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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雪似故人人似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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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张对他说:“你忽地有了向上之心,那女子可能对你有点好的影响。你怎会没地方睡呢?从前跟你混的女孩、女人,哪个不欢迎你去睡?居然肯在这儿躺地板,嘿嘿,爱情魔力。” 
  程杰的心暖了一下,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般,好像有所期待,心有依归。一向,他不缺乏女人,但感觉上都是飘飘泊泊的,他从不等谁。但这个晚上,一边帮老张包药,一边情绪紧张,虽然十二时还没到,一有电话响他便过去拿起听筒。 
  老张瞧在眼里,笑了。他喜欢阿杰这个样子,这才像个正常的年轻人。 
  每个电话都不是雪儿的,程杰听一次心里紧张一次。 
  十二时整,电话响了,程杰想,这回还不是雪儿?抢着去听,原来是老张的太太。 
  “你老婆问你几时回家。喂,老板,别讲那么长,我等电话。” 
  老张说:“我几时长气了?长气的是我的老婆。” 
  老张的老婆果然絮絮不休,急得程杰焦躁地在他身边走来走去。 
  “关铺了。”老张听完电话:“得向老婆报到,你自己等着。” 
  老张走了,十二时十五分了,雪儿刚才打电话一定不通了,她会不会放弃呢?等到十二时半,电话还是没响,程杰瞪着药房墙上挂着的大钟,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焦虑得无以复加。 
  雪儿不来了? 
  他开了一缝铁闸口,一时探头出外,一时回顾电话,坐又不是,站又不是。正对着电话发呆之际,铁闸有轻轻的敲门声,程杰奇怪,半夜三更,谁来找他了?难道那女人还派人来揍他? 
  程杰本能地把那缝门砰的一声关上,但在砰的一声中,隐约听见女子的惊呼声,程杰认得那声音,雪儿!她在山坡滑雪时直冲下来的惊呼声。 
  程杰担心起来,管它外边有什么人,都要看看的了。躲在门后开了一丝缝一望,只见在暗淡的街灯下,雪儿还穿着校服,娇怯怯、惶惶然地站在门口。程杰马上跳了出去,一把将她扯进来。 
  雪儿投身在他怀中抖颤着,程杰感得到她的心在跳:“别怕,别怕,对不起,吓着你了,你怎么摸到这儿来啦?” 
  “我不敢回家,回了家十二时后我便不能出来。告诉我妈我到同学家温书,溜出来也不可以太久,见你一会儿,我便要走了。”雪儿抱着他的背:“十二时我在街上电话亭打电话,老是不通。” 
  “那你怎么找到这儿来?” 
  “午膳后我打过这个电话,听电话的人开口便应,复兴药房。我问了地址,很挂念你。我怕这回找不着你,以后也找不着你了。” 
  程杰叹了口气:“倒不是像我所说,我一定找得着你,而是你一定找得着我了。” 
  雪儿抚着他的脸庞:“瘦了,为什么这么瘦?你还好吗?” 
  程杰说:“你中午时问过了。” 
  雪儿搂紧了他的背:“整个人都瘦了,要是好、便不会瘦得那么多。” 
  程杰不知从何说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现在一切都好就是了,你不是看见我工作吗?” 
  雪儿把头搁在他胸膛:“你说你没有家,现在你就住在这儿?” 
  程杰说:“暂住几天吧,这不是长期的。也许过几天又不晓得住在哪儿。哈,努力找个男同事打好关系,看谁是单身的,跟我分个房间住。” 
  “杰,你常常就是这么的居无定所吗?你不觉得辛苦吗?”在温暖的家长大的雪儿感到他飘泊的凄酸,泪珠儿又下了。 
  程杰吻着她说:“别傻,有什么辛苦,我是这么长大的。” 
  雪儿把身子贴得他更紧:“以后有我陪你,好不好?” 
  程杰从来都懂得照顾自己的,让嗲嗲的雪儿一问,倒生了从未有过的无助之感,怎么自己再不是顶天立地的硬汉了?怎么需要起她来了?回顾二十年的生命,头一次有飘泊的无奈,一时间前尘往事翻涌,程杰在心里骂自己:真没用。 
  “你喜欢我什么了,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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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知道的吗?我说不上来啊,我不懂得解释,我也没问过你为什么喜欢我。”雪儿用小手指把他的手指一根根的钩了钩,有如小孩子们的一言为定。 
  “我说过我喜欢你吗?”程杰逗她。 
  雪儿笑笑:“你说你是残忍的,但是没对我残忍过,嘴硬而已。你在我身上灼的名字,我不会后悔。” 
  程杰把她的校服轻轻往上褪,雪儿没有抗拒,他看到自己用烟蒂在她小腹最底下灼的名字,温柔地吻了每一点灼痕。为了她,他是甘心捱那顿毒打的,他实在忍不住了,他要她,她总是那么的洁净,她快乐满足的笑,有如初生婴儿的笑,没有特别道理的,同时亦是最纯真的。 
  两人拥抱着坐在地板上,雪儿扁了一下嘴儿:“要走了,还要悄悄地溜回家呢。” 
  程杰说:“这么晚,我送你回去。”摸摸口袋,当然不够钱坐的士,巴士亦没有了,好生尴尬。 
  雪儿摇摇头:“不用送我,让爸妈看见不得了,还是替我叫部的士吧。唔,我也没那么多零用钱常坐的士呢,幸好农历新年快到了,有红包收。” 
  “别数你有多少收入了,快回家去,这几天下了班我都在这儿帮手,你打电话来好了。”程杰催着她上车:“车子马上到。” 
  “太快了,怎么不足三分钟就到!”雪儿顿了顿足,让程杰看着她上的士。 
  目送的士绕个弯便不见了,程杰怅然回到店中,关了灯,坐在地上发呆。雪儿什么都不问,也许太不知世事了,不晓得要问什么。然而她是慧黠的,她懂得怎么找他,长大了,她会很聪明,程杰觉得不自在。 
  他自卑了。 
  不,不是自卑了,程杰告诉自己。 
  然后他又问自己:那不是自卑是什么呢? 
  然而,为什么要自卑呢?在雪儿还没出现之前,他的世界是蛮自满自足的,没有不满意自己的必要。 
  她的出现,骚扰了他的世界,天地间似乎所有的人,都逼他从头来。 
  然而,她对他是那么好,那么真诚,一天一天地等,一处一处地寻。 
  谢谢老天爷她找到了他,不然他不晓得哪一天自己才觉得准备好了,够条件去找她了。 
  条件?什么是条件呢?是令她快乐,令她不担心,可以照顾她吧。 
  他想照顾他真正爱的女人,没有能力照顾,令他极其不自在。 
  但愿她没再出现,但愿自己没到中环的快餐店上工,但愿她没刚巧跑进来,刚巧碰见他。 
  不,那不是她的刚巧,那是她的日常生活,在中环上工,是他的刚巧而已。 
  程杰矛盾得很,这女孩子令他乱了。浪人生活本是他的生活方式,有什么要考虑的?怎么如今有那么多考虑? 
  甚至连明天怎么见面也要想办法,而明天,是他从来不需要想的。 
  他不想再回快餐店工作了,不,不是不到快餐店工作,而是不去中环那分店工作,他不想再在快餐店见到雪儿或者她的同学们。 
  一夜没好睡,早上,准时上了中环,对主管说: 
  “可以把我调去别家分店吗?屯门、官塘,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不在中环。” 
  主管奇怪地问:“为什么?中环是好地方。” 
  程杰说:“我的旧同学常来,工作不方便,希望你明白。” 
  “今天不可以调,多做一阵子,看看公司人手情形如何。”主管得按章办事。 
  程杰说:“那么我不干了。” 


  “那跟你昨天说的不一样,怎么那样情绪化?你们这些年轻人,一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不高兴便嚷不干,哪像我们出道时,抱着份工便拼命干,这城市变了,香港变了。”主管每天遇到像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早已见怪不怪:“不干就不干啦。” 
  “我有难言之隐。”程杰说:“调我去另一区工作,我并不懒,你看得见的。” 
  “不行,个个都这么调来调去,来去自如,还有纪律的?这是工作,不是游花园。”主管说。 
  “请问哪一区不够侍役,我马上去,真的不是不想做。”程杰解释。 
  “不能,分配了你在哪儿做便在哪儿做,我允许你一个这样,另一个也有样学样,那样几十间分店会乱得怎样了?你自己想想。” 
  主管已经在尽量讲道理了,程杰明白,但他就是没法在中环呆下去,只好说:“对不起,我走了。” 
  主管啼笑皆非,也懒得再说什么,心里只觉时下年轻人莫名其妙,不负责任。 
  程杰随便地上了部巴士,漫无目的地坐着。太早了,老张的药房要上午十一时才开门,要帮手也不用那么早,现在才八时多,雪儿上课了吧? 
  想呀想的,转了巴士到了雪儿的学校门口,九时过了,学生们都关在那古老庄严的校园之内了,程杰在校门四周踱步了一会儿,数着那些课室窗门,摘了路边树上几片叶子,放在口袋里。 
  “雪儿再见!”他把一片叶子往空中一送。 
  回到老张的药房,老张奇怪地问:“怎么不上班了?这么快便给炒鱿鱼了?” 
  “不是被炒鱿鱼,是我不干了。”程杰说:“我回来拿了行囊便走,谢谢你的一切。” 
  “阿杰,你去哪儿?”老张问。 
  程杰吸一口气:“总有地方去的,如果有人打电话给我,说我不在这儿便是了。” 
  “慢着,”老张一把揪住他:“有电话你自己听,不然你溜掉了,却来个女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应付不了。” 
  “没有女孩子会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程杰说:“不会留麻烦给你的,我不是避人。” 
  “那是不是累人?”老张说:“又说人家纯。” 
  “离开这儿,就是不想累她,她太好了,你看我目前的环境,见她干什么?”程杰说:“她家里管得严,她才十六岁,亦不是很有钱,天天跑来找我,我照顾不了她,我还是走了,让她好好念书。” 
  “喂,小伙子,小姐儿看不开的,男人大丈夫,怎能一走了之?要走,也要向她讲清楚,别做缩头乌龟。”老张说:“就算我不要我那丑怪老婆,我也会跟她讲清楚。” 
  程杰说:“在北海道就跟她讲清楚了,料不到第一天到快餐店上工便碰见她。” 
  “那昨天又要约人?要跑便别约人!”老张骂他。 
  “我实在忍不住。”程杰说:“当时在快餐店,也没想清楚。张老板,她是个好女孩。” 
  “那你想怎样?”老张问。 
  程杰交了个信封给他:“她下课会打电话来,请你把这个交给她。她叫雪儿。” 
  “那你到哪儿去?”老张有点不放心,掏出了两百块钱,塞进程杰口袋:“两百块钱寄存在你那儿,不是借给你的,先替我放着,有空时拿回来。” 
  程杰万分感激,握了握老张的手:“谢谢,我会永远记住。再见。” 
  看着程杰那高高瘦瘦,把行囊轻轻抛在肩上的背影,老张自己安慰自己,喃喃地说:“这小子,死不去的,妈的!怎么要我听小姐儿找男朋友的电话,还要说他不在?”老张比初约会老婆时还紧张。 
  紧张到下午快五时,有个电话来了,细细的少女声音,找程杰。老张药店里刚有几个顾客,一时舌头打结:“嗯,你是谁?” 
  “我是雪儿,他在吗?” 
  “唔,呀,大概未下班,他放了些东西叫你来拿,嗯,嗯,不如你先来拿。”老张心慌慌地放下电话,心里又骂,妈的,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老婆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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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张咒完,顾客多,忙着忙着,没空看手表,正弯身往药柜拿维他命丸之际,突地觉察众人的头都转了,望着个飘进来的少女。这少女,蓝布旗袍,深蓝呢绒校服外衣,清丽无匹,走进来便仿佛有一阵香,而她却是一脸的腼腆,并不自觉这么多人注视她的美貌。 
  她斯斯文文地走到柜台,望了望老张,又望了望帮老张忙的年轻伙计,眼睛再回复到老张面上,老张有逃不了的感觉。 
  “请问,程先生有东西交给我吗?我叫雪儿。” 
  “呀,有。”老张不由自主地便把信转交给了她。这么年轻,这么稚嫩,又这么的令人不忍不听她所吐出的一言半语。 
  “请问你贵姓?”少女道。“我姓张。”老张自己报上姓来。 
  “请问程先生什么时候回来?要我在这儿等他吗?” 
  “不,不,不,不。”老张双掌连摇了四下:“他不回来了。你,你在这儿看信吧。不,不,你拿回家里看。不,不,你先在这儿看,嗯,后边,贮物室,地方浅窄,嗯,看不看,在什么地方看随便你。”老张发觉自己语无伦次。 
  那少女说:“我到贮物室看,谢谢。” 
  少女进去了良久仍不出来,老张急了,跑进去看看她。只见她呆呆地站着,手中捡着几片树叶,泪光盈盈。 
  老张忙说:“不要哭,快快回家。” 
  少女也不言语,亦没有放声大哭,只从笔记本子撕下了一张纸,写了三行字:“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要是他来,给他吧。” 
  雪儿在贮物室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字条包着几片叶子: 
   
  雪儿: 
  今晨在你学校门口摘下来的,站了好一会儿。 
  没有雪花送给你,给你几片叶子。 
  我不能回来了。好好地念书。 
                      程杰 
  雪儿临别对老张说:“他会回来的,是吗?” 
  老张看她恍恍惚惚似的,挪把椅子叫她坐下。雪儿一双眼睛搜索着他的神情:“他不会回来的了?是吗?” 
  嗯,千万别神经错乱了,雪儿那么静如风不吹,反而较那些大哭大闹的女孩子更令人担心。老张想唤醒她:“阿杰说回来不回来都是说说而已,别理他说什么,你喜欢记着他便记着,开开心心地记着,不喜欢记着他便别记着,开开心心地交朋友。阿杰想你好好地念书。念书要紧啊。” 
  老张哪里明白雪儿的心情,她的心像空了一个洞,她的胃像空了一个洞,她的肚子像空了一个洞,每个洞都空得漆黑,里面有爬虫的啮食,在呼唤着程杰的名字。那种啮食拉着她的心肝,扯着她的咽喉,一切都往地狱里拉,她哭不出来。 
  老张怕她发痴,催促着:“雪儿,雪儿,哭吧,哭吧,张大嘴巴,紧紧闭上眼睛,大力呀的一声,便哭得出来,哭得出来便舒服了。不要怕,贮物室门关上了,没人看得见,没人会笑你的。哭啊!” 
  雪儿只是喉头促着气,哽噎语咽,哀哀的少女声音,童声未脱:“我……我不哭……妈妈但愿你知道,你知道我告诉谁哟?妈妈,我不哭。” 
  “阿杰去了哪儿?终会回来的。这孩子蛮可怜的,很小便没有父母,独个儿左飘右荡的长大。他走了,不是抛弃你,他的性格是这样的,他惯了游荡,你不习惯的。他不在还好,待你们都长大了些,再见面,那么大家都好。人不在乎一时一刻,你们这么年轻,还有很多时间。” 
  雪儿双手捻着叶子,看着嗅着,叶子里会有程杰的气息。她要把叶子里的一点一滴的他,吸进心里去,不再呼出来。 
  “雪儿,阿杰一有消息,我便给他你的地址,我会骂他、揍他,叫他联络你。”老张说。 
  “啊!”雪儿把叶子握在心口保护着:“不要骂他揍他,那很痛的,很痛的。” 
  垂首,她亲着叶子,仿佛在亲着幼弱的婴儿。 
  雪儿把几片叶子珍而重之地放回信封里,小心翼翼的放在口袋,眼睛像受伤了的娃娃:“不要骂他揍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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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儿像游魂似地站起来,脚步慢慢地走出去,依恋着药房里每一块她和程杰坐过的地板。 
  回到家里,摊开功课本子,什么课题她都不明白,每条答了一半便不晓得怎么答下去。 
  程杰在何方呢?他还好吗? 
  雪儿常站在学校对面的大树下,找寻程杰的痕迹。 
  他在哪儿站过,摘的是哪一技丫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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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章 不一样的雪

  冬寒了,叶子终于落光了。 
  春来了,叶子青嫩的芽开始吐出。 
  夏到了,叶子又是丛丛盖盖的绿。 
  秋去了,冬天已再来了。 
  整整一年了,程杰音讯全无,而雪儿亦念完中六了,考进了中文大学。 
  十六岁的雪儿,渐渐有年轻女子的丰润,皮肤愈发白如凝脂,胸部不觉地隆起,高耸得她的黄蜂腰支不住似的。 
  雪儿有点尴尬,有点怕人望她,常常穿了宽松的衬衫,微微弓起背,遮掩着她那过分明显的丰胸。 
  约会她的男生不计其数,她都没有应约,只啃书本,跟女同学,话也说得少,是宿舍里最沉默的女学生。 
  周末,雪儿间中会往老张的药房逛一逛,她不开口,老张也知道她盼望程杰的消息。 
  每次,她都是失望地离去。 
  一天,下课了,坐在宿舍房间发呆,老张的电话来了:“雪儿,阿杰有封信给我,他原来去了行船呢!我把你的地址寄了给他。” 
  雪儿忙跑到老张的店子:“给我看看他给你的信可以吗?我只想看看他的字。” 
  老张望着出落得愈来愈标致的雪儿,既可惜又可怜。 
  雪儿看了又看程杰给老张的信,短短几行字,她看了十多遍,然后恋恋不舍地把信交回老张。 
  “大学生了,雪儿,你真乖。”老张说。 
  雪儿:“他叫我好好地念书,我便好好地念。” 
  “一定很多男孩子追求你了?”老张就是担心她死心眼。 
  雪儿摇摇头:“我没有约过任何人。” 
  “难道整间大学的男生,没一个比阿杰好的?”老张想,程杰纵然英俊,到底没念过什么书。 
  “没有。”雪儿曼然摇首:“想有也没有。” 
  “阿杰这孩子蛮聪明的,信都写得不错,假如他能念书,假如他有份好的工作,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老张亦有点想念程杰:“他晓得这便好了,今年也二十一岁啦,不能再东漂西荡了,雪儿你给他写封信吧。” 


  雪儿回了宿舍,给程杰写了封长长的信,报告了所有这一年多所发生的事。蓄藏在心里一年多的话,终于可以跟他说了,写完了信,雪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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