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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重生之再许芳华-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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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景又问丫鬟们:“你们觉得那莺声是不是真的心服口服?”
这次是秋霜先出了声儿:“心里头抱怨是难免的,可她还敢如何,究竟今日也是她的错。”秋月跟着点头频频,只春暮到底年长些,想得周全:“以奴婢看来,她只怕是装的样子,但若今日坚持发落了她,未免有些小题大作。”
旖景深以为然:“正是如此,要对丫鬟们立规矩,也得按章程来,不能无缘无故就罚人,还得有矩可依。”
“五娘放心,这些天奴婢会盯紧了莺声,若她真悔改了万事大吉,若再出什么幺蛾子……那可就是自寻死路。”秋月立即请命。
旖景十分赞许:“那你可得不眨眼地盯着,从现在开始。秋霜跟着我去一趟松涛园吧,既然洲哥哥今日休沐,想来大哥哥今日也不用去国子监的。”
春暮情知五娘是为了自己的事,满怀感激地在后头一路目送。
苏荇已经十五,自然不会居住在内院,松涛园位于国公府东路,除了经二门走夹道过去,穿过梅花林绕过镜池,也可以从沐晖楼外东侧的角门到达。
阴沉了好些时日,今天总算阳光明媚起来,旖景坐着肩與——绿卿苑离松涛园委实有些距离,她今早在马背上颠簸了两圈儿,本就疲累不已,后来一见到虞洲,仇恨唤醒了她骨子里倔强,只觉得疲劳尽消,可这会子卸了劲儿,又觉得膝盖往上酸痛得几乎不是自己的血肉,走一步就像踩在了棉花上一般,为了自己与身边的秋霜着想,还是让两个婆子抬了肩與。
一路上,但见草木森碧、琼花似雪,扑面清风里,暗香馥郁,仰面是一碧如洗的天空,云层有如浮絮,轻移慢卷,随聚随分,令人心旷神怡……美好温暖的季节,是能让人暂时忘却仇恨的。
旖景微笑,允许自己在这一段路程,什么也不想。
抬肩與的婆子训练有素,走得又快又稳,不过多久就到了松涛园前。
苏荇正在书房里用功,听说五妹妹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明媚的阳光里,束发少年身披青衫,龙行阔步而来,剑眉斜飞,唇角温暖,略微呈现蜜色的肌肤焕发着正值华年的光彩,并不比那阳光逊色半分。
记忆卷涌,旖景想起那一世最后一眼见到长兄,已经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僵硬地躺在竹榻上,面色苍白又泛着乌青,双目微张,眸子里却是让人绝望的死寂与灰败,以致于让她瞬间产生怀疑,这具尸体并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而是一个陌生人。
旖景微微咪起眼睛,飞快地平息了忍不住上涌的泪意,笑着迎向苏荇。
兄妹俩的感情本就十分要好,便省了许多闲叙,隔着乌木案坐下,旖景就说了来意。
“想着哥哥或许有同窗是宁海人,不知能不能打听一番?”旖景很有些迫切,一多半是因为好奇,想知道宋嬷嬷有个什么样的侄孙。
“这事你问我就对了。”苏荇笑道:“不需去问同窗,咱们府里就有个如假包换的宁海人。”
旖景微微有些疑惑,其实高祖皇帝还有祖父祖籍都在宁海,国公府里自然也有宁海籍的下人,可他们大多数都在锦阳扎了根,好几十年没回去,哪里会知道宋嬷嬷的侄孙。
“是前些时候才来投靠父亲的幕僚,来自宁海,还是松鹤书院丁先生亲自教导的门生。”苏荇解释。
旖景心中一动:“哥哥可知他的姓名?”
“当然知道,叫做李霁和。”又问:“五妹妹问这个何意?”
旖景心里头念叨着这个名字,嘴上却是敷衍了一句:“早听说南丁北魏,是大隆朝齐名的两位大儒,听闻松鹤书院的门生来了家里,一时有些好奇。”
其实李霁和这个名字,前世时她曾听过,犹记得那是嫁入楚王府的第一年秋,孱弱的世子硬撑着病体,陪同郁郁不解的她坐赏关睢苑里一片红枫,冷不丁地提起了李霁和,问她是否在卫国公府听说过此人,她当时心不焉,只是摇了摇头,随口问了一句李霁和是谁。
世子说这人原是卫国公府中幕僚,宁海人士,乃鼎鼎有名一代大儒丁昌宿的得意门生,后来卫国公将此人荐给了楚王,时任王府正八品纪善,又说无意之中发现,这个李霁和虽说离了卫国公府,却依然对原主人颇多关注,尤其是还买通了王府内院门上管事,打听宋嬷嬷的事情,世子觉得蹊跷,才知会了旖景一声。
当年的她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转过身就抛诸脑后了。
可现在想来……
一个幕僚为何打听宋嬷嬷,他们俩唯一的联系便是都来自宁海,难道是旧识?
“这可是巧了。”旖景笑道:“哥哥何不请了李先生来,也好顺便一问,也许他就知道宋百户家的情况呢。”
苏荇见妹妹心急,只道她是关怀春暮,不由感慨:“妹妹果真是长大了,也懂得关心身边人儿了。”便叫了个丫鬟进来,吩咐她让小厮儿去一趟前院,请李霁和过来。
当一身浅灰细纻大袖长袍,长身玉立,眉清目秀的男子出现在旖景面前,她立即就否定了刚才的想法,这男子不过二十六、七的年龄,宋嬷嬷已经离开宁海四十多年,又怎么会是旧识?可心里未免更觉得疑惑,不知这男子为何关心宋嬷嬷的事。
李霁和只以为世子请他来,不过是论书或者对弈,不想却见到了一个小娘子,不免也有些诧异,便多打量了两眼,刚巧与旖景的目光一碰。
好清丽的小娘子!尤其那双乌眸,清澈明亮,仿若幽幽潭水,能从人眼睛里直淌心房。
便听苏荇引荐:“李先生,这是我五妹。”
原来是国公府的千金,李霁和微微一笑,浅浅一揖。
“先生无须多礼。”旖景连忙起身还礼,又再细细打量这男子,心里十分讶异。
分明是初见,可为何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当旖景发怔之时,苏荇已经将所请之事道来,而旖景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那男子的面庞,因此她清晰地看见,李霁和眸子里飞快掠过的阴冷,当听见宋嬷嬷三个字的时候!
仿若流星,稍纵即逝。
此人与宋嬷嬷必有过结!旖景不无兴奋地想。
却听李霁和说道:“宋百户有五子,两嫡三庶,嫡长子已经成婚,其余三子尚小,最大的也才十二,唯有嫡次子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婚配,想来世子打听的人,就是他了。”
大隆朝官宦子弟,最迟十七、八岁也会议亲,这二十二岁还是个光棍的,多数都有些蹊跷。因此李霁和才说了一句,苏荇与旖景两兄妹下意识都蹙了蹙眉头。
卫国公世子有这反应不奇怪,可一个豆蔻少女能这么敏锐,不能不教李霁和惊奇,因此他再次打量了旖景两眼,才又说道:“宋二公子在宁海恶名昭彰,无论是贵族官员,还是平民百姓都无人不知。”
果然,一如旖景所料。
“先生能否仔细道来?”旖景问。
李霁和直言不讳:“宋二仗着是官宦子弟,为人跋扈嚣张,少年时候就喜欢打架生事,欺凌弱者,在宁海早就臭名远扬,这些年更是闹得不成样,包养戏子、眠花宿柳不说,与身边小厮也不干净,百户府里每年都得死上几个丫鬟,说是因病,实际上都是被宋二生生生折磨至死。”
这些话当着闺中女子面前说来多少有些不合适,因此苏荇便有些尴尬,可李霁和瞧见旖景依然是面色平静,心中暗自称奇,却听那小娘子忽然问道:“先生认识宋嬷嬷?”
李霁和一怔,连忙摇头:“在下并不认识宋嬷嬷。”
“那何故刚才哥哥一提宋嬷嬷的侄孙,先生就知道是百户家的儿子呢?”旖景满面好奇。
好厉害的小娘子!李霁和心头大震,却依然微笑着,云淡风清地说道:“实在是这位宋二作恶多端,并且打的就是宋嬷嬷的名号,称他的姑祖母是大长公身边第一得力人。”
一个百户的儿子算不得什么,也只有大长公主这座坚实的靠山,才足以让他有胆子为所欲为。
苏荇眉头深皱:“祖母最恨的就是这等狐假虎威,恃强凌弱之徒,想不到宋嬷嬷的家人这般不堪。”
旖景也说道:“多得先生相告,才让小女得知实情。”心里不由得盘算着,宋二如此恶劣行径,并且还牵连了祖母的名声,这事情一定不能这么轻易揭过,定要如实告知祖母。
等自己出招,不知宋嬷嬷会怎么应对?
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经过刚才的观察与试探,旖景已经有了七成把握——这位李霁和与宋嬷嬷必有关联,并且,他似乎对宋嬷嬷恨意不浅呢。

☆、第九章  暴戾宋氏,苦命丫鬟

卫国公府往东,长长一条巷道里住着的多为国公府的下人,再穿过这条巷道,拐入榕树街,当中的一所两进的宅子,就是宋嬷嬷与养子一家的住所。
时已黄昏,府后巷里弥漫着浓重的烟火味,夹杂着米饭的香气,无端让这条幽长的巷道变得十分拥挤,三两个孩童在道旁玩耍,彼此踩着被斜阳拉长的影子,简单的游戏让他们乐此不疲,时不时就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一顶青呢小轿从东而来,轿夫敞着嗓门喝斥着孩童让道,响亮的斥责声不知惊动了谁家的狗,狂吠着就往院外扑来,却被主人一把拉住,压低了声音警告:“睁大你的狗眼,那可是宋嬷嬷的轿子。”
大黄狗茫然地盯着自家主人,似乎在思索宋嬷嬷是谁。
轿子停在榕树街宋总管家的门前儿,宋嬷嬷弯腰下轿,照例先在门前咳了一声。
一个八、九岁的小丫鬟拉开院门儿,瞧见宋嬷嬷,连忙规规矩矩福了福身。
院子里,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儿扶着把椅子,正往这边看来,见到宋嬷嬷,咧开一张嘴欢畅地露出了白白的牙齿,迈开一双小短腿就往宋嬷嬷冲了过来。
宋嬷嬷连忙上前,将男孩儿抱在怀里,低声哄了几句,就拿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小丫鬟:“怎么是你看着茗儿?”
那丫鬟瑟缩了一下,眼睛盯在地上半点不敢抬高,小声小气地说道:“腊梅姐姐在厨房……”
宋嬷嬷蹙了蹙眉,依然将孙子交给小丫鬟,板着脸叮嘱:“可得看好了,若是让茗儿磕着碰着,仔细你的皮。”
厨房里,腊梅才将洗好的米放入蒸笼,刚刚转过身子,只觉眼前一黑,还没回过神来,脸上就挨了一下,耳畔轰地一响,身子一歪,脑门儿就嗑在了灶头上。
“作死的小蹄子,杜鹃才多大,就敢把茗儿交给她?”
宋嬷嬷背着夕阳站在厨房里,脸上一片漆黑。
腊梅被这大耳刮子打散了三魂六魄,只觉得嘴角,耳朵,额头无处不疼,却还不敢赖在地上,灵活地翻身跪好,连声告罪:“嬷嬷恕罪,实在是娘子还未回来,奴婢害怕误了饭点儿,这才让杜鹃看着小郎。”
到底牵挂着外头的孙子,宋嬷嬷转身往外走,冷哼一声:“罗氏去了哪儿?”
腊梅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是回了府后巷娘家。”
宋嬷嬷听了,一张脸黑得更如锅底,待要让杜鹃去喊儿媳回来,却听见了外头门响,只得暂且作罢,自己抱着孙子回屋,让杜鹃去看敲门的人。
来的人是春暮她娘。
宋嬷嬷早收起了锅灰面色,挂上一脸不亲不疏的笑容,恍眼瞧着似乎温和,仔细看又有些盛气凌人,这让春暮娘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刚刚下定的决心又有些动摇,但一想到女儿的哭诉,顿时又坚定起来,那宋二如此歹毒,怎么能送女儿去那虎穴狼窝?更何况春暮说是五娘的嘱咐……
没什么好怕的,宋嬷嬷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下人,五娘才是正经主子呢,春暮娘一边给自己打气,把刚刚情不自禁挂在嘴角的讨好笑容一敛,正襟危坐着,将带来的礼盒往宋嬷嬷面前推了一推:“这是嬷嬷早前送来的礼,我们愧不敢受,如今原物奉还。”
临窗大炕上,宋嬷嬷矜持的假笑被斜阳的艳光刺漏,逐渐消失,眼睛里厉色有如潮水暴涨。
春暮娘再次瑟缩了一下,强迫自己想着女儿的一张泪脸,毫不示弱地与宋嬷嬷对视。
“你们不过就是国公府的家生奴婢,春暮的亲事本不应由当老子娘的作主,我告诉你们一声儿,不过就是礼节。”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堵在喉咙里的怒斥,宋嬷嬷平静的语气里,透着满满地不屑一顾。
“我那侄孙子好歹也是官宦子弟,多少小家碧玉娶不得?我无非就是看中春暮的模样性情,再加上这些年侍候五娘尽心尽力,才想着让她得个好归宿,免了为奴为婢,不想还惯得你们拿腔作势起来。”
听到这里,纵使春暮娘是面团儿捏成的一个人,不免也有了些火气,心想你那侄孙子无恶不作,早已在宁海臭名远扬,还小家碧玉呢,就算贫苦人家也不愿闺女上门给他作贱,分明就是打量我们隔得远,不知道其中的隐情罢了。
几欲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又想起女儿的叮嘱,让她千万别说了漏嘴,这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把春暮教的话说了一遍:“瞧嬷嬷这话说得,我们就是自知卑贱,才不敢高攀了官家。”
宋嬷嬷冷笑:“既然看不上我的礼,不收也罢,不过春暮的婚嫁却由不得你们作主。”
果然如女儿所料,她这是一定要逼得春暮入狼窝了!
春暮娘气得全身微颤,心里对宋嬷嬷的畏惧也不觉被怒火烧尽了,居然也冷笑了一声儿:“我们是国公府的家生奴婢,可不是嬷嬷你院子里的下人,春暮的婚嫁自有主子们作主,嬷嬷还没有作主的资格。”说完,觉得胸中一口恶气出尽,不免又心虚起来,也不告辞,就这么落荒而逃了。
屋子里寂静一瞬——
“嘭”地一声巨响。
小丫鬟杜鹃从堂屋伸了个头进去,但见宋嬷嬷脸色如黑面无常,盘腿坐在炕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红纸糊成的礼盒跌落在青砖地,里头的东西散乱四布,茶案上的一套青花茶具也砸在地上,粉身碎骨,在一旁坐着玩拨浪鼓的小宋茗显然被巨响惊呆了,这会子才回过神来,小嘴一张,脑袋一仰,惊天动地痛哭出声,杜鹃吓得一趔趄,连忙收回了小脑袋,颤颤兢兢地往外头跑。
早先被打了一耳光,脑子里晕晕糊糊地腊梅正切着刚刚煮好的熏肉,被屋子里巨响吓得掉了菜刀,连忙用温水净了手,想去查看——
便见宋嬷嬷挽着袖子,手里拿着把乌梢鞭没头没脑往杜鹃身上抽:“作死的贱婢,鬼头鬼脑地偷窥什么,今儿个看我不好好教你规矩!”
杜鹃被鞭子抽得晕头转响,却连哭都不敢放大了声音,只跪在地上小声哀求,腊梅虽然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但也可怜杜鹃年幼,连忙过去跪着恳求:“嬷嬷,杜鹃还小,就饶了她这回吧。”
却也挨了好几鞭子,红肿的半边面颊又添了一条血痕。
宋嬷嬷直到消气,才停了手,把鞭子一丢,竟像没事儿人般地吩咐:“腊梅去一趟府后巷,让罗氏赶紧回来,就说是我讲的,两刻内还不见她人影儿,她下半辈子就在娘家过吧。”
尽管周身火辣辣地疼,腊梅却半点不敢耽搁,一边应诺着,一边还把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杜鹃掺了起来,急匆匆地往门外走,哪知今天活该是她的劫数——又一头与刚进门的辐大爷撞了个满怀。
卫国公府现任的总管宋辐,今年不过二十六岁,生得壮硕槐梧、浓眉大眼,据说他原本是陇西人,太宗洪英年间,陇西大旱,致使许多难民逃荒他乡,因食不果腹,存活艰难,不少难民卖儿鬻女,宋辐也是被亲生父母狠心卖给了人牙子,几经周折,进了卫国公府为奴,不知怎么就入了宋嬷嬷的青眼,认他做了养子,有了这重身份,老国公与大长公主待他自然不比旁人,让他打小儿就跟在三爷苏轹身旁,做了个伴读书僮。
后来三爷苏轹外放为官,老国公便让宋辐跟在当时的总管身边做了个助手,三年前老国公病逝,不久原来的总管也因病辞了差使,宋辐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卫国公府的新任总管。
他虽说是家奴,可因着主人的信重,性情甚是骄傲,尤其是对自家的小丫鬟,从来不曾和颜悦色,这时被腊梅冲撞,不由得火冒三丈,伸手一推就将腊梅摞到地上,不由分说地怒斥:“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滚一边儿去。”
腊梅摔了个七昏八素,却半分不敢怠慢,起身跪在地上道罪不停,见宋辐骂骂咧咧地进了屋子,才敢抹眼淌泪地起身,出了院门儿去。
榕树街本就邻着府后巷,脚步放快连半刻钟都是用不了的,腊梅提着裙子一溜小跑,不一会儿就瞧见了罗家院门儿,她停住脚步站了一会儿,只觉得温柔的晚风吹在身上却像刀割般地疼,眼前残阳如血,耳边依稀听闻院落里传出一家子围坐着吃饭时的笑谈声,而她却满身伤痕地站在这温馨幸福之外,仿佛用尽一生的时间也进入不了,只能悲凉地张望着。
凄然一笑,却收起了不合时宜的伤感,往罗家小院进去。
下意识地往左张望,刚好瞧见身着青灰色裋褐高高瘦瘦的男子正剔着牙从厢房出来,他也一眼看见腊梅熟悉的身影,眼睛里的光华就盛了一盛,可再一注意,又瞧见腊梅红肿的面颊,青紫的额头,与面颊上一道斜长的鞭痕,男子立即慌张起来,溜了一眼罗家紧闭的房门,迈开步子上前将腊梅拉往一侧大榕树后,细细打量着她的周身狼狈,眼睛里火星直冒:“又是那恶婆子打的?”
这男子,正是与罗大家的同住一个院落的董三顺,绿卿苑里樱桃姑娘的哥哥。
三顺身上熟悉温暖的气息让腊梅略略安慰,一颗心就酸酸涩涩地泡涨开来,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寻求安慰的时候,若因为她的耽搁,导致罗氏下半辈子只能在娘家过的话……她就算有九条命,也得断送在宋嬷嬷一家子的手里。
“三顺哥,我没事的,你别担心,都是些皮外伤,你快些离开,别让人瞧见了。”
三顺的心里撕裂一般地痛,却抵不过腊梅哀求的目光,狠狠咬着牙,一拳砸在榕树上:“总有一日,等我筹够了钱,就替你赎身,不再让你受那狗仗人势的东西……”
“三顺哥,我等着你,我一定会等着你。”用力忍住了眼泪,腊梅离开了让她眷念不已的男子身边。
三顺哥,我知道你的一片真心,可是这事又哪有这般容易呢,那一家人,可不像大长公主那般仁慈……腊梅绝望地想着,敲响了罗家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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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宅子里,宋嬷嬷与养子宋辐相对而坐,一个神情阴沉,一个漫不经心。
“其实也不是非春暮不可,不是还有个叫夏云的吗?”宋辐一边拨弄着儿子的手指,一边劝着养母。
“夏云怎么能与春暮比!”宋嬷嬷摇了摇头:“虽说两个都是一等丫鬟,但夏云却是不受重用的,只有春暮离了绿卿苑,公主才会放心不下,如今也没有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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