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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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一家之主,又是天子近臣,手握京师禁卫,肩挑皇城与京都安危,公事繁忙自不消说,对家里的事也就无法太多兼顾,好在夫人黄氏是个贤惠人,又有母亲大长公主坐镇,虽说有个跋扈些的张姨娘,不过也就是在下人面前逞逞威风,闹腾不出什么大事来,三个儿子当中,长子一惯沉稳上进,次子虽说寡言少语,好歹也乖顺知事,小儿子正是淘气的年龄,刚刚才启蒙,有黄氏与先生管教,也不劳卫国公操心,女儿们偶然的争执他就更不会放在心上。
因此昨夜虽听黄氏提起三娘与五娘的争执,他也一如既往地没有上心。
今晨去了远瑛堂,余怒未消的母亲才把两个女儿为何争执的事细细说来,言辞之间,对他似有隐责——崔姨娘貌美柔弱,性情温婉,卫国公又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骨子里又有几分爱惜弱小的情怀,崔姨娘的娴婉柔弱恰恰就能触发他骨子里的强者气概,加上崔姨娘又不是恃宠而娇之人,他只觉得就算是对母女俩偏宠一些,也不致于让内宅生乱。
可母亲说的话……
似乎暗责他对三娘太过偏宠,反倒让黄氏这个嫡母有了顾忌,许多事都不好责管三娘,以致于三娘年岁渐长却越发骄纵。
想到五娘受的委屈,卫国公多少有些愧疚。
其实几个女儿当中,他最疼爱的就是三娘与五娘,在他面前,三娘历来乖顺,又有崔姨娘的缘故在里边,也屡屡叮嘱黄氏不能因为三娘庶出的身份就亏待了她,而五娘率真疏朗,即使卫国公端着“严父”的架子,每当女儿在膝前娇嗔淘气,也能触动他心底深处的柔软,可两者相比——卫国公多少更怜惜三娘一些,毕竟五娘是嫡女,又有大长公主的呵护疼爱,阖府上下谁也不敢给她委屈慢怠,三娘是庶出,生母又是那样的性情,多少会有些照护不周,如果他这个父亲再不偏宠一些,只怕有些欺软怕硬的下人会给三娘眼色。
想不到母亲却因此多有责备,说三娘虽是庶出,黄氏待她却历来不薄,崔姨娘虽然柔弱,可依着三娘的性情,又哪里需要她这个生母照护?眼下不过十三岁,就敢对妹妹恶言相向,甚至动手……“她那方镇纸,可是直往五娘额头上砸去的!可见有多狠辣,如果再放纵不加约束,将来只会害了她!”
凌厉的言辞让卫国公冷汗淋淋,反思己过,也深晓了其中厉害。
当年英国公膝下也有一宠爱的庶女,后来嫁给了户部尚书之子,因闺中就被惯得跋扈刁蛮,嫁人后更是变本加厉,别说在夫君面前不知收敛,就连在婆婆面前都改直言顶撞,小姑子看不顺眼,不过说了她几句,竟然被这个悍妇当场用簪子划伤了容颜!
如此恶行,自然不被夫家所容,无奈当年英国公势强,又有慧妃替妹妹“求情”,户部尚书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后来发生了焦月谋逆案,慧妃被赐死,她生的三皇子与四皇子被射杀,英国公兵败逃亡,也被手下部卒背叛斩了头颅献入锦阳,刘氏灭族,那庶女失了娘家庇护,不久就得了“急病”,连尸身都被一把火化了。
卫国公一念及此,也暗下决心不能再对三娘一昧地骄纵。
从远瑛堂出来,想到五娘受的委屈,卫国公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绿卿苑,不想巧遇崔姨娘的一番哭诉,这次他倒没觉得怜惜,反而又添了一番恼火——三娘犯错,可是母亲亲自下令禁足,崔姨娘不去劝解三娘,反而跑到五娘面前哀求,岂不是暗怪母亲处罚得过重?倒是五娘,年纪小小能说出那么一番话来,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卫国公心里的秤杆子严重倾斜,三言两语责备了崔姨娘,又对五娘好生一番温言抚慰。
他知道五娘自幼喜欢琴棋书画,尤其是诗词杂记一类的珍本,还打算着只要五娘开口,就将早些年收集的一套由书法名家抄录的词帖用作补偿,哪知五娘一开口,竟然直接找他要了五十两白银。
卫国公摸不着头脑,可看着五娘熠熠生辉的期盼眼神,又实在是不好多问,便一口答应下来。
可心里未免觉得疑惑的,从绿卿苑出来还思量着五娘要银子何用,埋头进了三娘的嫣婷苑,不想就听见了三娘义正言辞地那番质问。
原来在自己面前一贯乖顺的女儿,果然张扬到了这样的地步。
丫鬟们遂着三娘的目光,瞧见了门前黑着一张脸负手而立的男主人,都觉得膝下发软,由几个大丫鬟带头,陆续无声地跪在了当地,就连崔姨娘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边哭一边踩着小碎步上前,跪在地上拉着卫国公的袍角哀求:“都怪婢妾不会说话,国公爷千万别恼了三娘。”
三娘初初一见父亲,心里也瑟缩了一下,可一瞧见崔姨娘那模样动作,心里猛地又窜起股子无名火,咬了咬嘴唇,将眼底的恨意仔细收敛,不屈地半仰着面颊,走到神色不愉的严父面前,端正福身:“父亲,还请去茶厅安坐。”
瞧着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宠妾,与一身倔强不服的女儿,卫国公把一声叹息绕肠,终于忍住了在下人面前出言斥责的冲动,拂了拂袍角,严肃地盯了崔姨娘一眼,大马金刀地率先进了屋子。
☆、第十七章 罚外加罚,怨上添怨
卫国公离开后不过多久,便有一个婆子托着五十两银子来了绿卿苑,旖景只看了一眼,谢了婆子几句,打赏了她一两碎银,便叫春暮将银子收好,自己依旧坐在窗前,忙着飞针走线——经过多日努力,要献给祖母生辰礼才进行了五分之一,裁成缝制,今天要正式开始绣凤凰了。
秋霜实在是忍不住心里好奇,暂停了细分绣线的工作,问道:“奴婢实在不明白,五娘为何要找国公爷要银子?”
国公府的娘子们,无论嫡庶年纪,月银都是十两白银,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出自公中,小娘子们不过需要备些铜币,打赏下人,或者请姐妹来小聚,让厨房加菜才作花销,就算五娘素喜收集书籍字画,在这上头花销不少,可还远远不到缺银子的地步,原本以为五娘会像往常那般,求着卫国公赏下什么珍本,就算是要个什么金锁玉佩,也在秋霜的理解范围,可一开口就直接要银子……
别说卫国公当时惊讶得目瞪口呆,秋霜都险些以为是小主子还没有完全睡醒,说了句糊话呢。
“前些日子才让春暮查点了我的存银,竟然只有百余两,也太少了些,难得父亲要赏我,我自然就要紧缺的。”旖景小心翼翼地做着绣活,每刺一针,都要停下看看针脚线型,甚是专注。
“百两银子已经不少了。”秋霜啧舌:“五娘莫非想存着银子来放利钱不成?”
一声暗叹,旖景没有接话。
她不知这百两银子在外头都能买些什么,可依旧时经验,一本不算稀罕的名家拓帖,也能值个七、八两纹银,若是在闺阁里闲散度日,自然不需关心银钱,实际上她前世的十八年来,也的确不曾把心思在这上头耗废半点,可重生之后,她心底的盘算太多,只依靠府里下人不足以成事,虽说也没曾想好具体计划,托付给谁,可无论什么计划,都少不得银钱打点。
她才十二岁,月入只有十两银子,虽说宫里也好,祖母也罢,这些年也赏下不少首饰,可那些东西却是动用不得的,必须得想方设法的存下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父亲想要安抚自己,无疑是个“敲诈”的大好机会。
虽然有些突兀,可父亲一惯不怎么理会这些琐事,想来疑惑一番后,就会被别的事分心,把她突如其来的财迷作为抛诸脑后。
旖景甚至后悔自己没有狮子大开口,敲诈个几百两……
眼下要做的大事之一,就是要揭开三皇子的真实面目,好教祖母与母亲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不堪良配,依稀记得当年,仿佛长姐大婚后不过半年,就闹出三皇子在外头包养妓子的事,姐姐瞒着他去寻过,好言好语许以重金打发,不想被三皇子知道了,怒言斥责了姐姐一场,数月不曾踏足姐姐的院子……姐姐心里委屈,于是造成了第一次小产。
听下人们私下议论,那个妓子很有些名气,可惜她当时不曾细问那妓子的名姓。
旖景暗忖,三皇子既然在婚后不久就包养妓子,必定与她早有私情,只要在这时就揭穿他流连勾栏的风流韵事,祖母必然不会让长姐嫁给这么一个“多情”皇子。
但想要完成这个计划,又谈何容易?
第一,自己不知那妓子姓甚名谁,更不知是哪家妓坊的红人儿;第二,身在深宅闺阁,也无法得知三皇子的行踪,就更别提揭穿奸情了。
自己平时出不得门,就算出门也会有长辈们领着,或者跟着一群丫鬟、嬷嬷、侍卫,自由十分有限,别说去烟花巷“捉奸”,就连去趟天一阁选买书籍,只怕还得废些言辞。
豆蔻虽好,奈何年幼。
许多事不能亲手操办,只得托付给足以信赖之人。
可身边丫鬟们与自己一样,往日都是不得自由的,出趟门也得想半天借口,先得求了祖母与母亲的允许,领了对牌才能出去,就更别说她们是不是有本事能跟踪皇子、妓坊捉奸了。
这打听皇子行踪的事儿又不像打听宋嬷嬷侄孙这般简单,可以托付长兄。
长兄若是问起为何要打听三皇子,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还有之二……
宋嬷嬷的蹊跷,幕僚李霁和的底细,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过结,这些都是宅居闺阁的自己无从查探的,因此必须托付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这个人还不能是丫鬟,至少得是个小厮儿,出入相对自由,在市井之中有一定人脉,脑子灵活,胆大心细,又能掩人耳目地把外头的事儿渗入这高墙深宅,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起初她看好的人选是秋月的小叔……
可转念一想,真托付给他,必然瞒不过杨嬷嬷,杨嬷嬷对祖母一贯忠心,她知道了,祖母也就必须得知道。
若祖母过问,就又成了无法解释的局面。
春暮倒也有个哥哥,可她问过春暮,得知她哥哥是个老实巴交的少年,实在是不适合干这打探盯梢的活儿。
唉!旖景又是一声暗叹。
眼下她的身边,也实在没有足以信赖的人了。
尤其是三皇子的事,又实在是时日紧迫,待祖母生辰一过,小姑姑婚事一定,接下来就轮到替长姐议亲。
必须在这之前……就得让三皇子在烟花巷里“声名远扬”才行。
资金缺乏,又没有人手,旖景只觉得举步维艰,这么一跑神儿,绣花针就扎在了指头尖上,让她惊呼出声。
秋霜的惊呼声就更大了,把银子的事儿抛诸脑后,连忙拿着绢帕替主子止血。
闻声而至的春暮也是一脸的担忧,立在一旁絮絮琐琐:“五娘也别太心急,不是还有些日子吗?描的花样也不算繁琐,慢慢做来总赶得急。”
一阵忙乱,旖景定了定心,又再拿起针线,刚刚才扎在云锦上,却见帘子一掀,秋月那丫头满脸坏笑地入内,也不待问,坐在脚踏上就说:“三娘今儿个可算是恶贯满盈,张牙舞爪的模样被国公爷当场撞破,这下可好了,国公爷生了气,说要重重罚她,去太夫人面前回了话,要让三娘去清平庵里住上半月呢!”
春暮不由得嗔道:“瞎说什么,仔细教别人听了去,传到三娘耳朵里,又是一场风波。”
旖景也甚是惊讶,忙追问又发生了什么事,秋月便将打听来的那些话合盘托出,愉悦得前俯后仰:“国公爷去的时候,三娘正指着崔姨娘的鼻子骂呢,听说之前连霁雪都被三娘打了一耳光,奴婢刚才偷偷去瞧了眼热闹,见崔姨娘两只眼睛肿得像水蜜桃,霁雪也是披头散发的,连衣襟都被撕了个口子,啧啧,三娘可真够厉害的,崔姨娘好歹是她的生母,她却半分颜面都不留。”
春暮甚是担忧,瞧了旖景一眼,压低了音儿说道:“如此一来,就怕三娘越发恼了五娘……那清平庵可是……五娘还是去太夫人面前求声情的好,免得芥蒂更深。”
这清平庵,旖景也听说过,位于城郊的澜英山,里边的住持尼师净平早年与祖母是手帕交,最是个严厉人,往常或有贵族女子因命里犯煞,为了解厄,家人将她送去清心庵小住,净平尼师是坚持不让婆子丫鬟随侍的,因而贵女们除了礼佛颂经,还不得不自己照顾饮食起居,贵女哪个不是金枝玉叶惯养娇生,哪里做得了那些提水洗衣、拾柴生火的粗活儿,定是苦不堪言,却也无可奈何。
三娘被罚去清平庵,对国公府小娘子们来说可算是前所未有的“重罚”了,她性子好强,又早怀怨愤,当然会把这笔帐算在旖景头上,可若要替她求情……
旖景摇了摇头:“祖母与父亲责管小辈,原就不该我去说三道四,再说依三姐的性情,你们想想她对崔姨娘说的那话,就算我真去求了情,免了她到清平庵受罪,她也未必领情。”
秋月在旁猛点脑袋,深以为然:“五娘说得对,有的人就是不识好歹,活该受罚。”
旖景横了一眼秋月:“春暮提醒得也在理,这些兴灾乐祸的话还是少说。”
秋月再度猛点脑袋:“五娘放心,奴婢省得,也就是在屋子里念叨几句罢了,在外人跟前,奴婢对三娘的遭遇都是深表哀痛的。”
这句话让春暮咳了好几声,看着秋月那张兴灾乐祸的小脸儿,实在找不出什么哀痛的痕迹来,也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却听旖景又问:“莺声最近可还妥当?”
秋月忙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把她这段时日的工作成果细细道来,从以前与莺声交好那些丫鬟的态度转变开始,一直说到莺声半夜有几次如厕,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别说其他几个二等丫鬟都远着她十万八里千,连往日里最交好的五月都不再搭理她,昨儿个五月生日,莺声还拿了个银镯子去讨好五月,结果被婉拒了,莺声当时就黑了脸,讪讪地在后院里洗衣,简直就把衣裳当做了仇家一般狠命锤打,趁人不注意还往樱桃的衣服上吐唾沫呢……没人愿意跟她说话,倒不知她心里抱怨的是啥,只知道拿了几个钱给门房的婆子,问过红雨这些日子有没有再来……许是这些日子都在做粗活儿,饭量倒是增加了不少,心里头想来还窝着火,全靠猛灌茶水来抑制,这吃得多喝得也多,晚上就不消停,一晚倒要起来个四、五次……”
春暮与秋霜听了这话都笑了,打趣秋月真是尽职尽责,活脱脱一个“密探”的料。
旖景却若有所思,问道:“樱桃怎么样,她历来与莺声不合的,这会子瞧莺声受罚,有没有几分兴灾乐祸,落井下石?”
秋月想了一想,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几个二等丫鬟聚在一处,常常嘲笑莺声,樱桃就是闷不吭声那一个。她虽说常与莺声拌嘴,这些日子以来却还清静。”
想来莺声吃了大亏,多少得收敛着,不敢再挑事,而樱桃也不去撩拨她,两人之间竟然突如其来的和平了。
旖景点了点头:“你得空提醒一下五月,就说她与莺声原本就是好姐妹,莺声被罚,让她多宽慰着。”
秋月起初还有些疑惑,仰着面颊思索了一阵,眼睛突然亮了一亮,似乎明白了旖景的用意,忙应诺下来,又说了一句:“奴婢还忘记禀报件事儿,听说三娘去清平庵,太夫人让宋嬷嬷送上一程。”
春暮这会子一听宋嬷嬷三字就犯怵,脱口而出:“她别不会在三娘面前再挑事吧?”
看来宋嬷嬷在春暮心目当中,已经彻底沦落成了坏事做尽的恶人,旖景失笑,想了一想,摇头说道:“祖母让她去,许是因为有话要交待净平尼师,如若她在三娘面前挑事,让三娘在清平庵再惹出什么事故来,旁人岂不疑她?宋嬷嬷是不会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旖景所料不差,宋嬷嬷这次去清平庵,当真是因为大长公主多少有些不放心,才让她去交待净平尼师一声儿,让她对三娘严加责管,务必让三娘知道好歹,宋嬷嬷是什么人,脑子略略一转,就知道了大长公主的意思,是担心三娘那性子,不服尼师管教,在庵堂里又闹一场。再想到国公夫人的担忧,宋嬷嬷渐渐拿定了主意。
经过春暮的事一闹,大长公主眼看对她没有芥蒂,说不得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想法,为了将来的大事图谋,再依附另外一座靠山,就成了势在必行。
除了大长公主,国公府还有哪座山值得她去附靠呢?首选当然是掌着中馈的国公夫人,前次罗大家的出事,不是也多亏了夫人提前露了口风给她?若不是国公夫人把这事捂了下来,罗大家的那种行为,往小说了是一时贪念,往大说了可是背主,真要是追究,送去官府也能治个盗罪,罗大家的可是她亲家,虽然不致于让她受到牵连,可真要是闹将开来,也算被狠狠下了颜面。
国公夫人的处理方式,也算是照顾了她的脸面,对她示好。
靠山主动示好,自己当然要识趣才行。
国公夫人担心三娘忌恨她,那么自己起码得让三娘不要因为这事对嫡母心怀忌恨。
宋嬷嬷先回了一趟私家,左思右想着,放了几个银裸子在锦囊里,掂掂有个五、六两的重量,这才换了一身浅褐色的素缎褙子,只在发髻上别了股银簪,才坐着青帏轿子去了国公府角门儿。
角门处已经候着辆紫檀车,门房龚六正叮嘱着车夫路上当心,瞧见宋嬷嬷下轿,连忙迎了上前,屈褛着腰,满面都是讨好的笑:“嬷嬷来了?三娘才上了马车。”
宋嬷嬷点了点头,没有与龚六寒喧的打算,却见龚六小心凑前,压低了声儿说道:“小的老家前些日子来了亲戚,捎来好多土仪,虽不是什么值钱的,锦阳京里却是见不着的,有心孝敬嬷嬷,只怕扰了嬷嬷清静……”
宋嬷嬷一双利眼有意无意扫过龚六谄媚的脸,似乎随口说道:“你有心了,我又不是图清静的人,晚饭后总还是有空的,有时还巴不得来几个人陪我说话呢。”
龚六会意,笑得眉毛直抖:“小的今晚就让小的婆娘去陪嬷嬷解闷儿。”
宋嬷嬷斜了斜嘴角,挥了挥手,上了紫檀车,一掀车帘子,便见穿着一身白底青花襦裙的三娘,绷着脸坐在里边。
三娘很委屈!
被祖母责备处罚,其实她早有准备,原本以为只被罚抄经书,毕竟那方镇纸没落在五娘身上,不过是让一个丫鬟肿了手臂,谁知竟是被罚禁足!这已经让她恼火不已——那个什么张姨娘成日里还打骂丫鬟呢,也没见挨个什么罚,她这个正经主子难道连丫鬟都打不得了?
祖母也太偏心了些!
后来不过就是说了崔姨娘几句,却惹恼了一贯疼爱她的父亲,亲口说要送她去清平庵里!
自从知事,她一昧地在嫡母与父亲面前乖巧小意,一年四季也不知做了多少鞋子女红孝敬,才搏得了父母的几分宠爱,不像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