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五口重生记-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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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璃感觉心头有些颤,手开始抖,握紧拳,用另一只手掏出烟盒,又抖出一支烟。有些哆嗦的捏起一支夹在指间,许诺抬手送上火,细小火星一簇却闪烁了她的眼,让她觉得片刻暖。
烟是容易上瘾的东西,当你习惯从它身上找镇定的那一刻起。就像爱,也是容易上瘾的东西,当你习惯从它身上找安定的那一刻起。而她的安定,马上就在自己的手里捏碎。她不会后悔,江洺为她放弃那么多,她也该为他做些什么,而不是一味等他来付出。何况这个世界上,谁没了谁不是活呢,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活。而她,只是想要他好好的活,如此而已。
刘璃目无焦点,带着不属于女性的蛮劲狠吸一口,用力呼出,然后掐灭扔到地上,用脚缓缓碾熄。她深吸一口气,便要跟着郑律师进去,但刚抬起步子,手又被身后的许诺一把抓住,将刘璃板转身。
“别耍花样,我给得出对他有利的证据,自然也给得出对他不利的证据。”许诺薄薄的唇向上挑起,手却更加的施力,即使刻意隐藏起那股压迫感,煞气还是隐隐浮上了眼梢。
“说完了吗?”刘璃的唇是弯着的,眼是弯着的,连语气都是没有一丝波澜的平静,“你放心,我不会拿他的自由开玩笑的。”
许诺听了,一向漠然的眼在闪动着什么,薄薄嘴角抖了抖,似是要说些什么。
她看不懂,只有张口问道:“怎么了?”
“我等你回来。”
刘璃一颤,便收回了他手中的手,然后径自朝看守所大门走去,再未回头。
——
看守所这栋楼显得有些陈旧,入得里去,就看到办理探视手续的台子前有许多人在排队,似乎要出示很多证件,声音有些嘈杂。
刘璃正要往那边去,就有一个小头似的工作员便迎上来,直冲郑律师,点头哈腰,寒暄几句后,便要郑律师代他向许少问好。然后手续也免了,亲自领他们两人去里面的探视室。进入探视室时,她发现室外已经有很多人提着食品物品在长凳上等候,神色各异的看着他们。
那时候的探视,还不是后来的玻璃窗和电话,而是长桌,分坐两方。探视室较大,略摆放了五张长桌,其他四张已经有人在用,还空有一张,郑律师领她坐了下来。
刘璃四下打量着,那些犯人或是嫌犯都穿着灰黄色的衣,头发剃得极短,衣服上有编码,每个人都很殷切和亲人交谈着,那么的开心。
这个情景略有些刺目,江洺见了她之后,只怕不会如此殷切交谈了,以后,也不会了,她马上要失去他了。这么想着,思绪便散发得不可收拾,手已经冰得一直颤抖,很冷,冷从身体的细微出渗出,她的意志都好似被冰冷凝冻。
这一刻,刘璃才发现她是如此害怕,她没想象中那么坚强,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会自私,会任性,会害怕失去爱的人,怕失去和他的安定生活。尤其这一切还是是自己亲手撕碎……即使了为了对方好,但她却突然有些退缩的念头,这些对她来说太残忍。
脑海里全是他们的那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琐碎的感动,为她放弃一切的那个他。而她原来却做不到为了他的一切放弃他么?
“刘璃。”
她有些恍惚的抬起头,慢慢端详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江洺,仿佛要烙入瞳孔,化在灵魂中,丝丝融化分散开,进入他的骨头。他原本俊秀的脸此刻显得有些颧骨凸起,眼睛也凹了下去,脸色略带憔悴,虽然他带着笑也遮掩不了。
而这只是待在这里一个月……想到这里,刘璃心里不知名的情感慢慢的变做一根根细细的刺,扎得她心里酸软莫辨,一片惘然。
“你怎么来了?”江洺望着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又眯了眯,慢慢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很慢很慢。
刘璃看到他伸过来的手,手指指甲里有些显而易见的污垢,指甲盘错裂开,她心里一凉,他平素最是爱洁净的,如果可能绝不会允许身上有一丝脏处。她微微闭了下眼睛,觉得胸膛里荡漾着痉挛一般的疼痛。却暗暗咬牙,将心一横,冷起差点要被他融化的眸色,抬手将他的手推开,“我来是有些事想跟你说清楚。”
“……你说。”江洺收回手,坐下,然后朝她身边的郑律师看了一眼,却并不说什么。他的表情似有似无,看上去惟有无痕春水般的平静,却让刘璃忽觉一阵凄冷的微痛。
“我要去美国了。”刘璃紧紧盯着他,心直直的坠下去,坠进望不见底的深渊里,背心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扶着桌子,心里也一阵阵的发虚,却强自镇定:“和许诺一起。”
江洺的眼睛微颤地眨了一下,睫毛扫过去浓黑的,陌生的颜色。他们都沉默着,定定看着彼此,心思各异。然后他轻轻一笑,嘴唇弯成一个柔和悲哀的弧度,双眸温柔又悲伤的看着刘璃,用低沉的声线轻柔开口:“为什么?”
“因为我厌倦了。”刘璃别过头,垂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掌,“我厌倦你的不坦白,厌倦了我总是要靠猜才能知道你在做什么,遭遇了什么,甚至你的身世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连你入狱我都是从别人的口里知道。我觉得没意思了,这么多年,我累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么?”他的声音却依旧的温和,宛如早春阳光,细碎地散开,换来良久的怔然。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像是一曲弦乐,一下一下撩拨着她的记忆,几乎诱惑人溺毙其中。是啊,他当然不会相信,刘璃暗自嘲笑自己,连她都不相信的理由。
事实是,无论他做什么,她始终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后,默默的看着他支撑他,因为他们早就成了一个整体。而她现在却要用这些可笑的莫须有的理由来说服他,多么可笑。
于是就这么笑出声来,刘璃轻轻抬眼看着他,眸子里琢磨不透的颜色复杂地沉淀,“我为什么需要你相信?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我以后会新生活,你也有你的,我们到此为止,仅此而已。”
江洺的的眼睛,仿佛一片了无止境的乌云般罩下来,眼眸出奇的亮,冷冷的象锋利的剑刃:“如果只是想要新生活,我留给你的卡,已经足够你过任何一种新生活,但为什么是和许诺一起?”
“都说是新生活了,我当然要和你划清界限,怎么还会要你的东西,还有,怎么知道你的东西是不是干净的?如果被连累到和你现在这样就不好了。何况,许诺可不缺钱,我们许家也不缺钱。”刘璃眼睛缓缓地一转,高挑的眉角隐约一扬,用自己都觉得刺耳的词语讽刺他,仿佛越恶毒就越能控制自己想要扑倒在他怀里里痛哭的欲望。
他面色陡的一凛,恍惚的微笑,可以清晰得见其中不可捉摸的迷乱,然后朝刘璃身旁一直沉默不发一言静坐着郑律师瞟了一眼,紧接着眼角睨她,“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对我已经厌恶到这种程度,恨不得和我分清所有,一点干系也不要和我扯上?”
“不然怎么想?”刘璃的心重重地跳着,然后缩紧了一下,眸中却掠过犀利的光,以一种温和而略带嘲弄的表情看着他,“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你是知道的,当初我既然可以为了和你在一起可以对许诺做那样的事。那么今天,我当然可以为了他和你划清界限,如果你觉得我会死等你,那么你显然看错我了,我就是薄情又自私的恶毒女人。”
“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死等我。”江洺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极是干涩,嘴角翘起了嘲讽弧度,眼神却里露出悲哀,“既然你决定了,我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如你所说,我现在不过是个等待被判个无期的嫌犯,再没能力给你什么,你要选择许诺,再对不过。就好像你当初放弃许诺选择我,一样,都一样。”
心仿佛被一片一片凌迟似的,他口中说的话,刘璃不是没想过,只是今日今时从他口中吐出,越发增添了十分的心伤。
他说的对,都一样。她刘璃不过是个最恶劣最自私的女人,她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包括她用自己的自由换让江洺自由,也是她自私的想要强加给他的做法。
但她的心还是不可抑止的随着他的一字一句的抽痛着,那痛象涟漪的颤动一样扩散开来,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随之流淌过来的绝望味道。
“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江洺站起冷冷转过身,声音毫无温度,然后不等她回话便随着狱警走了。
——
刘璃脚步虚浮的走出看守所,心被掏空似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出来的。咽喉里的微微颤动都是压抑的,她的心就那么沉了下去。
原来绝望和幸福可以如此相似。
他那么轻易,便把她沉陷了,什么都是他给的。
她陡的蹲了下去,藏匿在石沿下。
后颈吹着微微冷风,喘息越来越急促,手捂住心脏,心脏一声连着一声已经跳的失去了规律,似在低沉吼叫。
抖着手从拎包内烟盒中寻出一支香烟,却吸的急了,一口气岔过去,咳嗽起来。但就是咳着,她依旧大力吞咽着尼古丁。
背上落上一只手,轻轻的帮她拍着,她抬头,许诺的脸映到眼前。手中的烟依旧静静的燃烧着,缓缓烧到她手指上,烫着了手,她一抖急忙抛掉。而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灼人的体温比火还热,温柔的对她说:
“我们回去吧。”
70、第七十章 。。。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连着屋内的灯光都有些微醺,映到镜子里都是暗昏昏的。
年后上京的第一场大雪,来势汹涌。雪下积聚极深,窗下园内许多致景已然全埋没于皑皑白雪间,只剩下远远一方的常青松木还见点些微绿意,高挺的针松枝干上也堆雪处处。
“刘璃,干嘛站到窗边发呆。”吕柔娴上前拍了拍刘璃的肩膀,温声道:“看看/炫/书/网/整理的这些行李足够了么,还少什么就说。”
刘璃收回落到窗外目无焦点的视线,回头朝她笑笑,看了看床上几个摊开的装的满满的大行李箱,“妈妈,哪用准备这么多,那边应该都有的买的。”
“当然要多准备些,你年纪这么小就要去美国那么远的地方。”吕柔娴正色,拉着她的手,两人坐到床边,认真道:“等你过去了那边,有假期一定要回来上京看妈妈,知道吗?”
“知道啦。”刘璃笑着点点头,一手抚上吕柔娴微微隆起的腹部,娇憨道:“等我下次回来,应该就能看到这个弟弟或是妹妹了。妈妈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刘璃,其实妈妈还是不放心呢,那里毕竟是美国,那么远。”吕柔娴握住她的手,面带几分忧色,“真的要这么急急的过去吗?”
“妈,放心吧,我又不是一个过去。”刘璃劝慰的拍拍她的手背,“而且我大个女了,懂怎么照顾自己了。”
“你呀……不过还好,还有许诺和一同去,好歹两人互相有个照应。”吕柔娴宠溺的戳戳她的额头,似是想到什么,又道:“不过没想到你是和许诺一起去美国念书,我还以为你和江洺关系那么亲近又在岩田一间学校,许诺不跟我和是宏说的话,我还以为你会和他一起去美国呢。”
听到那个名字,刘璃忍不住心里刺痛了一下,不过还是挂上笑容,并没显露异样。
“不过和许诺一起去总比和江洺一起去,许诺品性很好,老爷子和是宏都很赞赏他,不必江洺……”说着,吕柔娴又顿了一下,瞟了刘璃一眼,声音低了下来:“你不知道吧,江洺又沾了他那走私的爸爸一样的东西,现在已经进了看守所了,听是宏说情况很不好呢,铁定是要坐监的。江洺那孩子,看上去安安静静的,没想到……”
她啧啧几声,又道:“这次的事,老爷子气的不行都不想插手,生怕毁了许家名声,说江洺和他爸爸一个德行,养不熟还专出乱子……”
刘璃静静的听着,眸子里沉淀着死灰般的阴暗,其实她很清楚,老爷子当然不会管江洺,本来也没多少感情,而且这种大家族最重视还是家族名声以免影响仕途。感情在身家利益面前,从来是不堪一击的。
但亲耳听到这样些话被挂到江洺身上,刘璃还是忍不住替他难受,这些所谓的他的亲人,无论是她的叔婶,还是舅父,不是见死不救便是落井下石。忽然理解他那么在意父母死因和仇恨的原因……不过幸好,她从没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而是靠自己想办法让江洺脱离出来。
即使这个办法的代价对于她过于惨重。
——
吕柔娴又交代了一些琐碎的事,便走了,她晚上还有别的应酬。刘璃将门合上,脸上挂着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了,眼底露出显而易见的愁色,整个人看不出一丝生气。
她将床上的行李箱一个个合上,又拿起木质衣架上的大衣,缓缓的系上围巾,手一紧,发现无名指上的婚戒和绒毛围巾勾缠住。
她仔细的将那一尾绒线从戒指里绕出来,然后看着流光闪烁的婚戒发愣。江洺说过的那些话音犹在耳,婚戒的碎钻也一如当初,只是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回不去了。
想到这儿,刘璃无声的笑着,如被关在黑暗牢笼中的野兽哭泣般的笑着。心脏有些疼,细微的像是有人伸出尖锐的手指,一点一点把心脏上面的薄膜活生生的揭开一样的疼……
回去不便回不去吧,只要他能重拾自由,一切都是值得的。就当她回报他给她的曾经,那上辈子的所有的幸福。她将戒指褪下来,再打开行李箱,将之塞入一个隔层里,动作透着一丝决绝,似乎能靠这些来坚定自己的决心。
此时响起“笃笃”的敲门声,刘璃合上行李箱,将门打开。
“已经收拾好了么?”门外站着的许诺穿着一件烟灰色呢子大衣,黑绒围巾,他看向她时,唇角轻轻瞬动,淡淡笑意升起,说着便很自然的揽住她进了卧室,看了看床上的几个行李箱,满意的点点头,“准备的不错。”
刘璃很顺从由他揽着,丝毫没挣脱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碰上他的目光,定了片刻又闪开目光,“你什么时候将东西交上去,距离开审只有两天了。”
“我稍后就让人把东西交上去。”许诺淡淡回答,然后再度微笑,虽然现在混合在那俊美面容上的到底是冷笑还是微笑实在很难判断,“但你现在和我回景罗路许宅。”
“现在?”刘璃听到他说要交物证认证,心头一松,听到后一句,眉头一紧。
“对。”许诺抬起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扒了她一头披散的黑发,细细的发丝柔顺的随着手指的线条流动,滑到手掌的缝隙之中,眼里带着温柔,“我们明天早上就去机场。”
“明天?”她一愣,昏暗的眸子沉下去,睫毛压下一层浅淡的阴影,极轻地露出一丝掩饰的笑容,“但是我爸妈还不知道……”
“那不重要,我有办法的。”许诺双眼睛微眯着,审视的的光从长长的睫毛中溢出。
刘璃微张着唇,怔怔地看着他,此刻她的面部的线条柔和的让人心疼,许诺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你会听我的,对吗?”
“……当然。”
除了听他的,还能如何。一天或是两天,景罗路或是凤起路又有区别?
她清楚,既然始终要面对一样的结果,那么过程怎么对她已经没意义了。
——
许诺这次带了三个勤务兵,帮她提那三口箱子,似是料定她一定不会拒绝。
刘璃和孙妈交代了几句,便和许诺朝大门走去。刚出大门,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刘璃顺着声音扫过去一眼,只见十步距离外,好几个人正跟警卫争执起来。她心下起疑,这凤起路虽然不如景罗路那般戒备森严,但那些警卫绝不是吃素的,不可能让人在这里闹才对。
正当她还要仔细看几眼时,却被身旁的许诺板转身子,他眉心聚起一条深长竖纹,冷冷道:“有什么好看的,警卫会解决好的,我们走吧。”不由分说便将车门打开,示意她进去,她微怔,虽然不懂他为何变脸,却也不多问,正要上车,却听到那头有人唤她——
“刘璃!刘璃!停下别走!”
她下意识回过头,发现那群和警卫争闹的人中竟然有张熟悉的脸,竟是许久不见的袁廉,他那双墨黑的双眸盯着她不放,正笑着朝她不住的挥手,叫她的名字。
刘璃心里一震,但很快镇静下来,这个出卖了江洺的人,此刻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找她?
“姑娘,你真认识那个人吗?”一旁一个警卫狐疑的看着刘璃,语带犹疑,“他上门说要找你,三少说他不是正经人,是带人来捣乱的,还要我们拦着他……如果你认识的话……”
不管袁廉来是为了什么,她都不想看到他,一看到他那张脸,就想到江洺的事也有他一份功劳,这种厌恶的感觉瞬间充斥了她的心,带着浓浓的恨意,似乎良久的愤懑得到了宣泄的对象。
“我不认识。”刘璃收回视线,她的眼看上去就是一片荒芜冰冷的色彩,黑的让人心里发怵。警卫收到答案便住了嘴,又朝那边去了,招呼其他的警卫赶人。
“上去吧。”许诺的脸色温和下来,嘴角带着笑意,一手托着她,将她送进车内。
车徐徐发动,然后驶动过去,经过那群人时,刘璃余光看到窗外的袁廉和那几个他的人正奋力挣脱警卫的钳制,朝她呼叫着什么。但隔着车窗,她什么也听不到,她也不想听到。
——
景罗路 …许宅
孙婆婆给刘璃收拾了间房,行李放好后,便招呼她和许诺去餐厅用中饭。
老爷子不在,许讼自然也溜了,所以在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