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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深度忧郁-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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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陷了下去,两只塌陷下去的乌黑眼珠闪着寒气逼人的目光。
  她显然是个迷路的人。
  那么,我呢?
  听着迢迢的脚步匆匆远去,我仰倒在床沿上,脸色变得煞白,额上也渗出了冰凉的汗珠子。我尽量不去想迢迢的麻烦事,却无法制止自己不去想翩翩,枯坐在那,活像一个戳在庄稼地里吓唬麻雀的稻草人……直到西西回来。
  天都黑了,你怎么也不开灯呀?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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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
初秋的夜晚最是凉爽,正适合散步,西西硬拉着我绕着医院遛弯。黑影里的灌木丛,在昏暗的星光下跟聊斋一样神秘而恐惧,我不禁紧张地攥紧了西西的手,攥得她一个劲叫疼。
  你跑出去一天,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发现西西那双圆圆的眼珠闪闪烁烁,总也对不准焦距,所以问了一句。
  我跟伯爵一直在盘库,顺便清点一下帐目,她说。
  我奇怪:又没到年底,盘库干吗呀?
  你不是说要把书店转让出去吗,我想了想,就我们目前的情况而言,也只好这样了,西西的声音透着极度的疲惫。
  那你准备把书店转让给谁呢?我问。
  西西回答:伯爵,他是最佳人选,我把库存也一并给了他,算是我们入了一股,年终还能分点红。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精明,我想,假如没有她来操持,我非得饿死不可,或者去沿街乞讨。我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也顺势偎依到我的怀里。
  哦,伯爵还让我赶紧催摇篮,把他结来的款统统上交上来,别拖着,最近他出差回来跟你报帐没有?西西突然想起来似的,直了直腰问道。
  我说:没有。
  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就别管了,你今天的脸色可不大好看,西西关切地说,同时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把书店盘给人家,你是不是有点不是滋味?我眯起眼睛注视着她,问了一句。

()
  她反问道:你呢?这个书店可是花了你不少的心血呀。
  我说:我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把书店给人,还是回去跟教授商量一下吧。
  西西说:跟他商量有什么用,他又不懂……
  我不顾西西的反对,回到病房就立马给教授拨电话,偏巧教授那边占线,于是,我就每五分钟按一次重拨键,按了十下都没拨通,我开始着急了,太阳|穴两边的青筋也暴了起来,这是强迫症作怪。我竭力想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把我搅得心烦意乱,失控了似的疯狂地拨着电话。
  等一会再拨不行吗?西西煮了一壶上好的咖啡,满满地冲了一杯,端给我,脸上漾着恬静的笑。
  不行,我等不及,我现在就要拨通!我吼着,样子简直就像一只斗鸡场上的斗鸡。
  西西不打算跟我一般见识,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你把咖啡喝了吧,我来替你拨电话,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抿了一口咖啡,喃喃自语道:这个破电话肯定是接触不良,明天给我换一个。
  好,明天给你换,换一个好看的,西西一边敷衍似的说着,一边拨着电话。
  我不要好看的,要的是好用的!我说。
  哎呀,电话通了,突然西西兴奋地告诉我,我一把将电话抢到手里,迫不及待地把书店要盘出去的消息讲给教授听,最后用轻得几乎听不着的声音问道:您看这样好吗?
  教授沉吟了半晌,说了一句:我看可以。我拨了四十多分钟的电话,他就拿四个字把我打发了,不过,我一点不恼他,我觉得心里一下子塌实了,脸色也由阴转晴。
  西西乜斜着我,用嘲讽的语气说:这下子放心了吧,终于接到圣旨了?
  刚才对不起了,小姐,我嘿嘿笑着向她鞠了一躬,西西忍不住扑哧一声的笑了。
  你太迷信他了,她说。
  迷信谁?我问道。
  教授呗,西西说。
  是啊,我不但迷信他,而且将这种迷信在内心深处留下了抹不掉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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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
打扮得像修女一样的女孩,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穿着一件黑外套,可是里边却套了个黄毛衣,看着显得特别的抢眼。她带给了我一本鲁彦1940年的上海三通书局版的《桥上》,算作礼物。
  这是一个欢迎新病友的派对,三四十个患者在教授租的礼堂里,围成一个圈,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新来的病人自我介绍说,她叫方正,是化工厂会计,我猜她的名字是假的,患忧郁症的这些人里边用真实姓名的少之又少。电台DJ代表老病号向新病友表示欢迎,他说:我们这些病友是真正的患难兄弟,这是缘分,可要珍惜呀。
  化工厂会计给大家鞠了一躬,就躲到礼堂的一个角落,攥着手机,打起电话来,其实我知道,她是紧张,打电话只是缓解紧张情绪的一种手段,我有亲身体会,所以理解她。
  听说,她的忧郁症是因为暗恋一个男人才得上的,“修女”咬着我的耳朵说,你知道她暗恋人家多少年了吗——十五年!朝思暮想,撕心裂肺,差一点就成了精神分裂,可是对方竟至今也不晓得,真是不可思议啊。
  我悄悄地观察了那个新来的病友一下,她穿着一身驼色的裤褂,天气并不冷,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脖子和手腕都不露,能看到的只有一张毫无表情的苍白面孔和留着刘海的前额,很容易让我联想到阿拉伯妇女,惟一的不同就是她没有带面纱。
  所谓的爱情真是个害人的玩艺儿啊!我感慨地说道。
  爱情的最大的受害者往往是女人,而男人则占有强势位置,“修女”十分严肃地说。
  为什么这样说?我问道。
  你想啊,男人享受完爱情,拍拍屁股就走了,而女人呢,生孩子,奶孩子,抚养孩子,无休无止地忙碌下去,直到死,“修女”瞪了我一眼,好像叫我来为所有拍拍屁股就走的男人承担责任似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已经不记得这个故事是听来的,还是从书里看来的了,故事说有一群女人要造男人的反,呼吁以后女人再也不生孩子了,于是到上帝那里去请愿,上帝热情地接待了她们,拿出许多山珍海味款待她们,她们却看也不看那些好吃的东西说,上帝,你不公平,连动物你都肯呵护着,却对我们女人这么残忍,让我们受生育之苦。上帝笑了,问她们真的羡慕那些动物吗?女人们点头称是。上帝说,那好办,以后你们也可以跟动物一样,一年只许发一次情,不能再随时随地地Zuo爱了。女人们一听傻眼了,一年只跟爷们儿同房一次,那谁受得了啊,她们只好对上帝要回去商量商量,就跑回来了,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哪个季节都有结婚的,什么地方都有Zuo爱的……没等我讲完,“修女”就捂住了耳朵。

()
  我不听,我不听,她说。
  这时候,我见电台DJ正布道似的跟化工厂会计讲述教授的神奇魔力,他说:我们都不是唯心主义者,但又不能否定,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天才,教授就是其中的一个,多严重的心理疾病,他都有办法治愈,只要你肯信任他。
  光信任远远还不够,还要绝对服从他,旁边又有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插了一句,据说这个女人一到阴天下雨,就必须躲到柜橱里才觉得安全,教授仅一个疗程,就大见成效,现在雨天它甚至敢打着伞上街散步去了。
  几个老患者把教授的许多传奇一一说给化工厂会计听,直把本来眼睛覆盖着一层幽暗的苔藓的她,说得眸子里闪现出耀眼的光亮,那是象征着希望的光亮。她的最突出的症状,据说是一听到脚步声,便浑身哆嗦,虚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流,很快就把衣裤湿透了。可是,当她此时此刻听到教授的脚步声,却焕发出青春初绽的笑意。
  大家鼓掌欢迎教授的到来,就像欢迎救世主一样。教授径直走到化工厂会计的跟前,挺直他还算挺拔的身躯,笑盈盈地说:从你走进这间礼堂的那一刻起,你的病就已经好了。
  化工厂会计涨红着脸,屏息站了半分钟,用虔诚的眼神注视着教授,然后倒退半步,给他深鞠一躬:谢谢大师,您一出现,我的所有病症就消失了,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其他人都伸长脖子,竖起了耳朵,静静地凝视着教授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表情。那样子,就像一个个饥饿的乞丐,而教授却像一块刚出炉的冒热气的奶油面包。
  有人说:准是教授给这个新来的患者发功了,不然怎么这样快就初见疗效?
  也有人说:我一直盯着教授呢,没见他有发功的迹象啊。
  教授在跟化工厂会计交谈的时候,不时地仰天大笑,笑得坦荡而欣悦:所谓忧郁症,其实就是一种心理落差,你感觉自己有病,就是病;你感觉自己没病,那就是没病!
  我因为站在礼堂的中央地带,而教授则在窗口,逆光,他那富有线条感的肩膀正好把窗口射进来的阳光都遮住了,我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像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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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风
伯爵忙着盘库,好久没来了,我还真有一点想他。惦记着给他打个电话,又怕耽误他的事。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在工厂里的时候,从来是形影不离的。既做过工作服;也做过二极管;印象里那个厂的女工多;男工少。那时候的伯爵就已经是雪白的连鬓胡子糊了一脸,显得特别的沧桑。可是;手很巧;裁剪衣服尤其拿手;不光是我;就是那些讲究穿戴的女工们也总是要他帮忙;看他拿剪子在布料上飞快游走;真有沁人心脾的莫大乐趣;麻利;快。
  开书店的时候,我想到的第一个人选就是他。当时,我几乎是赤手空拳,俩人想尽了馊主意,没本套白狼,先把书从出版社赊出来,卖完了,再还帐,那些日子,现在想起来非常有意思,我们俩简直就像俩阴谋家兼骗子……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瞳人
是一片嘈杂声把我的午睡给搅了,我爬起来,溜达到治疗室,原来是前天死了的患者的两个儿子在跟医生吵架,非说他们父亲的死是一起医疗事故,揪住李斌的衣领不撒手,幸好有病友和护士劝阻,李斌才不致吃太大的亏。
  我把李斌拉到一边,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李斌说患者是死于癌症晚期,又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龄了,根本无法实施手术,要是真实施手术的话,也许连手术台都下不来,就一命呜呼了。
  你给他们解释清楚不就是了吗?我说。
  李斌说:他们比谁都清楚。
  那他们还闹什么?我问道。
  李斌说:他们还欠院方三万块钱,闹的目的,就是想赖帐,这种事,每天都有,我们见怪不怪了。
  我见死者的那两个儿子,横眉立目,捋胳膊挽袖子,依然不依不饶,就过去轰他们走。那两个家伙一人抓住我的一个肩膀说:你他妈的是干嘛的,也敢来多管闲事!
  我说:我就住在这,你们要是不吵醒我,我才不来管你们这鸟事呢!
  我看你是找倒霉——两个家伙说话就要动手,一旁的迢迢阴阳怪气地说:打吧,你们打了他,他的住院费就有地方报销了。
  我也说:你们往死里打我,正好我没上人身保险。
  那两个家伙怕被火烫着了似的,赶紧松了手,倒退好几步,其他人顺势把他们推走了,只有我和李斌还留在那。我们一起回到我的病房,闷声不响地坐下来。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后怕,要是真挨一顿揍,也够冤的,要不是迢迢聪明,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李斌却仿佛早把刚刚发生的一切统统忘记了似的,冲我笑了笑,笑的时候眼神有些异样,我一下子捉住了他的目光,逼问他:你好像遇见什么开心的事了?


  他从皮夹子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照片上是一个细高挑的姑娘,有一张绯红的脸蛋:这是谁,你新结识的女朋友?
  他点点头,瞳人紧紧地盯着我,似乎是在问:怎么样,长得还可以吗?显然,他对她很满意。
  不错,很不错,我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却补充了一句,只可惜有点土,像个柴禾妞。
  李斌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接过去,又小心翼翼地夹到皮夹子里,突然我发现里边还有一张照片,就说:你还打着埋伏呢,把那张也拿来给我看看。
  李斌想藏起来,幸亏我手疾眼快,一把抢到手,李斌一再说小心小心,我连说知道知道。照片上这个姑娘除了发型,跟刚才那张照片几乎一点区别都没有,这张照片梳了两条大辫子,而刚才那张是直溜溜的披肩发……
  这是我姐姐,李斌说。
  哦,我恍然,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我仅仅有一点同情,同情他新结识的这个女朋友。
  李医生,听见迢迢在外面喊他,他赶紧将皮夹子揣进兜里,匆匆地跑了出去。怎么了?我听到他问。九床突然晕厥了,你快去看看,迢迢对他说。
  
行云
你说,假如一个女人没有了他爱的男人会怎么样呢?翩翩裸着,一条腿搭在我的身上,问道。最近,她总是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叫人回答不上来。
  我想了想,给她讲了个故事:有个小媳妇突然茶不思饭不想,整天就是乜呆呆发楞,她那个不爱说不爱笑的闷葫芦丈夫问她:你怎么了?她说:没胃口。丈夫要出差,临走,叹息一声说:也不知道你的胃口什么时候能回来。小媳妇就等,等着她的胃口回来,一天等来了一个年轻活泼的年轻人,两个人攀谈起来,小媳妇告诉他自己的胃口如何如何找不到了,那年轻人说:我就是你的胃口。小媳妇惊喜万分,赶紧把年轻人领进屋来。等丈夫两个月回来,再看,小媳妇又能吃又能喝,问她:你有胃口了?小媳妇高兴地说:不但我有了胃口,肚里还有了孩子……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翩翩捶了我一下,似乎不太解气,又蹬了我一腿。
  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逗她说:笑一笑,笑是最好的维他命。她挣扎了一会儿,就又被欲望俘虏了。有时候,性也能起到止痛药的作用。
  在我进入她体内的瞬间,翩翩狂热地呼喊着:给我,让我永远都记着它!激荡澎湃的我,却没注意到她呼喊了什么,只是一味地进攻。几个回合下来,终于都动弹不得了,两人摊开四肢,懒懒地躺着。一对直觉动物。
  什么时候,我们能挎着胳膊公开地处溜达,什么时候,又能一起去听音乐或看足球,就好了,翩翩叹息一声说。
  是啊,我实在是亏欠她的太多太多了。别的女人跟爱人在一起,都是以年头为单位来计算,而她呢,跟我在一起则只能以小时或分钟记时,而且还大多都消磨在床上……我不知该用什么来给予她一些补偿,幸好——
  我这有你喜欢吃的生菜三明治和巧克力,我穿上衣服,跳下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这都是我拜托迢迢上街买来的。
  翩翩眼皮往下垂了垂,勉强拼凑出一丝微笑,柔声说道:谢谢你还知道我喜欢什么。
  你这话里没讽刺意味吧?我俯视着她,将身体的重心由左脚转移到右脚,问她。
  当然没有了,我如果连直接向你指出你的缺点的权利和勇气都没有,那我岂不更可怜了,翩翩略带火药味地回了我一句,可是看到我陪着小心的劲头,语气立刻缓和了下来,我挺高兴的,因为这是你第一次给我买吃的东西。
  临走,她显得特别的缠绵,出了门,又回来,踮起脚尖狂野地吻了我好一阵子,我双手一边紧箍着她的腰,一边凝望着她,暗忖着她那对眯缝着的眼睛里究竟潜伏着什么,但是现状容不得我多想,只好抛开所有的疑问,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她的唇上。
  大约吻了有一个世纪了,我和她都有了昏眩的感觉,周身的血液差不多都涌向的太阳|穴。她说:为了我,你的身体也要赶紧好起来,挣脱这个樊笼。她温热的呼吸轻拂着我耳朵,让人麻酥酥的。
  没等我再说什么,翩翩飘然而去,简直像一只蝴蝶,像一片云,忽闪着翅膀就飞走了。我要是知道她竟给了我那样一个结果,我死也不会就这么放她走的。
  
红房子
最折磨我良心的事情,在我逃避了三个月以后,终于发生了!这是早晨九点钟,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来,我迷迷糊糊地抓起话筒,梦怔怔地问了一句:喂?
  话筒里传来我想忘却永远也忘不掉的声音:听说你病了,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随着这问话声,一张冷峻倨傲、总是挂着一丝讽刺的微笑的脸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一下子就醒了。
  在我灵魂的最隐秘的角落里,这时候一定聚集了很多很多奇怪的念头,什么道德啦,什么义务啦,什么世界观啦,总之我都无法从中解脱开,我深呼吸了一阵,才说:我没什么大病,休息几天就会好的,你别跟着操心了。
  听说你住院已经很久了,我这个做妻子的竟然一无所知,叫人家知道,这不是太荒唐了吗?她关注的不是我的病,而首先是作为妻子的脸面,我从她的话里,还是听出了几乎轻易觉察不到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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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堇子,你是误会了,我不告诉你是我不想打破你和孩子的平静生活,我说,事实上是我与她已经没有了灵魂的相互触摸,心魄的相互拥抱以及思想的相互爱抚。
  我看,你是怕见到我吧?她咄咄逼人的问话,让一向以自己口齿伶俐而自豪的我,十分烦恼,找不到准确的字眼答复她,因为她说对了,我是怕她,怕我见到她。想到堇子看到我一脸的病容和狼狈,我就难以忍受。
  我咽了一口唾沫,好吧,我们就见上一面,不过不要在医院,这里的空气不好,别传染给孩子,我说。其实,我是担心她会发现有另一个女人跟我住在一起。
  那就一刻钟之后在红房子酒吧里见,她说。我答应了,在我答应她的一刹那,我觉得我身体内部仿佛储存了上万吨随时可能爆炸的TNT,有个火,就能引爆,把我炸得粉身碎骨。
  我稳了半天的神,才走出医院,没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我怕西西知道了会误解。我登上一辆停着的出租汽车,坐到后排,吩咐道:红房子。
  司机却说:你最好坐我身边来。
  为什么?
  刚才我送来的一个遭遇车祸的女人曾坐在那来着……
  结果呢?
  司机无精打采地说:结果她死了。
  我赶紧换了个位置。到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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