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似故人人似雪-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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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所有跟他和雪儿有关的人都要死?
他怎么告诉雪儿这个可怕的消息?
程杰不眠不休地看护了雪儿一天一夜,那些北海道土药倒有点用,翌日雪儿的烧退了大半,只是人虚弱点,还有些轻微的热度。
大风雪停了,医生来看过雪儿,替她打了针,开了药。
“医生,她可以回香港吗?”程杰掩上门在走廊问。“可以的,不过最好多休息一两天。”医生说。
“她的父亲死了,她妈妈需要她回去,她还病着,我不晓得怎么告诉她。”程杰说。
医生难过地摇着头:“她需要人陪她回去。”
程杰说:“我会陪她回去,只是不知道现在告诉她父亲逝世的坏消息好,还是到了香港再告诉她好。”
医生想了想:“还是到了香港再告诉她吧,起码她可以在接受打击之前,多点恢复精神的时间。我给你点镇定剂让她服食。还有,记住通知航空公司有病人上机。”
程杰速速地订了头等机票,让雪儿好躺着。办好了一切,想了一阵,回到房间去。
“雪儿,医生说你好多了。”程杰说:“可以回香港了。”
“为什么要这么快回去?”雪儿嗲着他:“我想跟你在一起多几天。”
“你昨天病得糊里糊涂时,你妈妈打过电话来,老板接听的,她要你今天回去。”程杰说:“当然,我会陪你回去。”
“不!”雪儿道:“我一直对爸妈说从未见过你的,对警方都这么说,你不能露脸的。”
“那就让我陪你飞到香港吧,我不入境便没问题了。”程杰说:“我得照顾你到香港才放心,然后我再转飞美国便行了。”
雪儿一听见美国,心中便刺痛着。程杰抱着她:“我们很快便会再见面,我会写信到你家。”
“信封上别写回邮名字,我的地址你最好用打字机打,爸爸认得你的字的。”雪儿处处为他着想,他怎么告诉她将要面对的噩讯呢?
“雪儿,你记着,一切有我,你伤心,你快乐,一切都告诉我。”程杰哽噎着说不下去了。
收拾好了行李,小旅店的老板依依惜别:“希望你们再来。”
“一定。”雪儿觉得他像爸爸般慈爱。两人上了汽车,一直见到老板跟他们招手,遥遥又遥遥地,老板都没停过招手,直到再看不见车子了,老板才怅然地回去,他不知道这两个青年人的命运,只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
转车转机的。一路上程杰对雪儿呵护备至。“老是头等机票,杰,你别为我花那么多钱。”雪儿挽着他的手臂。镇定剂令她有点困,在东京到香港那一程,雪儿终于支持不住睡着了。
当机长宣布半小时内便会降落启德机场时,雪儿困困慵慵地醒了,程杰不能不给她点心理准备:“雪儿,你妈妈会接你机,她需要你的支持。”雪儿点点头:“我明白的,爸爸在外地工作,我又在女童院关了那么久,难为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家里,两边挂心。要不是为了我,她早可以到东京跟爸爸在一起了。”
程杰迟疑了半晌:“你的爸爸不可能再跟你们在一起了,雪儿,我必须忍到这时才告诉你,蓝先生已在昨天逝世了。”
雪儿在镇定剂的药力下,半呆滞半迷惘地定睛瞧着程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程杰怜惜地搂着她:“爸爸死了,做个勇敢的女儿,支持你妈妈。”
雪儿从来没想到爸爸或者妈妈会死的,在她心目中,爸妈是永恒的。她哭不出来,一切像在梦中,浮浮游游,仿佛不是真的。
飞机降落了,程杰扶着她走出连接甬道,早有两个地勤空姐等着她。程杰忍着泪说珍重,雪儿呆呆地走着,不断回头看程杰,两个地勤空姐搀扶着她。
雪儿的脑袋一片麻木,只晓得回头望程杰。程杰站着,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一时冲动,起步向香港人民入境处跑去。
雪儿回头迎住程杰跑,阻止着他:“不,你去过境厅,我……我应付得来,放心。”
程杰见她摇摇欲倒,目光带着恳求与关爱,硬起心肠转进过境厅去了。
雪儿从人民入境处出来,自动门一开,便是那条两旁人头涌涌的迎客斜路,她根本浑忘了两位地勤空姐还伴在她身旁,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人,只觉四周像云雾边一片白茫茫,在白茫茫的一端,她看见母亲。
母亲稍微零乱的黑发上戴了丧夫白毛冷花,母亲美丽的眼睛已哭得红肿,母亲伸出双手,等待女儿回来。
雪儿一握着母亲的双手,悲不自胜,母亲需要她照顾了,她不敢扑进母亲的怀里,单是手碰手已是那么的痛楚,她不能崩溃,她已比母亲高出半个头了,她的喉头好像让颗很大很大的橄榄卡着,说不出话来。
空姐把她的手提行囊交给陪着蓝太太的舅舅,单看这两母女的凄然对望,她们明白那是奔丧。
进了舅舅的车子里,蓝太太紧紧地抱着雪儿,雪儿紧紧地抱着蓝太太,母女的肌肤一相触,蓝太大的悲惶如大江决堤地,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雪儿一声:“妈妈!”更令蓝太太号泣不已。
丧礼、出殡,都是亲戚安排,雪儿一切如在梦中,她只记得大殓前夕,她坐在父亲的遗体旁边,母亲也坐在旁边,累极了,什么都没主意了,让舅舅扶了去祭厅里休息。
雪儿怎么也不肯离开停尸间,她要陪着父亲过这最后的一夜。“爸爸不要害怕,雪儿在这儿呐。”她安慰着父亲的尸身。爸爸将要独自去个好远好远的地方了,爸爸不要怕。“爸爸!”每当脑中浮起小时爸爸逗她玩的情景,雪儿便涌出两行新泪,爸爸、爸爸地轻轻低唤。
在静寂和黑暗中,雪儿听见邻厅在做法事,一群僧人在念着不知什么经,声音细而传远,一片安详宁和,几乎像音乐,雪儿从未听过如此能安抚她心灵的慈仁诵经声音。
翌日大殓,母亲是基督徒,采取基督教仪式。在牧师领导众人唱圣经时,邻厅正在进行佛数仪式,梵音一声声地飘进雪儿耳朵里。
在瞻仰遗容时,蓝太太一而再再而三的扑在玻璃上阻止盖棺。邻厅和祥的颂经音细细传来,仿佛给了雪儿力量,扶起妈妈叫殡仪馆的人:“盖棺。”
蓝太太一连几天都没说话,亦不想见亲友,雪儿寸步不离母亲,烧饭、倒茶,哄着伤心得失了神的母亲去睡觉,替她梳头、更衣。
不晓得过了多少天,母亲终于说话了:“雪儿,我从十三岁起便认识你爸爸,我们是邻居,一同玩耍,一同念书,一同长大,我一生只认识你爸爸一个男人,他去了,我仿佛什么人都不认识了。”
母亲的失落和伤痛,一直令到雪儿没有自己伤痛的余地。母亲的几句话,勾起她憋得自己仿似行尸走肉的悲哀,她此生只熟悉两个男人,一个是爸爸,另一个是程杰。
如今,爸爸死了,程杰有妻子了,两个打击一起来,雪儿再也把持不住,哇然大哭起来,哭得很凄凉。
女儿的一哭,唤起了蓝太太的母性,渐渐清楚起来了:“雪儿,雪儿,妈妈疼你,妈妈疼你。”蓝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会这样呢?主啊,您惩罚我好了,为什么要惩罚我夫我女?”
雪儿大哭了一场,从麻木中走回现实:“妈妈,到底爸爸是怎么死的?你不是说他在札幌吗?”
蓝太太用手帕擦着眼泪:“爸爸从日本赶回来跟我们度圣诞,怎知……怎知一回家便……便脑溢血,没得救了。”
雪儿想了想,妈妈这么多天不说话,除了悲伤之外,还好像在逃避什么:“妈妈,我不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爸怎会肯在我被判入女童院时,让公司调职去日本呢?”
雪儿在守着父亲尸身那夜,仍源源感到父亲对她的爱宠。在大哭了一场后,她的脑筋开始灵活起来了。爸爸怎会为了升职而忍心不去女童院看她?爸妈平日秤不离陀,怎舍得丢下妈妈一个人在家里?
“妈妈我长大了,别再哄我。”雪儿恳求着:“现在是轮到我照顾你了。”
蓝太太欲言又止,望望女儿:“是的,你不再是小孩子了。爸爸没调去日本,他被判入狱,因为说认识你的那个程杰,在我们家放下了毒品。”
雪儿心中猛然一跳:“他放下了什么毒品?”蓝太太说:“就在你吵着要的那罐曲奇饼中,是什么四号海洛因。”雪儿道:“怎会呢?即使他放下了,没人告密又有谁会知道呢?”
蓝太太摇头叹气:“不是他是谁?上次你从巴黎回来,被人插赃嫁祸,不也是有人告密么?我虽然愚笨,但律师已告诉我,藏毒人要是年龄未够二十一岁,毒品重量不超过一百克,便可求情判入女童院而不用坐牢。这回的曲奇饼中,亦是刚好不超过一百克,一而再的,要是爸爸不代你认了,你便无情可求,坐定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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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心神大乱:“没可能的,他怎会陷害我呢?爸爸何须认罪呢?”
蓝太太细察女儿神色,小心翼翼地说:“不是爸爸不认,警方向你问过话,给过那些信你看,你都不认得,警方说你根本不认识程杰其人,而当时又没有第四者在场,我们没法令警方相信有个叫程杰的人来过。”
雪儿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是我害了爸爸!”
蓝太太说:“别傻,你不认识他便不认识他,我的女儿是从不说谎的,何况,告密者箭头指向你爸爸,而不是你。那叫程杰的人,为什么要陷害我们全家?”
雪儿脸色惨白:“你怎能肯定那叫程杰的人要陷害我们?”蓝太太道:“你爸爸说,在夏威夷领你回来时,有个水手样子很像他,然后你爸爸又对我说,之前亦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但又想不起在哪儿。”
雪儿的心噗噗地跳,那不用说,是三年前在手稻山了,蓝太太虽不聪明,但到底是女人心细:“雪儿,三年前,自从我们带过你去手稻山后,你便行动怪异,一时失踪了去船上,一时跑了去巴黎,爸爸死前,你又去手稻山,为什么?”
雪儿抿着嘴不说话。
蓝太太说:“我不是审你,但我是你的母亲,我怕你误入歧途。那程杰,你见过也好,没见过也好,我告诉你,要是我只有十多岁,也会为他的高大俊秀而神魂颠倒。”
“为什么要十几岁才会神魂颠倒?”雪儿问:“老了就不喜欢那种样子吗?”
蓝太太眼带悲忿:“我想起他的样子便不开心,雪儿,我但愿你真的不认识他。你知道爸爸是怎么死的?是在狱中被人打伤,内出血而死的,狱警说是犯人打架意外身亡,爸爸是会跟人打架的人吗?是有人有意想打死他的!”
雪儿眼前升起了慈祥的爸爸在狱中被人毒打的可怖画面,不禁尖声叫了起来:“我认识他!我认识他!啊,爸爸,我对不起你!啊,为什么,杰,为什么?”
雪儿只是尖声狂叫,蓝太太一时乱了手脚,紧紧地抱着女儿,恐怕她寻死觅活,边哭边说:“雪儿,雪儿,我只剩下你一个了,别傻,别傻,那小伙子,也许亦是被人利用而已,静下来,静下来!”
雪儿双目呆呆地望着母亲,脱下了裙子,又脱下了内裤,吓得蓝太太目瞪口呆,忙替她拉上内裤:“雪儿你疯了!”
雪儿再度把内裤脱下一丢,指着荫毛上边说:“妈妈你看,CK,那是他的名字,妈妈你看啊!我此生此世惟一爱过的人!”
雪儿啪地躺在地板上笑个不停,蓝太太手足无措,说来说去都是一句:“雪儿,我现在只有你了!”
雪儿躺在地板上笑了一阵,又不吵了,只躺在那儿数手指。蓝太太见她不疯了,连忙替她穿上内裤和裙子。
“妈妈,我回来几天了?”雪儿突然问。蓝太太大脑都乱了,看看日历,原来新年都过了:“没十天也有八天了,我还未换新日历。”
“怎么我没有信?”雪儿问。蓝太太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信?桌子上的一叠,都是你叠好的。”雪儿道:“就是没有给我的信。”
“你还在等他的信?”蓝太太心都痛了:“没信了,心死了吧?”说着不禁伤心的哭了,冰清玉洁的女儿,这个身体就坏在那令她家散人亡的小子手上。
雪儿跪起身来,抱着母亲的脖子哀哀地哭泣:“妈妈,我真的爱他!我真的爱他!”
蓝太太见雪儿的情绪非常之不稳定,哄着她回房间睡觉,拍着她哼着:“睡觉吧,小宝宝……”雪儿一听见使用双手按着耳朵:“我讨厌这《摇篮曲》我讨厌,讨厌,讨厌!”
蓝太太无奈:“好吧,你讨厌,我便不哼了。”雪儿拿被子盖过头,蓝太太默然替她关上门,回自己的睡房去了。
蓝太太一夜没好睡,愈想愈害怕,既担心雪儿的安危,屋子里的一切又触景情伤,打定主意搬家了。
翌日起床,做了早点,唤雪儿起来吃,雪儿神思恍惚,吃了半片烤面包,便把早点搁下了。看见母亲那身心交瘁的样儿,雪儿亲了妈妈一下:“妈妈,我不爱他了。”
蓝太太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雪儿回复正常,她暂时不会追问她什么了。
雪儿其实心乱如麻,她不相信程杰对她的感情是假的,她仍在盼望他的信,但是派信的时间还未到,邮差通常十一时才来,她只好擦桌子、洗碟子、抹窗门,令自己手不停。
一到了十一时,她飞快地乘电梯下去开邮箱,里面果然有封给她的空邮信,雪儿忙不迭地打开来看,看了六七次,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儿:
不要哭,我很想念你。我对你没有好处,我令你牺牲得太多了,为了你的前途,我们以后不要再相见,我结婚了,离开了你,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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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杰
信内还附了帧他与海伦的结婚照片。
分明一笔一画都是程杰的字,再看信封,亦是依她指示,地址是用打字机打的,上面没有回邮地址。
再看签名,雪儿不禁悲怒交集,他签了“程杰”而不是“杰”,冷漠得像公事信,还好意思把结婚照片寄来。雪儿把信折起放进口袋里,母亲问她:“有信没有?”雪儿摇摇头,跑回房间去,锁上了门,整个下午都不出来。
蓝太太心想,没信比有信好,要是那程什么再给雪儿写信,又不知会惹上什么大麻烦。
下午蓝太太去开信箱,赫然见到封从日本寄来给雪儿的信,一把将它撕碎丢掉了。
其实程杰在启德机场和雪儿分别后,在回三藩市那程机上挂念不已,问空中小姐要了些信封信纸,给雪儿写了封长长的信,苦在飞机上没有打字机,灵机一触,请空中小姐替他把雪儿的地址写在信封上。
那位美籍金发空姐,热心得很,对程杰说:“我在东京便换班,替你在东京寄岂不是更快?”程杰开玩笑地用日语向她说:“阿李格多!”那金发空姐笑着答:“我会万分小心地把你的信当宝贝似地放好,一下机便替你寄。这是我第一次飞国外线呢!”
程杰为了慎重起见,将三藩市的回邮信箱号码写在信里面,信封上并没有回邮地址。那位空姐果然一到休息的酒店便替他寄了,看看只有HONGKONG两字,没有国家名字,又听见程杰说日语,便自做聪明的在下面加多了JAPAN这个字。
那封,便是雪儿望穿秋水也收不到的信。
程杰回到三藩市,海伦听他的话没去接机,她知道程杰得先去司徒夫人处再回家。
事实上程杰也难以马上调整好情绪面对海伦,他仍心系手稻山。在酒吧喝了几杯闷酒,消磨了半天,才叫计程车回家。
海伦正在打字,见到丈夫回来,欢天喜地的跳进他怀里:“家,甜蜜的家,杰,我这辈子都没试过独个儿坐在家里,单想着你便会那么满足快乐。”
程杰望见桌子上夹住了半个未打完地址的信封,笑道:“真的转性了,坐得牢了?你在打什么啊?”海伦说:“收到些圣诞礼物,打多谢信呢,反正无事可做。”
程杰瞄瞄那信封,斜斜的花体字,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海伦好像瘦了一点,程杰问:“怎甚瘦了?”海伦脸上现出一阵从未见过的喜悦:“我们快会有个孩子了,我怀孕了,每天早上都吐,医生说开头两个月是会瘦的。”
程杰一时间接受不来:“我们没计划那么快便有孩子……”海伦心下一沉:“你不高兴吗?”程杰漫应着:“高兴,高兴。”
海伦察言辨色,隐隐感到他未能全忘旧爱,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不动声色地跟他度过圣诞假期,待程杰回复上班,便拿出那回假装失声,令程杰与她笔谈的纸来,伪造了那封寄给雪儿的断情信。
她不会写雪儿的中文地址,便用打字机打了。
程杰委托空姐寄的那封信,就是因为多了Japan这个字,几经转折才到了香港,恰巧就是让蓝太太丢掉那封。
以海伦的狡黠,猜都猜得到即使程杰和雪儿通信,回邮地址也必定是邮局信箱。天天见他若有所失地下班回家,心中暗暗欢喜,多半是她那封信捷足先到,雪儿收了那信,怎会不死心?
在香港那边,蓝氏母女在郁伤中度日,搬了家,蓝太太没叫邮局转信,她不要过去那些恐惧与噩运交缠的日子。
雪儿返回中大念书,只为安母亲的心,她对父亲之死的内疚,日日折磨着她,对程杰的绝情,她恨自己无法说服自己百分之一百恨他,神思惘惘,她念书的成绩并不好。
她亦一改前态,什么男孩子的约会都应,人家不叫她上床,她引诱男生上床,但在Zuo爱时她永远不亮灯,没有人看过CK的灼痕。
她在校内渐渐声名狼藉,根本没有女同学喜欢跟她做朋友。雪儿不在乎,她已经豁了出去,要不是为了母亲,她想不出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她怎知道程杰魂牵梦萦,都是为了她?
海伦怀胎四月,突然有一天下体流血,希素把她送进医院里,医生要她在床上躺着不动安胎。
程杰回家替她拿杂物。程杰是男人,哪儿晓得女人的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东翻西翻的,用力过大,把海伦衣柜里最低那个抽屉一把拉了出来,正想把抽屉塞回去之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