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红蕖-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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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大宝,大嫂们刚才说的是谁呀!”
“哦,”大宝淡淡地:“是以前在私塾的一个玩伴,叫铁生,说起来你也认识的。”
铁生!我的脑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一时间倒没再说话。
大宝推着我来到厢房,然后将手中的包袱解开,一大叠书册便露了出来。
“你这几天不能下地,我估计你也会觉得闷,所以给你找来了几本书。”大宝笑眯眯地道。
太好了!我刚要拿起那些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又停了下来:“大宝,你怎么知道我喜http://87book。com欢看书?”
“你以前不是跟我们一起上过私塾么?”大宝笑道。
什么?我上私塾的事情难道不是只有娘亲和蓝家人知道么!
“我以前确不知道,你就在先生的那件小房子里跟我们一块儿上课,不过后来我看你再也没有去过小竹林了,我就有点怀疑了。”大宝说起了儿时的事情,眼睛眯缝了起来:“再者,大哥又告诉我,说你每天下午都和蓝池一块儿回家。我把这几点联系起来之后,就有点肯定了。终于有一次,我在放学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偷偷地躲在我们塾堂外面的窗户下面。我看见蓝池进了小房子,接下来便又听见了你说话的声音、、、”大宝说到这里,笑了笑:“大哥出事之后,我离开了私塾,又曾偷偷去看过你几次。那时你也离开了私塾,每天下午都在院子里看书,你看得那么出神,都不曾发觉我的存在。”
我怔了一下,这些事情,若不是大宝跟我说起,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想到这里,我忙道:“那、、、你为什么不进来和我说说话儿呢?”
大宝笑道:“且不说这些吧,你可是我们后秦第一位著书立说的女学者呢,曲修书!”
我尴尬地涨红了脸:“不要取笑我了,大宝。”
大宝看着我,没有说话,而我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神也很温柔。
45。…第四十五章 询问真相
立冬之后,云州晴了好几天。温暖舒适的感觉,正是南方难得的“小阳春”天气。这样宜人的天气,对农作物的生长也特别有利。勤劳的农人,正忙着抢种晚茬冬麦。田间地头,经常可以看见他们忙忙碌碌的身影。
《农学杂著》下半部曰:南方种植冬小麦,可以提高粮食的单产;再者,种植冬小麦,再收获之后,可以将小麦的秸秆还田,增加土壤的肥力,同时达到充分利用土地资源和有效调节土壤养分之目的。
清晨,云州城郊外的农田里,勤劳的农人已经在点麦子了。点麦子的劳作很简单:将地整平之后,浅浅地打窝。窝的行距大约五六寸的样子,每窝放十来粒麦子,一窝一把灰,或者一窝半瓢粪水。可以就这样密植,也可以将行距留宽些,套种红萝卜、白萝卜、芹菜、莴笋之类的越冬蔬菜。
当日头渐渐爬过山林的时候,郊外的一条田间小道上,缓缓行来了三个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秀气的眉眼儿,苍白的脸颊,不过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和她并排而行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年朗眉星目。他一边和女孩儿说着话,眉头却一直是紧锁的。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男人中等个子,神态平和。
“大宝,你看这些小麦才刚下种吧。只要六七天,那绿绿的苗儿就能冒出来。”女孩儿用手指着那一大片麦田,语气中难掩兴奋。
叫大宝的少年轻轻嗯了一声:“红红,我比较关心这些麦子能变出多少银两。”
女孩儿皱起眉头,嘟囔了一句什么。下一个片刻,她又兴高采烈地向那个叫大宝的少年说着种冬小麦该注意些什么,会有哪些虫害,来年什么时候小麦又会抽穗成熟之类的话来。
“曲修书,我觉得你当初有个决定是错误的。”大宝冷不丁打断了女孩儿的话。
“什么决定?”女孩儿傻傻地问。
“你当初不应该离开万翠园,应该要关尚书封你在哪个地方做个农官。”大宝慎重其事地道。
女孩儿的神情一滞,随即苦笑起来:“我何尝不这样想,只可惜我错生了女儿身。”
在后秦的律例中,女性是不可入朝为官的,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农官。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在他们旁边一个农田中干活儿的中年男子却是听到了。当他听到“万翠园”三个字之后,便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这两个人。渐渐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
“请问,阁下可是、、、曲宏曲修书?”他高声嚷道。
听见曲修书三个字,女孩儿停下了脚步,她循着声音看向那个中年男子,禁不住失声道:“鲍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儿?”话一说完,她忙又后悔莫迭地捂住了嘴巴。
被称为鲍大人的中年男子见状一笑:“曲修书,休要惊慌,你的女儿身份,其实、、、我们有一大半的人早就猜出来了。”
女孩儿放下手,眼睛瞪圆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鲍大人索性放下手头的工具,走到路上来:“曲修书,万翠园一别,好http://87book。com久不见。”
一旁的少年见状,对女孩儿轻声耳语了一句,便带着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继续往前而行了。
女孩儿对着那个鲍大人,呐呐了半天,才说出一句:“鲍大人,实在不是曲宏有意隐瞒——”
鲍大人笑笑:“我知道,当初的那个曲修书原本就是男子,眼前的、、、曲小姐只是鲍某的友人。”
女孩儿释然一笑:“鲍大人,你怎么也离开了万翠园?”
鲍大人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哪,鲍某向来心直口快,得罪了一些人,他们便将我下到云州来做了部佐。”
部佐是地方农官,平时除帮助城守负责征收田赋外,还要监督生产、管理畜牧,并禁止百姓居田者酗酒,以免妨害农事。除此之外,他们还负责土地授受、租赋收入、生产管理,并且控制着大量的牛马、铁器、车辆、种子等生产资料以借贷于生产者使用。
女孩儿安慰道:“鲍大人毋需担心,他日终有回京之日。”
鲍大人看了看那片麦田:“其实,来到这郊外,与农人们一起干干农活儿,交流交流一些种田的经验,倒也其乐融融。”
女孩儿笑了:“这、、、其实也是我毕生的梦想。”
鲍大人接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片刻,鲍大人止住了笑,对女孩儿道:“曲修书,你怎么没跟你的义兄蓝翰林在一块儿?”说到一半,他又停住了:“错了错了,此刻应该是蓝参军了。”
“蓝参军?”女孩儿疑惑地。
“是啊,蓝参军眼下正在骧州城督军,曲修书莫非不知道?”鲍大人问道。
女孩儿的脸色一下变得更加苍白:“他、、、正在骧州督军?”
鲍大人回道:“是啊,于相定是希望他未来的女婿能立下军功,将来也能在朝廷占有一席之位。哦,这个你应该知道了吧,百果宴会之后不久,蓝翰林和于家大小姐彼此属意,便定下了亲事。啊——曲修书,你怎么啦?”
朝阳红红,映着女孩儿雪一样惨白的脸。她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随风飘去。
“没事儿,鲍大人。”女孩儿的声音好像那随风飘摇的落叶,破败而又凌乱,只是偏偏,又带有一份强自的坚强。看了看在不远处站着的那两个男人,她勉力一笑:“对不起,鲍大人,曲宏还有事在身,先行、、、离开了。”
鲍大人看着女孩儿的神色:“曲修书身体不适,先走吧,我们改日再聊。”
女孩儿点点头,几乎是踉跄着朝那两个人走去。
鲍大人自言自语地:“我、、、说错了什么吗?”——
午时,骧州城外,天空一片阴沉,北风呼呼作响。
身穿黑色战甲的后越军队在一片大旷野里摆好了阵势,前几排的士兵,左手持盾,右手持矛,一边喊着嘹亮的号子,一边踩着整齐的步点,朝骧州城而去。
与此同时,骧州城的城门大开,一队队穿着鲜红战袍的后秦士兵汹涌而出。行至后越军队的对面,也摆好了阵势。
两军对进,很快双方便进入了对方的射程之内。只听长官一声令下“射——”,如雨的箭簇带着尖啸,往对方而去。
第一排的士兵马上竖起盾牌,为身后的战友布下一座城墙。尽管如此,仍有一些后面的士兵被流矢射中。而其他的士兵则丝毫不为之所动,因为战争本就是冷酷无情的,稍有懈怠都有可能送上自己的性命。
双方在慢慢逼近。
终于,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双方的士兵喊着嘹亮的号子,向对方的阵营杀去。
一时之间,兵器的撞击声,士兵的哀嚎声,以及空中飞溅的艳丽的血花,交织成一曲喧嚣的死亡旋律。
微一安静的,是中军队列中的战旗,在北风中猎猎飞舞。
就在双方交战激烈的时候,身穿黑色战甲的中军队列突然大乱。这时,不难发现,原来从黑色阵营的后方,突然杀进了一支队伍。那支队伍均是鲜红战甲,很明显,那是后秦军队在袭击后越的中军队列。
“呼啦——”一声,不知哪里飞来的一支利箭,从举旗士兵的额前直穿过大脑,一直没入脑后。举旗士兵睁开狰狞的大眼,然后不甘心地倒下了。而那面“龙”字大旗也“呼”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战旗既倒,黑色阵营一片大乱。
这时但听一声怒吼,身穿黑色战甲的龙腾将军举起手中的长枪,向红色阵营的一人一马挺枪刺去。
混乱中,两人激战在了一起。
红色战甲的将军似有不敌,他且战且退,几乎退到了两军阵营之外。
终于,他勒转马头,向茫茫旷野跑去。龙腾将军大吼一声,追了上去。两人两马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而黑色阵营受到红色阵营的两面夹击,最终不敌,向不远处的树林退去。
身穿红色战甲的士兵正欲乘胜追击,中军队列中有声音响起:“穷寇莫追,退!”
一霎那间,红色阵营便有序地退往城内。而城门,也在此时缓缓关上。
就在大门即将合拢的时候,有一人一马从远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且慢关门!”
守门的士兵迟疑了一下,而城墙上的一位老者见状,连忙示意士兵稍稍等待一下。
片刻的功夫,那一人一马便来到了城门边。城门合拢,那马上人的面目便映入守门士兵的眼中。红色的头盔下,是一张极致俊美的脸,细长的凤眼,紧抿的嘴唇,写上的是坚定。
“蓝参军!”士兵喃喃地。都说蓝参军是后秦军队中难得一见的俊俏公子,此次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士兵在心下暗暗想道。
那蓝参军进城之后,便翻身下马,径直往城墙而去。
城墙上,那位面容清隽的老者见到那蓝参军,脸上便漾上了一缕微笑。
“先生!”蓝参军冲老者抱了抱拳。老者点点头,示意他往角楼而去。
一进角楼,老者便急切地问:“东西拿到没有?”
蓝参军点点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
老者正欲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男声在外面响起:“罗大人,蓝参军,你们二人可在?”
老者连忙打开门:“李将军,快请进。”
被称作李将军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中等个儿,精瘦的身材,褐色鹰眸透着精明。
那个李将军呵呵笑着走进房子:“蓝参军,今日多亏你的妙计,我们才击退了后越有名的虎狼之师。蓝参军,不出多久,后秦那帮对你有成见的家伙如今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蓝参军笑道:“蓝某还得多谢李将军坦诚相待了!”
那李将军上上下下将蓝参军打量了一遍:“自古英雄出少年,蓝参军不愧是于相青睐之人,”转向老者:“罗大人,我们老了!”
老者哈哈大笑:“李将军莫要谦虚,行军打仗,蓝参军还有许多要向你学习呢!”
蓝参军点点头。
李将军笑道:“刚才探子来报,那龙腾大军此次经受重挫,已经退后了几里。短时间内,骧州城无忧了。”
老者一听,喜形于色:“这可太好了,不过我们还要另觅良策,将那龙腾大军彻底赶出后秦边境才好哇!”
李将军点头道:“这是自然,稍后我们几个再去城守府,商议退敌良策。不过,此刻我们先且不谈这个,今日我们大获全胜,需得尽情饮上一杯,好生庆贺一番才是啊!”
老者和蓝参军也笑着点头表示赞许。
三人结伴走出角楼。
正当他们往城墙的阶梯走去的时候,下面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几个人面面相觑。
这时一个小兵跑了上来,他冲着三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对着那蓝参军道:“蓝参军,底下有人嚷着要见你。”
蓝参军修眉一挑:“哦,是谁?”
小兵迟疑了一下,蓝参军便抱拳向另两位告假,然后跟着那小兵而去。
城门下,果然有几个人聚在那里,与守城的士兵在争着什么。
“谁要见我?”蓝参军站在那阶梯上,朗声问道。
几只手不约而同指向一个瘦小的身影,当那个身影抬起头来,看向蓝参军的时候,蓝参军的脸突然间变得苍白。那如水凤眸里,惊讶、喜悦,心痛,各种情绪一刹那间全部涌了上来。
“蓝参军,”说话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儿,她此刻正笑看着蓝参军,然而那笑容却是那样凄凉绝望:“是我!”
紧跟在女孩儿身后的是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他也是愁眉紧锁,满脸担忧。
那蓝参军定定地站在那儿,脚如同灌了铅,怎么也走不动了。
“红红,”他道:“你、、、不是在云州养病么?”他声音虚弱而又喑哑。
“是啊,”女孩儿还在笑,眼睛里却有眼泪在滚动,不过那眼泪一直没有掉下来:“我听说了一个好消息,向你道喜来了。”
蓝参军的脸色青白交加:“什么、、、好消息?”
“你与于家小姐定亲,为何没有告诉我?”女孩儿怔怔地,眼神有些痴呆。
身后的少年忍不住出声道:“红红,我们、、、去先生府上再聊吧。”
那蓝参军眼神一黯,随即从阶梯上下来。他刚要伸手去拉女孩儿,女孩儿条件反射般地抽回了手。
“红红,走吧!”他的声音低低的,带上了一丝祈求。
女孩儿瞟了他一眼,突然大笑起来。这一笑,眼中的泪珠便滚滚而出。
“娘亲,我错了!”她笑着说完这句话后,一把抢过守城士兵身边的一匹马,然后翻身上马而去。
那蓝参军见状,大惊失色,翻身上了另一匹马,他迅速追了上去。
46。…第四十六章 故地重游
我挥动着马鞭,不停地鞭打着马匹的后腿。受了惊的马儿跑得风快,沿途的房子和树木飞一般地往后倒退。
风儿在我的耳边呼呼作响,眼中不停涌出的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不管也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这马儿把我带到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去。
没有心痛,只有麻木,那种对一切都不在乎的麻木。
娘亲临终前的话又清清楚楚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红红,娘亲知道,你、、、喜http://87book。com欢蓝池。可是,像他那样的男人,红红、、、能把握得住他么?”娘亲喘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道:“不要怪、、、娘亲、、、一直阻拦你们,娘亲实在是怕,红红、、、有朝一日、、、也同娘亲一样,后悔莫及呀!”
娘亲啊,红红并不是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可是,沉浸其中的我,当时脑中想到的都是他的好哇。
他是那样温柔多情的一个人哪!
儿时的时时相伴,以致渐渐长大后的相知相许。最难得的,是我把他当成了我在异世界的一个知音。知道我爱读书,他便想尽办法让我入私塾;知道我讨厌男人的不专情,他信誓旦旦的宣称只娶一个夫人;知道我想著书立说,他每夜默默为我整(http://87book。com)理书稿、、、
犹记得他中举醉酒之后的誓言“红红,蓝池只愿与你在一起。无论以后如何,吾当如磐石”。多么甜蜜的誓言,如今,情虽不在,誓言却仍在耳!
我一直相信,誓言是这个世上最完美圣洁的东西。我却忘了,誓言其实只是一句话。最初的感情是很巨大的决心,所以誓言中的男女恨不能上穷碧落下黄泉。其实并不是誓言不对,而是听的人太天真。
我真是天真,当真相信了那个男人的誓言。
风吹乱了我的头发,那头发又如根根细鞭,狠狠抽打着我的脸。
我听见了身后的马蹄声,也听见了有人在喊:“快开城门!”
开城门么!太好了,我可以放肆策马奔跑了!
马蹄声愈来愈近,终于,身后的那人追上我了。
“红红,快停下来!”是他的声音。
我呵呵笑了,为什么要停下来。这样畅快淋漓的奔跑,可以使我忘记很多事情。我希望它不要停,永远都不要停!
有人抢过了我手中的马鞭,紧接着,就着这紧握的马鞭,他一个飞身,跃到了我的马背上来。
马儿嘶叫一声,高高扬起马蹄,似想将马背上的两个人掀下马去。
身后的他一手紧紧握住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抱住了我。
一股熟悉的温暖袭上我的身体,我本能想依恋它,却在下一个片刻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辱。
“放开我!”我愤怒地挣扎着。
“别动,红红!”他的声音温柔,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决。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泪水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他的身子震了一下,不过他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我。
马儿渐渐慢了下来。
他松开马缰,两只手将我困在他的胸前。
我不说话,也不动。
都说伤心到极致是心痛,我不这么认为。伤心的感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