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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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莫爷爷带着我在会昭山练武,母亲便会守在一旁,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莫爷爷授艺时对我很严苛,稍有不满他便会呵斥于我。我那时年纪还小,总以为可以躲到母亲的怀里哭,可母亲这种时候从来都不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得我感到羞愧了,又重新去练功。我那时还暗地里抱怨母亲,为什么让我一个女孩子去学武功,学兵法,而不是和堂姐妹们一起玩耍。我现在才知道,母亲当时心里是如何的痛苦,她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保护我,在挽救我的生命。
她知道,我极可能有一天会踏入这风波之中。她希望我多学点技艺,希望我变得坚强,这样将来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大。她将她会的一切都教给了我,就连皇上当年送给她的玉佩,她嘱咐我带在身边,其实也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候保护我。
那首词,中间隐着六个字‘烟云谷,莫青林’,正是她的墓室所在。画中叶伯伯发髻所指向的地形,与烟云谷一模一样。她既然吩咐我将她的棺木迁往那处,必定已做好了周全的准备。孔瑄,我相信,母亲此时,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她会保佑我们的。”
孔瑄伸出手,轻轻替她将眼角泪珠拭去,柔声道:“既然伯母在看着你,那你就别哭了,笑一个,让她放心。”
蓝徽容望着点点星光,聆听着身边之人轻轻的呼吸声,悄悄伸出手,握住了孔瑄的手,笑容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母亲,容儿明天就会带着他来见您了,您一定会保佑我们的,是吗?
容州城西会昭山脉,山高林密,秀丽幽深。烟云谷位于会昭山脉的纵深处,更是林木深茂,飞流潺潺。
次日天未亮,蓝徽容与孔瑄便由会昭山脉北峦而下,穿过数处险峰,于辰时末到达了烟云谷。烟云谷内,空廖寂静,四面山崖紧仄,光线幽暗,偶有鸟雀鸣叫,也带着几分落寞之意。蓝徽容与孔瑄在那青边黑底的墓碑前齐齐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下头去,长久地以额抵地,林间的鸟儿也停止了啼鸣,似在默默看着这对小儿女长跪于墓前。
一阵山风拂过,蓝徽容站起身来,她伸手抚上墓碑,手指运力摩挲着‘莫青琳’三字,来回数遍,‘喀喀’之声响起,石墓西侧的石狮柱以一种极慢的速度下沉,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蓝徽容向孔瑄温柔一笑,跳入那个洞口,孔瑄随后跟入,只觉眼前一黑,下坠了约两丈高,脚方踏到实地。听得蓝徽容在前方似动了什么机关,头顶洞口透下来的一点光亮消失不见。‘嚓’声轻响,孔瑄点燃火褶子,二人沿甬道前行,走出数十步,蓝徽容按上右边的一处石壁,轧轧声过后,左侧石门开启,再前行十余步,到了一约五丈见方的石室。
石室内,一具黑色棺木摆放在一侧石壁之前的石台之上,棺前有一小小楠木供案,蓝徽容接过孔瑄手中火褶,走过去将供案上的白烛和石室四方的长明灯点燃,室内渐渐明亮。蓝徽容长久地凝望着母亲的棺木及供案上摆着的灵位,泫然欲泣,孔瑄将她的手一拉,二人走到供案前,再度拜伏于地。
想起过去二十年的点点滴滴,母亲的音容笑貌,蓝徽容既伤心又惆怅。正在心中追思亡母之时,孔瑄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抬起头朗声道:“伯母,我,孔瑄,安州人氏,乙巳年六月十六辰时生,至今未曾正式娶妻。”
蓝徽容本是静静地望着他,听他说到‘至今未曾正式娶妻’时,明他心意,虽已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仍不免娇羞地低下头去。
“伯母,我在这里给您磕头,求您将您的女儿许配于我。我们今日在您灵前成亲,不求荣华富贵,只求生死与共,携手白头。求伯母成全!”孔瑄向清娘棺木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又望向蓝徽容。
蓝徽容明他心意,虽说现在能找到宝藏,但能否顺利从仇天行手中拿到解药尚不可知。他是希望与自己在母亲灵前成亲,不要任何礼教仪式,不要任何他人旁证,只要母亲看着二人,看着他和她终结连理,从此生死不离,今生再无遗憾。
她眼中含泪,温婉一笑,不知从何处涌进一缕风,室内烛火齐齐一跳,明明暗暗中,蓝徽容似看到母亲正微笑望着自己和孔瑄,仿佛看到她正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于孔瑄手中。
石室中,烛光下,孔瑄与蓝徽容跪于灵前,孔瑄仰头道:“天地为媒,母亲在上,我孔瑄,今日与蓝徽容结为夫妇,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蓝徽容望向那黑色棺木,轻声道:“天地为媒,母亲在上,我蓝徽容,今日与孔瑄结为夫妇,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二人对着棺木灵位而拜,室中烛火似也于这一刻亮了许多,映得蓝徽容腮边的红晕灿若朝霞。二人站起,眼神交汇,似诉说了千言万语,都带着甜蜜的微笑缓缓对拜。
孔瑄拉过蓝徽容的手,凝望着她略带害羞的笑容,将她轻轻拥住。这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心跳,一下一下,由轻柔而热烈。
蓝徽容依在孔瑄胸前,内心说不出的满足、平和与喜乐,一年来的往事历历在目,她忽然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孔瑄大感好奇:“容儿,你笑什么?”
蓝徽容笑着摇头道:“我不说。”
孔瑄板起脸来:“从现在起,你已正式成为我的妻子,出嫁从夫,现在夫君命令你说出来。”蓝徽容心头甜蜜无比,搂上孔瑄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自然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蓝徽容笑得更是开心:“也是某小贼偷马的日子。”
孔瑄一怔,他没想到蓝徽容竟将这日子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心神激荡下,低下头深深地、热烈地吻上了她的红唇。
蓝徽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双脚发软。待他稍稍放松,撑上他的胸口,感觉到他渐渐膨胀的激情,不禁面颊滚烫,低声道:“我们还是快找一下宝藏的入口。”
孔瑄见微漾的烛光下,她眉梢眼角皆是滟滟的笑意,不禁心醉神迷,强自克制住,笑着松开手来。二人在室内看了一遍,但石室内除去清娘的棺木和供案及几盏长明灯,便再无一物。石室四壁也是坚硬的麻石,用力击敲都不见一丝空音。
孔瑄想了一下,问道:“容儿,我们进来的那个甬道似是不够棺木通行,当初,你是怎么将母亲的棺木运进来的?”
“母亲告诉我,墓碑后有一墓门,可以运进棺木,但只能开启三次。三次之后,机关便自动失效,再也无法从那处出入,只能从这狮柱下的甬道进入。所以我才想着将母亲的棺木运出去后,将那机关发动两次,让墓室彻底封闭。皇上只有派人来毁墓才能启出棺木,便不会疑心我们换过了棺木。”“嗯,母亲想得极周全,只是这墓室,究竟是宝藏原来就有的机关,还是母亲后来修建的呢?”孔瑄托住下巴沉思起来。
“当初我进来安置棺木时,室内就只有这张石台,供案是我后来摆上的,不过这些长明灯,倒是室中本来就有的。”
孔瑄视线望向石室四周那些长明灯,与蓝徽容不约而同地眼睛一亮,这八盏长明灯仔细看来,正是依照五行八卦的方位而设,其中定有玄机。
二人都学过五行八卦阵术,而二人所学又皆是源出苍山天机老人,片刻后,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正对石台的那盏长明灯。
孔瑄拉着蓝徽容的手走到灯前,二人同时运力,将那盏灯左右旋转,听着灯座下发出的喀嗒之声,不停调整转的力度和方向。片刻后,听得身后‘轰轰’之声响起,蓝徽容回过头,面色大变,只见摆着母亲棺木的石台正缓缓下沉,石台下的地面正露出一个巨大的石坑来。
蓝徽容担心母亲棺木损毁,急扑了过去,孔瑄一把将她拉住,摇头道:“没事。”蓝徽容也定下神,凝目细看,这才发现石台虽往下沉,但极平稳,不多时,便沉到石坑中央。待石台停住下沉之势,石坑右方又是一阵轰响,片刻后露出一条青石地道来。
二人对望一眼,举起烛台,跳入石坑,沿着石坑右方的青石地道缓步向下而行,地道极长,阴森湿冷,不时有水珠自地道边的石壁上沁出,墓外虽是盛夏,这处却凉如深秋。二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方走出这条地道,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比上方石室稍小一些的石室,石室中央,并排摆着两具黑色的棺木。
蓝徽容与孔瑄大感好奇,均未料到下方石室中竟还摆有棺木,是谁的呢?二人走上前去,只见左首一具棺木前摆有供案及灵位,右首棺木前方却空无一物。
蓝徽容举起烛台凑近细看那灵位上所刻之字,不由惊呼一声,泪水夺眶而出,在左首那具棺木前缓缓跪落。
六三、解药
孔瑄看向灵位,只见上面刻着‘亡夫蓝公实仁之位’八字,他恍然醒悟,忙跪于蓝徽容身边,与她一齐磕下头去。
抬起头来,蓝徽容哽咽道:“原来母亲早已将父亲的棺木迁到了这里,我还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母亲不与父亲葬在一起,原来,她早就已经有了安排了。”
孔瑄望向右首那具无牌无位的棺木,疑道:“那这具是―――”
蓝徽容心中渐渐明白了母亲的心思,她站起身来,双手按住右首棺木一角,手上运力,棺盖便有所移动。孔瑄也走了过来,二人齐齐运力推开棺盖,棺盖下方竟是一层木板,木板上方,摆着数封书函,最上一封函面上写着‘容儿亲启’。
蓝徽容颤抖着拿起最上一封书函,抽出信笺细阅,泪水如珍珠般掉落。孔瑄从后面拥住她,二人静静地读着清娘留下的这封信,仿佛看到那个慈爱的母亲正在天上含笑看着他们,微笑着对他们轻声细诉。
容儿,我深爱的女儿,母亲实不愿让你看到这封信,如果你一直不找到这处,不看到这封信,过你平静的一生,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容儿,希望你能原谅母亲,把你推入危险的困境。但母亲是没有办法,为了救你性命,无奈之下才答应了昭惠公主。
母亲一直希望,你过着平凡而幸福的一生,更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知心之人,心灵相通,白首不离,而不是象母亲一样,前半生命运多舛,坎坷辛酸。
母亲无法预知,你被昭惠公主派到慕少颜身边后会遭遇何种危难,你的出现,又会引起怎样的风波。母亲只能尽己所能,做好多种准备,只求能帮到你,让你跳出困境,从此平平安安。宝藏机关,母亲早已破解,无需铁符,信中另有图解。
昭惠公主那处,你的心疾若能蒙她赐药得以痊愈,她又放下了家国仇恨,你当事她如母,奉其天年。
她若寻到太子皓,执意要得到宝藏才赐药救你,母亲已将宝藏分为一大一小,你按图解将小的宝藏启出交给她。但如果之后她执意复国,挑起战火,你不必再遵从母亲遗命,本着你的善心去行事吧。
另一处大的宝藏,留着给你应对其余人,若是求宝藏者,是为了黎民百姓,你就让他拿去。若是求宝藏者,是要挑起战火,令众生涂炭,母亲也已设下机关,你就让他为宝藏付出生命的代价吧。
母亲的故人,可能会有那等心存执念者。你可将我的棺木移到这处石室,再将这具假棺封死后移到上方石室,依图解发动机关,我与你父便可长眠于此,生生世世,再不分离。母亲另留几封书函,分别写予几位故人,你可将信交予他们。这些故人可能有的已经过世,有的还活着,母亲只能这样做万全的准备,希望他们能够善待于你。
容儿,乖孩子,母亲多么想看着你心疾得愈,看着你平平安安,看着你嫁一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可母亲命不久矣,不能再陪着你了,容儿,你原谅母亲吧。你一定要平安幸福地活下去,象母亲从小训育你的那样,做一个善良而平凡的人吧。
烛火轻微地跳动了一下,石室内光影随之微微闪烁,恍惚如急匆匆的光阴。蓝徽容转过身来,伏在孔瑄怀中长久地痛哭,孔瑄轻柔地抚着她如绸缎般的长发,也是哽咽难言。
原来,清娘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她做了种种预测,也做了各种安排,就连皇帝想求她的棺木,她也预料到了。
她那般聪慧英朗,却遇人不淑,半生坎坷。她那般仁善侠义,却兄友离丧,命运多舛。她想平静度过后半生,却还要为她的女儿耗尽心血。她默默地承担着一切痛苦,默默地安排着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深爱着的女儿。
孔瑄仰起头,紧紧地抱着蓝徽容,母亲,您放心吧,从今天起,容儿由我来守护,我会护她一生平安幸福的。
盛夏午后,没有一丝风,徽水岸边,柳树上的蝉没完没了的嘶鸣,蜻蜓偶尔掠过水面,惊起涟漪,又在热浪和烈日中复为平静。
柳叶桥畔,乘风阁内,仇天行眯着眼,坐于窗前,望向波光粼粼的徽水河,仿佛听到河面锣鼓铿锵,看到众兄弟飞桨劈浪,多少年了?自那一年的赛舟节,那些兄弟们一个个离去,自己也一步步走上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可真是无法回头啊!
手中白瓷光洁,茶汤如碧,他浅饮慢酌,一个穿浅蓝色衣衫的少女抱着琵琶怯怯地走到了他的桌前。
“这位老爷,听听曲吧。”少女肤色极白,眉清目秀,声音娇娇柔柔。
仇天行轻轻摆了摆手,心中依旧在思忖着:约定的日子到了,那小子怎么还不出现?自己的人虽说潜匿在容州各处,但拖久了只怕不是办法,宁王的人又盯得紧,总得先确定宝藏在何处,才好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老爷,听听曲吧,我什么曲都会唱的,只要十文钱就可以了,老爷,就听听吧。”少女拉上他的衣襟,哀求道。
仇天行有些不耐,手轻轻一拂,声音带上了几分凌厉:“不听,到别桌去!”少女身子娇弱,自是不经他这高手一拂之力,脚一趔趄,双手撑到仇天行胸前,又跌倒在地。眼中泪水直转,又不敢哭出声来,强忍着爬起来,往别桌而去。
仇天行眼神闪烁,再坐片刻,丢下一锭碎银子,下了乘风阁。
他沿着徽水河悠悠向前走着,又不时拐入河边小巷,似在欣赏着容州城的美景。直至日落时分,他方慢慢步上双水桥,立于桥上,仰望天边晚霞。船橹之声由远而近,一艘木船从远处驶来,慢慢驶过双水桥的桥洞。
仇天行一振长袍,身形如鹤冲九天,从桥面跳落,轻轻落在木船之上。待他双足落定,划船之人突然发力,船如离弦之箭,沿河而下,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岸边,一身形高大的人望着木船远去,沉默良久,冷声道:“仇天行带来的人都摸清了吧?”“是,基本都能确定隐藏在何处。”他身后一人恭声道。
“嗯,开始行动吧,记住,该留的活口都给我留着。还有,传令给盛兴,今夜子时,着他带齐人马在那处等我。”
孔瑄将船划入河边一芦苇丛中,带着仇天行从河边一处沙滩穿过,绕过几处树林,乘着月色往会昭山而行。
仇天行与他并肩而行,淡然道:“你怎么知道有人在跟踪我?”
孔瑄面带笑容:“难道您不觉得自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那只螳螂吗?”仇天行哈哈大笑:“宁王那小子,还想做黄雀,他也太小看我了,还得向他老爹再学上几年才行。我看你是想将我的手下甩掉,才让那卖唱女传信将我引开的吧。阿瑄啊阿瑄,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不过天下之大,还没有我仇天行不敢孤身前往的地方,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孔瑄微微一笑,依然带着仇天行往北而行。行得一阵,仇天行冷不丁和声道:“身体感觉怎么样?”
孔瑄一怔,低头轻声道:“还好,没有加剧。”
“那就好。”仇天行轻叹一声:“阿瑄,你还是回到师父身边来吧。”
孔瑄默不作声,仇天行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与他倾谈:“虽然你已不认我为师父,但我还是想把你当成我的弟子。今日你若让我得偿所愿,我自然会保你性命。师父我一生坎坷,也无后人,说实话,只有当初带着你由安州北上金州那一个多月,才体略过一些天伦之乐。在师父眼中,你是最适宜承我衣钵之人,你还是回来吧。”
孔瑄顿住脚步,望着仇天行平静道:“如果您能放弃宝藏,放弃你想为王为帝的执念,退隐江湖,我愿意事您如父,奉养天年。”
仇天行默然良久,轻轻摇了摇头,孔瑄眼神黯淡下去,两人不再说话,一路北行。
月上中天,二人终到达了烟云谷。蓝徽容执着火把,静立在谷口,夜风拂过,火光跳跃,照在她的脸上,皎如明珠。
见仇天行走近,蓝徽容行了一礼:“叶叔叔!”
仇天行环顾四周:“这就是宝藏所在地吗?”
蓝徽容轻声道:“还请叶叔叔信守承诺,赐我们解药。”
仇天行呵呵一笑:“我连宝藏的影子都未看到,这解药嘛,自然还得再捂上一阵。”蓝徽容沉默一瞬道:“既是如此,叶叔叔,我想请您先见一位故人。”说着转身向谷内墓室走去。
仇天行眼神闪烁,跟在她和孔瑄身后,看着她开启机关,露出洞口,不由问道:“这是―――”“是我母亲的墓室,我母亲她,便长眠于此。”蓝徽容垂下头,轻声道。仇天行‘啊’的一声,跟在蓝徽容身后跳入甬道,大步踏入墓室之中,烛光下,那具黑色棺木如同静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入他的心头,令他身躯轻轻颤栗。
他长久地立于棺木前,望着棺前那刻着‘亡母蓝门玉氏清娘之位’的灵位,再望向案上平放着的那幅四人笑傲青山图。画中,那与自己骨肉至亲的兄长,傲骨铮然,眼神凛然中带着几许温雅,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仇天行喉间发出轻轻的‘啊’声,双膝隐见颤抖,强自镇定住,伸手抚上棺木,泣道:“清娘,二十六年前一别,你我再见,不料已是生死殊途,是我对不住你!”
孔瑄与蓝徽容默默地看着他,待他情绪稍稳,蓝徽容递过一封信函:“叶叔叔,这是我母亲临终前写给您的信。她觉得您可能尚在人世,说如果我能见到您,就将这封信转交给您。”仇天行怔了一瞬,伸手接过信函,展开细阅,眼中一时欢喜,一时悲伤,一时愉悦,一时又惆怅无比。
看罢信,仇天行对着棺木长久地发呆,忽然低声吟道:“回首来时萧瑟意,黄泉碧落存两处。两鬓微霜无人识,望断故园无归路。”他的声音隐透着一丝意兴阑珊,伸手轻抚着棺木,目光渐渐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