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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雪似故人人似雪-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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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早回来了,母亲一看见她便搂着:“担心死我们了,天这么灰这么黑,还不回来。” 
  父亲笑着:“我家雪儿这么漂亮,一定是被男孩子们缠得脱不了身啦!” 
  母亲横了父亲一眼:“胡说,囡囡才十六岁,别鼓励她滥交。总要找个正经的男孩子,不然好好的一个女儿便糟蹋了。” 
  雪儿不敢说什么,父亲倒对母亲嬉皮笑脸起来了:“我就是因为滥交,才认识你呢!” 
  母亲的脸容比平日更端庄:“谁说我滥交了?你好滥交么?” 
  父亲耸耸肩。 
  “不是你滥交,我说我自己滥交而已。所谓滥交,是逢漂亮的女孩子都追,不然,怎能勇敌群雄,把你追到手?” 
  父亲七情上脸他说,倒把母亲弄得娇羞起来了,像变回二十岁时的依在他怀中。 
  “你呀,我一生只有你这么一个男朋友,夸张什么勇敌群雄。” 
  “嘿,很多人追你,你看不上眼,单单挑中我而已。”父亲拖着母亲的手对雪儿道:“囡囡,当年你母亲也像你这么纯的,好人坏人分不开来,要不是我把那些不对劲的家伙、想占她便宜的家伙,一个一个地吓跑了,她的结局,可能,哈哈,可能变成怨妇呢!” 
  母亲想起少女时期,不禁眼波流转地跟丈夫骚了一下:“你以为我是白痴吗?当然知道你是老实的,虽然多口,却是正经人。雪儿,男人最要紧正经,邪门的,折磨你一辈子。” 
  雪儿心里乱跳,程杰是有点邪门的,她自己也不晓得他是怎么的一回事,但她一碰上他,就如碰上梦里人。 
  雪儿只是想着程杰,明儿早上她还会去滑雪山坡旁边那冷冷的咖啡室等他的,虽然他没说来不来。 
  晚饭时分,父母出去旅店的小餐厅吃饭,雪儿根本茶饭不思,佯说早吃饱了,困了,便躲回被窝中,手指点着程杰名字的一圈圈烟蒂烙痕。仍然是痛的,但是疼痛似乎证实了他的存在过。 
  神思昏昏了好久,突地听见父母嚷着回来,只闻母亲埋怨着父亲:“早叫你别带皮包出去的了,现在烦死了!” 
  “不见了点钱而已,都向酒店报失了,你还嚷什么?”父亲说:“怎料得到这儿有扒手?” 
  “那你的身份证呢?信用卡呢?全不见了。”母亲显然很焦躁:“找不回来又要费一大轮手续。” 
  “不见便不见了,反正你还有现款和信用卡,这么紧张干什么?”父亲是个乐天派:“那肯定是个熟练扒手,皮包在我口袋里,一直没拿过出来,直到结账才发觉不翼而飞,没觉察到有谁碰过我,也许掉在房间呢。” 
  母亲嘀咕了半天,雪儿没心机理会,半睡半醒的等天明。 
  天亮好了,父母无心滑雪,只忙着东翻西翻找皮包,雪儿倒赶着乘第一班小巴上山坡去了。程杰说过在札幌过夜,不可能这么早赶回来的,但雪儿就是一心想去咖啡室,坐坐他俩昨天坐过的那张桌子,抚抚桌面也算是程杰的影子。 
  她干坐了两个钟头,程杰不回来了,雪儿心酸酸的,坐着不知道等什么,走又不舍得,一双眼睛留神着每一个进来的客人,希望有一个会是程杰。然而,失望复失望,雪儿不禁低头掩着脸儿,想哭。 
  忽然一双冷冷的手温柔地盖在她掩着脸的手上,熟悉的男人气息,熟悉的声音:“嗯,小姐,我可以坐在你对面吗?” 
  雪儿一抬头,浮泛着涌涌欲出的泪水的晶莹大眼亮了起来:“程杰!啊!”她伏在桌子上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程杰抚着她的背。 
  “不关你事,是我……是我在这儿坐了三个钟头,你又没说来,我等什么呢?”雪儿揩着眼泪。 
  程杰很感动,他本不打算回来的,但却身不由己的回来了,为了她,他再干了一次他不愿意再干的事。 
  “昨夜睡得好吗?”程杰问。 
  “不好,爸爸让扒手扒去了皮包,扰攘了大半晚,既去报失,又忙着在房间找,结果还是找不着。” 
  程杰脸上一阵热,眼睛逃避地眺望山坡,恨恨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偷钱是他自小惯做的事,这个他从来不当是什么的一回事。自从遇见了雪儿,他不想再做了,然而他又是那么地渴想在雪山多留一天,多见雪儿一次,口袋里不够钱,惟有重施故伎,料不到正好扒了雪儿父亲的皮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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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为雪儿而洁净,怎知却令自己更加污秽,一时间恼悔交集,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别人都那么幸运,为什么污秽的总是我?” 
  像所有熟练扒手一样,昨夜他从偷来的皮包里掏出了钱,便不动皮包里面的其他东西,悄悄的把皮包丢进男厕的垃圾桶里。盗亦有道,他只要现款,不要人家的身份证和信用卡,早早丢掉,省却个人赃并获,也省却了事主找不回证件的麻烦,反正清洁工人早上多半会在垃圾桶内找到皮包,物归原主。 
  雪儿见他半天不响,推了他一下:“别担心我爸爸的皮包,你还跟你的阿姨住在旅店不?” 
  “嗯,阿姨先回香港去了,我换了个房间,这儿冷,你坐得太久了,不如到我的房间去暖着。”程杰结了账,拖着雪儿的手回旅店去。 
  “看!”他打开了房间:“多么美丽的雪。” 
  雪儿不禁赞叹了一声,她的房间在二楼,程杰这回换了的房间在楼下,落地的大玻璃窗,外边堆了半间房高的白雪,室内暖融融的,像埋在玻璃世界里面的安乐窝。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家了。”程杰拥着雪儿,凝视着窗外。细雪开始像芝麻似的洒下,洒在把房间半埋了的雪堆上面。 
  “我真恨不得接住一片雪花,将它横切开来,你一半,我一半,两片都是一样的。”雪儿往窗前伸出她洁白的双手,十根纤纤玉指,构成朵美丽的花。 
  程杰看着那双婴儿般的手,指甲剪得齐齐的,没有甲油,完全不像那些长了鸡爪子似的,涂了红红厚厚的甲油,说着猥亵的话,抓得他背上条条血痕的女人。 
  那些女人晓得性是什么,她们都喜欢性,雪儿虽然不懂得那是什么。她楚楚可人地,给他笑脸,为他滴下珠泪。为他而痴痴地等,程杰一向硬心肠,他从未有过为女人而心酸的感觉,这回他却心酸了,这么纯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在这丑恶的世界生存呢? 
  他要占有她,他不能让别的男人碰她,这个傻女孩,身上有他的烙痕便认定自己属于他了,他不能再逃避,他也要有所承诺。 
  他把雪儿轻轻按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衣服一重一重地脱去。雪儿没有抗拒,有若他是她最信任的人,有若那是天地间最自然的事。 
  雪室里的缠绵,一次复一次,他把雪儿带上高潮,少女的亢奋,令她骤地昏厥过去,紧抱着程杰背部的双臂,嘀嗒地软垂掉了下来,程杰亦一时昏眩,无力的压在她身上。 
  过了一阵,程杰张开了眼睛,雪儿是一团骤失知觉的软玉温香。他狂吻着那白玉泛红的脸,雪儿缓缓张开了那澄澈的眸子,低低地说:“快乐啊,杰,快乐!” 
  那是两人一同达至的高潮,程杰许久没有如此跟人两位一体过,他紧紧地把她搂住,陶然沉沉睡去。这辈子,他都没睡过这么安详、这么温馨、这么飘飘然如在云端的一觉。 
  两人一觉醒来,已在夜里,窗外黑沉沉的,雪儿蓦地吃了一惊:“几点钟了?” 
  程杰惺忪地在榻榻米上摸着了手表,也不禁一惊:“晚上八时了。”雪儿抱着程杰的右臂。 
  “怎么办?我的父母一定以为我在雪山失踪了,四处找我了。” 
  “马上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程杰再舍不得雪儿,也要当机立断。 
  何况,他不能让人找到他的房间内。 
  “杰,回去我什么也不会说。”雪儿坚决地向程杰自我肯定的点点头。 
  程杰再拥抱了一下。她步履如常,若无其事的出去,半点没有慌张的动作。 
  这个女孩,是有脑袋的,她知道每一件她愿意做的事,执著地投入其中,程杰何其珍惜她,为她着迷。 
  他真的要走了,刚才的话,便是道别。 
  为了舍不得她,昨夜他偷了钱,多留在雪山一天,租了房之后,他还有折合万块的港币,本想可以留到雪儿回港的时候,在这雪窝里相叙多几天。 
  料不到千不扒万不扒,却扒了雪儿父亲的银包,他感到有点不自在,也很羞愧,他不能当自己是个洁白的人留下,与洁白的雪儿相对了,虽然他是那么般希望过。 
  雪儿的娇俏背影逐渐在楼梯转角消失,然后他掩门,抱膝坐在窗前观雪。他不要忘记这房间,这第一次让他觉得像家的房间。 
  到底他只是个二十岁的男子,稚嫩的心从小鞭痕累累,也为自己征服女人和永远生存得下去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偷车,扒荷包,有什么他不会? 
  此刻,他却潸然泪下,心里对着自己发誓:“雪儿,我配得起你的,终有一天我配得起你的。” 
  擤了擤鼻子,背上行囊,程杰怅然地走了。他不能把那一万多块现款交还雪儿的父亲,这样欲盖弥彰,他只好把一点污秽带回去。 


  雪儿镇定的回到房间,父母正一个出一个入,找人问人,找得满脸焦虑,见到雪儿出现,不禁如释重负:“你到哪儿去了?” 
  雪儿梦幻似地说:“我到仙境去了。” 
  “你到什么仙境去了?最后的一班小巴士早回来了,独不见你,还以为你失踪了!”母亲又好气又好笑。 
  父亲见女儿脸上泛起十六年来未有过的神色,娇羞中带着艳光,心里大概明白那是什么的一回事,但是怕太太过分紧张,便忍住不说了。 
  在母亲去沐浴时,父时把雪儿扯过一旁:“交了男朋友?” 
  雪儿甜蜜地点点头。 
  “那是什么人啊?明儿给我们介绍介绍。”父亲想哄出她一点口风。 
  “他……他很害羞的,也是个从香港来度假的学生。”雪儿撒了个谎,依在父亲怀中撒娇:“人家又不是追我,才认识了两天,介绍什么呢?我没那么厚脸皮。” 
  “你们刚才去了哪里?”父亲继续探听。 
  “在雪地上走路啰,雪花真美。” 
  “小姑娘,原来这就是你的仙境了!”父亲说:“明儿不要在天晚了之后在雪地上乱走,会迷路的,把那小家伙也带来吃晚饭好了。” 
  “不!相亲吗?爸爸你真性急。”雪儿岔开了话题:“钱包找回了没有!” 
  父亲把钱包掏了出来:“清洁工人在男厕的垃圾桶找着了,除了现款,什么都没有拿。嘿,让你妈埋怨了我半天,不见了万多块现款,心疼死她了。” 
  雪儿是小康之家,万多块钱自不是个小数目,怪不得母亲心疼。 
  这时母亲从浴室出来了:“想不到在这质朴的雪山也有扒手,旅店主人频说这是他家开店以来没发生过的事,他几乎肯定扒手不是本地人,倒好像想说是香港游客似的!” 
  雪儿心下一跳,这小旅店中没有太多香港游客,程杰只是寥寥中的几个之一。不,不会是他的,还有几个形容猥琐的香港男人呢。 
  雪儿找了个借口,跑出去款接处挂电话到程杰房中,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听。 
  雪儿向款接处查问,款接处说那位住客已经离开了,雪儿不禁呆在当场。 
  “请问你是不是雪儿小姐?”款接员先生瞧了一会儿,微笑着问。 
  “你怎知道我叫雪儿?”雪儿奇怪地看着那日本先生。 
  “刚才你问的房客,临走时交了个信封给我。”日本先生指着信封上的“雪儿样”三个汉字:“他叫我不要放进你房间的信箱,只说会有位十六岁左右的姑娘找他的。” 
  “啊,他知道我会找他!”雪儿有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喜悦,伸手便去接信。 
  款接员为了审慎起见,没立刻把信交给她,补问一句:“那位先生姓什么的?” 
  “姓程,很高,很好看,人很好的。”雪儿一口气说了,她太希望有人问她程杰是什么样子的了,有机会再说一次他的名字也是好的。 
  款接处那位日本先生,慈祥地把信交给她。天真的小姑娘,他只问留信人姓氏,她却连“很高,很好看,人很好的”都说上了。 
  雪儿躲进大堂女厕,急不及待地拆阅那封信,信口封得很牢,她又舍不得撕破任何角落,惟有慢慢的一分一分地掀开让胶水粘得紧紧的封口。 
  里面是旅店的信笺,斜斜歪歪不工整的笔画,大大的,草成一团以掩饰写错了的字的: 
   
  雪儿: 
  我不会忘记这三天。 


  我不会忘记十六号房。 
  我不会忘记十二月十九日。 
  那是我们的房间。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程杰 
  他是那么的心思细密,他记住了她的生辰,他记住了他们半埋在雪堆里的房间。 
  虽然程杰的不告而别令她惆怅,但他说过:“假若我要找你,一定找得着。”他会找她的,他会找她的,雪儿把信贴肉藏在内衣里面。 
  余下的几天,雪儿都在山坡重踏他们的足迹,坐在冷冷的咖啡室同一张桌子。 
  每一朵飘过的雪花,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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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章 驿旅萍踪

  在札幌的机场里,有个落寞的少年,背着行囊,漫无目的地左顾右盼,似乎在找寻什么,而神色中又显然明知不会找寻到什么。 
  天生一张俊俏的脸,倜傥的风流,年纪轻轻已发出浓重的诱人雄性魅力,经过他身边的人都不禁注视他。 
  但每个赞叹欣羡的注视,都换来这青年的愤怒目光,如狼似虎的,像要噬人。 
  在候机室里的人,从注视而变成避开这个古古怪怪的美少年了。 
  那正是程杰,他不晓得庆幸遇上了纯如白雪的雪儿,还是悔恨认识了她,爱上了她。 
  在雪儿未出现前,他半点自卑感也没有,他没觉得工作的卑微,反正有女人争着伺候他,他视女人如草芥,从来不用爱谁,一切都是寻欢作乐。 
  他知道自己并不属于中层社会,他只是街头流浪儿一族,他们男女乱搞关系,男人花女人的钱,女人花男人的钱,偷别人的钱,口角动手,都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在那圈子里,他是皇帝,管它娘什么知识教养。 
  带他去滑雪的女人,有过几个,都是比他年长很多的,他天生四肢矫健,滑得几次,已是矫若游龙。不知道他底细的,还以为他是谁家的宝贝儿郎、少年公。 
  程杰可以不讲粗话,举止斯文,那些女人也有想他好的,教过他一些社交礼仪的,但那是他做得不舒服的事。然而跟雪儿相处那短短三天,他却自然而然的斯文起来了,他一生人都没被女人影响得那么大,他有点不自在,有点害怕失去控制女人的本领。 
  他不再是贱女人堆中的皇帝了,他只是个扒手、流氓、不介意让女人养的人。料不到在雪儿眼中,他却被视为如此可靠、高洁,这一切令他深深感激,但也深深自愧。 
  他爱她,同时又恼怒那份感情引起他的卑微感,何况,手上的一万多块钱,还是从个痴痴地信任他、善待他的女郎的父亲身上扒回来的? 
  回到香港再算吧,带他去北海道那女人不会就此罢休的。 
  回到香港,踏出启德机场,程杰踌躇了一下,他不晓得何处落脚才好。 
  正在考虑坐通天巴士好还是坐的士好,已有四名大汉从前后左右迫近,把程杰夹在中间,其中一个低声道:“识相的便别嚷。” 
  程杰前后左右都无退路,让那四名汉子推上了部不起眼的灰色日本小房车。坐下,车一开,左边那壮实的汉子便兜鼻子打了他重重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 
  “小子,吃软饭还要窝里反,看你有什么脸目去见大姐。”那汉子说。 
  程杰痛得出不了声,他明知逃避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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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把他送回跟出入口公司老板娘同居的公寓,那四人把他押进了客厅,老板娘抽着香烟坐在沙发上,交叉了双腿摇着。 
  “舍得死回来了么?”老板娘说:“我对你怎样,你心知肚明。敬酒不吃吃罚酒,逼我认做你的阿姨,句句在那小妞面前给我没脸,你这贱种还有良心的?” 
  程杰倔强地抬起了头:“谁说要回来你处了?” 
  那女人勃然大怒:“本想提拔你学学做生意,偏是烂泥扶不上壁,以怨报德。” 
  程杰揩着鼻血:“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不要你了,你要我的也要够了。” 
  那女人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没捱过的?只有我丢弃男人,没有男人敢丢弃我。你凭什么?只凭一张俊脸去哄女人?你有什么本事?给我打,都揍在脸上,看他以后还见不见得人!” 
  三名大汉揪着按着他,令他动弹不得,只由那刚才动手的汉子一拳一拳的,向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下颔、耳朵,当练拳沙包般的打。 
  程杰被打得半昏晕,耳鸣脑胀,视觉朦胧,那女人哈哈大笑:“脸孔像颗烂椰菜花的样子了,把他给我放下!” 
  三名汉子松了手,程杰啪哒地趴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那女人用高跟鞋尖向他下颔一踢:“还不给我爬过来!” 
  那一脚踢得程杰的下巴几乎碎了,他的眉骨、眼角、鼻子、口角、脸颊、下颔都在淌着血,他觉得他的耳膜几乎穿了,但仍倔强地站起来,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站不牢。 
  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楚,被揍得破裂的嘴唇,令他连发音也不准,但在一片迷糊中,他仍然死撑站着:“我不爬,你休想。” 
  那女人对那四名汉子道:“搜他的身,全部现款给我掏出来,反正一分二毫都是我的。” 
  程杰拼命按住口袋里那万多块钱,本来他想着,不是寻个机会悄悄归还雪儿的父亲,便是拿来创业,干点小营生,重新做人。料不到还没有想得通,便被搜去了钞票。 
  “那不是你的!”程杰像头受伤的野兽般扑向那女人身上,那四名汉子把他一把抓回推在地上。 
  “哟,本领真大,连小妞儿的钱也哄到万多块来了?”那女的把钱放进了自己的皮包:“你这瘪三,什么货色?下辈子你也追不到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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