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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谁在时间的彼岸-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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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对自己隐隐愤怒。他抬手抚摸她的面颊,再次说:“对不起。”

她误解了他的意思,涩然说:“没什么,她毕竟是你母亲,你生我气很是正常。但是,我不后悔我做的事,我就是想让她也尝尝被亲人离弃的滋味。所以我是不会向你道歉的,无论有什么后果,我都不在乎了。请送我回家吧,要不我妈会担心。”

5

离农历春节还有两天,雨雪霏霏,天气阴沉寒冷。左思安独自在家,听到门铃,按遥控让正在播放的DVD暂停下来,过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高翔。

“我能进去吗?”

她侧身让他进来,关上了门,小声问:“你怎么会来?”

“我来看看你,你妈妈说……”

“她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吗?”

她一下沉下了脸:“我妈真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她明明说过不希望你再来见我,现在大概是觉得我需要安慰,可她又做不到,所以让你过来。谢谢你,我没事。我已经接受现实了,父母要离婚就离婚吧,同学知道就知道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安。”他打断她,皱眉说,“她没给我打电话,是我给她打了电话。我想看看你,她同意我过来。”

她呆住,过了一会儿,低下头去,轻声说:“那件事以后,我以为你就算不生我的气,也不会再来看我了。”

高翔无法告诉她,他这些天处于各种矛盾之中。父母之间的战火远没有平息不说,同在清岗的外公与父亲之间沟通减少,管理层无所适从,不得不要他来协调,严重影响到工作。公司诸事不顺,家里更是乱作一团。在他的坚持下,王玉姣被辞退,新换的保姆必须承受陈子惠愤怒之下更为苛刻的要求,动辄得咎,时时向他诉苦,宝宝突然又得了肺炎,一度十分凶险。他奔波在医院、公司与家之间,已经精疲力竭,好容易孩子康复过来,他才得以喘一口气。

“你爸爸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他要回来?我妈妈告诉你的?”

他点点头。

“他四天前打来电话,说那边下大雪,路不好走,恐怕要耽搁几天。我猜他未必赶得上在民政局放假前办好离婚手续,我们家还可以过一个算是完整的年。如果你是想来跟我谈这件事,那就算了,我已经……”

高翔不等她继续说下去,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将她的头按在胸前,她挣扎一下,妥协了,待在那个位置,泪水无声地涌了出来。她想,他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一直如此,就算她能冷漠地对待学校里的流言,冷静地对母亲说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离婚,又怎么可能在他面前隐瞒她的伤心与绝望,更重要的是,她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怀抱。

高翔的下巴挨着她的头发,感受得到她的身体因为努力压制住呜咽声而微微颤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拥住她,直到她逐渐平静下来,才让她坐到沙发上,拿纸巾给她,看她把鼻子揪得红红的,样子十分萎靡。

“父母的事不要多想,我带你出去转转,吃点儿东西。”

“太冷了,我不想出去,你要没什么事,陪我看这部电影吧。”

他看看电视,定格画面是一艘大船,船上与岸边无数人正在挥手,问:“什么电影?”

“还是《泰坦尼克号》。去年买了碟回来,我放过两次,都是只看了前面的半个小时,想到最后这船会沉没,大部分人都会死掉,就很难过,再也看不下去了。今天我大概不会更难过了,想看完这部电影。”

去年春天这部电影热映时,高翔与孙若迪在电影院里不欢而散,也再没看过,他点了点头,陪左思安坐下。她蜷缩在沙发上,将一床羊毛毯子搭到身上,按遥控器,从头开始放起。

“你爸爸决定继续留在阿里?”

“是的,他在电话里说那里需要他,请我理解。我说,我全都理解了,可以,没关系。妈妈也跟我谈了,她说她不希望我因此记恨她,我说,没关系,我不会,我已经很感激她对我的照顾了。”

这当然不是没关系的口气,不过谁又能要求她给出别的回答。高翔摸摸她的头发:“小安,人长大的标志之一就是发现父母再不是自己的全部世界。”

“可是我并不想要越来越大的世界。”

“这一天早晚会来,你不能太固执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靠过来,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定定看着他:“有一天你也会放弃我,对不对?”

高翔怔住,她的面孔离他如此之近,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一双黑亮瞳孔的深处,他的呼吸有一个短暂的紊乱,仿佛意外迫近的不仅是她,还有某种陌生气息——危险,却带着难以言表的甜蜜和诱惑。他定一定神:“你会长大,将来不再像现在这样需要我。”

她嘴角上挑,笑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听起来长大真好,可以不再需要任何人了。”

“不,小安。我不是这个意思。”面对这个过于敏感的少女,他无从解释,只能认真地说,“你认为我为什么明知道你妈妈反对还是要来看你?我很惦记你。可是你妈妈说的有一点我是同意的。我是成年人,你还太小,如果我让你养成依赖我的习惯,相当于是在占你的便宜。”

“我有什么便宜好让你占?是一直让你担心,还是一直不断的那些麻烦?”她的笑里带上一点儿自嘲,“你是对的,离我远点儿,对你更好一些。”

她正准备退回去,他拉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同时将毛毯拖过来盖住她,简单地说:“等你长大到足够大,我们再来决定什么距离是合适的。现在别胡思乱想,好好看电影。”

客厅内开着电热油汀,散发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暖意,搭在腿上的羊毛毯有繁复的花纹和温暖的质地;被关在门外的是南方城市湿冷的冬天,天空呈现一成不变的铅灰色,灰蒙蒙的光线让时间的流逝接近静止,细碎的雪花一阵阵飘洒,漫无止境,漫无尽头。

电视屏幕上,载有2200余名乘客与船员的豪华游轮头一次出海,驶向不为他们所知的冰山;简单的行囊内背着全部家当去投奔新大陆的穷人与带着管家、仆人出行的钢铁大王、贵族登上了同一条船,突然的邂逅、著名的船头相拥迎风而立、盛筵华服、纵情歌舞……海面风平浪静,离死亡看似还很遥远,可是左思安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高翔想,处于痛苦之中,看这样一部庞大而著名的悲剧,恐怕不能转移郁结的情绪,倒只会增加悲伤。他伸手将她搂住,正要说话,她突然转过头低起脸来,他的嘴唇贴到了她的面孔上,温热,湿漉漉的,他的大脑有一个无法确定时间的空白,也许只是短短一瞬而已,随即发现,她的手搂住他的脖子,而他在吻她。她的身体脆弱而温软,呼吸有着如蜜糖一般的气息,他嗅到了她头发上清淡的栀子花味道,品尝到了泪水的微咸和属于少女的芬芳。

门突然被打开,一身风尘的左学军提着行李箱正在门口。他一脸惊愕,视线定格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身上,猛地扔下箱子,暴怒地叫道:“放开她!”同时冲过来抓起高翔,一拳挥在他脸上。

高翔退后一步才站定,左学军赶上来抓住他的衣领要继续动手。

这时左思安尖声叫:“住手!”

左学军厉声问:“他是不是在……欺负你?”

“按你的想法,谁都会来欺负我,我可能引来的就只有欺负,对吗?”

她的眼圈仍旧是红的,可是她的神情与声音都十分平静,仿佛父亲天天回家,而她只是与同学在看电视,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左学军似乎一下呆住,他的视线落到女儿身上。她穿着杏黄色的高领毛衣,红色的家具棉服,乌黑的头发披在肩头,面孔微微扬起,亭亭玉立如一株姿态挺拔的小树,他的眼睛如同受了强光刺激一般,反射出一道亮光,马上闪开。

屋内静默至极,这一瞬间,高翔突然忘记自己所处的困境,深深地同情这个男人。他自己曾经以几乎相同的方式猛地意识到左思安已经不知不觉长大,这种成长对他都那样具有冲击性,以致险些令他失态,更何况一个逃遁了近两年的父亲。

左学军松开高翔的衣领,声音嘶哑地说:“出去。”

高翔看看左思安,她几乎不易察觉地轻轻点了一下头,他也点点头,一声不响地走了。

下楼之后,高翔坐到车内,过了好一会儿,拉下挡阳板,对着镜子一看,他的右眼已经青紫,他“啪”地一下将挡阳板推回去,倒不是觉得样子狼狈不忍多看,而是涌起深深而无法面对的自责。

他早就知道她不再是一个没有性别的孩子,也提醒自己注意分寸,可是他还是不知不觉迷失,跨过了某个无形但必须守住的界线。

你确实是在占一个女孩子的便宜了——他对自己说。陈子惠一直不断的猜疑、刘雅琴临走时的冷嘲、长久以来回避想到的陈子瑜,此刻突然全部涌上心头,他痛苦地将头伏到方向盘上。

高翔过了有生以来最为难熬的一个春节。

陈子惠拒绝回清岗,陈立国只得来到省城,而高明识趣地留在那边。宝宝刚刚病愈,不及过去活泼,陈子惠仍处于愤怒之中,陈立国心事重重,高翔更是满怀烦恼,无法排解,家里气氛十分低沉。

到了初三晚上,高翔哄宝宝上床睡觉后,开车出来,到左家楼下,下车抬头望去,左家窗口还亮着灯,而阳台上有暗红烟头一闪。他定睛看去,发现左学军正靠着阳台栏杆抽烟。一个离开家两年的丈夫和父亲不留在温暖的室内与家人欢聚,而是顶着呼啸的寒风,在零下6摄氏度的室外站着抽烟,只能意味着一件事:对于左家来说,这个春节更加不愉快。

高翔心中有无数担忧,但也只能颓然离开。

在那以后,高翔始终没能看完《泰坦尼克号》。

这部著名的电影长达194分钟,1998年春天在中国上映,在商业上大获成功,1999年的年初,他在电影进行到不到一半时,走出了左思安家。

到了2012年春天,导演将这部电影转制成3D格式,再次在全球放映。除了新的观众以外,还有很多人重新观看,同时回忆当年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朱晓妍含蓄地提起想看这部电影,但高翔谢绝了,建议她跟其他人一起去看。他并不在意电影情节,他想重温的,既不在电影里,也不在电影院内。他不需要什么去触发回忆。

正是观看影碟的那一天,他再也不能确定他对左思安的感情了。

一切都留在他的脑海里,随着时间推移,仍旧清晰深刻。

陈子瑜对左思安的侵害、宝宝的孕育诞生、他对左思安所产生的感情……发生的所有事情看起来都如此随机,却又环环相扣,原本不相干的人的命运突然如此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他不能不感到迷惘。

第十二章 2012年,阿里,成都

1

狮泉河发源于著名的神山冈仁波齐峰背面的冰川湖,藏语叫森格藏布,汉语名字显得其实十分磅礴。在这一片气候干旱少雨的半荒漠与荒漠地带上,它没有像其他高原河那样断流消失,而是从容流淌,在中国境内长达405公里,成为大自然对生存坏境严酷的阿里地区的一项宝贵恩赐。

经过阿里地区行署所在地狮泉河镇时,河流随地势变得平缓,河水潺潺,舒缓地流向远方,没有上游那样穿行于高山峡谷之间湍急的气势。

高原的暮色来得远比内地晚,通常到晚上10点左右天才会完全黑下来。此时虽然已经是下午五点,但丝毫没有接近黄昏的感觉。天空有大团大团的白云聚散开阖,缓缓变幻着位置。镇子外的小山头上挂着经幡,随风招展,色彩明丽丰富,一道道山峦起伏绵延,线条清晰如刻。

这是左学军早已经习惯到视若无睹的景致,只是此刻左思安站在河边,阳光从云层间隙带着清晰的轨迹直射下来,将她笼罩在明亮的光线中,所有一切看上去都与平时不同。

他不由自主地止步,站在离她还有十多米远的地方。哪怕至亲如父女,16年时间,也足以成为巨大的鸿沟,横亘于两人之间。

13年前的春节前夕,左学军抱着与妻子和解的念头,不顾同事的劝阻,顶着狂暴的风雪搭上一辆过路卡车,冒险踏上返乡的漫长旅程。近乡情怯,低海拔的丰富氧气让他产生了莫名的焦虑,他越来越不确定他能说服妻子同意调动工作,带女儿离开汉江市。

等到踏进家门,看到高翔正在吻左思安,他震惊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马上暴怒,出手打了高翔。然而左思安的表现一下让他如同浸入了冰河之中。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高挑冷漠的少女,既不害怕他的暴怒,也不为刚发生的事情羞涩,更没有表现出任何看到他回来的喜悦。

在她14岁以前,她一直是甜蜜黏人的小女儿,他要做的只是尽情宠爱她,从来舍不得对她真正动怒;哪怕他放弃照顾她的责任,不辞而别去了阿里,她仍旧依恋他,长途跋涉去看他,努力微笑,扯着他衣袖恳求他早些回家。他没有做好准备面对这个变化,更没办法开口批评管教。

等晚上妻子回家后,两人关进卧室,没有任何久别之后的亲密,再度爆发声音压得低低的激烈争吵,他指责她“对女儿不负责任,引狼入室”,而她反唇相讥,“一个负责任的父亲大概不会在女儿最需要他的时候一走了之”。

在争吵渐有失控趋势的时候,卧室门被推开,左思安出现在门口,静静地站着,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等他们错愕安静下来,她才厌倦地说:“不要再为我吵架了,我消受不起你们这样为我负责。你想要留在阿里也好,”她又对母亲示意一下,“你想要离婚也好,你们自己协商决定,我都没意见,唯一的要求是请不要拿我当借口。”

她转身回自己房间,再不肯与他们交流。

他与于佳同时收回视线,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沉重的疲惫。接下来他们没有争吵,最终还是在春节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去办理了离婚手续,他返回阿里,除了少数几次出差,回内地为母亲奔丧,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高原,也再没见过女儿。

这时左思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过神来,明亮的阳光下,她看上去年轻,神态安详,异样的陌生,可又确定无疑地与他有某种联系。

他走过去:“你穿得太少了。”

她微笑:“太阳晒得很暖和。”

“要注意防晒,紫外线很强烈。”

“嗯,我知道。施阿姨告诉我,您犯过一次高原性心脏病,现在身体怎么样?”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我的情况并不严重,只是心肌供血不足,平时注意休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种病还是跟高海拔有关系。哪怕从身体角度考虑,回内地生活也更好一些吧?”

左学军笑道:“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到平原反而会难受。别的不说,内地哪有地方像这里一样有完全无污染的空气和河水。”

左思安转头看着狮泉河,河水清澈,呈现出接近海水的湛蓝色:“上次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第二天就离开了,我一直想看看这条河的样子。”

“你上次来,是那年的4月底,河水大概才刚刚开始消融解冻。再过差不多半个月,狮泉河镇就会入冬,河水又要开始结冰了。”

“我住的城市气候有点儿像汉江市,四季很分明,夏天热,冬天冷,湿度很高。”

“你为什么会想到学医?”

她看上去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而他也马上意识到女儿的回避,连忙说:“学医很好,我只是想到你小时候特别怕打针,实在想不到你会成为一个医生。”

她想,她何止是怕打针,她曾经一度害怕进医院到了病态的程度。不过她并不想去跟父亲解释自己的生活,只微微一笑:“爸爸,选择待在什么地方,各人有各人的理由,有时候没法儿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可是您跟施阿姨是夫妻,你们又有一个孩子,最好还是好好沟通,尊重对方的想法。”

左学军黧黑的脸透出一点儿惨白,面部肌肉微微扭曲,看得出在勉力控制情绪,怔怔看着她。左思安过去曾经因为父亲的目光逃避看她而深感痛苦,现在同样无法承受如此沉重而痛楚的注视,几乎想转身走开。

她按捺住这个冲动,勉强一笑:“我也不想干涉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们谈点儿别的吧,比如您现在感兴趣的阿里民俗研究。”

“小安,你不必担心会刺激到我的心脏,我的身体没有脆弱到那地步。”

“那就好。这次过来,我只是单纯想看看您。我生活得不错,我希望您也能过得好,就这么简单。”

“你走以后,我一个人在工艺街上坐了很久。高翔说得对,你好不容易来看我,我表现得并不比15年前好多少,难怪你会生气走掉。”

她摇摇头,客观地说:“我也说不上生气,分开太久,很难找到话题是正常的。”

“天知道我有多想跟你好好谈谈,了解你的生活情况,而开始我不敢开口,好像想问什么都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我曾经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你肯每年给我打个电话说声你好,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宽容。知道你要来看我,我……”左学军声音哽住,赶忙将头扭开,等待情绪稍微平复,才继续说,“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留在你身边,我知道我再说什么都晚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不像你母亲当年说的那样,出于对自己前途的考虑才选择援藏。”

“我妈妈还是很公正的,她并没有在我面前说您什么坏话,只是说您是公务员,这种事情在官场上根本不是秘密,就算调回省城,您也要面对很多议论,压力很大,不比她在科研单位工作,环境相对单纯得多。”

“不,她误解我了。”

“不然您希望她怎么跟我说?难道实话告诉我,我的情况很糟糕,不能拿糖果、新裙子和游乐场哄好,不再是甜蜜可爱的女儿,不管谁跟我生活在一起,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所以您选择远走西藏了?”

左学军艰难地说:“小安,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

“一切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如果一定需要我说一声原谅,您才能放下,我很愿意说。”她看着左学军,清晰地说,“爸爸,我原谅您了。”

然而,左学军丝毫没有释去重负得到宽慰的表情:“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并不是想把自己心头的负担转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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