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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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亥时,可皇后依然冠戴整齐,似乎没有歇息的意思。
青衣宫女放轻步伐入内,方才禀报:“娘娘,圣上还在御书房,奴婢寻了胡公公打听,说并未诏人侍寝。”
孔皇后似乎充耳不闻,尚且看着镜中自己凤冠东珠、脂浓粉溢的模样。
青衣宫女没有得到回应,心便有些悬空,犹豫了一阵,又轻声提醒了一句:“娘娘……”
一声之后,孔皇后方才如梦初醒,突然起身,迈着急切的步伐,一声不出地就往外走。
青衣宫女连忙紧随其后,自然不会多嘴,只挥手示意殿前的几个宫女持灯而行。
乾明宫与坤仁宫遥遥而望,一般地灯火通明,也是一般地孤清寂寥。
天子还在披阅奏章,当听得内侍禀报,说皇后驾临,不由挑了挑眉,眉心浮现出几丝疲惫与不耐,却依然还是允了皇后入内。
“还以为皇后听闻朕政务繁忙,心生体贴,亲自送了参汤药膳来,怎么竟空着手?”眼见孔皇后凤冠长衣,一路入内,却是满面沉肃,圣上不由戏谑道。
孔皇后屈膝一福,礼节虽是周道,但眉目之间,却至始至终笼罩着一层冷意,并不因圣上的戏谑,而略微展颜。
一看这情形,内侍们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诺大的御书房,便只余这对天下至尊,却也至疏的夫妻。
“圣上可知姑母已经当面拒绝了苏家大娘为三皇子妃一事?”皇后倒是开门见山,挺直了腰身,立在天子面前。
天子冷冷一笑:“朕竟不知,未得朕之允许,有谁这般大胆,竟然敢为皇子提亲?”
“圣上!”皇后似乎竭力摁捺着心头的焦躁,胸口起伏了一阵,方才略微柔软了语气:“臣妾知颢西此次是荒谬了一些,但到底不是什么大错,姑母这般计较,委实是太过小题大作。”
“皇后还没回答朕之所言,是谁如此大胆,竟敢瞒着朕替皇子提亲?”
孔皇后的面色便迅速苍白了下去,身子也似乎摇摇欲坠:“圣上难道真要放纵着四郎权重,威胁……”
“皇后!”不待孔氏将话说完,天子便将手中朱笔一掷,烦恼地揉了揉了眉头:“朕自有计较,皇后还是将心思多放些在三郎身上,莫由着他恣意枉为。”
“臣妾乃后宫之主,难道连皇儿们的婚事都无权过问了吗?圣上,您怎么能这般对待臣妾?”眼角忽然泛湿,皇后踉跄了几步,却仍然挺直着肩脊,毫不示弱:“圣上,陈氏心里的算计,您一直看在眼里,难道就真要放纵她为所欲为,以致皇子之间,手足相残?”
“住口!”一声喝斥,紧跟着便是一声脆响,原来天子盛怒之下,龙袖一拂,将一个盖钟扫落金砖。
须臾的寂静。
眼看着孔皇后泪落如雨,满面凄楚,天子到底还是不忍,微叹一声上前,将皇后轻轻一揽:“辰儿是姑母的嫡长孙女儿,姑母她自然要为辰儿的终身考量,朕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这事,朕不想让姑母为难……不过你放心,无论是朕,还是母后,都会替三郎争取。”
“可姑母她若是心意已定……”孔皇后十分焦急,她今日前来,就是想说服圣上干脆赐婚,若是如此,大长公主即使不甘,也不敢违抗圣令。
“谁让三郎做出那等糊涂事来呢,姑母若是不愿,也只好如此。”
这话,顿时让皇后大为急躁:“圣上是一国之君,难道就不能……”
“可姑母是我这个一国之君的长辈!”天子叹了一声:“你不要说了,无论如何,朕都不会以圣命强迫姑母。”
“那么,就让辰儿为太子侧妃吧,臣妾可向姑母保证,必不会让辰儿受半分委屈。”皇后扶着天子的手臂,迫切之中,却也带着一丝绝望。
三皇子不过就是逛了趟妓坊,大长公主便不愿让旖辰委屈,更何况是与人为妾。
天子沉默不语,看着皇后的目光渐渐严厉起来。
“姑母她虽心疼辰儿,却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想来朕的难处,姑母一定会顾虑,这事还未落定,你莫要轻举妄动。还有,别说朕没有提醒你,姑母的性情可不是太好,这让辰儿为妾的事,你在朕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再四处张扬,只会弄巧成拙,坏了大事。”
说完,也不欲再与皇后多言,负手而去,只抛下一句:“摆驾永宁宫。”
竟是径直去了贵妃之处……
随着圣上远去,几重殿门敞开,有风入内,卷得灯烛暖昧,锦遮飞扬,凤衣微舞,垂珠轻响,皇后看着自己孤寂修长的一道黯影,从足底拉伸,忽而一笑,空旷的殿堂内,回响着她由心而生,似乎悲凉的声音——凉薄如斯,竟凉薄如斯……
却终究还是,做不到歇斯底里。
慨叹之后,皇后又高高仰起面庞,步伐依然沉稳,身姿仍旧端庄,她骄傲地离开,以六宫之主应有的姿态。
这一夜,并未辗转反侧,甚至当第二日,诏入三皇子,皇后也再无焦灼的情绪,她温和地打量着这个并非自己亲生,却养在膝下多年的庶子,那张媚惑众生的面孔,与记忆里某个女人的面容重叠起来,让皇后突然心生莫妙的痛快。
当年以为那个女人,掌握着夫主独一无二的宠爱,也曾经为了此事,心生妒嫉。
可经过昨夜,皇后才突然醒悟,在那人的心里,对于那个女人的情意,也不过如此,他们的儿子如此思慕苏氏大娘,可身为一国之君,却不愿意满足那个女人唯一留在世上的血脉,这么微不足道的愿望。
凉薄,也许就是天子与生俱来必不可少的姿态,对任何人都是一样。
皇后突然悲悯的目光,倒让三皇子的背脊攀升起一股冷意,两道清丽有若烟柳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颤。
“颢西,母后已经无能为力了。”皇后一叹:“你的父皇,不愿意为了你让长辈为难,你还是忘了辰儿吧。”
仿佛当真是一个慈母,因为辜负了儿子的期望,皇后满带着无可奈何地感伤。
这一个“恶耗”,本应不在三皇子的预料,可他这时听闻,却也没有想像当中那般沮丧,但这时,他是应当表现得沮丧不已的,才是痛失良缘的态度,才会让皇后一片慈爱,不至于成了独角戏的尴尬。
三皇子有气无力地垂眸,努力挣扎着,当逼得眼眶湿润,方才往地上一跪,仰面哀求:“母后,儿臣誓娶苏氏女为妻,绝不愿就此放弃,母后,求您……”
“莫要任性。”皇后扶起三皇子,似乎略为迟疑,将他揽入怀中,她似乎被自己的慈祥感动了,竟没有留意到三皇子身子猛然一僵。
演戏演到这个地步,双方实在都大不容易。
“你对辰儿的心思,我一直知道,可实在没有办法,你姑祖母她……亲疏有别,在你姑祖母心里,还是辰儿的终身为重,谁让你这孩子,一步之错……”皇后半搂着庶子,情知他看不见自己的神情,才将慈祥一敛,眸光森凉:“黄氏五娘为建宁候嫡女,出身高贵,才德俱备,可为皇子妃,母后愿为吾儿求之,圣上应当不会拒绝。”
皇后的思维十分清晰,眼看三皇子与旖辰无望,就开始了下一步计较——圣上态度已经分明,只怕这次也只能让陈氏那个贱人拣个便宜了,好在她本就有两手准备,如此一来,不得不竭力促成甄家与卫国公府联姻。旖辰尽管成了四皇子妃,但只要苏荇娶了甄氏女,太子依然能争取卫国公府为助力,至于三皇子……皇后本就不愿他娶权贵之女,当初不过是因为与陈氏拉锯,无奈之下才要为他争取苏氏女,眼下已经成了这样的局面,皇后却不愿让三皇子再娶权倾朝野的金氏女与秦氏女为妃。
左右二相势成水火,谁输谁赢甚是难料,并两人与卫国公不同,都是野心十足之人,若让其女为三皇子妃,未必就不会挑拨三皇子争取储位,与太子为敌。
建宁候虽为勋贵,又是前朝世家,但眼下权势大不如前,只能依靠着卫国公府这门姻亲,三皇子就算得到建宁候府为外家,也不足为惧。
更重要的一点,如果三皇子娶了黄氏女,也算是与卫国公府搭上了几分关系,有利于太子之势。
三皇子听了皇后的话,心里冷冷一哂:这才是他熟悉的嫡母,难怪今日要这般慈祥,原来是有了新的计较。
却依然沉默了一阵,闷闷一叹:“既不得心中佳人,天下女子也都是一般,儿臣但凭母后作主。”
说服了三皇子,皇后方才略微开怀,“亲呢”地拍了拍庶子的肩头:“颢西能如此明理,也不枉我多年教导。”
自然不曾留意,三皇子微垂的眼睑里,阴冷的戏谑一掠而过。
打发了三皇子,皇后紧跟着又诏来了太子妃,当然是再三强调,要让她仔细筹谋,无论如何都要促成甄茉与苏荇的亲事。太子妃自然十分焦灼,原来她已经见过了甄夫人,得知大长公主已经当面婉拒了联姻之事,言下之意,似乎已与董家达成了协议,正欲将此事告之皇后,却又听皇后肃颜说出一番话来。
“东宫那个小产的侍婢,别以为我不言语,就不知道其中的事儿。”
太子妃凛然。
皇后这时完全没有面对三皇子时的慈眉善目,只冷冷看着太子妃:“东宫两个侧妃,先后小产,又都伤了身子,如此巧合,你有什么解释?”
太子妃自然说不出什么解释来。
“我知道你的难处,无非是不想让旁人产下庶子,怕在东宫无法立足……可你与太子大婚已是第六个年头,太子膝下却依然没有半个子嗣,你可知道,东宫无后,会引得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兴风作浪?”
太子妃默默垂眸,银牙渐渐咬紧,口腔里弥漫出一股腥甜。
“这次圣上有意,再赐太子一个侧妃,为尚书府卓氏二娘,我可不希望,隔上一年半载,又听说东宫侧妃小产之事!”
太子妃便再也无法将大长公主拒绝联姻之事出口。
皇后的态度十分明显,她的隐忍已经到了尽头,就在这一年半载,若是无法与卫国公府结为姻亲,并怀不上身孕,就必须接受让别的女人为太子生下血脉。
她从未想过与那些女子争宠,将有限的心思花在那些无聊的争夺上,男人的情意,一直辟如春花,废尽心思夺来,也抵不过三朝两晚,唯有名份,才是立足之根本,而这名份,自然也离不开子嗣来巩固。
因此,她不需要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温柔情长,她要的,只是将来继承江山的嫡长子!
他有多少个美妾侍婢,她都能容忍,但绝不能容忍,那些女人先于她开枝散叶,让庶子为长!
太子妃在皇后冷冷的逼视下,渐渐握紧了掌心,意志坚定。
如果子嗣之事是靠天意,那么她一定要将能够掌握的事,稳稳牢固在十指之间。
☆、第八十六章 一事变迁,混乱全局
当孔奚临步入三皇子府的银杏苑,远远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音,分花拂柳而来,缠绵乌柯之间,似乎倾诉衷肠,可当他循着琴声来到一处红亭之外,却忽闻那哀婉的乐音一转,仿若刀剑之铿锵,铁马之疾沓,微一举眸,便见三皇子一身乌衣,袍袖飞扬,乌眉斜挑,虽隔得尚还有些距离,已经感受到他眼中凌厉的眸光。
不自觉间,便驻足亭外,孔奚临将折扇一合,轻击掌心。
激昂的乐音渐次往后,湍急若轰鸣落瀑,倾泻于锐石山涧,汇集成一股疾流。
但见十指略停,琴音袅袅而散。
但不等纯粹音消韵停,指尖再又轻落,一勾一挑一抹,似乎千军万马渐远,染血疆场上,有北风怆然奔驰,卷起黄沙如雾。
“殿下今日兴致倒佳。”直到琴音完全消散,归于平静,无论哀切,或者凌厉,甚至怆惘,尽都远去,恢复了这风和日丽,碧植红亭的静好情境,孔奚临方才击掌而入,并不施礼,只往亭中石凳上一坐,微咪细长的眼角,暧昧的目光,打量着三皇子似乎阴沉又带兴奋的复杂神情。
“这首曲子却是闻所未闻,难道是殿下亲手所作?”孔奚临又问,但话音刚落,就见琴案一侧,放着一页琴谱,字迹分外清秀,似乎女了所书,孔奚临不由得微微挑眉。
三皇子从琴前起身,落坐孔奚临身侧,先捧茶浅啜一口,似乎平息了一下情绪,方才说道:“你知道我这次竟是中了谁了算计?”
“查出来了?”孔奚临将折扇散开,重重摇了几下,蹙眉思量:“你既然这么问,就是与四皇子无关了。”
史四得了三皇子的提醒,当即安排了下去,邀出董三顺小饮,让朱大郎的小厮儿藏于一角窥视,结果,那小厮将董三顺认了出来,说正是偶然在鸡场结识之人,当日千娆阁的事儿,也正是他通风报信。
“是苏氏五娘。”三皇子似乎咬牙切齿,才吐出这五个字来。
孔奚临手中折扇一窒,似乎一时没有醒过神来,这苏氏五娘是谁?
“卫国公的嫡次女,苏氏大娘的胞妹。”三皇子重重再挤出这一句话来,只那神情,却让人辨不出是沮丧还是恼怒,或者是兴奋?
孔奚临却大笑起来,前俯后仰,当见三皇子的目光有如箭簇,追着他不断击射,方才将笑声变为几声咳嗽,握拳抵唇,戏谑般地迎向三皇子的目光:“殿下这次,是栽在了美人的手里?”
三皇子冷哼一声,忽然几步上前,将琴案上的琴谱紧紧拽在掌心,却终究是……拍在了石桌上。
孔奚临的目光在那琴谱上转上一圈儿,又在三皇子脸上转了一圈儿,方才一弯唇角:“殿下,我早说了,您这张倾倒众生的面孔,必会引来祸患。”
“什么意思?”
“啧啧,殿下可真是当局者迷呀,那苏氏五娘必是对您动了心,才不愿被长姐抢了姻缘,闹出这么一场风波来。”
“你是说,苏氏五娘是因为这个原因?”
眼见三皇子乌眉一挑,眸中涌起喜乐不明的情绪,孔奚临的笑容便不再那般欢畅了,手中折扇轻摇,反而一问:“殿下当真这般以为?”
三皇子疑惑地看着这位莫逆之交,一时竟然没绕过弯来。
“敢问殿下,苏氏五娘芳龄几何?如今可是适嫁之龄?”
“敢问殿下,就算她坏了长姐的姻缘,难道还能阻止别的女子嫁与殿下为妃?”
“敢问殿下,大长公主不愿让苏氏大娘为三皇子妃,难道就愿意让五娘为殿下之妃?”
三问一出,三皇子便明白过来。
苏氏五娘这般行为,并非是对他暗藏情意这般简单。
天知道自从他肯定了这事之后,一直心潮起伏,清晨入宫,险些在皇后面前露出破绽,回府之后,也不曾将这事仔细思量。
“殿下,苏氏五娘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如何竟知殿下行踪?如何能买通红衣身边的侍婢,给殿下落药?如何能将那侍婢收藏得妥妥切切,踪迹全无?还有她要毁了殿下姻缘,只消挑拨那朱家的肥猪去千娆阁生事就好,为何要盗得殿下的玉印?”孔奚临接着这几问,更让三皇子满腹疑惑。
“你的意思是……”
“此事或与卫国公府有关,但未必就是苏氏五娘的手笔。”
三皇子一凛:“你是怀疑卫国公,或者大长公主?”
“不过我也觉得甚是疑惑,如若大长公主不愿让孙女为三皇子妃,大可直言拒绝,并不用这般兴师动众,若说是想毁坏殿下的名誉……”殿下你本身的名声可也不算太好,再说去个勾栏寻欢,委实也算不得什么“悚人听闻”之事。
于是两人这么一交流,却都如坠五云雾里,只觉得疑问非但未解,反而让真相更是扑朔迷离。
孔奚临问:“这些暂且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殿下要如何挽回?难道就此放弃了卫国公府?”
卫国公手握禁军,对于皇储之争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三皇子又怎么会就此放弃?
“我的皇子妃,只能是苏氏女,不过看来要徐徐图之了。”等了一刻,孔奚临才见三皇子眉目舒展,说了这么一句。
徐徐图之?赐婚就在当下,如何徐徐图之?孔奚临乌眉高悬,疑惑不已。
三皇子却又拿起那张琴谱,浅浅一笑后,甩了甩鸦青的衣袖,但见其上一枝朱梅,似乎迎风而起:“小五,我今日没空,不招呼你了,还请自便。”竟扬场而去。
孔奚临怔怔半响,将三皇子那话回味无穷,方才了然几分。
必娶苏氏女呀,殿下之前不是都说必娶苏氏大娘么?看来……
乌眉一蹙,孔奚临看着龙行虎步而去的那个身影,眸中流淌过复杂的情绪,立于红亭之中,独自许久。
金兽半蹲屏角,麒首昂扬,铜唇微翕间,有烟香蕴绕而出,雕着海棠吐蕊的檀香美人榻上,垂下一角鸦青长衣,朱丝绣成的一枝红梅,尚自在轩窗外卷入的清风里飞扬,榻上男子斜靠,一臂撑着下颔,一臂微举,有若脂玉雕成的五指间,把玩着精雕细琢的兰花簪,唇角卷起一抹妖艳,眸底映着窗外的金阳,仿若琉璃的色泽,流淌着复杂不明的情绪。
当日收藏这枚兰花簪,原本是想待得圣上赐婚,与苏氏大娘姻缘落定之后,再物归原主,以博佳人芳心,不想事情却到了这般地步。
三皇子微微转动着兰花簪,飞扬的眼角咪起,眸中的情绪顿时更加复杂。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用这闺阁私物,逼得佳人屈就。
大长公主是什么人?若她老人家一意排斥这门亲事,仅靠一枚兰花簪,难道就能逼迫着大长公主妥协?三皇子压根没有这般侥幸,他几乎能够肯定,只要拿着这兰花簪到大长公主面前要胁,事情就真的到了全无转寰的地步。
不过此时……兰花簪却未必没有作用。
三皇子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眼前恍惚之间,却突然出现了豆蔻少女那张清新秀丽有若玉兰花的面容,她乌眸顾盼,眸光有若清涧,只消微微一触,便能直入心头。
忽然起身,三皇子将冰冷的玉簪紧紧握在掌心,一个决定,让他眉目舒展。
与此同时,远瑛堂后庭转廊里,正一边品着清茗,一边关注着茶水厅中情形的旖景忽然觉得鼻子里一阵微痒,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紧跟着,就感觉到背心攀升起一股莫名地寒意,不由让她纳闷地举目,望了几眼虽说炙烈略缓,却依然灿烂的金阳,喃咕了一句:“虽说将近中秋,可也感觉不到秋意,怎么就突然打起冷颤来。”
再过几日,就是远庆三年的中秋。
年年此日,圣上都要宴请百官,却是在八月十五的正午,虽晚上也有宫宴,可仅限于圣上与后宫嫔妃,稀少邀请旁人。
但数日之前,太后就有懿旨,今年中秋晚宴,邀请了几家贵胄,自然有卫国公府,还包括了建宁候府,甄府,孔府,以及两相,尚书府。
自然还是为了皇子择妃一事。
作为卫国公府嫡女,旖辰、旖景与六娘旖风都在受邀之列,故而三位娘子今日来远瑛堂,是试穿为了出席中秋宴,才做好的彩衣礼服。
不过这时,大长公主却与旖辰摒了众人,在茶水厅里私话,旖景与六娘便在后庭等候,六娘一直专注地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