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深爱岂言别-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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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最痛苦的时候会忘记一些别的事情,然后主动地朝最靠近自己的温暖源倚过去。
傅倾城便是这样,她吓得瑟瑟发抖,在秦年搂她肩膀的时候没有推开,反而靠了过去。
她是自责的,如果她没有和魏衍出去,如果她没有在阳台上多呆几分钟,是不是晗晗都会好一些?
她忍不住将所有的罪责都往身上背,卫平的事情也是因为她,将晗晗一人留在病房的也是她,别人可以安慰她是意外,是不可控制因素,但终归是她的疏忽造成了一切。
好在晗晗虽然脖子上的伤痕比较明显,但是并没有致命,大概是卫平刚刚掐住他不久,傅倾城就及时赶到,又或者是卫平良心发现,下不了狠手。
只是,看着原本已经好了许多的晗晗又这样昏迷不醒,傅倾城恨不得自己代替他痛,她抬手,狠狠地扇向自己的脸颊,还想继续的时候,手腕被人抓住。
秦年叹气:“你是扇耳光扇上瘾?”
她想到昏迷之前给他的那一巴掌,虽然说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但那时候她本来就已经犯晕,力气再大其实对他也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如今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被扇过的痕迹。
看着秦年抑制不住的关切表情,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秦年……”她叫他。
他没应,但是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他一直在。
“你骗过我吗?”她问他,眼中不免带了些微闪和期盼,她希冀他能将她所有的疑惑全都解答,希望他不要再欺瞒她,如果他肯解释,那么,她便愿意相信。
秦年的表情微动,是不自信的表现,眼神有一瞬间移开她的脸,虽然又重新回来,却那样的不坚定,他闭了闭眼:“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不会伤害她?
究竟怎么样的才是伤害?
只有肉体上的伤害才是伤害吗?
难道他不知道,心灵上的彻底摧毁,才是最大的毁灭吗?她给了他机会,可他却这样满不在乎地将机会丢掉了。
然后她的心,荒芜一片。
他想去碰她,却被她大幅度地躲开:“不要碰我!”
秦年看她,她眼中带着泪,在灯光底下像是璀璨的星,她笑,眼泪却掉下来:“秦年,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有没有骗过我?”
她狠不下心,终究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秦年看着她的表情,心脏好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住,有些无法呼吸,也觉得难过。
他问她:“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答案?”
“哦。”她淡淡地撇头,“已经不需要了。”
再一次的机会不过是再一次证明,她在他心中半点存在感都没有,他那样一次次骗她,却丝毫都不肯解释,难道他就那样笃定她不会知道?
“傅倾城……”他忍不住叫她。
她不理他,背对着他,偷偷地拭去夺眶而出的眼泪。
秦年想去抓她的胳膊,晗晗正好有醒来的趋势,她大步走开,他伸出的手臂便僵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收回。
看着傅倾城满脸泪痕地看着晗晗,秦年有那么一瞬想要叫她,可声音还未出喉咙,便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他拿出手机,看着显示屏上的号码犹豫不决。
看了傅倾城一眼,她当他不存在,眼里只有晗晗。
他没有接,任由铃声响到结束,他也只不过是将手机轻轻地握在手里。
然后,铃声又一次响起,似是等不到他接便不停止。
他又看她一眼,最终还是转身,边接电。话,边走出了病房。
他接完电。话进来,想说话,欲言又止。
傅倾城从不曾将视线转向他,却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轻轻勾唇一笑,那样讥讽:“要走就走,你什么时候这么犹犹豫豫了。”
秦年想说什么,却发现不管是什么都无法解释目前的情况,想来想去,最后只能留下一句:“我很快回来。”
很快回来?
谁会信这句话?
至少傅倾城,她是不信的。
☆、痛得不可遏制【3000+】
秦年转身离开的背影好像依旧在傅倾城的眼前,昏昏暗暗的灯光里,似是还有他对她说很快回来的身影。
他走前,她吝啬给他一个眼神,可如今,她却怔怔地看着他曾经站过的地方,许久都没有收回视线。
下腹忽然有隐隐的疼痛,她原本握着晗晗的手瞬间移开,抓住床单,疼痛一阵阵的,有些像来月经。
她起身去卫生间查看,内裤上果然带了些淡淡的血迹,幸好包里有备用卫生间,拿了一片垫上。
洗手的时候想到上次月经似乎也没有过很久,最近她的生理期都不怎么正常,量少不说,还带着隐隐的痛,颜色也有些不对劲,想着等晗晗病好,她也该去做一下检查了。
其实最初秦年总是缠着她的时候她还担心过会不会怀孕,尤其是她的月经时间还推迟了不少,正想要去买验孕棒的时候发现来了月经,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没有预兆就来的孩子太让她惶恐,晗晗的存在已经够让她清醒了。
在她做好准备之前,她并不打算这么快要第二个,更重要的是她想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晗晗身上。
出卫生间的时候,晗晗已经醒来,正盯着她看,小腹还是在痛,她却露出了笑容,慢慢朝他走过去。
有她在身边,晗晗显得安心不少,氧气面罩已经拆下来,看上去格外虚弱,他张嘴叫她:“妈妈……”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两个字堪堪出口,便大口咳嗽起来。
“别说话,别说话。”傅倾城连忙被他顺气,看他恢复过来,松了一口气,抚抚他苍白的面颊,“晗晗乖,不要说话。”
晗晗点点头,眼神情不自禁地在病房里逡巡,都看过一遍之后又收回视线,免不了失落和伤心。
傅倾城知道他是在找秦年的身影,虽然他不愿意理秦年,但不得不说他内心还是很依赖他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大概会很喜欢父母都陪在他身边。
傅倾城却不能和晗晗说真话,难道要说你爸爸接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就跑出去了?晗晗心里会怎么想?
他和她一样,并不怎么知道为人父母的责任,但她却不得不在孩子面前维护他的权威。
“刚刚你睡着的时候,爸爸还在这里。”傅倾城说,“还记得那个坏人吗?”
晗晗乖巧地点点头。
“你爸爸去抓坏人啦,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来伤害我们的晗晗了。”
晗晗到底年纪小,她这样瞎编乱造也骗了过去,只是骗得了晗晗却骗不了自己,如果是和卫平有关,他又为什么要到病房外接电。话,接电。话前的那个眼神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晗晗摆出一脸“他去哪里关我什么事”的表情,但明显舒心不少,很快又睡了过去。
傅倾城却睡不着,小腹隐隐作痛不说,她没有半点睡意,各种各样的场景都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的来回,她脑中乱得要命,抓不出头绪。
觉得心里头堵得慌,傅倾城忍不住起身走到了病房外,只是这次却不会再走开,只是守在门口,想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但医院里的空气显然都带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刺鼻而难闻,她伸手捂住脸,弯着腰不知道想些什么。
直到有人走进,轻轻地碰她的肩膀,她恍然抬头,看到来人,微微皱眉。
她却递过来一个纸杯,见她不接,说:“热牛奶而已。”
不知道她是什么居心,傅倾城还是接过,捂在手里,果然很暖,牛奶的香味顺着小小的方形的出口蔓延开来,让她原本纠杂的思绪一点点安静下来。
她同样拿着一个纸杯,坐在了傅倾城身边。
傅倾城只用轻轻一嗅,就能闻出她手里的是咖啡而不是牛奶。
“你以前不喜欢喝咖啡。”傅倾城微一犹豫,轻声说,然后慢慢地啜了一口,热烫的牛奶从舌尖滑过,温暖了她的胃。
“你以前就很喜欢牛奶。”她笑笑,也喝一口,“每次紧张不安,你都喜欢喝牛奶。”
“有些习惯,总是变不了的。”
“有些习惯,也终归会被取代。”说完,丁香笑了笑,“原本以为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傅倾城没有回应。
“晗晗还好吗?”
傅倾城总算出声,轻轻地嗯一声。
丁香起身:“那我先走了。”
“丁香……”她也起身,叫她的名字,却不说别的什么。
丁香回头看她,见她不出声,低头笑一笑:“我是看到了他出去,但是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你也知道他一向……”她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词来说明秦年对自己的态度。
最后,只说,“看似对我关心,实际上不让我接触他的任何私密。温和是他的表象,他其实一点都不平易近人,和所有人之间都隔着距离。”
傅倾城一点都不反对她的这番话,秦年就是这样的人,伪装得那样好,实际上没什么人能真正走近他,也没什么人能真正了解他心中所想。
他就像是在一片黑暗之中的混沌,她想摸也摸不着,只带给她无边的不安和恐惧。
她曾经和他离得那样近,肌肤相贴,她能听到他胸腔内心脏跳动的声音,却依旧看不懂他。
身体的亲近不是真的亲近,心灵的契合才是能让人放下戒备的近距离。
她沉入自己的思维,等醒过神来的时候,丁香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空荡的走廊只余她一人。
手中的牛奶依旧温热,不如初时那般滚烫,反倒更能入口。
她又轻轻啜一口,双手捧着纸杯,缓缓推门走进了病房。
如她预料,秦年没有回来,只在半夜来了一条短信,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嗞嗞地声响让原本就只是闭着眼睛休憩的她很快睁开了眼。
手机屏幕发出亮光,在天花板上晕出一个光圈,她睁着眼睛,看着手机的方向。
光亮很快就隐灭,就像是希望,也总有破灭的时候。
她终于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到了冰凉的手机,开锁的时候发出喀的声音,刺眼的光线让她一瞬间闭了眼睛。短信是秦年发来的,提示上就将所有的短信内容都显露出来,因为字数太少,少到只有三个字。
他写:对不起。
他竟然也会对她说对不起。
她是不是还得为着他记得自己说过的不靠谱的誓言而觉得感激?
她笑了出来,眼中很快湿润,她飞快地重新锁住手机,扔在桌面上。
黑暗给了她保护色,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睁着眼睛流泪,而不用担心被谁看到。
她抬手用拳头抵住唇瓣,哭得不能自抑。
既然不能遵守,又为什么许下诺言?
一直没法入睡,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就忍不住睁开眼期待地等。
她说不信他会回来,可偏偏内心又存了期盼。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实现的梦,她不该心有期待。
到最后眼泪流干,她只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顶上。
她曾说想让他爱上她,并不是只是说说而已,她有一度真的抱着这个念头,如果真的让他爱上她的话,会如何?
她甚至想过要在他爱上她之后狠狠地抛弃他,很幼稚的方法,偏偏她还真的当真过。
她设下的陷阱,跳进去的不是他,却是她自己。
他没有爱上她,更无法抑制爱他的是她。
她也想让他尝到痛苦,可根本找不到他的软肋。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将自己保护得这样好,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傅倾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身侧的拳越握越紧,指甲前两天刚剪过,掌心并不痛,可心底却像是有无数根绵软的针刺了进来,痛得无法遏制。
直到第二天中午,傅倾城才终于见到了秦年。
秦年进门,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愧疚,他说:“实在有了急事。”
他无论何时都是有急事的。
原本低着头抚着晗晗脑袋的傅倾城稍稍地抬起头,忽然冲他灿烂一笑。
她的反应显然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微微发怔。
她还是在笑,终于说话:“没事,我能理解。”
☆、我终于遇见你了【3000+】
“是吗?”秦年深深地看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最终却失败了。
傅倾城移开眼睛,淡淡地说:“晗晗昨晚上看到你不在有些不开心,他知道你去抓坏人了。”她看他一眼,示意他记得掩饰。
秦年看向晗晗,他又在睡觉,脸色红润不少,他缓步走过来,微微俯下身,也伸手抚抚他的鬓发。
起身之前,他微微侧身,看向坐在床的另外一侧的傅倾城,眼睛微微的红,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他突袭,在她的颊畔偷吻,她吓一跳,转头看他。
他正好得到机会,凑上前去吻她的唇。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唇冰凉一片,他轻轻地啃咬,分明感觉到了起初她微微的抗拒,只是在抗拒之后便是柔顺,微微仰着头任由他亲吻。
他在她的唇上辗转,最后移到她的耳边,再次轻声说:“对不起。”
她眼睛微睁,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他又来到她的唇,轻轻吻一下,刚刚分开,他便意识到晗晗已经睁开眼睛,正盯着他们看。
他难得会觉得尴尬,不过更尴尬的是傅倾城,竟然一把将他推开,然后红着脸说去卫生间,起身匆匆逃走。
病房里便只剩下晗晗和秦年两人,秦年也觉得尴尬,所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晗晗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下,好像说什么都是辩解。
他轻咳一声,刚想说话,晗晗已经先他一部开口,声音还是沙哑,却比昨天明显好了太多:“你去抓坏人了?”
他顿一下,嗯一声。
“抓到了吗?”
他没办法欺骗一个五岁的孩子,所以只能伤害他这个父亲在孩子心里的地位:“还没有,不过总会抓到的。”
“哦。”晗晗像个大人一样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晗晗……”秦年坐在床边,看他,像是和同龄人对话那样认真,“你为什么躲着我?”
晗晗的确在躲着他,任谁都看得出来。
晗晗很长时间都不说话,最后好不容易开口,却说:“快点把坏人抓到,不然妈妈会担心。”
“晗晗更喜欢妈妈?”
他毋庸置疑地点头。
“之前难道不是更喜欢爸爸吗?”
晗晗看他一眼,随后竟然直接背对着他不说话。
“晗晗,我想我有权利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秦年循循善诱。
晗晗依旧不说话,只是更加蜷缩。
他知道问不出来,只好放弃,或者孩子的心思总是异于成年人。
傅倾城终于从卫生间出来,像是洗了把脸,但是只擦了脸颊,长长的睫毛上还有水珠在颤,阳光打在上面,晶莹剔透。
她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坐回原位:“晗晗,觉得好些了吗?”
晗晗点点头。
秦年不能多呆,没多久就被叫走。
见秦年离开,晗晗看着给他削苹果的傅倾城,忽然问:“妈妈,你很喜欢爸爸吗?”
傅倾城虽然很欣喜晗晗近来能用这么长的句子和她交流,但是如何交流的不是这种让她难以回答的问题就好了,她想。
面对如此问题,她必然不能回避,只能迂回:“晗晗为什么这么问?”说着将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碟子里。
“我看到他亲你。”晗晗一本正经。
这样的话题实在让她感觉到有些难以为继,不过总是还得继续下去,她装作一点都不尴尬,用叉子叉了一块很小苹果送到他嘴边,看似随意地说:“嗯,爸爸妈妈难道不是应该互相喜欢的吗?”
晗晗盯了一会儿她的脸:“爸爸也喜欢妈妈吗?”
越来越难以招架,傅倾城深吸一口气:“当然。”
晗晗忽然说:“骗子。”
他说得太快,声音又低,傅倾城没有听到,问他说了什么,他却死活都不肯再说。
傅倾城总觉得晗晗最近有些异样,大概等他出院之后还得去看看心理医生。
过一会儿赵妈送饭菜过来,傅倾城装作随意地问她:“对了赵妈,秦年的公寓在哪里你知道吗?”
赵妈正在收拾碗筷,听言也是随口就说:“就在医院附近的颐园啊,金港对面那个小区,位置好着呢,我记得还正好是88栋801,以前你没回来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住那边,我去送给几次饭菜。”
傅倾城记下,笑:“是吗?我还从来都没去过那里呢。”
“听说是买的样板房,装修的很不错,不过现在你们住在家里不是很好,你们该不是想搬过去吧?”
她忙摆手:“当然不是,我就是忽然想到了,随口问问。”
等晗晗午睡,傅倾城满是歉意地对赵妈说道:“赵妈,能帮我看着晗晗一会儿吗?我有事得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当然,不过你不也病着吗?能随便出去?”
“我没什么事,之前打了点滴已经好了。”傅倾城笑笑,换上衣服,随手将包一拿就跑了出去。
在医院门口打车,坐进去,说:“到颐园。”
真的不远,过去就是个起步价,傅倾城在小区门口下车,将包背在肩上,慢慢走进去。
在这寸土寸金的市区造楼盘,颐园的价格是不菲的,小区环境也是格外的好,小区太大,找了许久才找到了88栋,安保系统很好,要刷卡进入,她忽然觉得失策,只不过凭着一时脑热冲过来,但却要这样无功而返。
她又站了一会儿,不能太久,只好走回头路,等做好十足准备再过来探听。
她不免有些气馁,走在路上的时候也有些颓丧,偶一抬头能看到前面是一个年轻的母亲拉着女儿,也是在往小区外走。
她觉得小腹又有些镇痛袭来,走不快,脚步也有些虚浮,好不容易走出小区,看到前面的母女俩上了一辆出租车。
母亲侧过身来坐进去,她晃过一眼,觉得格外熟悉,像是击中心口,有些一直封存的记忆突然全都涌现出来。
那个侧影实在太熟悉,让她脚步在一瞬间顿住,然后想起曾经也有个女人,有着这样的侧影。
母女俩已经坐上出租车,她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可惜还是慢一步,车子已经起步,渐渐地驶远。她甚至忘记打车,只知道一味地跑着,跟着那辆车。
怎么可能追得到,出租车在汽车尾气中渐行渐远,只有她还不知疲倦地跑着。
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