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有毒-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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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不是说过,我们这一生需要敬畏两样东西,天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顾北北一本正经,真话说的和假话一样,“我想除了这两样,还有两样是我害怕的。”
“是什么?”
“害怕有一天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样,害怕有一天忘记自己曾经想要变成什么样。”
“你害怕变化?”谢南做一句话总结。
“不能这么说吧,什么都没变才更可怕,不是么?我想大概是怕变得更差,因为那会证明一件事,就是你所有做过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无用功。”顾北北话刚出来深觉不妥,又改口道,“不对,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会有它的作用,不能说是无用功。应该说,唯一值得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因为我们一旦恐惧,就可能退缩,而退缩,就是让步的征兆,让着让着,就无路可退了。”
(唯一值得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罗斯福)
“这么一听,你还真是好斗分子。”谢南最后评价道。对于顾北北的话,他理解了一部分,但他不是顾北北,也只能理解有切身体会的那一部分。
“;bothepast。”顾北北道,“明白吗?”
明白吗?谢南不明白。
那场旅途最后算不上一场愉快的旅行,两个当事人各怀心事,漫不经心的走马观花,最后心无一物,知道山是好山,水是好水,人是很多人。记忆清明的地方也只剩下身边这么个人是清晰的,剩下的都自觉打上了马赛克。
回来之后便是报志愿和投档等一系列问题,成绩出来后,谢南和她收获了无数鲜花和掌声。尤其对顾北北,平日里看起来不怎么起眼,最后却踩着线进了最好的文科院校,身为理科生,最后学了中文,也跌破了一堆人的眼镜。
谢南则是照着他原来的计划,去了另一所理科比较好的学校,两人不在一处上大学,终究让家长感到遗憾,庆功宴上增添了无数光彩,只是当事人如何想,并没有人关心。
谢阳财大气粗,给了两人各十万块的奖金,让他们当零花钱用。
顾北北推拒不成,只好收下。
————
顾北北找的律师姓聂,叫聂修远,她从收集到的资料里选择了这个律师,因为他受理的案件都有难度,但又能打赢官司,年轻有为,对顾北北来说唯一的缺点就是价钱有点高……
但这个缺点在胜率上并不算什么,钱以后可以赚,但有些东西是赔不起的。
顾北北之前联系了聂律师的助理,约定了时间见面咨询,聂修远见到她的时候有些诧异,大概没想到客户会这么小吧。
顾北北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聂修远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她的话。之后又分别提问了顾北北几个问题,顾北北滴水不漏的回答,确保万无一失。她思路清晰,言谈举止之间颇为冷静,倒是叫聂修远多看了她两眼,内心有些钦佩这个女生。
“所以我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顾北北最后又申明了这一点。
“律师的天职就是替主顾将官司打赢。”聂修远微微一笑,“这点请您放心。”
顾北北心稍微平静了些,她蛰伏了太久,这件事早已成为心中的一根刺,一天不拔|出来,就疼痛难安,夜不能眠。
然而回到家后打开电脑看到推送,心便沉了下去。
居咸被一位优秀的老作家推荐进了作协,而因为之前作品获奖等事宜,被当地评为“海市十大优秀青年代表”,一时间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人人当做榜样。
顾北北愤而关上电脑,无论再念多少遍金刚经,都无法平心静气。她不愿去想这件事会对以后造成多少影响,一位“优秀”青年榜样会有多少影响,而又有多少人心中的天平在此倾斜。
“真相就是真相,一定不会被埋没。”她这么安慰自己,却没有什么作用,越发惴惴不安。
那一刻她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喉咙仿佛被绳索卡住,双手只能无力的挣扎,所有的豪情壮志在一瞬间消失,就像一只在海上漂泊的小船,面临忽然来到的海啸,抬头看见的只是黑暗和咆哮。
她又梦见了法庭上,法官敲一下槌子,最后宣布她败诉,所有人都嘲笑她不自量力,认为她造假,沽名钓誉,居然妄图靠这种方式博取名声——
“她一定是个疯子。”顾北北听到这样一句话,猛地起身,直接惊醒。
豆大的汗滴从鬓角沁出来,濡湿了浓密的乌发,顾北北双眼有些失神,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口干舌燥,掀开毯子下床去厨房喝水,打开门发现客厅很冷,发现谢南根本没睡觉,在大厅发现了谢南。
“还没睡?”两人异口同声道,发觉和对方说了一样的话后又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只是谢南笑的无拘无束,而顾北北笑的勉强。
“做恶梦了?”谢南率先问情况。
“你怎么知道?”顾北北去接水,然后坐到他旁边,“在做什么?”
“隔着门都能听到你喊‘不’,吓我一跳。”谢南笑笑,“我在看有关引擎方面的资料。”
“你不是要去数学系吗?”顾北北有些奇怪。
“触类旁通吧,数学系是通吃的专业。”谢南拿起旁边厚厚一叠东西,“想以后转计算机行业,结合云计算,做新式网络游戏。”
“荼毒青少年啊。”顾北北随口打趣。
第27章 老友记
“怎么能这么说呢?”谢南扬眉,“这叫益智大脑,运用得当,还可以打个幌子进课堂呢。”
“这么神奇?”顾北北在这上面属于门外汉,只能听个热闹。
谢南听到她这句话立刻由刚才的闲散状态坐直,“那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学习机真的是用来学习的?多少人用它们上课正当玩游戏了?”
顾北北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叫谢南觉得这漫长黑夜也不算难熬,本来看东西有些昏昏欲睡,这会儿也清醒了几分,“以后东西肯定都朝全息发展,到时候如果把所有压力都转移到硬件上不现实,有多少人能负担的起硬件价格?所以需要把计算能力都转移到服务器上,不需要用很长时间下载客户端,而是触摸便能进入。”
“哦~”还是没听懂,不过可以装懂,顾北北看谢南讲到兴奋的地方,有些不忍心打断他。
“我想以后往这上面发展,等进了大学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于自由支配。做出一番成绩,就可以……”谢南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就可以什么?”顾北北语气促狭,眼角带着笑意。
“可以摆脱我爸。”谢南长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我爸和你妈,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然后把关爱倾注给他喜欢的人。我没想要他的东西,我想以前他没给我多少关心,以后也不需要了。毕竟欠的越多,说话就越难。再说,我真担心他哪天为了他的生意,把我给卖了。”
他说到这里,苦笑一声。
“怎么会?”这点顾北北倒是没有在意,“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的野心在膨胀,毕竟事业版图处于扩张的上升期。”谢南娓娓道来,“他处于黄金年龄,自然不可能满足于现在的水平,人都想着往上走,站在原地就已经是退步了。我来之前他跟政府基本不接触,后来潘……潘赛安父亲出事那时候我觉得有点不对,他大概已经站队了。”
顾北北神色严肃起来,“所以才会知道潘叔叔会出事,是因为他们没有站在同一战壕里?”
谢南艰难的点头,“我以前恨他,到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点怕他,后来想明白了。”
顾北北有点明白这一年为什么谢南和谢阳极少有冲突,因为谢南已经不再去忤逆谢阳,而是在那时候就试图走另一条路,避开谢阳可能带来的影响。
这样才能将损害降到最低。
顾北北对于这个家庭的观察并不多,她不得不承认她只将这里当做了暂时停驻的港湾,将来有一天她总会离开,所以才不会多投视线在这里。
从这方面来说,她和当年的母亲并没有什么两样。
“加油。”除此之外顾北北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对谢南来说,这就足够了,他脑子这时候又转过来弯,想起刚才在大厅都能听到顾北北的那声“不”,有些好奇,“你刚才做了什么梦?我在外边都能听到声音。当然你不方便说的话就不说好了,”
“梦见败诉了。”顾北北肩膀有点塌,也许深夜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披着铠甲的战士都能有软弱的一面,“老实说,我真的有些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谢南不解,“难道证据不足?但即便如此你也站在绝对屹立不倒的地方,你在担心什么,北北?”
“我刚刚了解到消息,居咸进了作协,又被评为十佳优秀青年。”顾北北轻声道,“这里面牵扯多少?所谓的真相真的有人想要它出现吗?有句话叫做‘当正义实现时;就是对政府的褒奖’,如果胜诉本身就让政府扮演了卑劣角色,那这份真相,真的有希望成为站在阳光下的真相吗?”
“你为什么要忧虑这么多给自己增加压力?”这会儿轮到谢南给顾北北开导,他发现有时候想得多的人反而会进入死角,明明那么有勇气的一个人,到了在乎的事情上仍旧瞻前顾后,思虑过深,导致向前的时候背负太多,步履蹒跚,“法律是至高无上的,真相就该是真相,不会被任何东西掩埋。”
这话听起来颇为理想主义,然而此时此刻,做任何退让都没有意义,只会让本来不占理的一方更加穷凶极恶而已。击剑或斗牛时,如若一方露出了退意,必定没有好下场,前者落败,后者丧命。
“狭路相逢勇者胜。”谢南道。
“我明白了,刚才我钻牛角尖了。”顾北北松了一口气,精神振作起来,“现在谈那些东西太早,我只要全力以赴、不,是竭尽全力就好,剩下的,如若失败,就继续,如若成功,就将这结果烧给我父亲看,该怕的,是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
“对!”谢南和她击掌,异口同声道:“加油!”
想来半夜振奋并不是什么好事,这种兴奋维持到清晨终于落下去,却也到了做事的时间,顾北北接到了来自聂律师的电话,跟她确认接下来的行程。
顾北北以“居咸(真名刘懿)窃取顾钊书稿”为由,将居咸告上了法庭。
这件事因为居咸最近声名鹊起而被推上风尖浪口,而顾北北还为出面,就已经收到了许多骂名,说她哗众取宠,并且受到了来自居咸一方粉丝的攻击,因为居咸将她的律师函拍照发布到网上,指责她诬陷,并将不日酌情起诉顾北北以莫须有的罪名推到他头上致使他名誉受损。
人民法院对当事人的起诉进行审查后,认为符合法律规定的起诉条件,予以接受并决定立案受理,将结果反馈给顾北北,并确定了开庭日期。
开庭日期在顾北北开学军训后。
在临开学还有一周的时候,顾北北接到一个电话,“你是顾钊的女儿?”
顾北北没有应声,而是反问他:“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电话的?”
那边明显顿了一下,等了一会儿才道:“这个你不用管。”
顾北北直接扣了他电话。
对方显然没想到顾北北会这么耿直,过了一会儿又打电话过来,语气明显带着不悦:“为什么挂我电话?”
“你莫名其妙给我打电话,我为什么不能挂?”顾北北直言不讳,“万一是骗子或者吸费电话,难道我就这么傻傻的等着别人诓我?”
“我是你父亲的编辑,”过了一会儿补充道,“曾经的编辑。”
“名字。”顾北北语气稍稍软了一点。
“钱谦。”打电话的人咳嗽了两声,“这下你总算相信我了吧。”
顾北北听过父亲提起这个名字,相信了他一分,“钱老师。”
对方显然被这个称呼舒坦到了,不再提顾北北刚才近乎冒犯的行为,“我听说你要告居咸?”
“已经发了律师函了,法院也受理了。”顾北北简单的给他说了点情况,却也没有透露其他信息,“过几天就开庭。”
她不信任其他人。
“你父亲呢,为什么是你上诉?”那边显然有些疑惑,“这书也出来三年了。”
“他去世了,三年前。”顾北北说的很平静,心脏的地方只感到空。得知死亡的瞬间无声的悲伤将肺腑撕裂,而后状似平静后,只能将破破烂烂的心缝缝补补塞回胸膛,拉上想要对外倾诉的拉链,掩上衣襟,假装自己好好的,然后继续往前走。
了解自己的人统共不过三二个,失去一个后,再难寻觅第二个。
那是谁也补不了的空缺。
“……抱歉。”那边愣了一下,沉默一阵之后话筒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顾北北回神过来,只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惋惜或者其他,不得而知。
“你父亲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他声音低沉,“只是际遇不好,也是我们杂志社拖累了他。”
父亲讲义气,年轻的时候给杂志供稿,那时候一腔热血,办了个杂志,写出了好一番刀光剑影的人在江湖,而后电脑网络兴起,分流冲击,实体难办,武侠褪去热度,江湖上没了江湖的人,江湖也隐匿了江湖的传说——杂志倒闭了,最后一笔稿费不够发出来,只剩下几百块,约了那些作者,坐在一块,吃了一顿大排档,喝酒的钱不够都是凑上去的,最后流了几滴眼泪,将这一段往事掩埋。
那之后,父亲也不再供稿,他不是个爱上网的人,连带顾北北从小也远离网络,因为身体极少上学,在家里跟着父亲读书,活似几百年前上私塾。父亲监管严厉,使得顾北北做任何事情效率极高,不敢分心。
那些保持下来的习惯,会一直带到老去。
“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爸爸讲那些事情的时候,也很快活。”顾北北慢慢带起气氛,让这一切显得不那么沉重,“他觉得那些生活有意思,碰到的是有意思的人,不白活,就是很好了。他并未觉得遗憾,所以您不必自责。”
第28章 人精
“没想到反倒是要你来安慰我,失态了。”那人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方便约个时间见面?我想有些事情电话里并不方便说,当面讲出来可能更容易些。”
“您在京都?”顾北北敏锐的抓住这点。
“是,在这边养老。”
“那时间地点便由我来定吧,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问一下。”顾北北占据主动权,并非她不懂事,而是出于安全起见。
那边显然没想到顾北北会这样直率,明显愣了一下,最后应声。
时间安排在了后天,地点在附近的一所茶馆,顾北北同意这场见面也有缘由,一则是父亲当年小说的版权,二则是无论出版抑或其他事情,都是一个圈子,她无人带进圈子,至少也要找个方向入手,去了解情况。
谢南听说后坚持要陪顾北北前去,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些。顾北北对此表示怀疑,但这份怀疑很好的收在心里没有摆出来,毕竟质疑一个男生没用是非常伤人心的。
——
“这边。”
顾北北掀开帘子刚要进去,便听见这样一声气若洪钟的呼喊,她抬头看到一位年约花甲的老人,两鬓斑白,双目有神,应该就是电话里的钱谦老师。
“还带了男朋友过来,怕不安全?”落座的时候听到这句取笑,顾北北差点把茶水喷出来,无可奈何的看了钱老师一眼,“您想多了,这是我哥,我妈改嫁时继父的儿子。”
钱谦张口结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锃光瓦亮,“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因为钱谦的善谈和顾北北的不扭捏,这场对话没有显得那么尴尬。钱谦热情的招呼服务员添茶,大概也是为了避嫌。
“您找我是为了居咸那件事吗?”顾北北单刀直入,“我来之前还猜了猜,想是不是您有什么建议要对我说。”
“你这小姑娘太精明,总是这么说话不给人余地么。”钱谦显然看穿了顾北北的把戏,不慌不忙的饮茶。
“黄老邪生的孩子才叫黄蓉,只有邪物才能生邪物,您跟我父亲打交道,难道觉得他十分老实?”顾北北巧妙的把话锋一转,“还是说,您真是来当说客的?”
“要我说是呢?”钱谦笑呵呵的看着顾北北。
“那今天这顿茶我请,免得说话时候底气不足。”顾北北笑的温和,其中锐气却毫不掩饰,“我是不会退让的。”
“你不用那么紧张,草木皆兵的。”钱谦招招手,让人上了两盘点心,慢条斯理道,“我只是想找故人叙叙旧,没想到故人不再,恰好你的事情传出来,圈里都传遍了,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就想来见识见识。”
顾北北笑的前俯后仰,“这怎么跟相骡子一样,是不是还要看牙齿是不是好,免得被人诓了?”
钱谦连忙摆手,就算在顾北北面前是长辈,看顾北北打太极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也只能叹一句长江后浪催前浪,“我是心想还欠你父亲东西,一直心有不安。本来想等有一天有能力了给你父亲一份惊喜,你父亲在《江湖多少年》连载《英雄榜》的时候我曾经许诺,说完结之后给他出版,他因为情分签了合同,后来只出了一版,因为一些问题最后不了了之,他没有追究,说了一句‘只当英雄埋江湖’。只是他这么说,我却不能忘记当年自己的承诺。”
他说到这里长吁一声,似是有些怔忪。
“是发生了什么吗?”顾北北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父亲的书,没人肯出。”钱谦有些沮丧,老人家的沮丧总会让人觉得心酸,大抵日薄西山无人挽,同美人迟暮一个道理,“不能叫没人出,而是没人推。这几年实体市场做书太多,把市场做的稀烂,倘若随便找一家小出版社,又担心名声给做坏了。”
顾北北鼻子一酸,连忙抽张纸遮住自己的失态。
她是万万想不到,在她之外,也有人对父亲这样用心。只因为当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