配得到你,也得到了不是吗?”我慢步走近她,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一字一句说,“不管你多么不愿意,这一生你没办法逃离我的掌控。天下之大,除了皇宫,再无你容身之地。”

她只能呆在这里,被监视、被囚禁,我调了最多的宫女来看着她,不让她伤害自己和腹中骨肉。我要她为我生孩子,像我们约好的那样。

虽然我无法释放芳姨他们了,践踏了自己的承诺。但是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一个一无所有还怀着身孕的女子,还能倚仗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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