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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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时,大长公主却与旖辰摒了众人,在茶水厅里私话,旖景与六娘便在后庭等候,六娘一直专注地翻阅着数月之前的一堆邸抄,连旖景那几个喷嚏,都没有让她醒神。
旖景却注意着祖母与旖辰的神情。
旖辰坐在祖母身侧,一直是垂眸端庄,看上去甚是娇羞。
旖景便猜测着祖母当是在与她商议亲事。
因隔得远,旖景自然听不清两人的言谈,可看祖母的神情,却甚是慈和,而长姐……扭捏了半日,才总算微微颔首,旖景便见祖母十分宽慰地微笑了。
如此看来,已经是达成了一致意见,旖景又是兴奋又是忐忑,不知祖母中意的皇子是谁。
却忽闻“啪”地一声,便见六娘拍案而起,手中尚且捏着一份邸抄,两道清秀的眉头蹙成个死结,语气十分沉肃,又透着一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六妹妹总算找到了答案?”旖景的心思被这一掌震了回来,开口问道。
原来早前两人在绿卿苑里,尚在讨论最近发生的一事——便是那南浙知州郑乃宁遇害一案,大理寺与刑部的论断,委实让她们两个闺阁女子都咂摸出几分不寻常来,只道是大理寺与刑部断案太过草率,故而今日在大长公主面前议论起来。
郑乃宁为朝廷命官,到任不久,便死于非命,以致圣上震怒,着令严查,不想竟“查明”是死于发妻之手,并且凶手业已触壁而亡,无凭无据,大理寺与刑部便已结案。
死无对证,这多少让旖景想起了前世时自己的下场。
大长公主听了两个孙女儿的话,却不置可否,而是让玲珑将半年之前的邸抄翻找出来,让旖景与六娘在后庭翻阅,旖景颇有些心不在焉,六娘却是全神贯注。
“五姐你瞧,原来南浙一事,之前就引起了一场风波,有御史曾弹劾南浙官员以权谋私、鱼肉百姓,却反被南浙诸官员群起攻之,最终落得操家获斩,事后,圣上才任命了郑州知,不想又出了这一桩让人匪夷所思之事。”六娘将几本邸抄摊开,给旖景过目,情绪甚是激动:“圣上如此关注郑知州遇害一事,必有隐情,可见南浙官场,委实是蹊跷得很。”
旖景将那几本邸抄囫囵看了一遍,甚是赞成六娘的见解,又深思了一阵:“获罪的御史原为世家子弟,与秦相交情颇密。”
六娘也频频颔首:“而大理寺与刑部长官,却为金相故吏、姻亲。”
两个少女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情都有些沉重,两相之争,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旖景不由想到,眼下皇妃择选大事,除了自家长姐,建宁候府表姐,秦相与金相府的娘子也都被掺合其中。
前世时,金氏之女选为四皇子妃,秦氏之女为太子侧妃,卓氏二娘婚配二皇子,而建宁候府表姐黄五娘,最终嫁给了阳泉郡王。
但这一世,眼看长姐三皇子妃的命运已经得到了更改,只不知其余人的命运,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旖景依稀记得,前世时秦三娘因宫宴失仪,方才痛失皇子妃之位,成为太子妾室,为此,秦相似乎极为沮丧,又有贵族朝臣们议论,看来圣上还是偏向于勋贵之首金相,以致于那些观望之人,纷纷择定了金相,让金相权势大振。
金六娘自打成了四皇子妃,便为皇后所不喜,可她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硬是没让皇后挑出半分错漏,又因着金氏一族的支持,四皇子权势日重,后,太子遇刺,朝臣中呼吁立四皇子为储君者竟十之七八。
而秦三娘本自视清高,不甘为妾,却不能违抗圣命,只能委屈求全,自入东宫,不仅与太子妃关系十分紧张,还有那两个出身勋贵的侧妃,也与秦三娘屡有冲突。
后来,秦三娘竟然选择了三尺白绫投环。
当然,在那深宫之中,究竟是秦三娘不堪屈辱自绝,还是被人迫害至死,委实是一个谜。
而这一世,不知中秋那场宫宴,又会发生什么,而这些贵女们的命运,是否还会一如既往。
旖景一时也有些怔怔,看向茶水厅里的祖母与长姐,忽然便有些忐忑起来……她凭着知道后事,一意孤行,将这命运扰乱,可这注定之事,是否果如其料的会按照她预想那般更改呢?而因为她的插手,后事会如何发展,她全然没有把握。
可到了这个地步,似乎也没有了其他的选择,朝政大事、国家兴衰,并非她一个闺阁女子能够掌握,她之所愿,不过是身边亲人,能够喜乐无忧罢了。
旖景无奈一叹。
☆、第八十七章 妻妾之间,明枪暗箭
羊脂玉隔屏上,数朵金莲吐蕊,轩窗前轻垂的绯艳纱幔,在漏入的微风里缓缓舒展,正坐湘妃榻上的太子妃,纤纤玉指伸展着,一边任由半跪榻侧的宫女细心地替她染着朱蔻,一边微抬眼睑,带着些玩味与冷清的目光,从一旁坐于玫瑰椅的两名女子面上晃过。
杨氏尚自垂眸,削瘦苍白的面孔上依然还是一片冷意。
韦氏立即抬眸,递上了一个艳丽得像秋海棠般的笑容。
她们两人,皆为太子侧妃,出身勋贵,不过杨氏娘家远在胶东,韦氏之父却是中枢之臣,身任中书舍人,唯金相马首是瞻。
太子妃晃晃一眼过去,却又再垂眸,似乎极为关注地看着宫女染蔻。
殿堂里一时寂静,似乎能听见蟠龙香炉里,几柱檀香焚烧,灰烬坠落的声响。
杨氏率先失了耐性,忽然起身,屈膝一福:“若太子妃没有别的吩咐,妾身先行告退。”却半响没有得到回应,杨氏尚还保持着屈膝的姿势,但眸底已经迸射出一股倔强来,不甘的情绪,从她挺直的肩脊散发。
太子妃直到五指染满桃红,方才微举左臂,照着纱幔间漏下的金阳,看了几眼指甲上艳丽的色泽,微微一笑,目光看向杨氏:“我还有事要与两位相商,还请阿杨略坐。”
韦氏满带讽刺地瞥了杨氏一眼,心底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可一听太子妃接下来的一番话,笑容却再也无法灿烂了。
“昨日入宫,母后提起皇子选妃一事,说了一句,圣上有意将尚书府卓氏二娘,封为太子侧妃。”太子妃眼瞧着韦氏变了颜色,而杨氏依然冷若冰霜,又是淡然一笑:“虽圣旨尚未颁下,不过想来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说不定中秋之后,新人就要入宫……卓氏二娘为尚书嫡女,出身尊贵,又得父皇与母后心意,我是不敢怠慢的,只这一时之间,却腾不出合适的院落来。”
两个侧妃,一个居朱棠苑,一个居玉昙苑,一东一西,分别在太子妃的芙蓉殿侧,而除了这两处庭苑,东宫虽有别的殿堂,却因住的都是些地位较低的滕妾,位置偏僻不说,景致设施自然也不能与侧妃们独居的庭苑相比,不适合太子侧妃居住。
太子妃话未说完,杨氏已经明白了言下之意,微微抬眸,苍白的面容上,仍然是一片冷意:“太子妃的意思妾身明白了,妾身愿让出玉昙苑来。”
韦氏本来心怀忐忑,担心着太子妃会让她避让——自从小产之后,太子就鲜于涉足她的朱棠苑,而那杨氏,生就一张冰冷冷的面孔,却颇得太子眷顾,就连太子妃,往常也对她的傲慢容忍几分,不想杨氏今日竟这么好说话,居然自愿让出居所?
太子妃似乎也没想到杨氏竟然如此通情达理,看了她一阵,方才笑道:“阿杨真是替我解了燃眉之急,可是……若让卓氏二娘住在玉昙苑,却又不知应当将你安置何处了。”
身为侧妃,自然没有与滕妾们挤在一处的道理。
可那些空置的庭苑,多为偏僻之处,人气荒芜,似乎也不太适合让太子最为宠爱的杨侧妃居住。
韦氏听得俏面一白,她早被太医诊为“生养艰难”,又不得太子欢心,若是再没有自觉,独占着朱棠苑,逼得杨氏挪出居所来,太子只怕会更加恼怒,可是要她退让,心里又实在不甘。
事情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卓家不过也是仗着金相的势,与她娘家别无二致,凭什么要让她给卓氏二娘滕位置?
杨氏压根不在乎这些,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但凭太子妃安排,妾身只要一个容身之地便好。”
太子妃似乎相当为难,蹙眉犹豫:“眼下空置的地方是有,但也太偏僻了些……我的意思,还是将玉娆苑空出来,做为阿杨的居处。”
这玉娆苑其实就在玉昙苑后,眼下住着三个名份已定的滕妾,其中一人,还是太子妃同宗的族妹,因着有太子妃撑腰,往常就十分跋扈。
韦氏又是一阵兴灾乐祸,杨氏因为生性孤傲,又得太子荣宠,人缘本就不佳,若因为她让那几个滕妾挪出居所,可不更成了众矢之的?
“妾身本就好清静,再说,东宫将有喜事,太子妃也不需为妾身一人大废周章。”杨氏却不领情,竟坚持要住到偏僻的庭苑里去。
太子妃的眉头就更紧了几分。
杨氏早前小产,便引得太子大怒,皆因为她行事谨慎,到底才没让太子发作上身,假若这会子让杨氏再受委屈……
原本是想趁着卓氏还未入门,就挑拨得两个侧妃对她心怀怨恨,没想到自己却反而被杨氏的“宽容大度”将了一军。
太子妃这会子真有些骑虎难下的味道,如若是韦氏,任由她住在何处,太子也不会上心,可同样的事情,却不能委屈到杨氏身上。
正犹豫之间,却见太子龙行阔步,拾阶而上,太子妃心下再是一沉,率先迎了上前,屈膝行礼。
太子伸手相扶,正欲与太子妃寒喧几句,又见杨氏、韦氏在场,不由蹙了蹙眉:“这都什么时辰了,阿莲怎么还拘着她们在跟前?”
太子妃无奈,只得将刚才所议之事又说了一回,冷冷瞥了杨氏一眼:“臣妾原想,让阿杨移出居所已经不妥,更不能委屈她住在那般偏僻的地方,不想阿杨却坚持……让臣妾好生为难。”
太子听了前因后果,脸上本来的欢喜更加淡了下去,一撩长袍落坐,眸底有冷意袭卷,眼看着太子妃不卑不亢,只与自己默默对恃,心底更涌起一阵晦涩来,却终究还是摁捺着,微微一笑:“这圣旨未下,不想阿莲便这般积极,当真贤惠。”
立在一侧的韦氏偷偷打量着太子的神色,只当他是为了杨氏才给太子妃冷脸儿,心里又是妒恨,又有几分兴灾乐祸,一抿唇角,只作严肃。而杨氏,依然还是冷若冰霜,垂眸而立,似乎事不关己。
太子妃深深吸了口气,还是没忍住眉心浅跳,笑容更加牵强:“殿下,既然母后亲自提点,臣妾自然要放在心上,免得临到头来还没拿出个章程,岂非是臣妾失职。”
太子深深看了太子妃两眼,方才对杨氏说道:“你若觉得委屈,大可直言不讳,凡事有孤替你作主,任何人都不敢为难了你。”
这话,自然让太子妃与韦氏面色一变。
杨氏这时,方才一笑,却并没有什么意气飞扬,反而含着几分凄楚。
东宫之人,大都以为她集宠一身,殊不知当日小产,她分明将所谓“证据”摆在了太子面前,可这个对自己海誓山盟的男人,却视而不见,连句公道话都吝啬得不愿给她。
她这一生,再也不会有子嗣,而那些所谓的荣宠,锦衣玉食,又有什么用处?
早已心冷如灰,又何必再争抢身外之物,一时虚荣?
杨氏垂眸而言:“妾身不觉得委屈,当真是贪图清静,殿下……”
“你倒是图清静,可孤却不喜那偏僻的孤苑,这事不行。”太子却紧盯着太子妃的须臾苍白的面色,却依然端庄的姿态,心底涌起痛快与空虚交杂,复杂晦涩的情绪。
你在乎的,究竟是什么?为何眼看着我如此宠爱她人,尚还这般自持。
“阿莲,玉昙苑是孤最欢喜的去处,便应由孤最欢喜之人居住,你认为如何?”太子似乎是咬紧牙关,狠狠一问。
甄莲也是牙关紧咬,下意识地握紧手掌,那并未干透的朱蔻,便粘湿了她的掌心,却倔强地抬眸,平静却高傲地回视着太子危险的视线:“是,臣妾明白了。”
侧面,对杨氏莞尔一笑:“阿杨就住在玉昙苑吧,阿韦,只好委屈了你,另择一处喜欢的庭苑做为居所吧。”
韦氏看戏看得正入迷,忽然就被焦雷轰顶,委屈得就要跳脚,却一眼瞄到太子狠戾的神情,顿时一个激零,只得恨恨瞪了杨氏一眼,又腹诽了尚未入东宫的卓氏几句,一边答了声“是”,一边在心里流着不甘的眼泪。
要怨,就怨自己没保住腹中胎儿,又伤了身子,更不受太子待见,为了将来,不得不暂时隐忍。
可她,却也不会任人欺凌。
卓氏二娘,咱们且走着瞧!
待杨氏与韦氏离开,芙蓉殿这一对夫妻之间,气氛更加地冷凝,一旁侍候的宫女,大都屏息静声,将自己当作影子与摆设,不敢发出半分声息。
甄莲看着自己掌心的殷红,狼狈得不堪入目,方才让宫女捧入清泠净手,平复了一下情绪,淡淡对太子说道:“殿下这个时辰,怎么得闲?”
太子似乎也平静了几分,懒懒地靠在榻椅上,微抬眼睑:“听说你诏了岳母与四妹入宫?”
“臣妾有事要与家人相商。”
“可是为了四妹的亲事?”
甄莲冷冷一笑:“殿下总算是关注此事了?”
太子蹙了蹙眉,唇角冷冷一斜:“前儿个见了金七郎,我见那小子一表人材,骑射剑术甚是了得,性情也豁达,与你四妹甚是般配,便过问了金相一句,听说他尚未定亲……”
话未说话,就被甄莲打断:“殿下!您难道还不明白臣妾的一番苦心,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添乱?”
跟着一挥手,便让殿中的宫女尽数退出,甄莲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眼下三弟闹出那样的事,与卫国公府联姻必然无望,当苏氏大娘婚配四弟,太子要如何是好?卫国公手握京师禁卫,大长公主又如此得圣上尊重……”
“孤为储君,就算苏家与老四联姻,难道就会做出那等大逆之事!卫国公为国之重臣,必不会这般轻率。”太子眉心紧蹙,也打断了太子妃的话。
其实,太子对甄家的盘算,原本不放在心上,甄茉是否嫁给苏荇,委实不太重要,可水莲庵的事情一闹,苏荇当场目睹,哪里还会娶甄茉为妻?若是放任太子妃这般逼迫甄茉,那么他与妻妹的私情,早晚会有暴露的一日。
太子深知甄莲的性情,她或许不在乎他有多少宠妾美婢,可必不能容忍胞妹的背叛,若她得知真相,甄茉便会被逼入绝境。
到底与他有肌肤之亲的女子,太子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甄茉被逼至死,或者长伴青灯。
“再说,金相何尝不是权倾朝野,甄家与之联姻,于我未必没有好处。”太子力求说服太子妃,放弃与卫国公府联姻一事,语气比起早先,又要柔和得多。
可却更让太子妃焦灼,她忽然起身,双目直视太子,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一对夫妻,又何尝不是至亲至疏呢?
☆、第八十八章 一见倾心,是否冤孽
蟠龙香炉里的一柱檀香,明灭寸烬,浑厚的香味于空旷的殿堂里蕴绕,却并没有缓和沉肃的气氛,太子妃甄莲看着斜靠榻椅的国之储君——她的夫君,清亮浑圆的双目,渐渐酝酿起掩示不住的失望之色:“殿下,金相其人,跋扈狡诈,只为自身权势,未必顾及姻亲,否则当年金贵妃如此得势,康王也甚得先帝圣心,可到头来,被立为东宫者依然还是父皇,金相对嫡亲外甥都不会尽力,更何况于姻亲?再有,眼下杨妃与韦妃之家族,原本就是金相一党,再加上尚书府卓氏,东宫与金相原本就有千丝万缕之系,若臣妾娘家,再与金府联姻,委实画蛇添足;更重要地是,金相已招父皇忌惮,将来还不好说,若与之结为姻亲,未必不受牵连,左右二相已成水火之势,必有一兴一亡,与其冒险一博,不如冷眼旁观,这时,还不到倾注而押的时候。”
这一番话下来,倒当真让太子瞪目结舌,并心生懊恼,待要再冷言讽刺甄莲两句,却有宫女入内通禀,甄夫人与甄茉母女已经到了。
太子只好坐正了身子,暂时打消了说服甄莲的念头。
却说甄茉,得太子妃诏,也料得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忐忑了整晚,今日早起,便有些精神不济,多得于脂浓粉艳掩示了眼底的乌青,眉心的黯然,又借着一身鲜亮的桃红牡丹锦禙,才让自己看上去不至憔悴,自入东宫,心里委实七上八下——她终究还是心虚的,担忧着事情并非自己推测那般,大长公主已经得知水月庵那桩事,并告知了长姐,那么今日,便是兴师问罪。
才入芙蓉殿,一眼瞧到太子在座,甄茉更是一凛,只觉得膝盖都发软了,行礼时晃了几晃,咬牙才稳住了身子。
太子的目光在甄茉的身影上停留了短短一瞬,到底觉得几分尴尬,又与甄夫人寒喧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告辞而去,只留甄家母女私话。
而甄茉眼见太子妃虽有些烦恼的模样,但神情还算平静,待自己一如既往,心中沉重一松,跟着便浮起一层喜悦来。
看来,果如自己预料那般,苏荇当真没将那事告之长辈,就算还有虞洲知情,但此事与楚王府没有半分关系,又事涉太子,他们应当不会多事才是。
喜悦之情渐渐洋溢开来,甄茉不由心神恍惚,一时没注意母亲与长姐之间的言谈,回想起与苏荇的初见。
那时,恰好三月。
虽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可锦阳京的春风里,依然带着冬季残留的冷意。
那日,三月初三。
流光河畔,满是采兰、嬉游的人群。
无论贵族,或是平民,于那一日,都乐于澄水之畔,有女子以清濯净面,簪春花于鬓,也有不少郎君置饮于河畔,赋诗以寄情。
甄茉与几位手帕交,相约同游,于一处柳荫青堤,设围屏小坐,共庆上祀。
不远处围坐着一群文士,欢声笑语,不断引得贵女们抬眸而视,最初一眼,见他坐于众人之首,身着银灰色的大氅,其上有一丛生机勃勃地剑兰,似乎被人打趣,起哄着让他饮酒,少年落落起身,豪饮数盏,面不改色,可巧当时,略有些苍白的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少年朝气蓬勃的面容之上,竟涣发出夺目的暖意。
数盏之后,他于笑谈之中再又落座,以一曲悠扬秦筝为奏,和以长吟。
少年嗓音低沉,与那清越的乐音搭配,伴着柳梢清风,缠绵耳畔,让甄茉一时恍惚。
“是卫国公世子。”有女伴在甄茉耳畔满是喜悦地说道:“我家阿兄与他甚是交好,他曾来过我家数回。”
甄茉那时,就有了以琵琶相合的想法,只为引少年目光一顾——
不料变故突生。
一个戏水的小儿,忽然失足,被卷入了河水当中。
惊呼声骤起,眼看着小儿被急流卷走,挣扎着渐渐远去。
因落水的小儿是平民,虽有不少布衣跃入水中,可堤岸上的贵族们,大多一边惊呼着,一边冷眼旁观。
唯有苏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