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之死-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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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以后……
冬天里没有太阳,但春天里的太阳呢?
他没有看到太阳。他无论无何也记不起来了,太阳是否真的出来过。
在他的心里,仍然永远是冬天!
他清醒的时候,已经明明白白的知道,他的玉华失踪了!他是因为她而病倒的。
那还是他从玉矿回来的第二天。
梅兰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钟。睡前,他又喝了几口酒,那是他从法院回来时,顺便在街上小卖部里买的一小瓶纯高粱大曲。他尽着自己的最大能力喝了五口,以强制自己睡下的。
他是有些兴奋,他按捺不住。罗大鹏的案子,应该就这样了结了。不出意外,人是肯定要放的!剩下还有什么,那就是罢教这件大事了!
他就那样迷迷糊糊地睡了。睡得很死很沉,也没有做梦。第二天早上,是沙岩拼命摇醒了他,末了还喷了他一脸的凉水!
“快起来,快起来!亏你还在死睡!今天早上,八点不到,肖伟臣的哥哥就来了。若不是听他说,我还不知道你是昨天晚上回来的。你可回来得真是时候!”
“地球倒转了吗?天池被谁加了盖了吗?塔里木不见沙漠了吗?天山不见了吗?天塌下来了吗?天塌下来了拿来给我当被子盖上!我还想……”
“你还是少耍贫了吧!你知不知道,玉华她……”
“玉华怎么啦?”梅兰一翻身跃起,就像被火烧着了屁股,他一把揪住了沙岩,“你说呀,玉华怎么啦?你快说!快说呀!”
沙岩的眼镜被梅兰扯了下来,掉在地上摔碎了!但是谁也不去管它。
“她……她……阿兰,你千万要冷静。其实也没什么,可能……可能她……我知道这对于你将意味着什么!”
“她倒底怎么了?你沙岩那样伶牙利齿的人,怎么也这样吞吞吐吐起来了!”
“她……你去吧,你去到她家一切就知道了。你去呀,快去!”
“你不说,我……我不去!”
“我也是昨晚十点钟才知道的。四妹和自来水厂的一个中年工人到学校来找你。他们都很急很急的样子。我想她……她……你叫我说什么呀?我也是根本不相信,不相信这是真的!昨晚我和阿莹已经到过她家里一次。三妹她……她……我不相信的。六妹老是在打听你的下落,你快去啊!”
天哪!
“玉华她?玉华她会怎样?哦,玉华……”
第二十二章(5)
梅兰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哝着,匆匆忙忙地穿衣,连袜子也没有套上,就那么光着脚丫子塞进了皮鞋。
他骑了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冲在通往玉华家的山道上,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粒,一阵阵北风刮过的雪粒迎面向他撞来,嘴里鼻孔眼睛内,不时有冰冷的雪粒钻进来!
当他披荆斩棘杀到自来水厂时,浑身的热汗稀泥,糊了个遍。眉毛上掉着冰滓!
玉华家的厨房倒了!是被雪压倒的,里面该拿出来全拿出来了。两天前翻出来的。现在早已没事了,现场冷冷清清。
门半开着,梅兰全身淌着泥水,衣服前襟上结了一层一薄薄的冰!
他推门进屋。全家人都在,只少了玉华!
所有人流着泪叹着气,他们都在喃喃祈祷在自我安慰在默默等待着什么!
他们都在等待梅兰!
是等他啊!
“梅老师,你那个啥,终于来了……呜呜呜……”晋妈妈一见他,止不住泪如雨下,“厨房倒了,猪圈倒了,死了十二头猪仔不算,玉华又不见了!全家还欠着人家那个啥三千多块钱债哪,这可怎么办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玉华为什么不见了,她几时不见的?您慢慢说!”梅兰内心焦急,表面尽量摆出平静的样子问道。
“本来三妹她那个啥,已经去了姐夫他团场了,前天倒了屋,我让四妹去喊她回来。有个浙江来的那个啥,浙江来的木匠,才二十六岁,人也勤快,手艺又好,我们厂的那个啥沙发全是他打的。他早就看上了三妹,半年来帮了我家不少忙。我们已花了他两千块钱了。他说那个啥,钱不用还了,还可以再给我们五千块,让他带走三妹。他的那个啥心地很不错的,我也早就有这个主意。当时我问三妹时,她什么也不吭声,因当时还在学校读书,这事就那个啥给放下了。现在不读书了,又出了这种事,那小木匠提了好多次了,又帮我们家还了那个啥,还了人家三千块的债。昨天我叫三妹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可她仍是不说什么,晚饭后,她那个啥洗了个澡,穿了几套新衣裳……”
“姐姐没有穿新衣裳!她走的时候外面是穿的那条灰裤子,还有一件粉红粉红的毛衣!”六妹插嘴说。
六妹跑过来紧紧抱住梅兰沾满稀泥的腿。她抱得很紧很紧,一点也不顾那些稀泥弄脏了她的那件补了一个明显补巴的花棉袄。
“是旧灰裤子吗?还有粉红色的毛衣?”
梅兰记起那天晚上她就是穿的那身衣服。那晚上的情境梅兰终生难忘!
玉华……
他静静地僵立在门边,一直僵立在门边!浑身颤栗着。
他不是冷,那时刻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只是浑身颤栗!
晋妈妈的话仍然在耳边响着:
“反正,新衣服她全都带走了!就只那个啥,留个字条在桌子上!”
“字条呢?”梅兰问。
六妹跑进去找来一张纸条。梅兰迅速打开看了,那上面写道: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找我了,永远不要再找!我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多少年以后,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会再来孝敬你们!也许……也许我再也回不来了,一辈子回不来了,你们不要怨我!我不爱这个家,也不爱这个世界!这世界的一切,都离我太远,都不属于我!但是,我还是爱我的妹妹们,我也不恨爸爸妈妈,我谁也不恨!梅老师会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的,可你们不要去问他,他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将来六妹长大了,会转告梅老师: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
最后落款是:你们不孝的女儿上。
“我已经叫了那个啥很多人四处找,”晋妈妈说,“哪儿也找不到!她以前跟大姐去过上海,大姐说,那边有很多人喜欢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去上海那边?她是九点还不到就离开了家的,那时候离上班还差一个多小时,我是十二点过后才发现那个啥那张条子的,今天早上又打电话去团场,团场说没见她来!梅老师,她说你那个啥知道她去哪里,你快帮我们找她回来啊!我们一家都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的……”
“晋妈妈,您别这样说……”梅兰早已悲伤得自己都难以控制了,他是在尽力压抑着克制着的。
玉华……
晋妈妈又说道:“一个多星期前,那个宋书记和那个啥一个姓刘的男老师来到我们家,他们说什么玉华和你梅老师有意思……两三天前,他们又来了,东问西问的,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他们都问了些什么?”
“他们说……”
晋爸爸嗯了一声,回头狠狠地盯了一眼晋妈妈,那分明是让她不要乱说。可晋妈妈不管那些,继续说道:
“他们说那个啥,说是让我们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儿,不要再在学校那个啥招蜂引蝶了。很好的同学、老师都被她勾引坏了!他们还说,你梅兰老师本来那个啥,是个很好的老师,很听话,政治上那个啥很有抱负,可是如今,你也跟那些人一块儿瞎胡闹,搞什么罢教!他们……”
晋爸爸火了,大声叱道:“你闭住那鸟嘴好不好!一个妇道人家,满嘴胡说八道,没完没了的!”
“我就要说,怕谁哩!那宋书记最后给玉华那个啥提了三点忠告:第一:让玉华劝告梅老师,赶快离开罢教队伍;第二:尽快与梅老师脱离一切关系;第三:将梅老师同她讲过的话一五一十写了出来,交给那个啥学校领导。如果这三点办不到,他们就要那个啥给她处分,还说要开除她的学籍!我当时一听就火冒三丈,我说:你爱怎么怎么好了,不用你们开除,我们早不想读了!我们家姑娘怎么了?什么好好管教,人交在你们学校,要说坏了也是你们学校那个啥给教坏了,怎么到头来反倒怪到家里来了?我最后让他们那个啥走远点!”
晋爸爸说:“这事与人家梅老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
“我没有怪梅老师呀!梅老师是个什么人,我们心中有数!好人坏人,心地正不正,我当然看得出来!宋书记那样的人,还有那个姓刘的,叫什么什么什么刘福昌,对!刘福昌的,我一看就知道他那个啥不会是个什么好鸟!你们学校老师罢教,我们厂里人都说你们那个啥做得对,好多人都在夸你们哩!三妹如今大了,书是坚决不读了,免得在学校那个啥,丢人现眼的,我是想早点将她和那个小木匠的事给定下来,也好让别人少说你梅老师几句闲话。”
“什么闲话,三姐和梅老师就是好嘛!”六妹对妈妈的话一脸的不屑。
“大人说话,小娃娃插什么嘴!”晋爸爸用眼瞪了她一眼,吓得六妹直吐舌。
第二十二章(6)
“是早就有人那个啥在说你们了,我也问过三妹,她总是笑。我曾经告诉过你的,我的丫头不会找那个啥找老师的。我知道你梅老师不会那样,三妹配不上你梅老师。你不是大学生吗,大学生那个啥要同样找一个大学生才般配嘛!三妹去了团场后,听说那个刘福昌竟还追到团场去那个啥找她胡搅蛮缠,被三妹一杯热开水泼在了脸上,当场烫得那个样儿,脸全红了,人不人鬼不鬼,像个关云了!”
“关云是谁?”梅兰问道。( Www。87book。com)
“我妈是说关云长,戏台上他是红脸。”四妹说。
梅兰想笑笑,但笑不出来。晋妈妈接了道:
“三妹也真是,人家总还是老师嘛,你不理他是了,烫他干嘛!她从不那个啥,从不这样对待别人的,从来不!她纸条中说,你梅老师那个啥,知道她在哪里,你快告诉我们,告诉我们找她回来呀!”
“我这几天不在学校,我去了……”
梅兰心中比谁都更急,但他在他们家里不好表现出来。只得仍然轻描淡写地推搪着。
“当然当然,你连学校都不在,当然不可能那个啥知道三妹的去向。县车队的司机大都认得三妹的,平常他们在路上跑车,见了三妹都会停下车来问她要不要搭车……”
“梅老师,你真的知道三姐去了哪里吗?你快帮我们找找三姐吧,我求求你了,梅老师,梅叔叔,梅大哥哥……求你了求你了,我们都好想三姐哟!”六妹说。
四妹说:“三姐该不会去寻短见了吧?”
全家动容,晋爸爸将头颔得更低了。一双手紧紧捂着面颊,眼眶里有了老泪。
晋妈妈说:“他爸那个啥从不相信她会自杀的!我想也不至于嘛!我打过她多少次,可她只是忍着,不哭也不闹,顶多跑进深山里躲几天,结果还不是那个啥,每次都好好地回来了!也真是的,出去没有带钱,几天吃什么?我们找是一定还要那个啥还要找,四处找,过会儿再让她大姐夫往上海家里打电话去问问。急死人了,人家小淅江那里怎么回复,人家可是那个啥,掏了那么多钱哦!”
梅兰心事沉重。
这晋妈妈,唉!也难怪她,钱这东西,有时候脏得让人恶心,有时能使英雄气短,志士殒命!谁说过: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却万万不能!真堪称永恒的真理呢!
哦,玉华!
梅兰没有再多说半句话。一个多小时后,他匆匆离开了晋家。
六妹一个人送他到公路边。临别,这小人精说:
“梅叔叔,我知道你要去哪里!”
“可你更明白我没有地方可去了啊!”
她扑上来,他抱起她,把沾满泥水的胡髭拉茬的脸拼命去亲她的小脸蛋。痛得她哇哇乱叫!
她反倒却更加紧紧地搂紧他。她的脸颊上满是晶莹的泪水。
“我也要去!”
“去哪儿?你不去,六妹不去!”
“我要去!”
“六妹不该去,三姐和我说过,只让我去。三姐说了,等你长大了,我带你一块儿去,一块儿去找她。哦,还有阿冲!你不记得啦,三姐不是这样地告诉我们的吗?”
“嗯!梅叔叔,我三姐还会回来吗?”
“我想,三姐很可能暂时回不来了!她到很远的地方去……”
“有多远啊!我也要去,要去找三姐……”
“这个世界很大,三姐走一万年都走不完的;这个世界同时很小很小,只有我和你知道三姐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我也知道,但我们永远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她不让我们告诉任何人的,你说对吗?”
“嗯!”
“玉华……你三姐她……”
“三姐那天在厨房里洗澡,只有我在家。我帮她守着门的。我进里屋去找纸和笔,想画那屋顶上的雪。那个淅江小木匠,他……他当时推门进去了!三姐大声叫我,我跑进厨房,去拿火钳打他!小木匠吓得跑了。三姐什么也没有穿,天那么冷,她就那样站在澡盆里。我说,要是阿冲不去天堂,他敢!”
“三姐……说什么了吗?”
“没有,她说你什么都知道。”
“我……是的,我什么都知道,知道……”
“我长大了,你一定带我去找三姐……我要三姐,要阿冲……呜呜呜……”
“等你长大了,我一定来接你,接你去寻找三姐和阿冲!”
“要等到哪一年呀?”
“三姐今年十七岁,你七岁。等到……等到十年后,我一定来接你,一定的!你三姐在等我,我要走了,去见你三姐!你回去吧!十年后再见……”
“我等你,梅叔叔——”
六妹喊着,紧紧抱着梅兰的脖子,脸紧贴着他的脸。
那一天,他好像没有流过一滴泪,真的没有流过!
他只清楚地记得,那一个冬天,山里没有太阳!
他爱玉华,太爱了!
他告别可怜的六妹,一个人匆匆往那里跑去。那是他唯一想起要去的地方,或许,他又可以在那儿奇迹般地见到她,见到她在那儿一个人无声地哭泣……
可都几天了呀——他明白这一次恐怕再不会有这么好这么幸运的事在等着他了!一种令他不寒而栗、想也不敢想的念头闪过脑际,一团令他窒息的阴影,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
“老龙潭”在自来水厂偏东南方向的高山峡谷之中,海拔高于公墓一二百米。肖伟臣和马木提江都曾详细地告诉过他路径,肖伟臣还绘过一张草图给他的。可那张图此刻再也找不到了!
记忆中,他们说从公路上方的小路口算起,要走三小时零十几分钟。
梅兰走了四个小时差十八分钟。
雪总是慢慢地消融,但老的没有融化,新的又下了,通向“老龙潭”的山道非常狭小,没有任何一段能同时通过两个人的。山道两旁,怪石嶙峋,古树参天。树上包裹着雪衣,那些枝枝丫丫就格外地粗壮了!
潭水依旧幽黑。黑色的水面泛着一层绿光,绿得阴森而又恐怖。四周围白雪皑皑,水面上吊挂着串串冰挂,是一些树枝倒垂着。冰挂透明而又晶亮,反衬得那潭水就更加阴森可怖!
这潭水从不结冰!
路上的雪仍然很厚,厚得有五支香烟加起来那么高。
梅兰知道香烟里的所有世界了。他买了一条整十盒“雪莲”牌香烟上老龙潭。
从那以后,他天天抽烟了,好像要将那烟盒上的雪莲花图案整个儿地吃进肚子里去!
一看见那烟盒,他就想起玉华给他采的雪莲花来。隆冬天,山崖上还能采到雪莲花吗?
玉华……
第二十二章(7)
他的思路像闪电,又回到了他生命中永难忘怀的那一段日子。那是一段多么让人梦魂萦牵的时光啊。
那个看不见太阳的冬天,那天早晨,豹子头阿冲衔着一束鲜艳水灵的雪莲花来——她总有勇气在任何时候攀到雪线之上,到人迹罕至的峡谷里悬崖上寻找到珍稀的雪莲花——阿冲的两只前爪不断地抓着梅兰的房门,梅兰打开宿舍,从阿冲口中接过雪莲。玉华亭亭玉立在走道上,她提着一只篮子,红柳条编的那种,羞涩地向梅兰微笑着。梅兰突然发现,任何花朵在她的笑容面前黯然失色。“是它,是阿冲不让你多睡一会儿的!”“是你?!是你叫阿冲把我的美梦赶跑的!”“你做的什么梦?想谁呀?”“当然是想……想一个人……”“那个人是谁?”“我不告诉你!”
可如今那雪莲呢?
我的雪莲花呢,长时间没有照管她,她枯萎了,她死了?
不!雪莲不会死,不会的!雪莲,这山之精灵,她一定有着极其顽强的生命力。她不会死!
他在那“老龙潭”畔的一个小小岩洞里住了下来,他天天守望着那一片阴森得发绿的潭水,就好像他日夜思念的人儿,就藏在潭水之中。见不到他日思夜念的人,他发誓要对着潭水写出一本书来。
他写道:
山里的天本就很小,
没有太阳的日子,
山里人们的脸上全是绿色。
那是什么时候,
那个年轻的傻小子,
还刚来不久,
却鬼使神差地,
冒冒失失地爱上了一个绿得醉人的小女孩。
这一醉至今让他醒不来了!
眼睛,
他在这所山区学校见过无数双各色各样的眼睛,
这儿甚至有亚洲唯一白种民族的蓝眼睛,
可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那是在一个令人极其揪心,
令那些天真烂漫的女孩们难堪得人人都想上吊撞墙跳河坠楼钻地缝的时刻,
他就是在那样一种环境和气氛里,
与她一见钟情的……
在那天的会上,
她被那样粗暴地拉上了台,
那么多人在哂笑她,
在屈辱她,
但她却能不卑不亢地立在那里,
立在第一排!
从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下缀着晶莹的泪光,
那泪光同时也迷住了他的双眼,
他们的对视只有那么很短的几十秒钟。
从那一刻起,
他就爱上了她。
老师爱一个学生,
虽然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不允许,
但到底说起来不怎么理直气壮,
因为那是一种从属关系。
可是现在,
既然她已离开了学校,
他完全可以大胆地向着全世界庄严地宣告了:
——我爱你,玉华!
可是玉华不在了……
玉华呀……
他写不下去了,思路非常凌乱。
从那短促的一瞬到如今,无情的岁月,就在这无声无息中悄悄流逝了。今夜,注定他是没法入睡了,他要把记忆一层层剥光,重新拥抱着往日的那一份神圣地甜蜜,再一次续上从前的梦境,让那封存在最初记忆中的发酵老酒再一次鲜活地流淌出来!
已记不清有过多少烦躁、孤独的日子了,只隐约记起有过从未体验过的充实和甜密——一点最初的令人心慌意乱、又胆颤心惊地甜密!那种令人不安的东西,从他心的最深处,轻轻泛起,泛起,然后又悄然沉落了……
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