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微笑-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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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是吧。”夏央胡乱掩饰过去。
　　独自回家的路上，夏央想东想西的，思绪乱飞。一会儿想到于心洁，她记得那是个长得乖巧漂亮的女孩子，她们俩应该从来没有说过话；一会儿想到顾遥书，排球比赛之后自己就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了，既然沈曼有了男友，以后和他的接触会越来越少吧；而最终思绪都会回到“那个人”那里，不用提及具体的名字，也不用记起任何的往事，只要是轻轻一触碰心里某一个隐秘的角落，伤感就会纷至沓来。
　　我好难过啊，真的好难过啊……夏央不停对自己重复着“难过”这个词，简单的两个方块字于是承担了极沉重的负面情绪。
　　补课这一个月不用上晚自习，所以有一天下午放学后夏央就被小夕拉去时代广场了。周末和妈妈逛街的时候，小夕看上一条短裙，想让夏央帮着参谋参谋。平时就算到了夏天，她们两个也是不会穿裙子来上学的，怕冷的夏央更是坚持穿长裤。
　　“喏，这条！”小夕指着橱窗里模特身上的一条白色百褶裙。
　　夏央点头：“蛮好看的啊，要不然你穿起来给我看看？”
　　小夕就去试裙子了，夏央顺便在店铺里随意看看。长长短短的牛仔裤、五颜六色的T恤小背心、当然还有各式各样的裙子，夏天总是女孩子们穿上花枝招展的衣服来展示自己美丽的最佳时节。
　　一件打折的白色长袖T恤吸引了夏央的视线。它的式样很普通，除了胸口用银线绣着的“Celebration”字样之外再无装饰。夏央却久久地盯着这件T恤，思绪飘移到了乔哲宇身上去。她隐约记得他穿过一件白色短袖T恤，和眼前这件感觉很像，也是只有一点简单的图案。
　　夏央看看T恤的吊牌——L号，她可以穿的。她又拿起T恤对着镜子比了比，觉得它符合自己的审美。正好这时候小夕换好了裙子出来：“夏央夏央，你看！”
　　夏央赞叹地说：“真漂亮啊！很适合你呢。”
　　小夕自己又对着镜子转来转去，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后拿定主意：“那我就要买啦！哎，你要买你手里那件么？”
　　“我在看着呢……”夏央找到了T恤的价格——99元，不贵。
　　“要我说啊，这衣服蛮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夏央知道。夏央也知道自己不缺这一件长袖T恤。可是她不知道心里为什么有个固执的念头在说：买了吧！买了吧！
　　于是夏央一咬牙：“我要买！”然后她拿出钱包，却只找到一张50的纸币。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小夕：“你有钱么？”
　　小夕数数自己的钱：“有倒是有啊，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买呢？”
　　店员适时地煽风点火：“这件衣服卖得很好的，款式很漂亮的，美女你个子高，穿起来很好看的哦。还有哦，美女你看L号的只有这一件了哟，再不买估计马上就没了，最近打折，卖得好呢。”
　　夏央很紧张的样子：“小夕，借我钱吧，明天还你！”
　　“真不明白这衣服有什么好看的……该不会跟颜子舟有什么关系吧？”小夕的嘟囔让夏央心虚，“喂，你要不要试？”
　　“不了不了，我比过了，还赶着回家吃饭呢。”夏央怕时间拖久了自己就狠不下心买。
　　付钱，拿衣服，走人。夏央心里不停盘算着回家怎么跟妈妈解释，忐忑不安。
　　多年以后的白领何小姐毫不犹豫地刷信用卡买上千块的外套时，想必早已忘记当年这高中生夏央为了一件不到100块钱的T恤而紧张万分的一幕。高中时候每天晚饭的定额是3块钱，这件T恤抵得上一个月的晚饭。
　　聒噪的让人心烦意乱没有心思做题的蝉鸣，口味多变怎么吃都吃不够的冰淇淋，动辄就把衣服黏在身上的淋漓大汗，都是夏天留给人的深刻印象。而在这一个夏天，这些都和补课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转眼就是7月末，让学生抱怨让家长安心的补课终于结束了。老赵宣布8月20号返校，继续补课，并且会有摸底考试看看大家对即将正式到来的高三有多好的准备。
　　放假相对上学来说，毕竟是轻松愉快的，能有时间上网聊天看电视剧，能睡无休止的懒觉，能边吃妈妈削好皮的苹果边学习。夏央的17岁生日和16岁一样过得波澜不惊，寒暑假过生日的孩子都有着相同的命运。让她有点失落的是，乔哲宇这次没有任何表示，大概他朋友众多，把老同桌的生日给忘了吧。
　　生日那天，夏央照旧请小夕吃饭，她拿了爸爸的会员卡带小夕去“名典咖啡”吃西餐。店里放着英文老歌，音量适中；淡淡的咖啡香气围绕；数量众多的服务员保证玻璃杯里的柠檬水不会被喝完；她们坐的椅子做成秋千的样子，旁边由屋顶还垂下几根假的树枝来。总之，气氛很不错。
　　“我数学那本都还没做，怎么办呀，马上就开学了……”夏央发愁。
　　“我抄了李子的，你要不要？”
　　夏央张大了嘴：“他怎么做那么快？”
　　“他抄的吴明超的。哈哈，颜子舟、吴明超，李子老是和这种强人关系很好啊！真方便。”
　　夏央默默点头。
　　“你说我们做这么多题都是为了什么呢？我就不相信如果我不做这一本，我高考会考不好。”小夕说得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险啊。”夏央胆小，“我就想，还有最后的十个月，熬过去就好了。”
　　“你明年暑假想做什么？6月9号考完，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呢！”
　　“呃……”夏央认真地思考，“和我爸妈去旅游？”
　　“跟我去学吉他吧！”小夕的表情像是想冲上来热情地抱住夏央，“我想了好　久：87book。com了！”
　　“吉他？为什么是吉他？”
　　《Hotel　Caliornia》适时地响起，电吉他音色悠扬。
　　“这个嘛……说来话长。那个，你不是数学还没写么？快点，吃完回家吧。”小夕“老脸一红”。
　　既然小夕都难得地脸红了，夏央也抛弃了自己不追问的传统：“时间多的是，说！”
　　“那个……”小夕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咳，其实跟江浩然有关系。初一迎新晚会的时候，看他弹过吉他，当时就不可避免地犯花痴了……”
　　“哎哟喂。”夏央忍不住嘲笑她，“你不会还惦记着他呢吧？”
　　小夕急了：“没有没有！他当时真的很帅啊！而且，年轻的时候容易爱屋及乌嘛……”
　　“年轻的时候”。夏央差点没把水喷出来。
　　“那时候喜　欢＇炫。书。网＇了什么，就很容易坚持下来啊，所以吉他在我心里的地位非　常（炫…书…网）崇高！”小夕作星星眼状。
　　夏央联想到了自己：“这么说的话，我好像没有因为喜　欢＇炫。书。网＇过谁然后就喜　欢＇炫。书。网＇他喜　欢＇炫。书。网＇的东西……”
　　“切，那当然，颜子舟那小样，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你能喜　欢＇炫。书。网＇什么去啊？”
　　这次轮到夏央急了：“你才小样呢！你怎么能这样？！我就从来没说过江浩然坏话好吧！”
　　“那是因为我比你有眼光，江浩然没什么缺点啊！”小夕洋洋得意。
　　“那我也没说过苏弈坏话啊！”
　　小夕愣了愣，狡辩说：“我不喜　欢＇炫。书。网＇苏弈，所以不成立。”
　　“开什么玩笑，谁运动会的时候跟我说喜　欢＇炫。书。网＇他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夕咬牙切齿地说，不知是说给夏央听，还是对自己强调。
　　夏央拿她没辙，换了话题。
　　后来夏央才渐渐明白，很多时候，人们说“不知道”，是为了掩饰自己不愿意面对真实答案的心慌。
　　夏央某天和谢晨在QQ上遇到，聊了几句，得知她已经被武汉大学录取了。“不算很满意，不过也不错啊，至少春天有樱花看。”谢晨很知足。
　　夏央感慨说：“上大学真好，一定就自由了。我要高三了，好紧张啊……”
　　“送你一句话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样你的高三不会太难熬。”
　　——不因万物的变化和自己的得失而或喜或悲。夏央下意识地就背出了这句话的翻译。她还记得初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孙老师讲过这句话用了“互文”的修辞手法。
　　结果第二天夏央和爸爸妈妈逛超市的时候就遇到了孙老师。当时超市里放着久违的4的《第一时间》，夏央于是沉浸在初中的回忆里。初中时候的形象设计大赛，夏央他们班选的背景音乐就是《第一时间》，比赛的最后还有全班大合唱呢。严格说起来，和那个人一起唱过的歌，除了国歌校歌，只有这首《第一时间》了。
　　“昨天会被今天明天来取代，动心的感情不会淘汰，关心常在……”夏央跟着广播哼歌，从货架上拿下一包初中时候常吃的3＋2夹心饼干，转过身，意外看见了孙老师一家人。孙老师也在挑选饼干，他的妻子抱着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孙老师！”夏央开心地叫着。
　　“哎哟，何夏央啊。”孙老师暂时放下果冻，冲着夏央的父母点了点头，“要高三了吧？”
　　夏央有点小激动：“是啊是啊，还有几天就开学了，要补课。”
　　“现在语文怎么样啊？”
　　“语基还不错，不过作文不太好……”夏央郁闷。
　　孙老师直接指出她的问题：“作文要注意审题啊，你初中的时候就这个毛病，不管什么题目，老是喜　欢＇炫。书。网＇写小　说＇炫&书&网＇。你文笔是不错，不过应试作文嘛，要注意的那些我都讲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吧？”
　　夏央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嗯，我晓得……”
　　“你是个聪明孩子，我对你很有信心。”孙老师拍拍她的头，“先走了啊，好好学习！”
　　夏央目送他们一家三口远去。孙老师的儿子是他们初三上学期出生的，当时是英语徐老师来班里宣布的好消息，然后全班都沸腾了。两年多过去，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大家关注了很久的小宝宝。
　　《第一时间》放到了末尾：“围着你，抱紧你，相信你，我确定……”然而紧接着的一首歌让夏央恨不得捂住耳朵：“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夏央爸爸摇头：“唉，我们大人跟你们孩子品味不同，你也要尊重我们的品味嘛。“
　　夏央冲爸爸做个鬼脸，一蹦一跳地去挑自己爱吃的果冻了。
　　返校前一天夏央打开QQ的时候，照例一栏栏地去看好友在不在线，然后她简直激动得要死掉了——颜子舟竟然在线！再熟悉不过的昵称，万年不变的签名，而且他换了头像，从原来的黑白风景照换成了更简单的卡通头像，所以夏央一眼就看到他在线。真的是他！箭头停留在他的新头像那里，她却迟迟点不下鼠标。怎么开始这段对话？他会在忙么？他会不理我么？上一次聊天，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犹豫良久，夏央还是决定要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一句故作轻松的“嘿，好　久：87book。com不见=P”显示在屏幕上。发送？不发送？一年多来积累的深刻思念打败了她的胆怯，鼠标左键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夏央火速点开浏览器，装出读新闻的样子，其实爸妈都在房间里看电视呢，没人管她在做什么。然而她不由自主地去看任务栏里的窗口，等待橙色亮起。过了也许好几个小时那么漫长，他回答了：“是啊。”
　　尽管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夏央的脸上立即绽开最最真心的笑容。你们学校作业多不多？你的新同学怎么样？北京的高中和柳陵比是不是特别不同？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啊？也许这些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了太久，终于打开了阀门于是汹涌地喷发。
　　夏央在网上聊天的时候特别喜　欢＇炫。书。网＇用“～”的符号和各种表情，大笑的，害羞的，不屑的……对话因此显得格外生动。可网络那一端的颜子舟，字体是默认的，标点符号都被空格代替，内容也生硬冷漠，寥寥几句就会让你失去和他聊下去的兴致。
　　可是夏央不能放弃。没有他存在的时光实在太难熬了，如今他偶然地出现，她怎么能够又怎么甘心错过呢？他不主动说话，没关系，她来开头；他没有热情，没关系，她来找话题。夏央本不是擅长寻找话题的人，好在他回复的速度都很慢，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去艰难地维持对话。聊完了他的生活，聊起夏央自己的生活。成绩、考试，普通高中生活的全部重心无非是这两样。因为排球比赛的结果太糟糕，夏央不好意思提起。
　　“嗯”“是么”“哦”，她一直得到这样的答复。即使没有看到他的脸，她也能感觉到他的不在意。夏央不死心，诉苦说：“这次放假也就20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