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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小狼,放肆-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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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她给周母送煲汤确实存有功利之心的话,那么现在她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了,她从内心深处把周母当作自己的亲人。即使周常告诉她,说他不准备从她这儿买房了,她只会感到遗憾,但她不会后悔她对周母所做的一切,她甚至还会继续做下去,只要周常不反对。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周常很严肃地说。周常没等她回答,就转身走向他的车子。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孤独。

    谈谈就谈谈。安琴想,是到了谈谈的时候了。

    安琴钻进周常的车子。

    这次她坐在后排,这样便于观察他,也便于回避他的目光。

    她已经感到他的目光中有种特别的东西。她不想触碰那东西。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117。

    周常带安琴来到“老舍茶馆”,坐到二楼靠窗的位置。这儿很僻静,虽然玻璃墙外边就是喧嚣的大街,可是从他们的位置看出去,大街只是无声的画面而已。

    周常问她喝什么茶,她说随便。于是周常要了铁观音。

    服务员为他们沏上茶。

    她等着他说话,他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他们品茶,又都扭头看看窗外,千篇一律的街景,没什么好看的。他终于开口了。

    “怎么样,习惯吗?”

    “什么?”

    “这茶。”

    “哦——”她说。

    她没回过神来,她的思想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当她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她惊诧于他的眼睛中怎么会有那么多忧郁。她忘了仅仅就在两天前,她眼睛中的忧郁和痛楚一点儿也不比他的少。

    “其实我更喜 欢'炫。书。网'喝酒。”他说。

    这话没头没脑的,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一点儿也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他应该就她给*送煲汤这件事说点什么,可是他压根儿不提这件事。

    “不过,第一次就拉你去喝酒,会吓着你的。”他说。

    “你还不了解我。”她心里说。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说,“一个真实的故事,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他是不是在别处喝酒了?她想,他为什么要给我讲故事呢?

    “男人和女人,”他停下来,点燃一支烟。刚吸一口,服务员就走过来对他说对不起这里不允许吸烟。他猛吸一口,将烟掐灭,扔进痰盂中。

    “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他愿意为这个女人做任何事,是的,任何事,只要她喜 欢'炫。书。网'。他知道这个女人很轻浮,也很虚荣,甚至浅薄,可他就是爱她,着了魔一般地爱她。这个女人,怎么说呢,也有点爱他。他们的关系时好时坏。他时时处处让着这个女人,无论这个女人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都原谅她。他知道那不是因为她坏,而是她本性如此。这个女人和别的男人睡觉,他也原谅,只要她还和他在一起。”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也平静得可怕,安琴感觉他故事中带出来的那种情绪像渐渐上涨的水一样最终要漫过她的头顶。

    “这个女人非 常(炫…书…网)坦率,她什么都不隐瞒,她和别的男人睡觉的事就是她自己告诉他的。这个女人也知道自己不好,但她从不请求原谅。每次都是他主动原谅这个女人。他很痛苦。但爱情能让人原谅一切,不仅原谅他人,也原谅自己,原谅自己这种无原则的容忍。后来他们结婚了。”他停下来,喝茶,看窗外,回想,然后接着说,声音还是那么冷漠,“结婚并没有改变她什么,她还是我行我素,还是要胡来。而他想要个孩子,他想女人生了孩子可能就会收心吧。这个女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理,坚决不同意生孩子,她说她不想成为孩子的奴隶。没有什么能拴得住她。后来,她和一个老外好上了,就和男人离婚,跟老外跑美国去了。”

    故事讲完了。一个司空见惯的现代都市故事,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一定要找出点特别的,那就是讲故事者的声音和语气。这声音和语气让人倍感压抑。安琴在思考这个女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的魅力自何而来?还有,这个故事与周常是什么关系?

    “你大概已经猜出,这个男人就是我。”他的声音仍然那么低沉,他说,“我从不后悔我对她的爱。其实她本质上一点儿也不坏,她是控制不了自己。”

    控制不了自己?也许吧,安琴想,有时候控制自己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前些日子她就没能很好地控制自己)。一个控制不了自己的女人还能让男人如此爱她,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她不漂亮,也不丑,相貌算个中等吧。可她身上有一种捉摸不定的东西,这种东西让人不爱则已,一爱就无法自拔。我也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总之,与众不同,让人既爱又恨。”

    安琴不知道周常说的是什么样的东西,但她能感觉得到,她甚至觉得在自己身上也有这种东西,而且这种东西已经在鲁辉身上发挥了作用。

    “我是爱情的牺牲品,同样,她也是爱情的牺牲品。”

    周常的观点让安琴非 常(炫…书…网)吃惊。男人的胸怀会如此宽广吗?她有些怀疑,她弄不明白周常是一个圣人呢,还是一个花痴。

    她品着茶,默默地看着周常,她的表情和周常一样:冷漠。

    安琴的冷漠是旁观者的冷漠。周常的冷漠是曾经沧海的冷漠。

    安琴突然感到自己就是一块河里的小石头,命运则是河水。命运是强大的,自己是渺小的。命运裹挟着她前进,左右着她的生活。她为自己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而伤感着。

    她想哭,想像一个突然遭遇幸福的人那样哭泣和流泪。

    她为自己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感到羞愧。她把头扭向窗外。窗外是另一个世界,无声地移动着人和车,像活动的画片,又像是想象中的图景;她想象得快,那图景就活动得快;她想象得慢,那图景就活动得慢;如果她终止想象,那图景将彻底消失。

    安琴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比如她坐在这儿,比如爱情的突然转折,比如周常给她讲述的故事等等,这些都是无比真实的,可留给她的感觉却又是那样的不真实,不真实得让她晕眩,让她幸福,让她痛苦,让她担心。

    他不会只是要给她讲一个故事吧?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说出他埋藏在心里的话,说出他酝酿已久的话,说出他难以启齿的话。  周常平静地喝着茶。

    他的确只是讲了个故事。没有多余的话。如果他继续讲下去,安琴也准备给他讲一个故事。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118。

    安琴想给他讲讲她与鲁辉的故事,她认为她应该讲给他听,仿佛这是一种义务,或者是一种必须的诚实。

    然而她没有讲,因为她没有机会。

    一阵沉默之后,周常讲起了轻松的话题。

    “今天的天气——”他说。

    “是啊。”她说。

    很快就到了中午,周常请安琴到“九头鸟”吃了一顿湖北菜。饭后,周常将安琴送到公司里。

    奇 怪{炫;书;网}的是,周常既没提买房的事,也没提给*送饭的事。安琴认为这两件事都是他应该提的,可他就是没提。绝不会是忘了,安琴想,他肯定是故意如此。

    她也不提。

    下车之后,周常说:

    “买房的事下次再谈好吗?”

    “好的!”她说。

    与此同时,鲁辉和老板朴润姬在一家韩国烧烤店里用餐结束,开始喝茶。老板单独请他吃饭这是第一次。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对他开拓四川市场的奖励,还有另外的意思在里边。

    “你瘦了。”朴润姬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绵软,目光迷离,让人想人非非。

    鲁辉不敢看她的眼睛。他说:

    “也许吧。”

    他知道自己瘦了,但不明显,她怎么就看出来了呢?女人的眼睛啊,他心里这样感叹道。

    朴润姬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或者觉得在这个场合不应该表现内心的东西,一下子变得正襟危坐起来,说出来的话也吓了鲁辉一跳。她说:

    “我决定,让你,当市场部经理。”

    鲁辉瞪着眼,好像没听明白似的。虽然他认为自己一直做得不错,可他从没想过当市场部经理。乍一听,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热乎乎的。但很快他就清醒了,他马上意识到升职有悖自己的初衷。他喜 欢'炫。书。网'默默无闻地呆着,一点儿也不想出风头。他说: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是请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再考虑。”

    “也许有更合适的。”

    “不,我相信自己的——眼力。”

    这下麻烦了,鲁辉想。

    一般情况下,直觉是不会出错的。麻烦在后边。鲁辉认为他完全能够应付即将到来的麻烦,因此他没有过多地去想这件事。他头脑里塞满了关于安琴的纷乱想法。  傍晚时,鲁辉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他给安琴打电话:“我必须见到你,现在!”

    她没有说话。

    “我在马甸邮局门前等你。”

    说完,他挂了电话。

    等待是非 常(炫…书…网)折磨人的。他很清楚,她最快二十分钟后才能赶来,这段时间他完全可以进到邮局的报刊零售厅翻翻杂志。这不失为一个打发时问的好办法。可他没有去翻杂志,他朝她可能出现的方向张望,仿佛她在下一分钟就会出现,或者他现在就会在走过来的人群中看到她。除非她插翅飞过来,他想,否则他不会这 么 快‘炫’‘书’‘网’就看到她的。

    等着等着,他感到了一丝恐惧:她会来吗?会的,他对自己说。可是她真的会来吗?他不敢肯定。她并没答应他,或者她有事也说不定。他继续向自己提出这个折磨人的问题:她会来吗?他不再能够回答了,他只是感到焦灼。后来他走进报刊零售厅,拿起一本杂志,书页像自动数钱机上的纸币快速地从一边运动到另一边。

    鲁辉什么也没看到。他的耳朵在倾听着脚步声。他的眼睛不时地透过大玻璃窗看向外边。他又换一本杂志,这次他拿起来翻都没翻就放下了。他无法忍受自己的紧张,急忙走出报刊零售厅。

    他像一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伙子,昏头昏脑的。

    为了安琴,他应该牺牲爱情。同时,安琴也必须牺牲爱情。这就是他想告诉安琴的。

    安琴会问为什么?

    但,他不会说出原因。

    问题并非就这么简单。还必须考虑这件事对心灵的影响或伤害,此外还必须考虑他们的承受能力。如果在以前,他会从自身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并作出行动。现在,他首先考虑的是安琴。安琴是个古怪的女孩,她身上那种极端的东西让他感到害怕。

    安琴会牺牲爱情吗?

    答案好像是否定的。

    如果一定要让她牺牲爱情,她会做出什么举动?

    不清楚。

    安琴的到来粉碎了鲁辉所有的想法。一切答案都在她身上。看到她那双既清澈又天真的大眼睛,他想到两个字:命运。随后他更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两个字的力量。此时他只是本能地感到,他什么也改变不了。爱情将继续进行。

    他爱安琴。他不能放弃。

    安琴也爱他,也不能放弃。

    这天晚上,他们做了四次爱,而且每次都很成功。他们四度体验了天堂的滋味。当肉体从紧张中恢复,激情的潮水渐渐消退并为下一次涨潮积聚能量时,他们就慵懒地交谈。交谈的话题主要是家庭和经历,因为他们彼此还不十分了解。其实,只是安琴在说,鲁辉在听。

    安琴讲了她许多童年的趣事,也讲了她父亲早逝给家庭带来的灾难,还讲了不幸的少年时代,她说她的性格主要是那时形成的。然后讲了她上学的一些事。再就是讲了她和妹妹的一些故事。最后,她讲了她伟大的母亲。父亲去世后,是母亲撑起了她们头顶的一片天空,为她们遮风挡雨,将她们养育*。如今,她妹妹也已经上大学了。母亲呢,则老了。

    她的声音在夜晚的暧昧空气中飘荡,时高时低,时断时续,有时清晰,有时则如梦呓。这声音让他们的肉体冷却,让他们的欲望凝固,也让夜晚显得更为宽广和博大。声音消失的时候,肉体重新变得灼热,欲望再次燃烧,他们又像两滴融化的糖稀一样粘在一起。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119。

    鲁辉说:“我在体验死亡。”

    安琴说:“我在体验复活。”

    鲁辉说:“我想变成婴儿,居住到你子?宫里。”

    安琴说:“我再把你生出来,让你长大*。”

    鲁辉说:“这是痛苦的。”

    安琴说:“也是甜蜜的。”

    鲁辉是个悲观主义者,安琴是个乐观主义者。

    黎明时,最后一次性爱风暴过后,安琴不再讲述自己的故事了,她认为她的故事可以告一段落了。鲁辉应该说说他的故事,这是她所期待的。他应该讲讲,因为她已经讲过了。可是他好像无意去触及这些话题。于是她去触及。她说:    “我对你一点儿都不了解,你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他沉默了一阵儿。

    她以为他在回想,或者是考虑从何说起。她没想到他对这个话题如此敏感,以至于他的身体都变凉了。她的手感到了潮水的退却。他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变得异常陌生,冷入骨髓,令人不寒而栗。她不相信那会是他的声音,然而又确实是他的,没错。他说:

    “我没有家庭,也没有过去。”

    这怎么可能呢?她想,也许他受到过伤害,他不愿回首。

    空气快要凝固了。

    鲁辉望着天花板,心里翻腾着波涛。但从他僵硬的表情上什么也看不出来。有些东西是无法解释的。他怎能解释清楚他的这句话呢?他能对她这样说吗?比如——

    “过去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我是从一片光中诞生的,我诞生刚刚几天,的确没有家庭和历史。”

    这样说是不会有人信的。

    所以他干脆不说,不解释。

    他知道这对安琴是不公平的,可他别无选择。“鲁辉”之前的生活和经历他是永远也不会说的,他甚至连想也不愿去想。该忘却的必须忘却。

    安琴没有再追问。

    这成为他们之间的一个结。一个解不开的结。

    鲁辉穿衣前吻了一下安琴。这是一个冰冷的吻。也是一个歉疚的吻。他想对她说对不起,但心里说的却是:“不要试图了解我的过去,这是危险的。”

    在他的*将要移开时,安琴搂住了他的脖子,疯狂地回吻着他。

    两颗豆大的眼泪滑下她的面颊。

    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以为她触到了他的伤口,让他痛苦。

    其实不是这样。

    但他无法向她解释。

    他心中的某个地方仿佛被触动了,眼一热,眼眶中竟然蓄满泪水。他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同时心里在说:“我无法自拔,不可救药。”

    爱情,让他既感动又愧疚。

    爱情就是命运,他想。他突然朦朦胧胧意识到爱情将会对他的命运发生决定性的影响,但他却不知道这种影响意味着什么。

    他穿衣服的时候,安琴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眼神热烈、温柔,一往情深。他想对她笑笑,但笑不出来,只是做了一个怪脸。他将T恤塞进裤腰里,扎好皮带,弯过腰去,拍拍她的面颊,说:“我走了。”她点点头,眼神依然如故。

    院子里静悄悄的。

    他在院子里停留片刻,回头望一眼安琴的窗子。

    “我决不辜负你!”他说。

    这是他的誓言。

    然后他走出了院子。

    城市刚刚苏醒,不少店铺的门还紧闭着,但早餐摊点前已有人在吃早餐了,大街上也有人走动。这些人看上去都平平常常的,毫不起眼,平庸而从容,看不出他们怀有任何梦想或激情。(然而此时鲁辉对他们却非 常(炫…书…网)羡慕,不为别的,只为他们都拥有一个没有罪过的过去。他却不同,他没有过去。如果一定要为他找一个过去的话,那也是一个他不愿要的过去。在叫鲁辉之前他叫另外一个名字,一个上了某省公安厅通缉令的名字;过着另外一种生活,一种不堪回首的罪过的生活。

    他不认为他与那个犯过罪的人有什么瓜葛。

    那个人已经死了。

    然而他们是幸福的,他想,平庸就是幸福。

    他也渴望幸福。

    他对幸福要求很简单,一份爱情,一个家,足矣。

    可简单并不等于容易实现,主要是他感到自己有良心了,而良心正是不安的根源。

    记得一位老师说过,人每时每刻都在死亡和诞生。人是由细胞组成的,而细胞每时每刻都有一部分死亡,也每时每刻都有一部分诞生。十年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因为组成那个“我”的细胞早就死完了。如果说一个人的组成成分全部死亡了,我们还能说这个人是活着的吗?

    继续推理,十年前的“我”既然已经死了,十年前的“我”的行为就不应该由别人来负责。同理,八年前的“我”或三年前的“我”也已死去,那个“我”的行为也不应该由别人来负责。在此,“别人”指的是现在的我,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不应为过去的“我”的行为负责?作为鲁辉,也即现在的我,完全没有必要为过去的我(还是不说出“过去的我”的名字的好)的行为负责。

    我与过去已经一刀两断,他想,我是鲁辉,我不再是那个通辑令上的人了。那个人已经“死”了,消失了,蒸发了。

    他犯的罪与我无关,鲁辉想,真的无关。

    两年前他把名字改为鲁辉,如同戴上一张面具。于是人们把他当作鲁辉,没人注意他就是通缉令上的那个家伙。

    那天,世界奇异地向他“闪灵”之后,他意识到面具后面的家伙逃之天天了。“面具”独立了。鲁辉诞生了。

    鲁辉的世界观、价值观、趣味、人生目的,等等,均与过去那个通缉犯迥然不同。

    鲁辉就是鲁辉。

    他拒绝为自己(名叫“鲁辉”的自己)编造虚假的历史。不管是面对安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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