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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青山接流水-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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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间,城门匆匆闭上,岳铁成被迅速抬往太守府,蓝徽容也被孔瑄扶起托上马,随着慕王爷进了太守府。

她脑中一片混乱,全身无力,神情目然地坐于室内一角,看着军医们忙乱地替岳铁成拨出长箭,看着众人来来往往,看着慕王爷坐于岳铁成身边,复杂的目光偶尔掠过自己的面容。

慕世琮见她面色有些异常,拉了拉孔瑄,凑近低声道:“方清可从未这样失色过,有点不对。”

孔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想来他是十分重情义之人,岳将军是为了救他,只怕他……………”

室内嘈杂人声渐渐淡去,只余慕王爷、慕世琮、孔瑄、蓝徽容和一名军医。

军医行到慕王爷身边行礼,语调有些沉重:“王爷,箭上有毒,又正中心肺之处,岳将军他只怕………………”

蓝徽容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奔涌而出,难道,这位可亲可敬如自家长辈一般的岳将军,就要为了救自己而去吗?

慕王爷也是身形轻晃:“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军医轻轻摇了摇头:“王爷,看岳将军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尽快吧!”

慕王爷面带悲戚,闭上眼来,片刻后缓缓睁开,行到榻前,凝望着微睁双眼,喘着粗气的岳铁成,轻声道:“铁成,是三哥对不起你!”

岳铁成目光迷离,似在找寻什么,微弱唤道:“那孩子呢?”

慕王爷心中一叹,回过头来:“方校尉!”

他这声呼唤如静水生波,蓝徽容猛然惊醒,挣扎着走到榻前,跪于地上,望着岳铁成,泪水成串滑过面颊,哽咽呼道:“岳将军!”

“孩子,别哭,我想求你一事!”岳铁成的声音如从地狱中传出,如噩梦般飘渺,在蓝徽容心头绞结缠绕。

蓝徽容心头剧痛,抚榻泣道:“岳将军,您说,我定要做到。”

“孩子,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能不能唱首歌给我听?”岳铁成双目圆睁,望着屋顶,眼神更是迷离。

蓝徽容不停摇头又不停点头:“您不会死的,您要活下去。”见岳铁成目中隐现哀求之意,她泣不成声:“您想听什么歌?我唱给您听。”

岳铁成双唇颤抖,喉间隐有歌声发出,蓝徽容听不清楚,忙俯身过去,只听岳铁成喉间颤抖着反复唱道:“铁牛铁牛,我家有只大铁牛………………”

惊雷在室中炸响,狂涛卷起,风声呼啸过蓝徽容的耳边,她再也支撑不住,面色煞白,跪坐在了地上。

“铁牛铁牛,我家有只大铁牛,牵着一只大黄牛,遇到一只大水牛,铁牛黄牛和水牛,哪只才是真的牛?”

遥远的童年,母亲抱着自己,轻声哼唱着这首如童谣般的歌曲,似是想起了什么,淡淡而笑,笑中似还有一丝宠溺。

“母亲,黄牛和水牛我知道,铁牛是什么牛啊?!”

“铁牛啊,他不是牛,是一个人。”

“是什么人?为什么叫他铁牛?”

“他是母亲的弟弟,因为名字中有个铁字,脾气又倔得象头牛,所以大家都叫他铁牛了。”母亲微微而笑。

“是您的亲弟弟吗?那就是我的亲舅舅了。”

“不是,他不是母亲的亲弟弟,却比亲弟弟还要亲。”母亲遥望着北方,悠悠说道。

“那他现在在哪里,容儿想见他。”

母亲摇了摇头:“容儿不能去见他,他可能已不认得我这个姐姐了。”

蓝徽容心乱如麻,原来,原来岳将军就是铁牛舅舅,原来,他们早已猜到了自己的来历,原来,慕王爷那日假装成文书竟是来试探自己的。

她暗骂自己:怎么那么愚笨?慕王爷假装成言文书那日,进帐直至行到自己面前悄无声息,自己毫无感觉,分明是当世高手,他又那般气度,他的眉眼与慕世琮还有几分相象,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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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走了自己织给崔放的蚱蜢,他早知自己是方清,那日又隐瞒身份盘问自己的身世,考较兵策,他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现在,岳将军又要自己唱出这首歌,分明是已猜到自己与母亲有关,这歌,一旦唱出,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来历,而如果不唱,又如何面对眼前这人哀盼的眼神,如何面对他那声饱含疼爱的呼唤?

这歌,到底是唱还是不唱呢?

 作者有话要说:几点说明:1、有许多朋友问某楼孔哥哥是不是太子?以及容儿和慕是否兄妹?我只能抱歉地说:大家看文不太仔细,请详看第八章,某楼已作说明,太子皓已有三十三岁,而且所有恩怨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所以,这两点猜测均不成立。

2、关于此文,所有主角的身世均不存在任何问题,某楼也觉东流水构思不当,想有所纠正。青山的故事其实就是:一个女人下了一局棋的故事。

3、关于某楼的性别问题,回答:某楼是女子。

4、关于亲们想多看感情,回答:危机过后,会有感情出来,快了,就快了。

顺带公告一下:下一章,蓝MM要恢复女儿身了,HOHO,某楼得想想如何写。

                  二三、青衫

“铁牛铁牛,我家有只大铁牛,牵着一只大黄牛,遇到一只大水牛,铁牛黄牛和水牛,哪只才是真的牛?”

蓝徽容带着哽咽的歌声在室内低沉地回响,她紧紧握住岳铁成的手,眼泪如珍珠般掉落下来,这一刻,她想起母亲唱到这首歌时的淡淡笑容,想起岳铁成打马过来的那声呼唤,想起他关爱的眼神,这一刻,她忘记了身侧坐着的慕王爷,也忘记了无月庵中的无尘师太,更忘了母亲的那封遗书。

泪水湮湿了她的面颊,淌入她的颈中,为什么?为什么要面对这么残酷的生离死别?为什么刚一知道谁是铁牛舅舅,就要眼睁睁看着他为救自己而死?母亲,你为什么要送我来经历这一切,为什么要我踏入这个痛苦的深渊?

慕王爷仰起头来,闭上双眼,修长的十指却在紧紧抠住楠木椅的扶手,青筋暴起虬结,似有滚滚巨浪要破肤而出。

慕世琮与孔瑄对望一眼,难过之余,心头疑虑渐渐涌起:这方清,到底是何来历?

歌声散去,蓝徽容伏于岳铁成身边,望着他唇边勉强露出满足的笑容,更是伤心难言。

“孩子,这首歌,是谁教你的?”岳铁成听完歌,却似有了些精神,喘气问道。

蓝徽容见他面色泛红,双目隐赤,隐隐觉得他是回光返照,痛苦袭上心头,热血流涌,她低头轻声道:“是我母亲教我的。”

“你母亲她,她的左手腕内侧,是不是有一道寸许长的胎记?!”岳铁成反手紧紧攥住蓝徽容的手,努力着想抬起头来,睁大眼睛,带着极度渴求的神色望着她。

蓝徽容到了这时,将心一横,豁了出去,点头泣道:“是。”

随着她这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应答,岳铁成长吁出一口气,眼神渐渐涣散,原本紧紧握住蓝徽容的手慢慢变得无力,蓝徽容伏于榻前,痛哭失声。

哭声中,立于榻侧阴影处的孔瑄悄悄向后退了一小步,慕世琮回头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惊讶之色。

慕王爷缓缓站起,俯身将蓝徽容扶起,又坐于榻前搂住岳铁成身躯,低声唤道:“铁成!”

岳铁成似是听到他的呼唤,微睁双眼,见慕王爷眼中隐有泪水,又闭上眼睛,断断续续道:“三哥,你不用伤心,我终于可以,可以回苍—山—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黄昏时分,院中流动着浓浓的哀恸,蓝徽容呆呆坐于廊前台阶之上,任泪水不停涌出,任心剧烈的疼痛,她不敢再回到身后室内,不敢再望向那似已平静睡去的铁牛舅舅。

她在心底一声声的呼唤着母亲,母亲,您最疼爱的铁牛舅舅为了救容儿,就要来见您了,母亲,您在天之灵能看到吗?母亲,您能不能告诉容儿,到底因为什么,您要容儿过这样的人生?

容儿不想看到战争,不想杀人,不想面对生离死别,容儿只想纵马江湖,只想快意人生,只想去看看您说的苍山雾海,塞外大漠,只想寻一个知心之人,过幸福而简单的生活,为何,您要给容儿套上这么沉重的枷锁?到底是为了什么?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两人一左一右,在蓝徽容身侧坐了下来,沉默良久,终是慕世琮涩声道:“你不要再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可是咱们虎翼营的规矩。”

孔瑄却不说话,带着疑惑的眼神静静地凝望着蓝徽容,右手轻扯着廊下杂草,带起一股泥土和灰尘,迷蒙晦暗。

蓝徽容不愿被他们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将头埋在膝间,待泪水渐渐止住,才抬起头来,却见慕王爷正立于自己身前,平静地望着自己。

蓝徽容缓缓站起来,与慕王爷默然对望,良久,慕王爷轻叹一声,和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蓝徽容本不欲回答,却见他射向自己的目光并无恶意,竟与岳铁成打马冲来望向自己的眼神一般无二,心中一动,犹豫片刻,低声道:“母亲唤我容儿。”

“容儿?容州城的容吗?”

“是。”

慕王爷嘴角一颤,负手在蓝徽容身前走了数个来回,仰头望向天际一弯新升的弦月,低低吟道:“二十年来堕世间,霜风雪雨下苍山。皆为意气豪情故,一声弹指出容州。”

“容儿。”慕王爷转身望向蓝徽容。

蓝徽容也不应答,神色清冷地看着他。慕王爷望了望她身边的慕世琮与孔瑄,面色渐转平和:“容儿,你先住在这里,等战事结束之后,再决定去留吧。”说着飘然而去。

慕世琮好奇的看了看蓝徽容,转身跟着慕王爷步向前院。

蓝徽容呆呆地坐落下来,慕王爷究竟是何意思?他分明已知自己来历,应该也能猜到自己的来意,他会如何处置自己?母亲与他到底有何恩怨?如果真有滔天的仇恨,为何母亲疼爱的铁牛舅舅会这么死心塌地追随于他?

想起岳铁成,她心内又是一阵疼痛,眼眶再度湿润,恍惚间,一只温润的手伸了过来。

蓝徽容略带疑惑地望向孔瑄,孔瑄迟疑片刻,咬牙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夜空中,弦月微斜,寒星闪烁,凉风轻拂,蓝徽容默默随着孔瑄在安州城内悠悠行走,她不知孔瑄要带自己去往何处,但只要能远远离开那个太守府,离开那令人窒息的伤痛,便是陷阱,便是牢狱,她也心甘情愿。

孔瑄也不说话,在城中东拐西横,穿过数处街巷,最后在一个小小宅院前立住脚步,他轻轻拉起蓝徽容的手,微微一带,二人跃上墙头,落入院中。

院落不大,房舍也仅东西各两间,却收拾得十分简洁,院中藤萝轻垂,葡架带翠,架下几张青石板凳,凳前一带双叶兰,静吐芬芳。星月光辉透过竹架轻轻投在双叶兰花之上,迷蒙中流动着淡淡的温馨。

孔瑄拉着蓝徽容在院中青石凳上坐下,二人也不说话,静静地闻着空气中的花香,感受着月色下的迷蒙和清凉,蓝徽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勇气重新回到胸中,她唇边渐涌决然之意:娜木花,你等着,明天我蓝徽容就要来会会你!

孔瑄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心情,忽然笑道:“你等着。”说着翻墙跳了出去。

不多时,他又翻墙进来,衣襟中似捧着什么东西,蓝徽容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孔瑄将一堆落花生抖落于石凳之上,又闪身入屋,拎了两壶酒出来,拨开酒塞,闻了闻,叹道:“姚嫂做事就是细致,是我最爱的青叶酒!”

蓝徽容愈发好奇,接过孔瑄递来的酒壶:“这是哪儿?主人呢?”

孔瑄神秘一笑,坐于蓝徽容身边,仰头饮了一口酒,剥了一粒花生丢入口中,轻声道:“这是我家。”

蓝徽容饮了一口酒,也学孔瑄的样子剥了粒花生丢入口中,孔瑄笑道:“你学得倒是挺快的嘛!”

青叶酒入喉,甘醇清香,蓝徽容压下心中伤痛,感激地望向孔瑄:“谢谢你,不过我们这样翻墙而入,会不会对这处主人不敬?”

孔瑄凑近一笑:“你就真的不相信,这是我家?!”见蓝徽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他略略坐正,再饮一口,轻声唤道:“容儿!”

蓝徽容心神微颤,低下头去,只听孔瑄悠悠道:“原来你叫容儿,你是容州人吗?”

“嗯。”

“你姓什么?”

蓝徽容犹豫片刻,轻声道:“蓝。”

“蓝容?”

“嗯。”

“很美的名,蓝容。”孔瑄拍拍手站了起来,微微侧头:“蓝小姐,小生孔瑄,欢迎小姐光临寒舍,如蓝小姐不嫌弃,请入舍一观。”

蓝徽容随着孔瑄在房内院中慢慢走着,时而轻饮一口青叶酒,暂时忘却了院外的世界和刚经历的痛楚,二人回到葡萄架下,均有了微微的醉意,蓝徽容唇角微抿,双目灼灼,望着孔瑄。

孔瑄在青石凳上躺下来,双手垫于脑后,仰望星空:“你是第一个在我家做客的人,我这个家,连侯爷都不知晓。”

蓝徽容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的家怎么会在这安州城?”

“我本来就是安州人士,这是我家的老宅,我双亲去世得早,自幼被师傅收养,在别处长大,这宅子就空了下来,我出师以后,闯荡江湖,又遇上了侯爷,一直住在潭州王府内,去年路过安州,才请人休整了旧舍,雇了姚嫂常来打扫,我想着,要是等哪天我娶了媳妇,就让她住在这里,不用跟着我四处奔波。”孔瑄悠悠道。

蓝徽容觉他这话不便接腔,默默无语,四周夜深阑寂,只听院内虫儿低鸣。孔瑄忽然翻身坐了起来,望向蓝徽容,蓝徽容觉他眸色深深,如有星光闪耀,令人无法直视,低下头去。

孔瑄见她低下头,目光闪烁,眉间隐有挣扎,良久方笑道:“好了,我都告诉了你我的事情,为公平起见,说说你吧。”

“我现在也是孤身一人。”沉默许久,蓝徽容方艰难开口。

“你双亲呢?”

“都不在了。”蓝徽容轻轻摇了摇头,孔瑄眼中闪过心疼与疑惑:“看先前情形,你母亲似与王爷还有岳将军是相识。”

“应该是吧,但我也不清楚,母亲从未与我说过。”蓝徽容话语渐多:“母亲很少和我说起以前的事情,我也只是隐知她与慕王爷是旧识。”

孔瑄缓缓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蓝徽容醉意上涌,忽然冷笑道:“能怎么办?现在被困在这安州城内,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慕王爷要怎么处置我,随他便好了。不过,他若是不处置我,等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城围一解,我可便要离开这里,四处遨游了。”

她站起来,仰望星空,将手围在嘴边,大叫一声,泪水悄然滑落,哽咽道:“我早就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憋得难受,让一切见鬼去吧!这本就不是我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来做,为什么要让铁牛舅舅为了我而死,为什么?!”

“容儿。”孔瑄似喟似叹:“你不要再难过了,看得出,王爷对你似是并无恶意,你就留下来吧。”

蓝徽容跌坐在石凳之上,眼神渐渐有些迷蒙:“留下来做什么?王爷已知我为何而来,他纵是不处置我,难道还要我留在军中看这血淋淋的战争吗?”

孔瑄心中千回百转,终轻轻扳过蓝徽容的双肩,眼光滚烫,烫入蓝徽容的心底:“容儿,留下来,住在这处,可好?”

蓝徽容被他眸中滚烫之意灼得有些难受,有些慌乱,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甜柔,她怔怔地望着孔瑄,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孔瑄听着她细细而稍急促的呼吸声,望着她渐转柔和羞涩的眼神,心头如被钟撞,猛然间松开双手,捶了一下蓝徽容的肩头,大笑道:“虽说这处宅子是我为我娘子备下的,但你与我兄弟一场,现在借你一住,也是无妨的。”

不待蓝徽容反应,他笑着步入房中,又拎了一壶酒出来,不再望向蓝徽容,大口饮酒,不多时,便醉醺醺躺于石凳之上,沉沉睡去。

蓝徽容也不再说话,静静坐于一旁,待自己的心跳动得不再那么激烈,待全身血脉奔腾得不再那么汹涌,方略带迷伤神色,望向已酣醉过去的孔瑄。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毫无顾忌地看着这个男子,借着架下点燃的灯笼,她默默地、细细地打量于他。

他的肌肤坚韧中透着柔和,额角饱满而充满阳刚之气,鼻梁高挺而清爽,嘴角微勾,似是又在戏谑轻笑,却因他的笑容总是带着一份阳光般的灿烂,并不让人着恼,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那双眼睛吧,现在的他是紧闭着双眼的,若是睁开,那黑深如墨、闪亮如星的眼神,是否能象那自由的梦一样吸引着自己?是否能承载梦中那洒脱逍遥的无边江海?可为何,他方才望向自己的眼神也有着几许犹豫与挣扎呢?

蓝徽容缓缓站起来,从室内拿出一床薄被,盖在孔瑄身上,默立良久,轻声道:“你说话总是真真假假,你的心里也有痛苦与不安吧。不管怎样,谢谢你了,我终是不能留下来,明日,若我能活命归来,定会再与你饮上几杯,若是丧身于阵前,你也不必再记住我这个人了。”

她环视院内,宁静而清馨,微微流动的酒香更让这处多了一丝生动的气息,她深深呼吸,终提气跃上墙头,在夜色深沉的安州城内游走。

她在城中穿行良久,寻到一处似是官宦之家的大宅,见宅外宅内一片漆黑,从后院处翻墙而入,细听片刻,院内毫无声息,院中也颇多被丢弃的细软,可以想见,当慕王军败退,安州城被围之前,这处宅子的主人便已南下逃生去了。

她寻到似是女眷居住的院子,院中还有一口水井,她心内一喜,入室点燃烛火,只见室内颇为清雅,簟展云纹,薄纱美绣,砖铺锦毯,还隐有檀香雅淡,只是细白瓷花瓶中插着的玉簪花早已凋谢发黄了。

她从院内井中打来井水,倒入内室木桶之中,缓缓除去衣衫,忍住那透骨的清凉,任这清凉冰镇住内心那团炽热的烈火,也任这清凉激起骨间那抹高傲的决然。

她打开衣柜,只见柜内薄纱云绡,鹅黄淡绿,浅绯流红,显然这屋子居住的曾是一位大户小姐,她的手在衣物上沙沙划过,最后停在了一件青色长裙上。

她坐于绣凳上,揽过台上铜镜木角,轻轻梳着乌云般的长发,楠木桌上簪钗轻横,步摇蒙尘,她凝望着铜镜中那张太久没有细看过的女儿妆颜,一股怆凉的热血直涌心头:母亲,容儿无法完成师太交予的任务,也无法完成你的遗命了,那慕王爷不知会如何对待容儿,但容儿不愿去想了,安州城被围,铁牛舅舅已逝,容儿要为他报仇,要去与那娜木花决战,母亲,容儿要以本来面目,要以女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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