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沉半世欢-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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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二少爷,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司马苏凑近方子澄的耳朵,轻声道:“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可千万别打我小妹的注意,记住,你是个有妻室的人。”
“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最好不明白!”
方子澄又回到了这个让他懒得呆满一分钟的地方,文清许脸上稍稍带着不高兴,这也难怪,哪有订婚宴上丈夫跑出去,把未婚妻一个人留在宴席上的。
“子澄,你去哪了,去了这么久?”
“没什么,出去透透气,有些醉了。”
“醉了就回房休息吧,这里有我应酬着,毕竟,他们也不会难为我一个女流之辈。”
“好,我去客房躺一会儿。”
文清许只是想彰显一下自己的善解人意,没想到,方子澄竟然真的信以为真,心中更为不快,笑容也僵了一僵。
订婚宴闹哄到了下午三点,才算告一段落。宾客们各自回了家。
司马楚雄背靠座椅,脸色铁青,似是在极力压制着痛苦。
“爹,你怎么了?是不是喝太多酒了?”
司马楚雄胃口一阵翻腾,连开口都很吃力。
“爹,你别吓萧儿啊!你到底怎么了?”看着司马楚雄隐隐冒着黑气的脸色,一种深深地不安窜上辚萧的心头。
“爹,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们要不要直接去医院?”司马苏也觉出了事情不太对劲儿。
“我……”第二个字还未说出口,“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车外,继而昏了过去。
“爹!爹!你怎么啦?”
“大哥,去医院,快!快点!”司马扶调转车头,一路飞驰到大上海中心医院,此时的司马楚雄,已经人事不省,呼吸急促,脸色死灰,喉结涌动着,似乎在努力说些什么。
“大夫,快叫大夫来!”司马扶叫喊着,手中提着枪,凶神恶煞的冲进医院。
司马楚雄被推进急救室,兄妹三人欲跟进去,却被大队医生护士推了出来。辚萧早就丢了那双高跟鞋,任地上的砂砾碎石划破脚掌,也不在乎了。
辚萧抱着司马扶,全身冰冷。这个家,真的要风雨飘摇了么?爹爹一向身体健壮,今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而且症状如此诡异,根本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毒。
中毒,是谁下的毒,如何下的毒?整个宴会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下毒的人是如何做到的呢?特意选了这么一个时机,就是要掩人耳目吧。
辚萧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太冰冷了,为了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以前,是自己太天真了,竟然看到的只有美好。她从不相信人性会如此丑恶,如今,信了。
凌卫风尚在牢中,父亲生死未卜,辚萧感觉整个世界都天塌地陷,那些用爱铸造的高墙,如此不堪一击。
司马楚雄不过被推进手术室两个小时,辚萧如同过了两辈子一样漫长。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脸色如常,面无表情,仿佛已看惯生死,或者因为这些生死根本与他们无关。
终于,所有医生都从急救室里出来了,司马兄妹一起扑上去。
“医生,我爹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人已经救过来了,幸好司马将军身体健壮,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中毒身亡了。”
“真的是中毒?”
“是的,很致命的毒药。”
“文世昌,我跟你势不两立!”司马扶恶狠狠地道。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司马将军的命是救回来了,但很可能会留下些后遗症,我们没办法保证,他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什么?你说什么意思?你在说清楚一点!”辚萧抓着医生的手臂,使劲的摇晃。
“司马将军醒来以后,很可能智力受损,身体也会很差,你们要好好照顾!”
晴天霹雳一般,辚萧只觉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057章 谣言四起
辚萧在司马楚雄的窗前守了整整一夜,听着自己父亲微乎其微的呼吸,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悄然离开。所以,辚萧才一眼不眨的盯着,生怕一个不留神,没有守好父亲的生命。
这个一生戎马从没有倒下的父亲,引领数十万将士所向披靡的父亲,这个全世界最宠她,爱她,无出其右的父亲,就这样倒下了。
哭了一夜,早晨醒来,眼睛都是模糊而干涩的,仿佛这一生的眼泪,都在这几日内流尽了,为了凌卫风,为了父亲,也因为这个黑暗而肮脏的混沌世界。
“小妹,吃点东西吧。”司马扶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父亲倒下了,他这个做大哥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的。
他的身后还有老二和小妹,还有司马家十几万的军队。总该有人扛起这担子。即便再重,也是不能喊一声累的。
辚萧摇摇头道:“没胃口。”
司马扶第一次在自己小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叫绝望的东西。她阳光明媚,澄明清澈的世界里,也被这无情的世道,无情的人心布下的重重阴霾埋没。司马苏那一刻觉得手中的白粥有千斤之重,差点撒翻在地。
他这一生可以面对世间所有的阴暗,危险,残忍,唯独面对不了这样一双眼睛,尤其是你清清楚楚的的知道,这双眼睛原来是多么清澈的时候。
“小妹,吃一点吧。你这样也是无济于事的,放心,一切还有我和你二哥,会没事的。”司马扶平生最不会做的事,就是安慰人。自己说出的话,自己都不相信。
怎么会没事呢?事情要比他们预期的艰难得多。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陷害,目的是要整个青帮和司马家族彻底垮台。
司马楚雄中毒,人世未醒的消息,他们已经很保密了,除了自家人和几个医生,根本没有人知晓司马楚雄真实的情况。而这几个医生也一直被司马扶手下的士兵监视着,可外面竟已经谣言四起。
有人说司马楚雄已经死了,司马家为了军心稳定才封锁了消息。
有人说司马楚雄的军队,缺粮少药,已经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
有人说凌卫风私吞的就是司马家的粮草和军火,司马家的军需绝对支撑不到两个月。
这谣言不但在街面上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军队内部也听到了口风。一时间军心动摇,人心惶惶,有的队伍甚至已经密谋投奔其他军阀,所以一大早,司马苏就去军中稳定军心去了。恐怕也只有司马苏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才能压住这阵势。
可是谣言也并非空穴来风,真实的情况,恐怕比谣言中传的还要严重。父亲确实还没有转醒,即便转醒了,恐怕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军中的粮食空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半月,如果被劫的英国援助的粮食仍旧下落不明,不久之后,司马军必定会叛乱起义,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司马苏,就是十个百个,恐怕也是白费。
“大哥,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辚萧没有抬头,声音沙哑的快要请不请她说的是什么。
“外面的情况?外面什么情况?”司马扶不想让辚萧知晓这些让人头疼的事,她已经很伤心了,有些东西,由他来承受就好。
“你别骗我了,每次一说谎,就会摸鼻子。”
“你都知道了?”
“听护士说的。”
“那都是谣言,是想借机兴风作浪,咱们司马家怎么会给他们胡说八道的机会呢!你二哥已经去澄清了。”司马扶刚要伸出去的抹鼻子的胳膊又收了回来,死死的背在身后。
“大哥,我也姓司马,所有的事,我们一家人一起承担。”
“小妹,你放心,我和你二哥不会让你搅进来的,我们一定会护你周全。”
“你们觉得,我还能周全么?你们觉得我还能干干净净的置身事外么?我丈夫被抓进牢里,我父亲躺在这生死未卜,你们却还口口声声说护我周全,你们看,我们哪里周全了?”
辚萧的话将司马扶问的哑口无言,他很想给自己一巴掌。是啊,他的小妹,他最爱最宠最心疼的小妹,如今,竟是遍体鳞伤。
所有的保护与宠爱,在这个深不见底的大漩涡里,都一无是处。所有的伤,都让她受了,还妄谈什么周全,简直就是可笑。
“小妹。”司马扶无言以对,唯一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两个字。这简单的两个字里,包含了太多愧疚的爱。
“大哥,告诉我。我和你们一起承担。父亲还在这里,他会醒过来。司马家也不会倒下。没有人可以打倒。就算有一天司马家的人都死光了,到了地狱,也不会善罢甘休。”
辚萧讲出这一番话时,语气是狠厉的,声音是冰冷的,眼神是恶毒的。听得司马苏全身一阵发冷。
这还是她的小妹么?还是那个天真无邪,明澈美丽的小妹么?
变了,一切都变了!树大招风,风却摧折了树上最美丽的花朵。
司马家这颗大树上,这都被小心翼翼呵护起来的花朵,竟也是残破了。
“大哥,你少往医院跑,免得引起怀疑,外面的记者一定早就有所行动了,说不定正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呢。”
“那,那我该怎么办?”
“回将军府,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要不,我们召开个记者会,澄清一下,也省的那些记者么乔装尾随。”
“绝对不行,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这个时候召开记者会,别人就会怀疑,司马家已经沉不住气了,做的是狗急跳墙的垂死挣扎。我们所有人,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的困苦和悲伤,都藏进心里,千万不要让外人看出一丝一豪。”
辚萧的镇定和对时局的分析让司马扶一怔,记得父亲曾将说过的,辚萧有将相之韬略,若是男儿,定能继承他的衣钵。敌人的暗害,终于也把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妹,逼得学会使用谋略和手腕了么?
这样的才能,或许注定要背负更多的责任,如果可以,他但愿辚萧只是个单纯的小女孩,一个永远也不要长大,永远也看不见阴霾的小女孩。
可是,一切都晚了,命运的齿轮已经将那份天真碾碎,徒留一地无法拼凑的伤痕。
“好,小妹,我这就回去,坐镇将军府,那你呢?”
“我来照顾父亲。还有,我也会时不时到大街上去溜达一番,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司马家一如既往的稳如泰山,也顺便警告一下那些不自量力的人,最好收手,否则,我们一定会以牙还牙!”
“那,那你小心!”司马扶担忧道。
“没什么可小心的,他们不是有本事么?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无论什么阴谋诡计,我司马家,都接着!”
司马扶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放下手中的白粥,步伐坚定的走了。
还能说什么呢,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
看着大哥放在桌上的白粥,辚萧眼睛又酸涩起来,刚才的坚强,是装给大哥看的,所有的恶言狠话,不过是为了刺激一下这个看着魁梧,实则脆弱的大哥。她必须表现得比他们都要无所畏惧,她的两个哥哥,才会无后顾之忧的与敌人周旋,才能一心一意的将心思放在整个司马家族,而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司马辚萧。
即便心在淌血,也笑给别人看。
辚萧拿起桌上的白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尽管每一口,如同饮鸩。
吃完之后,辚萧又将盖在司马楚雄身上的被子好好掖了掖。
“爹,你不要着急,司马家的儿女一定会帮你把这个家撑起来。你醒来之后,仍旧是手握重兵,说一不二的上海王!”
床上的司马楚雄面色平静,比昨日的死黑好上许多。呼吸微弱,但平稳。他似乎听到了辚萧的话,眼角竟然躺下两行清泪,不知是伤痛的,还是骄傲的。
他一时大意,着了敌人的道儿,却害了三个儿女,为他担惊受怕,为他抛头洒血,为他填补所有的陷阱。
如果早知如此,当初,他宁愿选择波平浪净度过一生,这样滔天的权势和地位,换得的不过是阴枪暗箭,防不胜防。
“爹,我要出去了,我要笑给全上海滩的人看。我司马家,仍旧坚不可摧。”
整理了一下妆容,稳了稳情绪,辚萧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出了病房,脸上洋溢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天知道,每迈出一步,脚下都如绑着千斤巨石,每一丝微笑背后,都是汹涌而出的苦涩在堆积。
外面,阳光明媚,百花竞放,天蓝如海,云白若雪。上海滩的天一如既往的平静,上海滩这片土地上,风起云涌,兴风作浪,从来都没有如此平静过。
辚萧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往她与方子澄相约的地点。今天,离凌卫风枪决的日子,还剩八天。
八天,她一定要把他救出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068章 君子之交
方子澄将辚萧约在了咖啡厅,一个靠窗的位子。
窗外是一条宽阔的马路,马路两旁生长着茂密而高大的梧桐。方子澄眼神悠远的没有尽头,他看着这条大马路,细细品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苦后有甜,甜而香醇,醇而不腻。
桐花已经尽落,梧桐叶子大片大片的,时而一阵风吹过,那些叶子就像在向他招手。
他仿佛又看到了大路的尽头,一个偷鸡的小乞丐,向他奔跑过来,那样的笑脸,那样亮堂的眼睛。
“子澄,我来晚了。”辚萧坐下来,声音有些疲惫。
“不是的,是我来早了。”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咖啡厅刚刚开业,他就等在这里了。
“你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累到了?”
“昨晚没睡好,不过不要紧。”
方子澄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辚萧的客套与冷淡竟让他不知如何问起。街上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恐怕现在全上海都在等着看司马家的笑话。
他以为辚萧一定会愁眉不展,结果一切出乎他的意料,辚萧进门时,便扬着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可不知为什么,它总是看到那笑容背后的阴郁。
他想问她,你到底好不好?心中难不难受?司马叔叔是否真的如传言中的那样性命堪忧?
这样简单的问题,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难以启齿起来。
“你真的还好么?如果不好,请告诉我。”
“我没什么不好,现实也不允许我不好。”辚萧使劲搅动着咖啡,似是而非的回答。
“在我面前,你不必假装的。”
“我并不是为了你而假装,我是为了所有正在盯着司马家族的人。有些话,我不能告诉你,有些人,你还需看清楚。方子澄,不关我司马家的事,我不想多说。可是作为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也许在你心中完美善良的人,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你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我没办法说清楚。你还是说一说凌卫风的事吧。”
“我已经和我的英国朋友沟通过了,他可以偷偷把你带进去,但是,你要假装成打扫监狱的下人,还有就是你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说话。”
“好的,谢谢你,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
“今天晚上。你准备一下,我去你家接你。”
“我不回家,你直接去大上海中心医院吧。”
“大上海中心医院,这么说,那些流言……”方子澄惊讶的差点被咖啡呛到。
“你是怕别人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么?说的那么大声!”辚萧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方子澄却觉得辚萧与他之间已经疏远了,因为一些他琢磨不透的原因。
辚萧像沙漠中跋涉了许久的风霜旅人,将杯中的咖啡喝酒一样灌下去,起身道:“我该走了,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还愿意帮我。”
“你,不必和我如此的。”方子澄除了有些尴尬,更多的是痛心。他们之间何时变成这样了,因为什么,她才对他如此敬而远之。
“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本来就是君子之交,以后亦是如此。”
君子之交?他们之间原来只有君子之交!方子澄被这四个字深深刺痛着,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
“辚萧!”方子澄死死拽住欲走的辚萧,攥的她的手有些发疼。
“辚萧,你说清楚,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何谈怎么了。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不行,你不说明白,我不放手。”
“我真的要走了。我父亲在你的订婚宴上身中剧毒,我爱的人被关在牢房中要被枪决。司马家的军队正人心涣散,我真的没心情在这里和你纠缠这些无聊的问题。”
辚萧看着方子澄,呻吟没有一丝波澜,眼睛如同一潭死水。
方子澄怕了,不由自主的松了手。他怕从此以后,这双眼睛都不在清澈如泉,这脸上的笑容,都会如此僵硬。
他更怕,从今以后,辚萧都会用这样一种语气与他说话,用这样空洞的眼神看他。她的眼中根本没有他的影子,心中更是没有。
“子澄,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已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我仍不希望,与你为敌。”
方子澄更加困惑了,可是再也不敢质问,有些事,问了,是错,不问,是错上加错。
辚萧走了,走的时候环顾四周,似乎疑神疑鬼。他不知道她怕什么,但是他好想给她勇气。
走的时候,他依旧笑的飞扬,乍一看上去,和初见时的样子,没什么不同,仔细去看,才能发现,有些东西不见了,不是因为脸色憔悴,而是因为心中的疲惫。
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梧桐大路的尽头。那些桐花带走的仿佛是谁的真纯,枯萎的仿佛是谁的青春。
方子澄第一次觉得,辚萧的背影不但娇小,还很单薄。是不是她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所以才会显得有些伛偻。
方子澄一个人在咖啡厅里呆了整个上午,咖啡亦续了一杯又一杯,第一次从咖啡中尝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有些苦,有些酸,还有一些无以名状的愁绪。
他想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