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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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里头,有时候少一根针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可是有时候少几个大活人,却悄没声息,绝没有人敢多问一句。一切都没有痕迹,就像这些人从来没有出现过,没有存在过一样。
就像现在,她和李姑姑无缘无故出去了半晌,却没有一个人来问原因。
也没有人问秋砚的去向。
彷佛华叶居的宫女宦官们都集体选择性失明了一样。
就像她们从来没出去过。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就是皇宫。
昨天晚上大家还亲亲热热一起吃元宵看焰火,可是一遇到什么事,那全都缩起了脖子,事不干己不开口。
但是,关心她的人还是有的。
晚饭前后的功夫,含熏偷偷来了,一把拉了她到没人处问:“你怎么了?我怎么听说……有人看见你被魏公公带了去了?”
“谁看见了呀?”
“哎呀,你快回答我啊。”
潮生只能和她说:“我们宫里头秋砚姐姐牵扯了点麻烦事儿,就问了我几句话,没我什么事儿,我就回来了。”
“真的?”含熏乌黑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真的!”潮生答得再真诚也没有了。
“哎哟,吓死我了……”含熏摸着胸口,扶柱子缓缓坐下:“我这一会儿尽在胡思乱想,就怕你这一去……又回不来了“你看你,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含熏拉着她的手:“嗯。这我就放心了。你……你真的没事?”
“真的。要有事儿,还能让我回来啊?”
含熏长长的吐了口气:“那……秋砚惹了什么麻烦了?”
潮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都是李姑姑答的话,好像是和掖庭宫的人什么掌事有关系。我可不敢多打听多问。”
“对对,不该打听的千万不要打听,知道的多了不是好事。”
潮生在肚里叹气,还是让含熏替她担心了。
第二个关心的人,是四皇子。
四皇子用过晚饭,饭桌撤下去,上了一杯清茶。
四皇子端着茶杯,垂着眼帘,顺口问:“你们今天出去——没事吧?”
潮生有些吃惊,拿不准四皇子到底知道多少,小心地回答:“嗯,问了几句话,就让我们回来了。”
“嗯……”四皇子喝了一口茶:“秋砚说什么了吗?”
潮生摇摇头。
秋砚一直都没说什么,甚至都没有看她们。
四皇子知道这事?
知道多少?
潮生端着茶盘的手微微发抖。
第77章 赏花
四皇子并没有再问什么,又埋首写字。
潮生从屋里退出来,觉得两腿微微发软。
说起来四皇子从来没有发过怒,也没见他像二皇子那样处置过什么人。就是上次桂雨受伤那件事,他也是气定神闲的。
可是潮生就是觉得……有些怕他。
有的人不用拍桌子砸板凳的大发雷霆,也自然有那一种气度。
这个人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是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秋砚是皇后的人,四皇子一定知道。
这种事宫中常有。
但凡有点地位,有点办法的人,当然会在别处安插一二耳目,好随时掌握消息。
皇帝肯定在宜秋宫有人的。
皇后肯定也有。
或许还有贵妃的人?贤妃的人?
这些事可以说是公认的,公开的秘密,彼此心知肚明。
尤其是做为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他们没有自己的地盘,没有自己的人手——他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哪怕确定某个人有问题,也只能暗地防备。就算找个错把这人赶出去又如何?下一个进来的人又说不准是什么来头,而且不知道底细,更加麻烦。倒不如把这个已经知道根底的人留下来得好。
第二天李姑姑告诉潮生,那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那……”
“陈素萍死了,秋砚呢……是因为家人的原因被陈素萍胁迫,不知内情,且她出首告发陈素萍,所以只杖四十。”
真巧,也是杖四十。
“那她人呢?”
李姑姑白了潮生一眼:“问这么多!反正她不会再回宜秋宫来了。这个人以后也不要再提起。”
潮生点点头。
“陈素萍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手里也是有人命,现在自己报应不爽,一点都不冤枉。”李姑姑用铲子在潮生手背上敲了一下:“发什么呆,快起锅。”
潮生忙用抹布包着砂锅的耳朵,将它端到一旁。
砂锅里炖着一只鸡,香气扑鼻。
李姑姑舀了一勺汤让潮生尝。
汤味十分鲜美。
李姑姑自己并不尝菜,用她的话说,自己尝自己做的菜,总是尝不出个好歹来。所以这个艰巨任务通常是落在潮生身上。
潮生这么左一口右一口的,通常不到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填饱了肚子。
李姑姑不再提起,潮生也不再说话。
是的,就要当这个人从没出现过一样。
身边的人也都是如此,不用谁教,没有一个追问秋砚为什么就此消失的。
这就是宫中的规则。
不过——也有例外。
和秋砚住在一个屋里的珊瑚和文月,就曾经偷偷找人打听。
找的人很巧,就是潮生。
可能她们觉得潮生脾气好,好说话。
也可能她们隐约察觉了什么,知道潮生与这件事有关。
不过潮生只能回答她们不知道。
也告诫她们,不要和旁人打听,问起秋砚了。
珊瑚的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神情。
潮生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一样。
刚进宫的小姑娘,还没体会到这吕廷法则的残酷。
要姑姑不动声色,就将秋砚和陈素萍做掉了。
这件事,看来是结束了。
结束得如此顺利,如此安静。
但是,潮生感觉这件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
李姑姑为这件事前前后后做的一切,潮生只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
比如,李姑姑为皇上做的汤,她在皇上面前应答时说的话……
这些事必定是有深意的。
只不过潮生不了解,猜不到端倪。
这件事也会就此结束。
因为——主谋还在。
陈素萍是死了,可是她背后的人还在。
秋砚是离开了东宫,但是在东宫内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和秋砚一样?充当别人的眼睛,别人的耳朵,别人的爪牙——
不知道什么时候,危险就会从暗处再跳出来,朝她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冬衣很快就穿不住了。杨花柳絮到处乱飞,白生生的,一团团的在地下打滚,随风飘荡,彷佛又回到了冬天,雪纷纷扬扬的落个不停。五皇子送了贴子来,请二皇子四皇子去宜春宫赏花。
宜春宫的桃花已经开了,花辫红、软,香、繁,远远望去灿若去霞。
春墨和潮生也随着四皇子一起去的。
这还是潮生头一次到宜春宫。
——秋砚走了之后,潮生顺理成章顶上了她的位置,成为华叶居里仅次于春墨的大宫女了……咳,就是编制问题仍未解决。
宜春宫的看点就在一个“春”字上,果然春天的时候最美,春风无限温存,嫩绿的柳枝彷佛绿浪,偶见俏美的宫人从绿丛中探头出来,活泼如黄莺一般。
宜春宫也很美。
和宜秋宫是全然不一样的。宜秋宫的美是在秋天,华贵,灿烂,沉静。让人感叹的时时,也会感慨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宜春宫中的美生机勃勃,春天是万物萌发的季节——
两者相较,各有千秋,很难说谁更美一些。
唔,但是二皇子直言不讳:“阿——嚏!这破地方倒贴钱我也不住,阿嚏!这什么玩意儿,净往鼻子里头钻!”
一旁宋婵体贴地递上绢帕,二皇子接过来把口鼻都掩住,一脸嫌恶的说:“花有什么好赏?听说你前些天得了好茶,快拿出来请哥哥尝尝吧。”
五皇子显然有些不悦,只说:“二哥不喜(…提供下载)欢赏花,就请先进屋坐坐,我陪四哥在这儿转转,一看里景致最好就是这个时候了,过两天柳叶全长出来,就没有这样浅晕如水的颜色了。”
二皇子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行了行了,你们去吧。”
潮生跟随在四皇子身后。
五皇子显然颇为自得,两人一道走,他吟了两首诗,一首咏桃花,一首咏柳。吟诗的时候摇头晃脑,显得大为陶醉。
这叫一个酸哪。
潮生觉得隔夜饭都要酸出来了。
而且她觉得五皇子这诗明显不是现想出来的,十有八九事先做好了,专等这时候拿出来用。
四皇子面带笑容,好像对美景,还有这诗作,都十分欣赏。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欣赏,那就不好说了。
五皇子邀四皇子到假山上的亭子里去:“从上头看才好,正是红肥绿瘦。”
四皇子点头说:“好。”
五皇子十分热情:“四哥当心脚底,这石子还挺滑的。”
潮生她们穿着裙子,就不便跟着往上爬上了,留在下面等着。
看亭子上头五皇子正和四皇子说什么,他声音不大,下面什么也听不着。
四皇子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始终面带微笑,不愠不火,五皇子的神情却渐渐有些变化——像是有些不忿。
难道他又做了诗,而四皇子这回没附合他?
显然不是。
五皇子特意邀四皇子上亭子,把旁人都撇开,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说。
过了好一会儿,四皇子和五皇子才一前一后从假山上头下来,潮生低眉顺眼,只当没看见五皇子不善的脸色。
果然宴无好宴,会无好会。
平白的赏个花,也得弄出点是非来。
不过五皇子过了一会儿,好像自己想通了一样,倒是又和颜悦色起来,午饭时还频频向两个哥哥劝酒,二皇子鼻子眼睛都红红的,不知是柳絮还是花粉什么的东西让他过敏了,宋婵哪还敢让他沾酒。四皇子也不喝,他只说:“这几天功课太紧,酒就免了。”
五皇子也不勉强,笑着说:“也是,真被罚了,那也难看。”
一时菜肴摆了一桌子,他得意地指着:“这个,这几个,桃花鱼,柳叶儿汤,这个你们宜秋宫可吃不着,都是我这儿才有的,就拿这园子里的花叶入菜。二哥、四哥,尝尝吧?”
二皇子哼了一声,偏不去动他说的那两样。四皇子倒是尝了那鱼,点头说:“不错,很有新意,带着点花香,鱼肉嫩得很。”
其实潮生看来,这菜的做法应该和茶香蒸鱼差不多,区别只是把茶叶换成了桃花。
二皇子吃得不多,他那副模样活像被人狠狠欺负的小白兔一样,这会儿就是给了再美味的菜肴珍馐他只怕也尝不出味道来。五皇子打量了他好几回,像是要笑,一直忍着。
“二哥,做弟弟的先在这儿恭喜你啦,娶了妻,又有了栋好宅子。等二哥迁出去搬到新府邸,一定要请我和四哥去好好逛逛。”
二皇子没精打采的说:“你们爱来就都来吧——反正离得不远。”
“我可听说了,未来的二嫂也算是德才兼备啊,二哥回有福气了。”
“有什么福气啊,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嘛。”
二皇子被过敏折腾的没有好声气,早早就告辞了。他一说要走,四皇子也顺势告辞,五皇子一直送到门口,笑呵呵的道了别。
转过身来二皇子就问“老五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四皇子笑着说:“二哥何出此言?”
“切,我还不知道他?吝啬得像铁公鸡似的,搬到这儿又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今天突然想起请我们赏花来了?肯定有什么小算盘。”
四皇子也不隐瞒,说:“五弟只是说,请我们在父皇面前也多提携他一把,并没有说别的。”
“你答应他了?”
四皇子一笑:“这让我怎么答应呢?父皇考校功课时他与我都一样能见着父皇,又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对父皇说,非要由我来绕这个弯子?”
二皇子撇撇嘴:“他这个人就是太小家子气。”
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78章 受罚
潮生本来与含熏约好了,让她午后有空过来,把上次没来及教的十个字再教给她。
算一算,那本册子上的字已经教完了。
不过在东宫要找本书还是很容易的,潮生打算托小顺给她弄一本三字经》诗经》什么的来,继续教——顺便自己也熟悉认、写繁体字。
她等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困劲儿上来,靠在那儿就打起了盹,结果不知过了多久,膝上放的针线篮子滑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响,把她从浅睡中惊醒过来。
含熏还设来?
潮生推开门看了看天色,又叫过珊瑚吩咐了一声,自己往松涛阁这边来。
还没进松涛阁的门,远远的小宫女姚翠看到她就摆手。潮生心里一紧,看了她一眼,走到门旁不远的地方。姚翠瞅了瞅,一溜小跑的过来:“潮生姐,你找含熏吗?”
潮生有些不安:“她怎么了?”
“她打破了东西,被打了二十下嘴巴,现在还在罚跪呢。”
潮生愣然:“是……殿下责罪她?”
姚翠舔舔唇,小声说:“是宋婵姐姐罚的,殿下回来说不舒服,睡了,现在还没有醒呢。”姚翠打量了下她的神色:“潮生姐,要不你……回头再来吧。”
“她还跪着?”
姚翠点点头。
潮生深深吸了口气:“我去找宋婵。”
姚翠吓了一跳:“可别呀潮生姐,宋婵姐姐今天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几个都帮着说情了,也没有用。你这样去……可别和她吵起来。”
“放心吧,我不和她吵。”
“你也……别说是我说的啊。”
潮生朝她点点头,勉强挤出个笑容:“我知道,你放心吧。”
潮生进了门,一眼就看到含熏跪在廊下。春天的穿堂风凉嗖嗖的,她低着头跪在那里,潮生走到她身旁,停了一下。含熏好像发觉了,慢慢把头抬了起来。
潮生看到她的脸,这才知道她为什么要低着头。
含熏的脸又红又肿,高高的鼓了起来,整张脸全变了型。
可见那下手的人打的多么很,嘴角也破了,狼狈之极。
含熏吃了一惊,刚想说什么,又回头去看,没见着人,才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潮生问她:“疼吗?”
含熏嘴角动了一下,可能是想冲她笑,但是这么一动,眉头就先皱了起来。
“没事儿,不疼。我没事儿,你快回去吧……我,我明后天去找你。”
潮生心中的怒气慢慢顶了上来。
“你打破了什么?”
“茶盘和茶盅,水太热了我失了手……”
潮生不相信含熏会犯这样的错,她一向稳当。
“怎么会打破的?”
含熏说话不是那么利索,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失了手呗……你快走吧。”
潮生反而住里走,含熏忙爬起身来,一把拉住她。
“你做什么去?”
“我去找宋婵。”
含熏急了:“你……你怎么胡涂了,我做错了事,受罚也是应当的。”
“你是真做错了事吗?”
含熏用力点头:“确确实实是我打破的,宋婵姐姐罚我也没什么。我罚跪也快到时辰了,你何苦为我去得罪人?咱又不占理。”
“她就占理了?”打破东西这种事情,顶多是扣月钱,罚跪,掌嘴可不是宋婵一个宫女能决定的——就算大宫女私下欺负小宫女那是定例,可是含熏现在也算是有体面的,宋婵这样说打就打,实在欺人太甚。
含熏跪得太久腿都不听使唤了,说着话两条腿筛糠似的抖。
依潮生着,这打破东西的事说不定有什么猫腻。而宋婵借题发挥重罚含熏……“哟,潮生来了?”
宋婵站在回廊那边,笑眯眯地说:“找我有事么?怎么不进来?”她的目光扫过含熏:“你跪够时辰了?”
含熏忙说:“没有……”她扑通一声又重重的跪了下来。
潮生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宋婵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殿下今天身上不舒坦,还睡着呢。你们在这儿就大声说话,扰了殿下,谁担待?潮生你要找我呢,咱们后面说话去。
你要是找含熏呢……”她冷笑一声:“那就请改天再来吧。”
含熏也说:“潮生,你快走吧……”
她眼中满是恳求的神色,潮生直直的站着,脚像钉在地上一样拔不动。
她也受过大宫女的欺负,以前在烟霞宫时青镜也找过她的碴,到了洗衣巷也被别人刁难过。在华叶居里,春墨也曾经针对过她——可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她能忍得下去。
看着含熏被罚,她实在……宋婵的心思谁不知道?松涛阁被她把持得牢牢的,二殿下对哪个宫女多说一句话,她就要想方设法把人整怕整服了才算。
可含熏一向老实,不是那种掐尖争胜的人,可今天也遇着这样的事!
含熏焦急地催促,因为肿胀而只剩一条缝的眼里满是惶急:“你快点儿走吧!我的事儿不用你多管!”
宋婵从鼻子里哼笑:“听见了?这是我们松涛阁的事;你么……”
姚翠和另一个小宫女过来,迟疑了一下,过来用力拉着潮生:“潮生姐,你就回去吧。”
潮生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她一向很善于忍耐。
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她原来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她必须让自己接受这里的一切,包括这里的不公平,包括自身地位的卑下——都已经是奴婢了,还想要自尊吗?
她脸滚烫滚烫的,手脚却冰凉。
姚翠她们半拉半拽把潮生弄出门,姚翠急着说:“哎哟潮生姐,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和那位顶起来了?”
潮生觉得自己不能开怀,一开口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你快点回吧,让人看见了不好。”
姚翠她们不敢多留,匆匆的又进了门。
潮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想推门进屋,手直发抖,一点儿力气都不上。
她慢慢坐在门边,呆呆的望着栏轩上落了漆的一块地方。
她做不了什么。
就算她和宋婵吵架,也帮不了含熏,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