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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你是我的敌人-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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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远房亲戚,我也不关心他悟出了什么真道,我现在只关心我的卓敏,和下一步去哪里挣更多的钱给她治病。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这家中外合资的医院院长是一位澳大利亚女士,她说她喜欢看我在医院里推着卓敏散步的样子,热情邀请我俩一起参加晚上的联欢会。我迟疑了一下,答应了。

  草坪,篝火,社会各界人士,医院的护士医生和病人还表演了一些节目。卓敏已经能轻度活动了,她走下轮椅摆了几个漂亮的傣族舞的身法,赢得全场欢呼,她的脸庞被篝火映得红艳艳的,她气喘吁吁地问:“我漂亮吗?”

  “你是全场最漂亮的女士,不信可以拿镜子看一下。”

  “这个丑样子哪里好意思照镜子,上次化疗后我把镜子全摔碎了。”

  我一转身就把旁边一辆车的反光镜扭下来,举在她眼前——我凑过去,搂着她在镜子里很甜蜜地笑着,我亲了亲她不染一丝尘埃的头,说:“你没有头发的样子更有一丝空灵。”她柔软地亲了亲我,有薰衣草的柔软味道。

  澳大利亚女士祝我们永远相爱,还让我上台对着话筒说一番祝福的话,我对着话筒,很认真:“我永远要和卓敏在一起,无论什么情况发生,我都会拉着她的手,陪着她,我有能力一直陪她走下去……”

  掌声雷动,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过来祝福我们,说:“听着你的声音好熟悉。”

  很漂亮的一个早晨,只有云,没有风,只有太阳沉静地挂在天边,颜色深情,慈悲无限。

  我推着卓敏在医院的长廊慢慢地走,看外面的云被压得低低矮矮,下面有几点风筝似动非动,那些归来的燕子在被烟熏黄的屋檐下飞来飞去,衔着泥草把一个冬天的细节啾啾述说。

  四五个充满力量的男人走过来,我的心往下一沉,俯身亲了亲她,主动向他们走过去,那个面相和善的中年人问:“你叫杨一?”我点头,低声问:“能不能给我二十分钟,把她推回病房,相信我。”抬起头,一只手腕已被冰冷铐上。

  他把另一半铐在自己腕上,笑笑:“这样你就跑不掉了。”我深深鞠了一躬,压低声音说:“求您了,求您,就十分钟,就五分钟,好吗……”我侧头过去,发现卓敏正伸长脖子往我这边看,她在曲折的长廊那头温婉地问:“杨一,是谁啊?”我绝望中带着哭腔对警察说:“求您了,用衣服把我这只手铐遮住。”

  脸上火辣辣被猛扇一掌:“怕被她看见,你他妈就别干坏事!”

  她从轮椅上站起来了,惊愕地看着我满脸鼻血地被铐着走过来,经过她时,我故作镇定地对她笑笑。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匆忙把未被铐上那只手腕上的水晶递给她,而她苍白如纸,像一根蒿草跌倒在轮椅上,我用尽全身力气想扑过去,脑后一声闷响,我两眼发黑跪在地上……

  我已在铁窗里整整待了三个月,每天看阳光从高处一个窗口促狭地倾泻进来,一只蜘蛛在墙角结着网,我已观察出它行走的每一步规律,知道它什么时候出击,什么时候潜伏。

  我无比孤独,我突然明白所谓“孤独”不是指一个人孤单生活,而是你明明知道外面有一个人让你牵肠挂肚,但你却无法知道哪怕一点点消息。那是绝望中漫长无尽头的等待……卓敏病情继续好转了吗?我被抓走后她什么时候苏醒的?她知道我的事情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坏人……我对警察极尽配合,目的就是想多问点关于她的消息,但警察对我嗤之以鼻:“没出息的东西,老实点。”

  其实在警察来之前,我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潜逃,或者按计划投案自首。但我像一个饮鸩止渴的人,总是对自己说“再多待一天,就一天”,然后一天一天地守在卓敏身边,一天一天地靠近危险。我清楚地知道这种方式很不理智,但我无法自已,无法让自己离开心爱的卓敏。

  篝火晚会上,当那个面相和善的中年人走过来说我的声音很熟悉后,我猛地生出不祥的感觉,我报案的声音肯定被电话录音了……我痛下决心当晚跑路,我把存有房款的那张卡交给了燕子,我小心地查看了那支作为呈堂证供的录音笔,甚至准备好了几张地图,我想好了,绝不去自首,绝不!我无法肯定自首之后能否还见到她,我宁愿终生漂泊,也要保住能时时看到她的权利……

  那天深夜,我躺在她身边那张小小的行军床上拉着她的手讲故事,我想趁她睡着之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我在一张纸条上编造了一个故事:“刚才苏阳来了,很急,我和他要去考察路段,大约两个多月吧,由于在高原,手机信号不好,我找到座机给你打来。医疗费我已托付燕子转交,一定回来陪你过儿童节,勿念……”

  我躺在床上给她讲着故事,她很快睡着了,我慢慢抽出手来,拿上包正准备出门时,突然听到她喃喃自语:“别让我一个人,我怕,抓住我的手……”一瞬间我愣在门口,这句话正是几个月前她打胎前进入手术室时对我说的,当时我狠心地抽走了手,她泪眼婆娑如同揉碎的花儿。我突然想起我曾经的誓言,绝不再在她需要我的手时抽开……

  我轻手蹑足返回,继续躺在她旁边,把手放在她的掌心里。那一刻我变得很平静,好像在等待命运的安排,等待警察出现在我面前……我已无力改变格局,但在此之前,我要拼命享受和她在一起的短暂时光。

  脑子一片澄明,我已想好:哪怕第二天早上我就要死去,也要这样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等待天明,等待花开。

  现在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我不应该让她看见我狼狈的样子,我应该是一个好人的形象,那天走廊上的情景对她身心的伤害实在太大。

  铁门的小窥视孔被掀开,警察厉声喊着我的号码:“有人来看你,动作快点。”

  走在监狱悠长灰涩的走廊时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她来了。一定是她,前段时间我突然收到两条点五“中南海”,只有她才那么熟悉我抽烟的习惯。她胖了没有,她脸色红润多了吧,按照医生乐观的推断,这段时间她的病情应该大有好转,我想好了,见着她时我一定要说清楚——“我真的没有杀人。”

  拐弯时透过缝隙我依稀看见一个纤细女孩的身影,我的心中如有鼓点猛擂,我快步走进那间房子,失望,失望像漏勺一样漏走所有的想像……是燕子,她旁边是齐帅,拿着两条点五的烟。

  他们告诉我,她的病情恢复得出奇的好,医院已把“地中海贫血症”列为头等攻关课题并取得重大突破,今天正是给她采取新的脊髓移植手术的时间:“但手术很复杂,前后一共要进行两次,时间需要三个月左右吧,加上康复时间,半年后你就能看到比以前更漂亮的她了。”我敏锐地看着齐帅和燕子的眼睛,发现他们充满真诚和喜悦。

  “那天真的很危险,你被抓走后她休克了,病情有恶化的趋势,澳大利亚的那个女院长调动全院最好的医生把她抢救过来。老太太很愤怒,她一度准备以医院名义起诉警方,甚至以国际红十字协会理事的身份提出抗议……后来看卓敏恢复得很快,也就作罢。对了,这是她进手术室前托我带给你的字条。”燕子把一张字条亮给我看,我熟悉的字体,由于狱警不准随便当面递交字条,所以燕子就帮我念出这一段字:

  杨一,我从来就不相信你会杀人,我要把身体养得好好的,我一定在外面乖乖等你,我们一起带着宝宝散步,生儿育女,我答应你,我们就要两个女儿,加一个儿子。

  我如获至宝,隔着玻璃窗吻着那张字条,吻着字条上一个一个的字,燕子哭了,我却笑了,我说:“告诉她,我有充分的证据让自己清白。”我还让燕子转告卓敏,让她把那串水晶“消磁”,等我出来好戴。

  一个月过去了,我不再孤独,天天看着狱警转交给我的那张字条,背诵着字条上的那些字,我甚至数清楚了,连标点符号,一共七十三个字。

  我天天想像她的样子,直到后来都忘记了她的样子,或者说看到任何美好的事物都像她的样子,我还琢磨着“地中海贫血症”,异想天开着很多种神仙开出的灵丹妙药。

  直到法院判我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以保外就医名义,释放。

  我出来那天,正是盛夏,我从铁门慢慢走出来,听见身后“咣啷”一阵巨响,恍如隔世。我使劲吸了一口炙热的空气,有点眩晕,知了在树桠上不停鸣叫,太阳白晃晃照耀着远处的空地,我眯着眼睛适应光线,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打着花伞……

  我大步流星走过去,张开双臂。

  现在是2006年7月的某一天,我拿着一张精心制作的贴有照片的卡片,举在一个人的眼前,面带微笑地问:“请问,见过这个人吗?”

  “唔……没见过,这人哪儿转来的?”

  “好的,不打扰了,这是我的手机,如果您见到这个人能通知我吗,我是杂志社的,太谢谢了。”

  ……

  这样的情况我已碰到很多次了,但我一定要面带微笑,一个微小的表情就可能影响结果,我不放过哪怕一点蛛丝马迹,我以杂志记者身份寻找了北京大小所有的医院,我调查了几乎能调查到的医科所,我把范围扩大到了附近的城市,我甚至上网搜索……

  卓敏失踪了,准确地说她早就失踪了。齐帅和燕子合伙给我编造了一个弥天大谎!

  那天我走出铁门,太阳白晃晃照耀在远处的空地上,一个女孩打着

  花伞站在那里,我张开双臂冲过去。半年来的铁窗生涯中,我曾无数次地幻想着走出铁门那一刻,在阳光下的那块空地上,卓敏如一朵笑吟吟的花儿般站在那里等待着我,等待着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我冲过去时,愣住,不是卓敏。我已分不清幻想和现实,我使劲儿眨着眼睛调节瞳孔,不是卓敏,是燕子!

  我以为卓敏躲在车上,探头看车里,齐帅神情空洞地看着我,强作笑容。

  “卓敏呢?”

  “上车再给你说吧。”

  “卓敏呢?”

  “求你了,先上车!”

  燕子把我推上车,在车上,燕子的叙述让我犹如晴天霹雳:

  你被抓走那天早上,卓敏的病情极度恶化,输进去的红血细胞很快被溶解掉,医院调集了所有力量,历时三天,才让她苏醒过来,但是她已经并发了心肌炎,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那个澳大利亚老太太是个好人炫。书。网。提。供。下。载,她迅速向国际红十字会求助,用尽一切办法,一个月后,卓敏才逐渐恢复……但是所有的专家都对她的前景表示悲观,一致的结论是:半年,最多能活一年。

  有一天,卓敏把我叫去,她写好了一张字条要我一定转交给你,当时我还很高兴她能积极面对疾病,她却说:“我要出院了,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每天花的都是杨一的血汗钱,而且注定治不好,求你们帮我去看一次杨一,就对他说卓敏现在特别好,特别特别的好,我在外面等着他。我知道杨一的个性,他在里边一定担心我,我怕他干出傻事来,所以你们一定要让他好好在里面表现,争取早日出来看我……”说话时,卓敏的头一直低低地看着水晶。

  “我是一个不祥的女人,如果那天我没有上他的车,他也不会认识我,不会因为我弄得这么惨,是我害得他这么惨的……我知道杨一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那么爱我,他要是出来,看见我没了,一定会伤心的。他那么小就失去了妈妈,他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你们就千方百计让他忘掉我吧。告诉他跟我在一起没有好结果的,忘了我,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的,其实他那么好……

  “世界上最伤心的事就是:眼睁睁看着你深爱的人慢慢死去,你却无能为力。过去我一直害怕死,因为我怕我死了后杨一就会忘了我,但现在我真的希望他能够忘了我,等他出来后就告诉他——忘了我,就是他的福气。

  “我爱他,他也爱我,可是我们注定不应该在一起,在一起就是互相伤害,现在,是该结束的时候了。”抬起头,卓敏已是泪流满面……

  我马上向医院说了卓敏的情绪,医院加强了对她的看护,有几天她好像渐渐平静下来,但是两周之后的一个下午,正是护士们交班的时候,她不见了,像在病房中蒸发一样。

  我大吼一声,使劲掐着齐帅的脖子,他急忙把车停在路边让我冷静,我红着眼问:“你们他妈的没去找她吗?她一定会回朝阳公园外那个家的,学校?公司?机场……”我已经语无伦次,我甚至觉得是众人一起害了她!

  在监狱的半年里,我从未想过出狱的那一天就是失去卓敏的那一天,如果这样,我宁肯一辈子待在监狱里不出来,宁肯一生就在黑暗中想念她。黑暗中想像看她一眼,我会感到世界灯火通明!

  但现在她不见了,世界最后一盏灯被关掉。

  “你必须面对现实,专家说这个病最多能撑一年,现在四个多月已经过去,她是个好姑娘,她选择离开对你和她都是好事。”齐帅说。

  “放你妈的屁!她没死,她也不会死,她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她是仙女,她怎么会死!”我已经彻底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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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开始,我就把那辆旧JEEP加满了油,像一头跑得脱水的狗,满世界去找她的踪影。

  “请问,您见过这个姑娘吗?”

  “请问最近有没有这个病人转到你们医院?”

  “对不起,她还有一个名字,那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卓玛水晶’的名字?”

  我的肝胆部位隐隐作痛,但我仍然四处寻找。我去过城南的那间房子,房东早换租了新客;我以记者身份去军艺假装采访,不一会儿教务主任就带着武警把我请进保卫处,严肃地告诉我记者证早换新版本了;我找过浅浅,她已经傍上了一个山西开煤窑的老板,她看着我的脸色比煤炭还要黑;甚至还有一次我被告知有同名同姓的姑娘在某条胡同的小医院里,过去一看,里面竟全是治疗“难言之隐”的人,我大怒,就和医院的人打起来,两个彪形大汉直接把我扔到巷子里。

  终于有一次,我在医院的走廊上看见了卓敏,她瘦瘦弱弱,戴着一顶小白帽子,正拿着饭盒向远处走去,我大喊着“卓敏”跑过去,搂过肩膀一看,结果是一个陌生的单眼皮姑娘,她愤怒地看着我,说“神经病”,我失望之余大声回骂她,引来很多人围过来谴责我,我和众人对骂,骂着骂着,我竟失声痛哭了……人们哄然散去,都说“果然是个神经病”。

  即便如此,我仍然像地毯式轰炸般搜索着北京每一个角落。我绝不相信他们说的医学常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苦难都挺过来了,她怎么会就死?我甚至认为她一定藏身在这座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也许,冥冥之中偶遇一个世外高人,正在慢慢地帮她治疗那个该死的“地中海贫血症”。

  两个多星期过去,我一无所获。

  我已经体重锐减,形容枯槁。那天燕子来看我,我抱着她,号啕大哭,我对她说:“千万不要妄图去深深爱一个人,深爱一个人,就是深深伤害一个人。我是卓敏的爱人,其实我就是卓敏的敌人。”

  燕子幽幽地说:“其实,她何尝不是你的敌人,因为她是你的爱人。”

  我又开始喝酒,喝最烈的墨西哥烈酒,只有这样才可以暂时忘掉她。这一天,我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在后海的“莲花”喝酒。我快醉了,斜眼看着挂在墙角上的电视……酒吧伙计在调频道,有的频道在直播海选,有的在演古装电视剧,有的在播报农村新闻,还有的是表现藏族人民对宗教的信仰,人们四肢着地磕着“长头”。

  “停下,刚才那个,对,就是它!”我厉声叫起来,满屋惊讶。

  画面不是很清晰,但我分明看到一个姑娘极其虔诚地向活佛磕着长头,我看不完整她的全貌,但纤细的脖子、虚弱但柔韧的四肢,从侧面看过去尖尖下巴留下的心碎的阴影……是卓敏!肯定是卓敏!我发誓这次绝不会搞错,因为她举手膜拜之际腕上那串晶莹的水晶已经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

  我竟从电视新闻播报中得知她的下落,我注意到地点,藏东,灵芝。我使劲击打着自己的脑袋,出狱两个多星期了,我竟然没有去她的家乡寻找。身患绝症的她一定会回到家乡,家乡还有她的老阿妈。

  我要去世界空气最稀薄的地方,寻找最稀薄的爱情。

  紫外线比想像中还要炙烈,空气比想像中还要稀薄,我出现轻微的高原反应,一路上脑子昏昏沉沉,心胸呼之欲出,阳光泼辣地打在车窗上,我在车上断断续续睡觉,有时候觉得掉下了山沟,有时候又好像飞上了高空,空中有一个正在跳舞的瓦蓝得近乎透明的精灵。

  我醒来时,已是下午。睁眼,破空而来的一片圣洁,我有一种想下跪的冲动——

  藏东灵芝,千年古城,如香巴拉传说的一幅空灵画面,天蓝得让人心头紧缩,连绵的雪山洁白闪耀,森林从四周包围着清澈见底的巴松湖,明镜般的湖面倒映着神仙一样的雪山身影,湖中心有一座小岛,岛上有一座建于唐代的藏传“错宗寺”。

  夕阳西下,白石头砌成的庙宇散发出夺目的金光,破空而来的牛角号把飞鸟惊得向天际飞翔,满脸褶皱的藏族阿妈手摸“转经”沉默地行走,而漫卷的旌幡就在山坡上猎猎地和神通灵,远处逶迤的藏羊和牦牛正安详地归家……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与世无争的香巴拉无所谓时间也无所谓空间。

  卓敏的家就在湖心小岛错宗寺旁的山脚下,我穿越散发植物腐朽味道的森林,坐着一艘木划子驶向湖心小岛,把一池湖水划皱。

  我终于来到那座熟悉的喇嘛庙,虽然只在电视上惊鸿一瞥,但寺外那条被朝圣者胸膛磨得光滑无比的阶梯已刻在脑海中。几百年来,数十万甚至上百万颗炙热的胸膛在这条阶梯上匍匐,【全本小说下载】}www。87book。com把理想和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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