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客书店-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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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桥想了想,苦笑着答道:“也许吧。不过也许只是‘听上去’而已。”
“你知道吗,”董耘看着她说,“这话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这番话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康桥不以为意地耸肩:“这话确实不是我说的,其实……是蒋柏烈说的。”
“那个心理医生吗?他回来了?”嘉桐总是会在聚餐的最后,默默地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
康桥点头。
“光是说到‘迷宫’他就能扯出这些?现在我有点相信心理医生不是神棍了……”
“哦,不,”康桥抿了抿嘴,“这番话并不是在讨论迷宫,而是……人生。”
“?”其余三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她。
这让康桥多少有点不自然,但她还是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头:“没错,是关于人生、命运、生活,还有……失恋。”
没有人说话,最后董耘低声说:“我还以为……你早就走出来了。”
“我也希望如此,不过好像……”康桥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还不行。”
“哦,”董耘满脸忧愁,带着哭腔,伸手摸了摸康桥的脑袋,“小可怜……”
“滚。”后者以简单粗暴的方式回答了他。
董耘收回手臂,立刻恢复了原先的表情:“想开点,那个男人不值得你这样。”
邵嘉桐也附和地点头,书店老板则继续波澜不惊地嚼着匹萨饼。
康桥苦笑了一下,轻叹了口气,像是想要摆脱一个沉重的包袱:“我知道。我想会的……总有一天,我会走出这个迷宫的。”
董耘和邵嘉桐离开书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天气很好,月亮高挂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异常明亮。
“你知道吗,”嘉桐启动车子,驶出宁谧的、种满了梧桐树的街道,回到五光十色的都市夜色中,“我一直以为,康桥是个坚强的人。”
“这要看你对‘坚强’是什么定义,并且,”董耘勾起嘴角,“我相信‘坚强’不是绝对的,是相对的。”
嘉桐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过了很久,她忽然得出了结论:“这都要怪你们男人。”
“?!”董耘有一种随时会被弹出车外的危机感。
“一直不断地在伤害我们的,不就是男人吗?!”她越说越觉义愤填膺。
“可是也有很多男人被女人伤害啊。”他叫屈。
“总之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董耘耸肩:“那么我呢?”
“你……”邵嘉桐眯起眼睛展开内心斗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是好东西。”
“你不是。”
“我是。”
“不。”
“是。”
“……”
“……”
车子驶上灯火通明的高架路,透过车顶的天窗传来的,是Adele那可以治愈人心的歌声,而与此同时,这首歌同样也回荡在康桥那尚且堆满纸箱的新公寓里:
Nevermind; 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
I wish nothing but the best; for you too。
Don't forget me; I beg; I remember you said:…
〃Sometimes it lasts in love but sometimes it hurts instead〃
Sometimes it lasts in love but sometimes it hurts instead……
……
午夜十二点,在夜深人静的公寓楼里,传来了“哒、哒、哒、哒”……如同水晶弹球撞击地板的声音。
这声音,忽短忽长,忽远忽近,原本已仰面躺在床上睡着了的康桥忽然睁开眼睛,露出见鬼般惊恐的表情……
十三(下)
邵嘉桐走进书店的时候,发现徐康桥如鬼魅般地从眼前飘过,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怎么了?”嘉桐转头问坐在收银台后面按计算器的老严。
“中邪了。”老严一向很精辟。
“……”
“这么说,”小玲立刻凑过来,一脸八卦的表情,“那个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嘉桐不解地皱起眉头。
“就是关于这栋房子闹鬼的传闻啊!”
“……闹鬼?”她抬了抬眉毛,不敢相信。
“对,其实……”小玲用手挡着嘴,低声说,“天上哪会掉馅饼啊。康桥姐以为老板真的那么大方么,这么好的房子这么便宜就租给她。”
“啊,你是说……”嘉桐恍然大悟,“这样说起来,康桥租的那个单元,之前也换过不少租客,但都住不满一个星期就匆忙地搬走了。”
“你知道吗,”小玲拉长了脸,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一次在超市碰到其中一个曾经租过那房子的女孩,就是她跟我说……那屋子里有鬼!”
嘉桐看着小玲,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那女孩说,每到晚上,就会听到天花板发出磨人的声响,窗户上会出现恐怖的毛线团,还有人在门外面走来走去,像是开门之后又锁门……”
“小玲,”不远处,正顶着两颗黑眼圈趴在书桌上画图的康桥有气无力地喊道,“你能不能帮我找关于科学能够解释的某些奇怪现象的书 ?'霸气书库…87book'”
“……什么奇怪现象?”小玲问。
“就是,”康桥抬起头,用有些失神的双眼看着她,“半夜睡觉总能听到天花板上有‘咚、咚、咚’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楼上弹橡皮弹珠一样……”
小玲和嘉桐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是在说:你看吧!
“还有,好像总是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在玻璃窗上扭动,可是仔细看又什么都看不到……”
小玲和嘉桐开始抚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而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能听到有人轻轻地在楼梯上走动,走到我的门前,然后打开什么,又关上什么……不过我想,”康桥瞪大她那双空洞的眼睛,“这一切也许都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小玲和嘉桐扶着手臂,面面相觑了十几秒,最后默默地走开了。
嘉桐很难得地在二楼书吧找到了孔令书,书店老板正窝在墙角的沙发上读《安藤忠雄的建筑迷宫》。
“我不知道你对建筑也有兴趣。”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不太感兴趣。”他的声音从厚重的书本后面传来。
“?”
“只不过我恰巧听说楼下那位正在找这本书,而本店恰巧又只有这么一本,所以就拿上来读一读。”
嘉桐翻了个白眼,得出结论:“你是无聊的‘不跟徐康桥作对就会死星’人。”
书店老板放下手中的书,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我是来给你钱的。”嘉桐把一个信封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就是上次租你的场地给项峰开新书签售会的钱。”
“啊……”这似乎唤起了孔令书不太愉快的记忆,因为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鄙夷的弯度。
“怎么了?”嘉桐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他就像是个吃了闷亏的小孩。
“没什么。不过下次项峰再开签售会的时候,请你们务必安排在我有空的时候。”
嘉桐稍微回忆了一下,说:“谁叫你去参加那个狗屁‘填字谜协会’的活动了……”
孔令书瞪了她一眼,像是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跟她争辩。
“好吧……”她无语地妥协了,“你可以把那个协会的活动日期告诉我,下次我尽量不会安排在你去参加‘重要活动’的日子。”
“很好,谢谢。”说完,孔令书掏出皮夹,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叠成了信用卡大小的纸片,然后把纸片交给嘉桐,“这是我这个月的协会活动时间表,以后的每个月基本上也都是按这个进行,当然如果哪个协会临时有改动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尽管很不想接,但嘉桐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过来,展开后,发现这是一张有A3那么大小的纸,“‘莎士比亚与罗贯中联合协会’、‘全国空调病研究与防治协会’……”
书店老板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嘉桐用力眨了眨眼睛,继续念道:“‘全球对抗奥特曼之夜礼服假面协会’……‘小吃联合会之天津糖葫芦分会’?!”
她手上的这张表格做得非常细致且一目了然,不过光是读了前面几个协会的名字,她就有点头晕的感觉,所以不想再读下去了。
“打星号的是非去不可的,打三角符号的是可去可不去的,另外有实心圆圈标志的是我要发表例行讲话的,而有空心圆圈标志的则是——”
“——好了。”嘉桐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把表格还到主人手里,“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行程表,下次我要安排什么签售会之前,我会来跟你确认日期的,你要是有事,打死我也不会在那一天举办的,这样行了吧?”
书店老板想了想,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她,则在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觉得我的表格做得怎么样?”孔令书一边小心翼翼地折着行程表,一边问。
“呃……还不错。”
“这是我最近才刚在网上发现的一个软件,用来做形成真的是再好不过了。你需要吗?我可以把软件发给你。”
“……我不要了谢谢。”她说话的口气有点抑制不住得干涩。
孔令书把折好的行程表重新放回皮夹里:“为什么,这样你可以为董耘做一份详尽的行程表。”
嘉桐站起身,扯了扯嘴角,说:“相信我,这位先生从来不需要行程表……”
说到这里,她思考了几秒钟之后,补充道:“不过或许他葬礼的时候会用的到。”
“……”书店老板瞪大眼睛看着她。
“到时候你再给我吧。”
说完,她背上背包,下楼去了。
夕阳西下,暗红色的太阳在远处低沉地挂着,种着高大梧桐的校园布满了春天特有的绿色,一眼望去,会让人有一种自己正在非洲大草原上的错觉。
嘉桐摇下车窗,把收音机的音量又开大了两格,电台正在重播《地球漫步指南》,不管心情好或不好,每次听到大作家跟编辑斗嘴,她都会一边背脊冒着冷汗一边发笑。
“既然说到冷笑话,我不得不说,项峰实在是冷笑话大王。”电波另一端,徐彦鹏用他那温柔的嗓音说。
“为什么,”梁见飞说,“因为他每次说笑话的时候口气都很冷?”
“这个,”徐彦鹏像是碰到了难题一般,“你非要这样说,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但是么……”
“那我们接下来就请项峰先生说一个冷笑话吧。”见飞总能灵机一动。
一直默不作声的项峰顿了顿,然后开口:“请问,什么地方的用户最喜欢关机?”
“……什么地方?”见飞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干巴巴的。
“宁波啊。”
“为什么?”
“因为,语音留言里经常说: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呃……真的好冷。”
嘉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对电波中的冤家,人后却是爱侣。每次想到这一点,她都不禁要问,又有多少人前的爱侣,背后却是冤家?
生活,很多时候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十全十美,可是,不管发生了什么,life is going on……
“什么事那么好笑?”董耘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
“没什么,”她说,“项峰讲了一个冷笑话。”
董耘皱起眉头想了一秒钟,说:“基本上,我觉得项峰不管说什么笑话都很冷。”
“……”
“开车吧,晚上吃什么?”他转身系上安全带。
嘉桐发动车子,戴上墨镜:“我可以要求加班费吗?休息日还要来医学院接刚看完心理医生的老板,又要陪吃晚饭。”
“你就知足吧,你知道市面上有多少女人等着接你的差使吗?”
“哈,”嘉桐踩下油门,“但我跟她们有本质的区别。”
“哦?”
“我要的是你的钱,而她们要你的肉体——不过当然,等得到肉体之后,她们也会要你的钱。”
“所以你跟她们的区别只是你不要我的肉体?”董耘总结。
“是的。”
“那在我看来你跟她们还是一样的。”
“?”
“她们是想吃唐僧肉的妖精,而你是不想吃唐僧肉的——妖精。”
“……”
董耘为自己说的话感到好笑,于是开心地大笑了两声。
“这个笑话比项峰说的更冷。”嘉桐白了他一眼。
“那你为什么没有笑?”
“因为这次笑话的主角是我。”
“啊,”董耘点头,“这就是蒋医生常说的,事不关己的时候,都可以谈笑风生,可以高高挂起,可以一旦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嘉桐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问:“你们是在谈什么的时候谈到这个的?”
“大便之后发现手边没有厕纸。”
“……”
“你来接我之前去过书店了吗?”
“去过了。”
“康桥还在画那什么狗屁迷宫?”
“我不知道,”嘉桐耸肩,“我只知道她霸占了孔令书的写字桌,为此孔令书故意把她要找的书藏了起来。”
董耘也像她一样翻了个白眼:“他们有时候真的是……比我还无聊。”
“事实上我觉得就性格以及秉性来说,孔令书和徐康桥的性别应该互换一下。”
“同意。”
“康桥还在跟你看同一个心理医生吗?”
“她不承认自己在看医生,”董耘说,“她觉得自己只是当熬不住需要有人帮助的时候,会去找蒋医生谈谈……仅此而已。”
“人啊……”嘉桐感叹,“有时候要承认自己无能为力,要承认自己需要帮助,是有多么困难啊……”
董耘点头:“蒋医生说,人通常可以分为几种:知道自己在迷宫里,想要出去,想要得到帮助,会发出求救信号的;知道自己在迷宫里,想要出去,却固执地不愿意寻求别人帮助的;不知道自己在迷宫里,但想要依靠各种力量摆脱目前境况的;以及,不知道自己在迷宫里,也不想出去的。”
车子驶上高架路,驶入傍晚的车流中,速度开始减慢下来。嘉桐把墨镜架在头顶上,看着身边的老板,说:“所以这位蒋医生的意思是,所有人都在迷宫里?”
“生活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董耘用一种十分迷人的口吻答道。
“听上去很……忽悠人。”
“但我觉得不无道理。”他微笑,夕阳照在他嘴角,让他看上去英俊极了,“我们总是不断地摸索着前行,谁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待着,好的、坏的、不好不坏。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碰到一条死路,然后我们不得不往回走,重新开始。而且,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人知道哪里才是尽头……”
嘉桐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支着头,靠在车窗的窗框上,思考董耘的这番话。
他遭遇的,他所经历的快乐和痛苦,似乎是她的很多倍。他们性格迥异,他天生无所畏惧,愿意尝试任何可能,而她则小心谨慎,尽量避免失败的可能。所以,严格来说,他的人生会比她精彩很多……当然,他要承受的,也更多。
“你知道吗,要不是亲眼见过蒋医生,”嘉桐苦笑,“我会以为你每周去见的是茅山道长。”
董耘大笑了两声,继续说道:“那么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那几种人,哪种人最快乐?”
嘉桐迎着夕阳,边开车边想,最后回答:“最后一种吧。”
“没错。”他点头,“那么哪一种人最不快乐?”
“……第二种。”
“Bravo!”
于是嘉桐开始在脑海里思索,董耘无疑是第一种人,他是那种,即使遇到绝境,也会毫不犹豫地开始挣脱的人。而孔令书则是第四种人,他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在乎大多数人眼里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至于康桥,则是第三种人,她的性格有些大大咧咧,或者说粗枝大叶,总得来说她有一种永不服输的信念,当她觉得自己走到死路的时候,一定会立刻调转头想办法寻找另一条路。
最后的最后,她自己,想来想去,只会是有点死要面子的第二种人。因为无论何时,她都不愿意依靠别人,于是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她是这么得坚强,她从来都相信是自己、而不是别人在掌控着她的命运,于是任何时候,她都要独立地面对自己的人生。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时间久了,她也会觉得疲惫。
哦,没错,有时候——只是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累极了,好像有什么在绑着她,让她无法挣脱一般。
“嘉桐,”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忽然用一种温柔而包容的口吻说,“相信我,很多时候,改变看起来很难。但是,事实上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难。”
听到这里,嘉桐的鼻子忽然很酸,差一点就要落下泪来,但她还是忍住了。他们在车水马龙之中,缓慢地,迎着夕阳而去。
是的,改变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她在心里微笑着想,像董耘这样的狗嘴里偶尔也能吐出象牙,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你知道什么地方的用户最喜欢关机吗?”橙色的阳光中,嘉桐忽然问。
“哪里?”董耘的表情像是在说,尽管知道这问题的答案肯定很蠢,但我还是勉强装作很有兴趣吧。
“宁波啊,”嘉桐笑着说,“因为‘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董耘咬着牙扯了扯嘴角。
“……”
“那么,”他思索了几秒钟,才说,“你知道宁波人最喜欢去哪里吗?”
嘉桐有点错愕地摇了摇头。
“吉林通化。”董耘一本正经地宣布正确答案。
“为什么?”
“因为‘您拨’的用户正在‘通话’,请稍后再拨。”
“呃……”嘉桐干笑了两声,心想,这家伙说的冷笑话——果然比项峰的更冷啊……
夕阳西下,车流中的他们,仿佛是这座都市中一颗小小的沙粒,但同时,他们也是迷宫中,不断前行的个体,不管前面等待着迎接他们的是什么,都要欣然接受。
因为,无论任何时候,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
午夜的钟声敲响,在漆黑的公寓房间里,蜷缩着三个人。或者准确地说——是蜷缩着三个害怕得嘴唇发白的人。
“康、康桥姐,你准、准备好狗血了吗?”小玲的牙齿都有点打颤。
“鸡、鸡血可以吗,”康桥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狗可是我们人类的好朋友……”
“康桥姐!”小玲低叫,“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好朋友!好朋友就是关键时刻要拿出来替你挡煞的啊。”
“所以,”齐树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地说,“你就硬把我一起叫来了是吗?”
“……你好歹是个男生啊,我们两个女生真要是碰到什么吓人的东西怎么办?”小玲白了他一眼。
“那你们为什么不叫老板来?”齐树还是铁青着脸。
“他这个无良的奸商怎么可能承认公寓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