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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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徽容有些不忍,可也知此刻不可示弱,淡然一笑:“皇上好内力!”
皇帝盯着她看了一阵,仰头大笑:“有趣,有趣!朕可是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容儿,你就进宫陪陪朕吧,嫁不嫁辰儿,朕给你一段时间考虑!”
蓝徽容心念急转,微笑道:“那还请皇上放了我的族人吧,容儿愿意进宫陪伴皇上。”皇帝呵呵一笑:“朕看你的族人住在那里倒是挺惬意的,只怕,你现在想让他们回容州,他们还不一定愿意回去。”说着向林边走去。
蓝徽容跟在他身后,想起蓝家众人谄媚之相,略觉烦心,忍不住轻声念了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皇帝大笑着道:“朕倒是知道,这鱼嘛,只要有饵,是一定会来上钩的!”“皇上错了。”蓝徽容微笑道。
“我?!”皇帝立住脚步,转过头来,颇觉有趣:“朕倒想听听,朕错在何处?”蓝徽容经过前面一番试探,心中有了计较,面上露出怅然思念的神情:“母亲曾和容儿说过,鱼儿纵是会被鱼饵所诱,但只有水,才是它存活的根本,为了饵,而离开水,鱼儿必会丧命。就象人,为了一时之利,而放弃根本的恩情道义,迟早会自食恶果,遭到天谴的。”说到最后一句,她缓缓而又有力地念出‘天谴’二字。
皇帝双手微抖,蓝徽容这话直击他心灵最脆弱的一处,更何况这话,又是由清娘所说。他年轻时,从不相信违背誓言必遭天谴之类可笑荒唐的话,可年纪越大,在这孤独的皇位上坐得越久,长夜寂廖时,凝望自己那双沾满血腥的手,他竟越来越有一种恐惧,害怕自己会受天谴。他梦中时常出现清娘跳落悬崖前那冷冷的一眼,那冷冷的一句‘你会遭天谴的’,惊醒后,纵是内功精深如他,也要冒出一身大汗。
所以,在得知清娘还有个女儿后,他就想着要让她做太子妃,隐隐地,他也觉得这是在赎自己的罪孽,只是知道慕少颜可能不会放人,而清娘的女儿只怕也视自己为仇,所以才让辰儿施计强行将她带回京城。
未料她竟借死脱身而去,他心中有许多疑问未解,自是不甘心,寻到蓝氏一族,终将这孩子逼上京城,站在自己的面前,可这一刻,他又发觉,这孩子竟比当年的清娘还要难以收服。片刻的沉默之后,皇帝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有着一种寂寞高手寻到堪与自己过招的敌手的喜悦。
他不再说话,笑容满面,带着蓝徽容走到林边,简璟辰迎了上来:“父皇,容儿说了什么,让您这么开心,让儿臣也乐一乐。”
“你们兄弟几个,二十多年都没让朕这么开心过。”皇帝瞥了他一眼:“听说你在王府内为容儿准备好了住处?”
“是,父皇,儿臣按正妃之制安排好了。”简璟辰看了一眼漠然的蓝徽容:“儿臣想着,容儿与儿臣之间似有些误会,就近住着,也好让容儿了解儿臣,消除误会。”
皇帝淡淡道:“不必了,容儿入宫陪朕,按公主礼制,住在嘉福宫。”
简璟辰一愣,皇帝已拂袖而去,蓝徽容也不看向他,跟了上去,简璟辰凝望着二人的背影,袖中十指隐隐作响。
京城城西有座归鹤桥,沿归鹤桥南面而行是有名的‘美人巷’,顾名思义,这里便是年轻子弟们寻欢作乐的冶游之所。
这夜月挂高楼,美人巷朱楼高阁,暗香浮动,浮光虚粉,迎来送往。
一片叽喳欢笑声中,一人踉跄着从‘玉媚楼’中步出,眼见他就要跌倒在地,门口的老鸨龟奴忙上前将他扶住:“侯爷!”
慕世琮醉眼朦胧,将老鸨龟奴的手甩开,早有随从过来,将他扶上马车,轻喝声中,马车消失在巷口。
玉媚楼门口,人来人往,喧嚣热闹,众人自是将这一幕收在眼内。
“唉,小侯爷成了质子后,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啊,京城现在谁不知道他夜夜泡在这玉媚楼,什么文才武功,孤标绝世,都是过去的事喽!”
“看小侯爷这个颓废样,皇上是不是真的要撤藩了?”一人压低声音道。“嘘,莫谈国事,还是快进去吧,小玉凤还在等着咱哥俩呢!”笑骂声中,玉媚楼恢复了正常的热闹场景。
马车内,慕世琮靠于椅背上,双眸紧闭,感觉心中说不出的空茫难受,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这一刻,他是这般痛恨着自己的身份,若是自己不是侯爷,不在这个污浊的圈子里挣扎,纵是流落江湖,只怕也比现在快活许多。
马车缓缓停住,“侯爷。”随从梅涛在车外小心翼翼地呼道。
慕世琮俊眉微皱,暗叹一声,仍旧醉眼醺醺地下了马车,在梅涛的搀扶下步入侯府内。侯府并不大,是皇帝临时拨给慕世琮居住的,作为质子,他除了不能轻易离开京城外,行动倒也未受限制。
进门后顺回廊穿过正院,便是内院正房,踉跄着入了正房,慕世琮推开梅涛的手,沉声道:“吩咐厨房弄碗醒酒汤,就说我喝醉了,确定那些人离开了,回禀一声。”
“是,侯爷。”梅涛恭声退了出去。
慕世琮在临窗的一张木榻上躺下,感觉先前虽是装醉,但毕竟也当着众人之面饮了那么多杯,不免有些头晕,拿起本书翻了两页,便感支撑不住,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听得梅涛轻轻推门进来,禀道监视之人已经撤走,慕世琮到院中洗了个冷水脸,稍稍清醒,步至案前,将这段时间以来京城的动态用藏头文的形式写于信笺上,ūмDтхт霸气书库сοм网正书写时,梅涛匆匆推门进来,急奔至案前:“侯爷,蓝小姐今日午间随宁王进了城!”
慕世琮手一抖,墨迹成团掉落信笺上,他腾地站了起来,酒意全消,急问道:“可曾探听真切了?!”
“确实,刚才老游过来禀报,蓝小姐是被宁王接进城来的,先是去了蓝家人被软禁的地方,后又随宁王去了玉泉山,听说今日皇上去了玉泉山,应是去见皇上了,后来,皇上圣驾又回了宫。老游本急着回禀侯爷,无奈脱不开身,此时方才偷溜出来的。”
“那容儿呢?现在是在宁王府还是入了宫?!”慕世琮得到蓝徽容确实还活着的消息,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这半年来的彷徨和痛苦一扫而光,悬着的心放落于地,脸上慢慢绽出俊美的笑容。“应是入了宫,宁王府中咱们的人未曾见着蓝小姐。”梅涛是久随慕世琮之人,见他喜悦神情,不由也替他感到高兴。
“容儿已入宫了?!”慕世琮愣了一会,心中又喜又忧,原来她真的没死,可她又真的被逼了出来,容儿,你怎么这么傻呢?!
梅涛退出,轻轻带上房门,慕世琮心情复杂,负手在室内走来走去,喜悦、忧虑、失落种种情绪让他再无半星酒意,正在极度亢奋与不安之时,忽然面色一变,身形疾闪,跃至榻上,酣然而卧。二更钟鼓于此时响起,一个黑衣人从屋脊悄然无声的落于院中,缓步行到正室门口,似是有些迟疑,听得室内传来慕世琮醉酒之后的酣睡声,方轻轻推开房门,寂然立于榻前。室内案上烛火仍隐隐跳跃,慕世琮面带酡红,鼻中发出深沉的呼吸声,黑衣人默立良久,轻叹一声,转身从床上抱起一床薄被,轻柔地盖于慕世琮身上。
黑衣人步至花黄梨木椅中坐下,从身后拿出一个酒壶,拔开壶塞,仰头饮了一口,醇冽的酒香溢满室内,慕世琮嘟囔着翻了个身,似在说着梦话,转向墙面继续酣睡。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斜靠在椅背之上,翘着二郎腿,足尖还闲适地一抖一抖,再饮数口,轻叹道:“唉,好不容易偷来的‘玉泉液’,却无人陪饮,真是一大憾事。”慕世琮心情复杂,恨不得即刻跳起来,揪住他问个明明白白,却又隐隐有些害怕他说出真相后自己无法承受,正在极度犹豫之时,黑衣人施施然站了起来,走至榻前,悠悠道:“侯爷,酒我给你留下了,此次一别,不知何年方能相见,你善自珍重吧!”说着转身向屋外走去。慕世琮急纵起身,跃向黑衣人身躯,将他扑倒在地,恨声道:“少给我来这一套,今天你不把话说明了,休想走!”
孔瑄笑着反转身来,慕世琮咬牙再度扑上,扼住他的咽喉:“听着,我问,你答,不许说废话!”
孔瑄倒于地上,仰面向天,喘气笑道:“只要侯爷不对我用十八种酷刑,我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世琮松开扼住他的双手,寒着脸站了起来,步至桌前坐下,孔瑄拍拍身上灰尘,到架上取了两个酒杯,坐到慕世琮对面,斟满酒杯,苦笑道:“侯爷开审,若是觉得小人的回答令您满意,就赏小人一杯酒好了。”
慕世琮瞄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和容儿一起进京的?”
“是。”
“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你就忍心看着她进宫,不怕宁王对她,对她………………”慕世琮想起蓝徽容此刻身处险地,看着孔瑄面上平静的神情,不由有些愤恨不平,心底深处,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自接到圣旨上京为质子,又得知容州蓝氏一族被押进京,慕世琮便知蓝徽容十有八九还在人世,更隐隐猜到是孔瑄将她救出,想到容儿能逃离皇帝之手他从心底感到高兴,可一想到她终是选择了孔瑄,又有着无法启齿的酸楚和伤心,而且这么多事情后隐藏着的真相,更让他有着恐惧与不安。孔瑄见他神情复杂,心中涌上愧疚,面上却仍是挂着微笑:“托侯爷那夜相救,让容儿得知了宁王有逼宫谋位之心,适当时候,她会适当地提醒宁王,以宁王之隐忍性格,当不会因小失大的。”“那皇上呢?皇上若是相逼,又该怎么办?!”
孔瑄平静道:“如果我和容儿猜测不错,皇上那处,反倒没有太紧迫的威胁,以容儿之聪慧,当能拖上一段时日。”
慕世琮斜着眼看了他一会,面无表情地将酒杯推到他面前,孔瑄微笑道:“多谢侯爷赏酒!”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慕世琮双拳在袖中捏了又捏,终放松下来,斟上一杯酒,缓缓道:“那夜是你将容儿救走的?”“是。”
“容儿假死也是你安排好的?”慕世琮话语中慢慢带上一丝凌厉。
“是。”
“那些西狄人也是你安排好的?!”慕世琮抬头盯着孔瑄冷冷问道。
孔瑄心跳稍稍加快,眼神有些黯淡,迟疑一下,点头道:“是。”
慕世琮耳中‘轰’的一声,四肢渐渐冰凉,半天方强自抑制住心中的激恨与愤怒,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孔瑄望着慕世琮眼中渐浓的愤恨之意,沉默片刻,苦笑道:“我,是仇天行的弟子。”
四六、逼斗
慕世琮脸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身躯却如僵硬了一般,眼色深沉,死死地盯着孔瑄,室内雀寂无声,半晌,他的呼吸由急促慢慢转为平和,冷冷一笑,将酒杯推到孔瑄面前,寒声道:“看在你坦白的份上,赏你一杯酒。”
孔瑄微笑道:“多谢侯爷!”仰头饮尽。
他放下酒杯,轻声道:“侯爷,我………”
“你别说!”慕世琮忽然打断他的话,转过身去,俊脸侧面轮廓如刀劈斧削般犀利:“我来问你,当年,你与我小岁坡相遇,为争‘惊雷’大斗一场,可是你精心安排的?”“我为接近您,跟了您很长一段时间,争‘惊雷’是觉得时机已到,适时出现,并非精心安排。”孔瑄低头敛目,声音极轻。
慕世琮剑眉微挑,略带自嘲地轻笑一声,手指抚过杯口,隐见颤抖,孔瑄心中愧疚难过,垂眼望着杯中醇酒,也不知如何开口。
慕世琮心中如堕冰窟,又如热油火煎,忍了又忍,终将白瓷酒盅一顿,身形拔起,如鹤冲九天,直扑向孔瑄。
孔瑄本能下身形微仰,又停顿住,电光火石之间,已被慕世琮右拳击中面颊,坐立不稳,往后一倒,慕世琮将他紧紧压在身下,扬起拳来,见他全无抵挡之意,越发愤懑,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怒喝道:“为什么不还手?!象当年那样打一架,将我打败啊,你打啊!”
孔瑄眼前发黑,却仍嘴角含笑:“这一次,是我欠侯爷的,欠了这么多年,欠得我自己也难受,还请侯爷成全。”
慕世琮方才一拳带着满腔的愤懑击出,实是含了九成内力,眼见孔瑄面颊瞬间高高肿起,嘴角鲜血直流,这一刻,想起那年小岁坡两人初识,大斗一场,又大醉一场,从此结为知交,引为莫逆,这些年来形影不离,情同手足,他伴着自己度过了最激扬的青春岁月,也陪着自己走过战场的血腥风云,点点滴滴,于这刻涌上心头,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恨占据了他的头脑,更觉满腔怒火,大叫一声,将孔瑄拎起,狠狠地甩过肩头。
孔瑄被他甩于地上,骨头喀喀作响,背心剧痛,喷出一口鲜血,朦胧中见慕世琮又扑了上来,劲风袭面,知他这一拳倾尽全力,如再不躲闪只怕性命难保,纵是有心让他发泄怒火,也不得不急速翻滚,慕世琮的一拳便击在了青石地砖上,‘轰’的一声,青砖断裂,地面凹下去一个大坑。慕世琮大吼道:“有种的就打啊,躲着算什么男子汉!”双拳疾挥如风,再度扑向孔瑄。孔瑄见他此时似猎豹般愤怒慑人,倾尽全力向自己攻来,眼前浮现蓝徽容的微笑,只得暗叹一声,竭力躲闪,慕世琮正在暴怒之中,内力如酷阳烈日,如影随形,逼得孔瑄步步后退,室内人影翻动,桌椅横飞。
“侯爷!”梅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想是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侯爷,出什么事了吗?”慕世琮手上招式不减,面容抽搐,大喝道:“没你们的事!没我吩咐不要再过来!”梅涛略带疑惑地应了一声,脚步声远去,慕世琮一套掌法大开大合,将孔瑄身形牢牢罩住,眼中恨意横生,咬牙道:“你有种就不要躲,和我打一架!”
孔瑄见突不出他的掌风,只得压下喉头血腥,提起内力,双掌自肋下翻出,插入慕世琮连绵掌影之中,架住他的攻击,脚下猛退一步,唤道:“侯爷!”
慕世琮却不答话,再度扑上,掌风四起,孔瑄不得不十招内接上他三四招,方能保住不被他凌厉的掌风击中。
数十招过去,慕世琮越打越是激烈,孔瑄纵是提起全部内力,也屡被他击中,腑脏犹如千针乱刺,心血翻腾,说不出的难受,却也只能强自撑住。
眼见慕世琮身形回旋中右肘横击过来,孔瑄欲提气闪开,忽觉全身经脉一阵收缩,真气稍岔,脚下一个踉跄,慕世琮右肘击在他肩头,肩胛骨暴裂之声响起,孔瑄再喷一口鲜血,蹬蹬退后几步,仰面倒于地上。
慕世琮被孔瑄喷出的那口鲜血闪迷了双眼,愣了一瞬,耳听得孔瑄躺于地上剧烈咳嗽,眼中恨意渐消,神色却依然冷漠阴寒,转过身来盯着孔瑄:“我不要你让,你今日既然敢来见我,就和我打一架。你好好和我打一架,我就听你解释,你若再有退让,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孔瑄越咳越是厉害,身形弯曲,仿佛全身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他的额头渗出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慕世琮渐露疑惑神色,正待缓步上前,孔瑄已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按住胸口,笑道:“侯爷既然这样说,小人就不客气了!”抬手飞身,如一片黑云向慕世琮当头罩下。
慕世琮冷冷一笑,身形一闪,迅忽之间,二人已交手数招,孔瑄飘忽的身影似秋天的落叶,慕世琮却如巍峨的青山,任秋风拂过山峦,浑厚凝重,不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
二人再斗数十招,孔瑄的动作慢慢有些缓滞,慕世琮于此时身形一闪,如惊风暴雨般的拳势将孔瑄的双拳牢牢锁住,四拳不停相击,孔瑄如被重锤狠狠敲打,喉头发甜,眼见又要喷出血来。慕世琮心中疑云更重,身形交错间托上孔瑄下巴,孔瑄口中鲜血便又咽了回去,他眼前一阵眩晕,隐见慕世琮右手挥来,无力地抬起左手,已被慕世琮点中胸前穴道,仰面而倒。
慕世琮默默立于孔瑄身前,凝望着他惨白的面容,胸前衣襟上成团的血迹,眼神闪烁,复杂莫名,良久方缓缓蹲落于孔瑄身边。
孔瑄正是意识有些模糊之时,隐隐觉得慕世琮的手探上自己的脉搏,内力直钻入自己的奇经八脉,心头一惊,拼力挣扎,慕世琮右手却死死扣住他腕间穴道,面上神色由冷竣渐转惊疑。孔瑄心呼不妙,面色一冷,话中便带上了几分讽刺之意:“侯爷,你不是要我和你打一架吗?点我穴道做什么?是不是怕打不赢我?我欺骗了你,你还是和我决一死战吧。”慕世琮寒着脸看着孔瑄,忽然伸出左手,点上了他的哑穴。
室内恢复一片宁静,仅闻孔瑄粗重的呼吸声,慕世琮松开扣住他的手,走到床后,取出一个白玉匣子,打开匣盖,从里面取出一根数寸长的银针和一个细白瓷瓶子。
孔瑄瞥见慕世琮手中拿着银针向自己走来,无奈穴道被点,爬不起来,又说不出话,眼中闪过自伤之意,心中暗叹一声,索性闭上了双眼。
慕世琮嘴唇抿成如铁一般坚硬的线条,神情严肃,将银针狠狠地扎入孔瑄右臂,又抽了出来,将银针放入那细白瓷瓶中,眼神却是一直冷冷地盯着他。
孔瑄再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慕世琮望着他的侧面,望着他颈间因剧烈咳嗽而暴起的青筋,还有那额头上滚滚而下的汗珠,只觉先前的满腔怒火渐渐消去,一种强烈的不安悄然袭上心头。片刻后,慕世琮缓缓抽出那根银针,凝目细看,手一抖,银针从手中落下,他怔怔地跌坐于地,呆望着孔瑄,良久,方伸手解开了孔瑄的哑穴。
孔瑄睁开眼来,轻声道:“侯爷,我此次前来,是想把话和您说清楚,我………………”“谁下的毒?!”慕世琮忽然打断了孔瑄的话,他望着孔瑄咳嗽后眼中泛起的一层水雾,心中一阵绞痛,忽然想起有一年,自己遭人行刺,身中毒箭,就是眼前这人,毫不犹豫地替自己吸出毒液,又背着自己疾行数十里赶回潭州,方救下自己这条命来。
孔瑄知他性子执拗,回避不了,沉默片刻,低声道:“是仇天行。”
“可有解药?!”
“有。”
“为何不服解药?你不是他的弟子吗?你这毒,已渗入经脉之中,你的内力已开始受损,不能再拖。”慕世琮声音渐渐有些颤抖。
孔瑄将他言中忧切之意听得真切,心中怆然,只觉胸口残留的那口气悠悠荡荡,若断若续,强自撑着喘道:“仇天行要我拿铁符和寒山图换解药,我去见过玄亦大师,铁符早已毁掉,听容儿口气,她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