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流年-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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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代的残本小说里见到了这个名称,果然叫膀,广东膀。由此推断此物最早发源于广东,现在叫安慰器,而我大伯直截了当地解释就是大鸡芭。
在性商品店见到的膀多是用高级橡皮或是珍珠之类的材料做成的,但八十年前二太太见到的这个膀是用香檀木旋出来的,然后又用砂布打磨得镜子一般光滑。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做工极尽精巧的东西,用后来的话形容可以说是一件艺术品,它的长短尺寸以及栩栩如生的形态,将吓了一跳的二太太很快深深吸引住了。
我的天!难道是一个跟我一样守空房的女人用的吗?二太太手里把玩着这个膀,内心十分复杂,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又做得这样巧,她是谁?她的男人也是一个二老爷吗?
二太太等心情平静了,就用一盆清水把这件膀洗得干干净净,擦干用帕子包了收起来,她不想让任何人见到它,包括二老爷。然后二太太又把那匣子也洗刷干净了,放在阴凉的地方晾起来。
牛旺和秀儿的事过去不久,车把式白老三在一个非常合适的场合跟大老爷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男大当婚女大嫁的话,并且提到牛旺和秀儿,然后又说他自己。于是,大老爷就明白了,问白老三,你说吧,相中哪一家的丫头了?
白老三先是嘿嘿地笑,然后用眼睛乜斜着轰赶牲口过来的官杆儿,随口骂道,你个小王八羔儿,这骡子是你随便打的?我都舍不得伤它根汗毛,你还用棍子抽?
这时官杆儿正赶着保和堂的牲口出了镇口往河滩上去,他成了保和堂的长工了,身上的衣裳虽然有点不太合身,但是却不像来时那般褴褛不堪。官杆儿看到大老爷和白老三站在石桥头上说话,便一声不吭地赶着一群牲口走过去。如今石桥已经垮了,被七月那场大水冲垮了,只留了两座石砌的桥码头,玉斗的人要出去得绕道走,走偏道。大老爷想召集镇上的大户出钱,没有钱的人出劳力,把石桥再修起来。
白老三又把话题拾回来,说,这人肯定不跟牲口一样,这牲口想弄了,尽管弄就行了,可这人不行。
大老爷把他的话打断了,说,你的心思不在牲口上,白老三,你到底有何事,如实说出来岂不痛快?
于是白老三说,黑丫头,我说的是黑丫头,我就是相中黑丫头了,要是大老爷肯给我做媒,准成,手上绑着的。
大老爷就笑,说,你看着我成全了牛旺和秀儿,所以你也想就坎儿骑驴,是不是?
白老三就满脸赔着笑,承认是这么回事。
这事不容易办,大老爷说,这得经过穆先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只要穆先生有意,此事倒也是可以成的。
白老三欢喜不尽,满口说了一些感恩戴德的话,他非常清楚,只要大老爷答应做媒,黑丫头就是他的了。
白老三估计得完全正确,曾经做过倒插门女婿的穆先生膝下只有一女,如果考虑老来有所依靠就必须再招一个上门女婿,穆先生从来没有领养干儿子的计划。但是,白老三没有在穆先生倒插门女婿的选择范畴之内,在大老爷提出白老三之后,穆先生便皱着眉头吸了一口冷气。
大老爷说,白老三为人是滑了些,但这几年在保和堂也算做得不错,何况总还是有些技能,驯驾大牲口在远近算得上有名的,当然,此事何去何从还是由你说了算,切不可因我提媒犯难,强人所难之事可不是我做的。
穆先生就脸上挂不住了,说,哪里哪里,其实小女也已到婚嫁之年,既然姓白的看得起,又有大老爷做媒,倒也算得上是一宗好姻缘,待我去问过贱内,此事再定不妨。
穆先生跟大老爷在一起的时候也咬文嚼字,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大老爷当初曾经怀疑穆先生出身南方豪门,为什么竟然浪迹到北方苦寒之地来?这倒是个谜。穆先生在老太爷当家时进的保和堂药铺,那时大老爷年纪尚轻,穆先生也不跟任何人谈起家世,大老爷也就不问,匆匆二十多年过去,穆先生已经有了花白胡子,并且成家生女,大老爷也就把这件事忘了,小辈人很少知道穆先生是南方人。
促成白老三和黑丫头姻缘的根本因素当然不是大老爷,更不是南方蛮子穆先生,而是他的女儿黑丫头。大约是因为前车之鉴的原故,大老爷才出面向穆先生提这门亲的。事实上,在惩治牛旺和秀儿的那天晚上,白老三就将黑丫头约出来了,并且把地方仍然选在打谷场边的敞棚里,同样也没有用风车遮挡起来,他们可以看到大半个天空密密匝匝的星星。
白老三紧紧地抱着丰满壮实的黑丫头,并且用嘴巴拱她的脖颈儿,黑丫头怕痒,就笑,但没有拒绝白老三。于是白老三就得寸进尺起来,嘴巴不停,手也往黑丫头的裤裆里摸,黑丫头就警觉了,两只手牢牢地抓住白老三的手不放,她有点害怕,不知道白老三要做什么。
就这么着抱在一起不好吗?黑丫头说,干吗要往裤裆里摸?你要干什么呢?黑丫头没有叫他白三哥。
白老三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说,你真是个傻黑丫头,光抱着有什么好?我们要向牛旺和秀儿他们那样才行。
黑丫头不愿意,说,像他们那样搞破鞋吗?我爹和我妈会打死我的,白老三你别这样,平时我都看你挺好的,谁想到你会这样呢?
白老三知道来硬的会把事情弄僵了,于是就不摸了,他得绕着弯儿走远道才能达到目的地,就像现在玉斗人没有桥必须走偏道一样。那你愿意嫁给我不?白老三问。
黑丫头说,要是不摸了,我就答应嫁给你,但得我爹答应了才行。黑丫头并不十分理解嫁人是怎么一回事。
白老三听了就哈哈地笑,说,这不就得了,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了,这事还不是早晚要干的,为什么不先享受呢?嗯?你看人家牛旺和秀儿。
黑丫头就把嘴撇了说,噢,你没看到牛旺那屁股给打成黑紫茄子了?还提牛旺,你拉倒吧!
白老三说,那都是给人们看的,要不大家都搞破鞋了,你想想,搞破鞋多舒坦呢!玉斗人管正式夫妻之外的所有男女情爱之事都叫搞破鞋。
黑丫头有点疑惑,问白老三,真的很舒坦吗?搞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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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三说,肯定嘛,要不牛旺干什么和秀儿搞,我们俩搞一次试试,反正将来都是两口子,你怕个屁呀!
黑丫头还是不敢,摇了头说,不行!搞破鞋以后还咋见人呐?你要是想娶我,就托人跟我爹提亲。黑丫头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彻底打乱了白老三预谋生米做成熟饭的计划。但是,并不聪明的黑丫头像一个大智若愚的伟人一样给白老三指了一条光明大道。
穆先生跟老婆商量的结果是同意这门亲事。大老爷跟穆先生说,这也算得上是好姻缘,你和太太老有所靠,当是大喜之事。
穆先生也想得开了,像黑丫头这样,招了白老三这样的人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何况是倒插门。在京西太行山,男儿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做倒插门女婿,这一点穆先生当年就领教过,他之所以留在玉斗不回去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当年穆先生做倒插门女婿的时候,李家曾有契约,那上面开头就写着:小子无能,更名换姓,换爹换妈换祖宗。按着习俗,穆先生做了李家的倒插门女婿就必须改姓李,以后世代儿孙仍然姓李。穆先生坚决不允,说如果是这样宁可打光棍,绝不上门。是蒋家老太爷蒋翰雉出面做了调解,于是成全了这门亲事,李家当时让了一步,穆先生可以不改姓,但儿孙必须姓李,之所以招上门女婿最根本的理由就是传宗接代。穆先生就认可了,他想象着有一天回南方还可以重新娶妻生子,但这是一个非常遥远的计划,他像一颗随风飘落的种子,遗落在太行山生根发芽了,北方人的豪爽憨厚改变了他,南方像一个梦,随着时间慢慢地淡了,哪的黄土不埋人呢?
识文断字的穆先生肯定不同于李家,他对白老三说,小女可以嫁给你,你也不必改名换姓,换爹换妈换祖宗,我已年过五旬,膝下无子,招了你定会当儿子看待,生了儿子传宗接代自然姓白,但有一桩须得记了,日后我夫妇二人生老病死当在你身上着落,披麻戴孝当是做的,另外不得虐待小女,这些可否做到?
白老三感激涕零,双膝下跪,叩头不止。
这场喜事在半个月以后就办了,并且比牛旺和秀儿的喜事办得毫不逊色。穆先生常年在保和堂药铺做掌柜的,每年工钱并不少,有时也在外拿些诊费,这样的时候虽然不多,但穆先生积蓄是有的。
白老三和黑丫头成完了亲,二人依然在保和堂做工,白老三赶车,黑丫头做饭,只是饭不在长工房吃了,工钱稍显多些,这在保和堂也算很特殊的了。
保和堂接连经了这两件喜事,秋天就过完了,那山上已经从墨绿变成了枯黄一片,寒风从高山上下来,带走了最后一丝温湿气息,田野在一个不经意的夜晚突然降了一地的白霜。
大太太的肚子已经凸得很高,极少能从菊花坞的院里走出来。大老爷蒋万斋每日除了呵护大太太和到后院看望卧病在炕的老太爷之外,便是在外张罗重新修建大西河石桥的事。保和堂的事倒是少了,一入冬,除了一些长工上山打柴之外,田里的农活已完全没有了。买卖上的事倒不是每时每刻都让人操心,每行每业都有管事的,大可不必大老爷亲自过问。
二老爷一如既往,差不多是每夜泡在勾八的赌场里,有时也例外,躲在屋子里老实地睡觉。今年冬天二老爷犯了咳嗽的毛病,他对二太太说,他活不长,有可能死在老太爷蒋翰雉的前头。二太太有时觉得他也怪可怜的。
二老爷的预言没有成真,在进入腊月之前,京西太行山晚清最后一科贡士,保和堂蒋家的老太爷蒋翰雉去世了。在京西,这是一件人们早已预料到的理所当然的重大的事件。
老太爷在早晨的时候就将前来看望他的大老爷留下了,他抓了大老爷蒋万斋的手,条理十分清楚地交待了保和堂日后的方针大策,其主要内容有两条。首先保和堂不能后继无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这个前提下,大老爷可以多讨几房小老婆,并且最好能做到儿孙满堂。另外一条是关于二老爷蒋万秀的,蒋翰雉对蒋万斋说,无论如何他是你的同胞兄弟,再不成器,仍然是蒋家的人,在不给他掌握财产的情况下能多关照他就多关照他。老太爷同时交待大老爷要善待二太太蒋陈氏,蒋翰雉不知道大老爷和大太太已经把保和堂的内务交给二太太了。
老太爷蒋翰雉说,那是一个好女人,要知如此,倒不如娶给你做个二房,肯定能生儿子。
这让大老爷很尴尬,不好发表任何意见。对于保和堂产业的经营,蒋翰雉毫无担心之处,他早就断定大老爷要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后老太爷像拉家常一样提到了穆先生,他告诉大老爷,穆先生其实出身于书香门第,因为犯了官司,全族的人被剿了,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少爷靠祖上相传的一些医道流落江湖为生,可算生不逢时,要不穆先生很有可能是个了不起的人,这当然也是一个需要大老爷特别关照的人。
在交待完了这些事情之后,蒋翰雉对儿子说,你去吧,我要睡了,好困。
大老爷没有给老太爷把脉,他比谁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老太爷已经没救了。他没有动,静静地坐在老太爷身边,并让杏花去喊二老爷和二太太,本来不想惊动大太太,但这是非同寻常之事,最后还是交待杏花把大太太也喊来。这时候老太爷基本上是一口气关着了。
二太太与大太太亲自动手为老太爷穿了寿衣,外面套了官服,头上着了顶戴花翎,脚上穿了官靴,一切完全弄停当之后,老太爷蒋翰雉就咽气了。
所有在场的人除二老爷蒋万秀之外,一齐嚎啕大哭,这叫报庙儿,意思是死者已经离开阳间到阴间报到了。
后面的事情当然是报丧,蒋家没有多少晚辈,除了一些说不出来历的远房亲戚之外,几乎没有同宗族的人,报丧的事就着落在护院房了。
报丧的人个个骑了快腿骡子,头上缠了白布,各奔东西,保和堂蒋家老太爷蒋翰雉去世的消息将很快传遍整个京西。
保和堂坐东朝西的大门上挂出两盏黑色纱灯,用一匹白布抽成的两束花球挂在保和堂金字招牌下,青砖大宅里四处一派肃穆。
大老爷蒋万斋同二老爷蒋万秀以及大太太二太太,初步拟定了老太爷的丧事操办程序以及总管人事等,其中包括账房许老爷子和高鹞子。蒋家人不在其内,只是二太太得随时按总管开出来的单子支拨一应物品和钱。
一向不管事的二老爷提议由勾八当总管。勾八是这方面的老手,三里五乡的办丧葬都选勾八做总管,二老爷说,勾八是脑瓜顶上插蜡,整个儿的一盏人灯!二老爷跟勾八是拍肩膀兄弟,是那种在赌场上建立起来的铁打不散的关系,二老爷想通过勾八在办丧事的时候贪出些钱来,这是一件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如果能行的话,他可以考虑给勾八分一份。但是,二太太的意见让二老爷大失所望。
二太太说,这怕有些不妥,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就不跟勾家共事,勾八的为人不适合当老太爷的丧事总管。
二老爷伸着细长的脖子,瞪着一双黄眼珠子,说,这是咋着说呢?不要勾八当总管,让谁当?谁有这本事?
二太太说,让穆先生当总管吧,有什么事还有我们呢不是?二太太这话不是对二老爷说的,她在问大老爷。
大太太说,那就让穆先生当总管吧,大事小情的我们都可以商量,穆先生这人我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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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说,穆先生本是读书识礼之人,做老太爷的丧事总管确是再好不过,只是穆先生是否肯应承下来。大老爷根本不考虑二老爷的话,二老爷不可能打出正经主意来。
二太太说,也不至于,穆先生能留在保和堂全是托了老爷子的福,现在老爷子不在了,要他做丧事总管,他怎好不答应呢?
于是,丧事总管就定了穆先生,副总管是许老爷子和高鹞子。二老爷对此大为不满,他在没有人的时候指责二太太说,你被蒋万斋收买了!这话他曾经说过,后来又觉得不解气,又说,你跟蒋万斋合穿一条裤子。这句话二老爷是第一次说。
二太太气不过,就落下泪来,指了二老爷蒋万秀的鼻子说,你要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还用得着我出头露面吗?二太太同样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话顶撞二老爷。但是,二老爷根本不在乎。
总管部要做的事情很多,首先是指派人搭灵堂,然后是请和尚念经,找吹鼓手奏乐,雇纸扎匠糊马做轿,组织人扎席棚搭桌子,找屠夫杀猪宰羊,等等一大摊子事情。所幸的是穆先生指挥得当,诸多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
保和堂蒋家的丧事之隆重在玉斗甚至很可能整个京西都是前所未有的。许老爷子拿了账本子给二太太念,厨子一百人,纸扎匠二十人,吹鼓手三班合二十四人,诵经和尚十人,需肥猪一百头,肥羊二百只,鸡五百只,白布一百匹,裱纸五千张,小米十石,萝卜白菜各两千斤,还有粉条油盐酱醋等一应杂物。二太太听了着实吓了一跳。
事隔许多年,我的爷爷在给他的孙男嫡女们讲述保和堂蒋家的老太爷蒋大虾的丧事时,仍然表露出无限的钦慕之情。他说,灵棚就搭在保和堂的打谷场上,打谷场旁边的敞棚前面全都搭了席棚,长工房这边也是,吊纸的人哪儿的都有,不管是不是沾亲带故,只要在灵前跪下磕个头就有人给你一块白布条儿掖在你的袄襟上,再给你一双筷子,进席棚吃饭,饭是热腾腾的小米干饭,用大笸箩装着,吃多少盛多少,菜是八八的席,八八的席就是八个碟子八个大碗,猪肉羊肉鸡肉都有,吃多少没人管,流水价往上端,那席昼夜不散,吃到后来,三邻五乡的人家干脆不做饭了,饿了就到保和堂去,见了吃完的人出来,只管要了他的白布条和筷子就进去吃,出来的时候,还会有认识的人跟你要,那大席不停地开了一个月,那是大发丧,整整三十天。
爷爷的孙男嫡女们包括我在内之所以能听他讲下去,无非是因为那八个碗八个碟的席,那里面不但有猪肉羊肉,还有鸡肉,这是我们感兴趣的。那时候我们除了肠子干瘪之外,浑身上下全是造反革命四个字。那八个碗八个碟的好东西,最终只是一种想象,因而更激发了我们对地主剥削阶级的切齿之恨,于是爷爷兴致勃勃的讲述被我们时刻保持着无产阶级革命本色的孙男嫡女们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并且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批判,然后除了红卫兵便是红小兵的革命阵线一哄而散。爷爷坐在小板凳上发呆,然后他看见了我,说,活儿,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去贴大字儿报什么的,站在那儿干什么呢?我咽着口水跟爷爷说,我想吃那八个碗八个碟子的肉。爷爷就突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下巴上一撮花白的山羊胡子随着脸肌的抽搐,一抖一抖地发颤,我分明看到有两颗浑浊的泪珠儿从他那双暗淡无光的小眼睛里挤出来。爷爷当年就是在保和堂的长工房,他一生值得回味的恐怕也是保和堂长工房的事。我坚信爷爷没有撒谎,我同时坚信爷爷无论如何也拿不出哪怕是半个碟子的肉来满足我的馋欲,于是,我走开了。那年我十岁。
不管后来的人如何评价,保和堂蒋家老太爷的丧事的确是耗费了铺天盖地的钱财,光裱糊的纸人纸马纸官宅就有二百件。
纸扎匠在请示总管穆先生时问,这兵是糊什么样儿的?是清朝的兵还是现在的兵?
穆先生倒有些犯难,就去请示大老爷。
大老爷说,当然是大清朝的兵,难道还要现在的革命军吗!大老爷正穿了一身重孝站在大门口迎来送往吊孝的宾客,他的嗓子已经有些嘶哑。二老爷和二太太也站在大老爷的身后,只是大太太因为怕伤了胎气待在内宅没有出来。按着当地的习俗,凡是上门吊纸的人,不论贵贱,不论大小,死者的后辈儿孙都要在大门外跪地相迎。大老爷和二老爷以及二太太也不例外。
保和堂蒋家的人谁也没有料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