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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白羊与狮子-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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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

他悻悻地立在原地,拿起杯面看了看,是他最爱的番茄牛肉味,那么……

他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她还记得他的口味,是不是说明,有些事——有些重要的事——其实并没有改变?

晚上睡觉前,项屿忍不住给隔壁的家伙打了个电话。

“喂!”他的开场白永远是呼喝。

“嗯?”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

“我买了新裙子给你,”他抓了抓头发,“所以,别生气了……”

他很少哄别人,尽管他的绰号是“绵羊”,尽管他对女人总是有求必应,但他所有关于哄人的经验都来自子默——所以,他觉得头疼。

电话那头是沉默的叹息。

“我可以过来吗?”他忽然很想念她身上的曲线,还有那张木讷的脸。

可是,电话却被挂了线。

项屿气恼地把手机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喃喃自语:“好,你有种!看你能忍几天……”

周六下午,项峰打电话来说影院系统因为调试出了问题,送回店里去换了,所以聚会的地点改在三人常去看球的酒吧。

傍晚时分,太阳一点也没有要下山的意思,项屿和子默一前一后走进酒吧,项峰早就坐在卡座上等了。

“默默,你终于回来了,”项峰以一种听上去很讨人厌的亲昵的口吻说,“你要是再不回来,项屿这小子就要把——”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项屿双手抱胸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随手拿起桌上的足球报朝他脸上丢了过去。

子默站在中间,犹豫了一秒钟,坐到了项峰身旁。

整张桌子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项家的两兄弟都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就好像她做了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项屿皱起眉头,抑制住想要伸手把她抓过来的冲动,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起酒水单来。

“我说你们……”项峰哭笑不得,“这回演的又是哪一出?”

可是两人都没有说话,像是负气的孩子,不论心中多么焦急,多么不安,却还是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有时候,生活就是一场充满了自私的拉锯战,即使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进行着,直到……有人中途退场。

四(中)

“我没有想到,”蒋柏烈错愕地抬起头,原本擦着冰箱的动作嘎然而止,“你真的离家出走了?!”

子默耸了耸肩,把在乌镇买的纪念品放到桌上。

“女人真是可怕的动物……”蒋柏烈感叹道,“尤其是白羊座的女人。”

“?”

“表面看上去很温和、很木讷,可是却随时随地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冲动起来很……不顾后果。”

“医生,你还在研究那个星座啊……”也许,真正可怕的人是他吧。

“是的,”蒋柏烈从桌上翻找出那本他常常捧在手里的书,“我趁你不在的时候还研究了一下白羊座跟其他星座的关系。”

“……”

“听着,事实上我觉得你应该让自己积极一点,多接触不同的人,让我来看看书里是怎么说的……”他低下头认真地研究了一会儿,才说,“啊,有了,最佳工作搭档是——金牛。”

子默嘴角带着微笑,无奈地看了看窗外,有一颗赤子之心,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让我们来看看金牛:这是一个慢条斯理的星座,凡事总是考虑后再过滤,属于大器晚成型,情思也比较晚开。但他们有超人的稳定性,一旦下赌注,就有把握赢。

“金牛座的人似乎天生就有忧郁和压抑的性格。当这些累积到顶点时,就会如同火山一般的爆开。他们在十二星座中算是工作最勤勉,刻苦耐劳、坚忍不拔的;耐心、耐力、韧性是其特性。不过金牛的占有欲也很强。

“他们忠诚、真心、善解人意、实际、不浮夸、率真、负责,凡事讲求规则及合理性。喜欢新的理念并会花时间去接触、证明,是个自我要求完美的人;同时他们对物质和美的生产力方面,也是超人一等……”

远处的操场上有人在踢球,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让她想起了高中时代。那些曾经跟她一样拥有着稚嫩面孔的人们,现在都在做些什么?长大了吧,大家都长大了吧……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身边有金牛座的人吗?”

“……啊?”她拉回思绪,怔怔地反应不过来。

“金牛座啊,生日是4月23日至5月22日之间。”他对她的走神毫不在意。

“……不知道,”她想了想,“也许……世纭和世纷。”

“对哦。”他脸上有灵光闪现。

子默垂下眼睛,很久没有见过世纷了,自从她搬走以后。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很久,蒋柏烈温柔地说:“你还是无法把世纷当作世纭来看待是吗?”

她撇了撇嘴,坦诚地点头:“我也试过,但是……”

双胞胎姐妹有相同的面孔,却不可能有相同的灵魂。

“没关系”,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对凤眼很迷人,嘴角的梨窝让人觉得安心,“那就重新认识她。相信我,不论什么时候,当你认识一个新的朋友,都能在他(她)身上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好。”

子默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蒋柏烈,一个超过了三十岁却忽然热衷于星座研究的人……也应该算是怪咖吧?

可是,就像他说的,她常常在他身上发现世界的美好。

于是她忽然笑了,笑得那么快乐,因为原来,她并不孤单。

子默打了很多次电话找顾君仪,可是得到的回答总是“对方正在通话中”,于是周一的早晨,她去了公司,摄影棚外面的走廊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只是有点乱哄哄的。

顾君仪在棚内指挥着所有工作人员,一个她不认识的摄影师站在她常常站的位置,摆弄着器材。

“小顾姐……”她喊了一声。周围的工作人员转过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是愕然,她皱起眉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顾君仪转过头看着她,却没有其他人那般惊讶,而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指挥着,直到所有人都就位,她示意摄影师开始,才转身向她走过来。

“跟我来。”顾君仪拉着子默穿过嘈杂的走廊,来到她不常使用的办公室。

“小顾姐——”

“——你用不着跟我解释过去的三个星期你去了哪里,我没有必要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能知道的是,因为你的不告而别,有许多工作搁浅,许多客户投诉,甚至有要求我们终止合同,赔偿违约金的。现在你明白这一切有多严重了吗?”

“……”子默垂下头,深深地皱着眉头。

顾君仪双手抱胸,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语气很平静,甚至是平静得出奇:“你暂时没有任何工作安排,我会跟客户沟通,然后再通知你。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我很忙。”

说完,她打开门匆匆地走了出去,连一句“再见”也没有说。

子默看着眼前离去的背影,想起摄影棚里的那一幕,忽然有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顾君仪,是与陈潜相视而笑的幸福妻子?是工作时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还是一个……别人根本不知道、也无法了解的女人?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顾君仪再也没有联络子默,仿佛她是已经被遗忘的孩子。她坐在电脑前发呆,原来,一切的一切真的变化很快,她想要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生活时,生活也想要离开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焦急,尽管不知道命运安排了什么给她,却想要乐观地去接受。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旅行时拍下的照片,内心变得平静起来。其中有一张,是一个白色的背影走在窄小而悠长的石子路上,风吹过的时候,他长长的衣角随风飘了起来。

哦,没错,那是于任之。

她想起他送给自己的铅笔画,那上面也是一个背影,不过是她的背影。

她从背包里拿出那张像明信片大小的卡片,用照片夹夹起来放在客厅的立柜上,她怔怔地看着,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把卡片反过来,上面是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子默第一次想也没想,拿起电话就拨了号码。

“喂,你好。”于任之很快接起来。

“嗯……你好。”她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施子默?”

“啊,嗯,是的,于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可以不要这样叫我吗,会让我有一种错觉。”

“?”

“以为是来催稿的编辑。”

“啊……对不起。”

他笑得更大声:“你很有趣,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哦,好……”这恐怕是……第一个说她有趣的人吧。

“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她木讷地说,“我这里有一张你在乌镇时的照片,需要印一张给你寄过来吗?”

“可是,我不想向别人透露自己的住址。”

“……”

“所以还是我们约出来见个面吧,你把照片给我,我顺便请你吃饭。”

“啊,吃饭就不用了。”她连忙摇头,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看不看得到。

“要的,”这个时候,远处像是有人在叫于任之的名字,于是他应了一声,然后说,“这样吧,我后天再打电话跟你约时间,印个照片两天够了吧?”

“够了,可是——”

“——就这么说定了。”

电话被切断了,子默错愕地对着那急促的拨号音发起呆来,为什么自己总是一个不懂得如何拒绝的人呢?

如果懂得拒绝,那该多好,那么至少,她可以把项屿从自己的脑海里抹掉,连同那些快乐和悲伤的回忆,统统抹掉。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世纷忽然打电话来约她在楼下吃饭,她想起蒋柏烈的话,于是带着一点点的期待,欣然去了。

马路对面新开了一家茶餐厅,生意很好,子默进去的时候,世纷和梁见飞已经在七嘴八舌地讨论菜单。她忽然觉得,如果从很早以前开始,自己就是像她们那么开朗的女孩……那该多好。也许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子默!”世纷对她招手,脸上的表情很温暖。

“我来晚了。”她在她们对面坐下,说话的口气没了一贯的僵硬。

“没关系,”世纷微笑着说,“我们还没有决定吃什么,你有建议吗?”

她摇头。基本上,她很少作决定,除了一个人的时候。

“我以为你和项屿已经来过了。”

她悻悻地微笑,想起项屿,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世纷和梁见飞点了菜,聊起最近的生活,子默第一次发现梁见飞很健谈,即使只是一件平常的小事,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显得那么生动。她很羡慕这样的人,有趣的人,没错——永远也不会觉得闷,永远都能发现生活给予人们的惊喜。

“对了,”世纷说,“见飞最近很出名。”

“?”

“是因为……项峰。”世纷眨了眨眼睛,一脸神秘。

梁见飞苦笑了一下,低头认真吃起菠萝包来。

“项峰?”子默讶然。

“嗯,你知道他最近上了一个电台节目吗?”

她想了想,隐约记得听他提起过这件事:“然后呢……”

“你没有听吗?”

她依然摇头。

“项峰在直播间跟另一个嘉宾当场吵起来了——是直播哦。”世纷眉飞色舞。

子默轻轻地“啊”了一声,想起丁城送她回家的那一晚,电台节目里互相争执的两个声音——忽然觉得,那其中一个声音就是项峰……

“跟他吵架的‘嘉宾’,”世纷顿了顿,卖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关子,“就是见飞。”

“……”子默看着头顶上漂亮的紫色吊灯,想象着两位当事人争吵的场景,吃吃地笑起来。

“项峰是不是觉得女人都头脑简单,或者很好摆布?”见飞问。

子默想了想,说:“不知道……我几乎不知道他有什么女性朋友。”

“那么他就是个心理阴暗的男人。”

“不会,”她笑了,“他对人很客气,也很温柔。”

见飞错愕地眨了眨眼睛,说:“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子默和世纷对望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也许你对他来说很特别,”世纷最后说,“因为我认识的项峰跟子默说的一样。”

“噢!饶了我吧!”

三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见飞说了许多她在泰国工作时的趣事,也说起了她前一段失败的婚姻,她那个不断外遇的前夫。子默觉得她很勇敢,当一个人愿意面对自己的失败,甚至用调侃的方式去看待它,那么这就是一种勇敢。

“可是,”子默问,“你为什么不肯再原谅他了呢,既然你已经原谅了很多次……”

“我是很爱他,也许到现在我还爱着他,”见飞用一种温柔的口吻说,“但我们金牛座的爱是不能没有底线的。”

这天晚上,她们聊了很久,分手的时候,她看着世纷和见飞的背影,耳边不禁又响起了蒋柏烈的那句话。原来,美好的东西并不一定会自动出现在人们面前,而是需要去发掘、去创造。

她们生活在同一个寂寞的星球,可是为什么她们眼里的生活是生动而有趣,她的却是晦涩而贫乏?

电梯带着她不断地向上攀升着,脚下的一切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她的喜悦、她的愤怒、她的悲伤以及一点点小小的快乐,都随之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像广阔无垠的海一般的平静。

头顶有清脆的“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边退去,子默抬起头看到的是项屿那张英俊却带着不安的脸。

“你去哪里了?”他坐在她门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喝酒了。”她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问你去哪里了?!”他忽然嘶吼出来,眼神是不容许反驳的霸道。

“……在对面的餐厅。”她站在他面前,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项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定定地看着她,伸出手抚着她的脸颊:“你变了……”

她想别过脸去躲开他的手,却被他狠狠地捏住,她吃痛地转回头,也看着他。

“你不喜欢我了?”项屿的声音,第一次变得柔软起来,像是不确定,又害怕被她肯定。

“……”她垂下眼睛,尽管脸颊被他捏得很痛,却还是不看他,沉默着。

“说!”

“我——”

“——你要是敢说‘是’,就给我试试看!”他像是一个固执而霸道的小男孩,想要她回答,却不能回答他不想要的答案。

她想哭,又想笑,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她想起了许多事,十二年来的许多事,他们从懵懂的少年变成了惴惴不安的青年,可是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互相折磨,也不应该互相伤害。

“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子默忽然问。

“?”项屿放开手,眯起眼睛,眉宇之间自有一种固执的温柔。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是……”

她看着他的眼神很坚定,好像不找到答案就决不罢休。

“是……是……”也许他正在努力思索着该给一个怎样的回答,也许他没有,也许他只是犹豫着该如何说服她忘记那些古怪的念头,继续原来那“相安无事”的生活。

可是最后,他终于知道她是认真的,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很重要吗?”他苦笑。

“……”她怔怔地点了点头。

“我们这样难道不好吗?”

“……”

“……”

他们沉默着,远处有人在放着烟花,绽放的火花很小,却在黑暗的夜空里画下一道道黯淡的色彩。

“那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子默木讷却坚定地说,“我们分手吧。”

也许是因为她的表情,也许是因为她的这番话,不过总之,项屿错愕了很久才粗声粗气地说:“施子默,你造反了?!”

“我们分手吧……”她重复着刚才的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你敢再说一遍!”项屿忽然把她推到墙上,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对着她大吼,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她看着他,眼里盈满了泪水,却迟迟没有滑落。

“我说我们分手!”子默木讷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像一道魔咒,彻底激怒了项屿。

他低下头粗暴地吻她,双手抚上她胸前,用力握着,她挣扎,他却毫不在意,扳起她的腿,紧紧地把她压在大理石墙面上。他修长的手指伸进她的衬衫里摸索着,捏住她那一点点的敏感,好像故意要给她难堪。

然后,当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时,他停住了所有的动作,怔怔地看着她。

并不是因为那突兀的响声,而是因为……她脸上的泪水,是冰冷的。

电梯门向两边退去,里面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门又合上,电梯沉坠下去。

子默轻轻推开他,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打开房门走进去,重重地关上。她没有开灯,跌坐在地上,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

有时候,她会毫无头绪地想念他,想念他的微笑,想念他的眼神,想念他手指的每一个动作,还有他胸前似有若无的温暖,可是想念过后,是无止境的悲伤,孤独而寂静,让她压抑地想尖叫。

她知道,爱不应该计较付出与回报,但爱,却不能没有底线。

四(下)

两天后的傍晚,于任之果然打电话来约子默,她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无论是面对面还是隔着长长的电波,他总是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她把印好的照片放进信封里,然后背上包出门了。

于任之约她在一间名不见经传的茶室见面,停好车,忽然觉得种满了梧桐树的街道很安静,有一种夏夜特有的韵味。推开茶室的玻璃门,头顶上发出风铃摇摆的声音,子默愣了愣,好像很多年都没再遇到这样老式的店。于任之已经在靠窗的位置上等她,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比在乌镇时沉稳得多。

“你很准时,”他笑容可掬地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我喜欢守时的人。”

子默抬头看钟,才发现自己真的恰巧在约定的时间走进来,于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吧。”于任之大方地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谢……”她坐到他对面,忙不迭地从包里拿出装着照片的信封,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来,拿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去,好像照片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想吃点什么?”

“啊?”子默瞪大眼睛,一脸的惊讶。

“怎么?”于任之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这里,”她压低声音说,“不是茶室吗?”

“是啊。”

“那么只有茶可以喝吧,”她看了看站在柜台前面的光头老板,眼神有点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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