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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白羊与狮子-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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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觉得项峰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确切地说——她以前就知道他很可怕,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可怕!

从出租车上下来,才走了几步就有人从后面勾住她的脖子,说:“昨晚的实验进行得怎么样?”

子默侧过头,发现是于任之,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知道……”

“项峰对我说了故事的构想,问我一般人在那种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我说做个实验就知道了。”

“……”原来,最可怕的人是于任之!

“本来他邀我一起去——你能够猜得到那家伙的用意吧——所以我不想让他得逞,就拒绝了,”说这话时,于任之脸上是隐隐的得意,“最后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没有,”子默冷着一张脸,“如果你来的话,说不定会有‘有趣’的事发生……”

于任之打量了她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幸好我没有去,要知道老人是经不起你们这些小孩子折腾的。”

“……”

“上去坐一会儿吗?”

子默这才想起于任之的工作室就在旁边这栋大厦里,只不过那个“不”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被他架着走上了楼梯。

“知道吗,”子默走近于任之的工作室,拿起他桌上的画,“跟你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你是个恶魔。”

于任之不在意地笑了几声,从厨房拿出一瓶矿泉水递到她面前:“你的意思是说,跟我一比,项屿简直是天使?”

“我可没这么说过……”她接过矿泉水瓶子,皱了皱鼻子,不看他。

“人都是这样的,在没有比较的时候,不知道那个人的好与不好,只是用自己的付出与所得去衡量值不值得。”

“……”

“但其实呢,值得与不值得有那么重要吗?人类被创造出来的最初的使命是付出与奉献,而不是狭隘的斤斤计较。”

“噢,神父,”子默做了一个忏悔的动作,“请原谅我们的肤浅与无知吧。”

“别闹了,”于任之被她逗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的脑袋打开来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子默看着他,心情有点复杂,他竟然这么自然地摸她的头发——就像项屿常常做的那样。但他们的眼神却是不一样的,也许项屿说得对,是不是这杯茶,只一眼就能知道。

“于任之,”她忽然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我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人,还是……”她的样子有点俏皮,“我很像你以前的某个宠物?”

他尽管惊讶于她的直言不讳,但还是笑着摇头,说:“不是,都不是。准确地说……我是被你感染了。”

“感染?”

“是啊,”他走到她面前,靠在桌上,“你看上去很木讷,很笨……但骨子里却有一种生生不息的不服输的精神。我想这就是你最吸引我的地方吧。”

“……”子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本想攻他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最后却被他反将一军。

“小姑娘,”他忽然把脸凑到她眼前,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你考虑好了吗?”

“?”她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被他抓住了手臂,动弹不得。

“做我女朋友的事,你不是答应过会考虑的吗?”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让她无法思考。

“或者,”他的声音忽然充满了诱惑力,“我来帮你做决定?”

说完,他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仿佛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睽违已久的猎物。

“喂,”项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两张稿纸,认真地校对着,“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真的吻下去。”

“?”于任之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恢复成一贯的温柔。

项峰仍然没有看他们,自顾自地拿起传真机上的纸:“要是被我弟弟知道了,你别想有好日子过——他这个人发起疯来,连我都怕。”

于任之看了看子默,放开她,双手抱胸,说:“他不在这里,怎么可能知道?”

“但我在这里啊——顺便说一句,稿子我找到了,应该没问题。”项峰终于抬起头,一脸淡定。

于任之耸耸肩:“好吧,那么你可以走了。”

“噢是的,没错,”项峰扬了扬手里的纸,走到他们面前,“所以,我们现在得走了。”

说完,他推着子默向门口走去。

“喂……”于任之像是在挽留她,但又不那么积极。

“再见。”项峰搂着子默微笑地消失在于任之的视线里。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子默跟在项峰身后走进去,低头沉默不语。

“来拿车?”项峰问。

“嗯……”她抿着嘴,抬头看他,“对不起……”

“?”

“害得你为了我跟于任之吵架……”

“噢,”项峰哭笑不得,“这不能算吵架,我们真正吵架的时候几乎要动刀子。”

“怎么会……”她讶异。

“因为他自作主张在我小说的插画里添加了一个小小的提示,一些聪明的读者马上就能猜出凶手是谁。”

“这……”用得着动刀子吗?

“用得着,”项峰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这对作者来说简直是一个最最恶劣的恶作剧。”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他画插画……”她懦懦地问。

项峰沉默了一会儿,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才说:“并不是说离不开他的插画,而是这个朋友已经交了很多年,有时候他的确是会做些顽劣的事,让人觉得生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也都原谅他了。我们谁不是这样的呢?偶尔做一些让别人讨厌的事,却一再得到宽容的谅解……”

子默想了想,露出木讷的微笑。

项峰也无奈地笑,走出电梯,说:“你啊,如果不是真的爱上了老于,就别再做那些会让‘醋坛子’发疯的事。”

“……”

“如果我真的爱上了呢?”她好奇地问。

项峰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笑容可掬地说:“如果是真的话,我也会祝福你们,比起让那臭小子伤心,我更希望你这个傻丫头快乐——毕竟,该追悔莫及的人是他。”

子默心生感动,抿着嘴,却一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他补充道,“是不是要爱上老于,你必须要想清楚,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尽管他的心是单纯的。”

“?”

项峰摸着下巴,一脸侦探小说家的高深莫测:

“要知道,项屿是‘透明人’,他的好、他的坏,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不要说骗你,当你看着他的时候,你想骗你自己都很难。但于任之却是那种……他骗了你也不自知的人。”

十(中)

“医生,”子默站在窗前,怔怔地看着远处操场上踢球的人们,“你说,项峰为什么会这样说?于任之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吗?”

“嗯……”蒋柏烈沉吟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不确定项峰知道了些什么,也许是全部,也许一无所知,但他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本能,他的触觉总是很敏锐,好像天生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以,子默……”

“?”

“我认为你应该听他的,如果真的打算爱上于任之的话,千万要想清楚。”

蒋柏烈一脸认真,子默觉得自己如果这时候反驳说根本没有爱上任何人的打算,会是一件很扫兴的事,于是她选择保持沉默。

“不过我对于项峰的那个实验倒是很有兴趣。”他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医生,为什么最近我常常觉得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怎么会!我只是认为,人如果不经历一些事就无法认清楚世界,也无法认清楚自己。有些路是必经的,不要因为害怕而企图躲避。”

“……会不会,项峰也是这么想的?”她几乎是喃喃自语地说道。

“其实,”蒋柏烈眯起眼睛,“我个人觉得,项峰是个不错的男人……”

子默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复杂:“蒋医生……据我所知,项大哥尽管对女人不抱有好感,但……更不会喜欢男人。”

“喂!”蒋柏烈挑了挑眉,“你最近很爱演!”

她忍不住笑起来,体会到捉弄人的快感。

“好吧,”蒋柏烈忽然说,“项峰是什么座的?”

“天呐,又来了……”子默一手捂着脸,心情无奈,却还是回答说,“他是天蝎,典型的天蝎……”

“这是一个神秘诡谲、令人费疑猜的星座,”医生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本书,“他们可以很执着,也可以很破坏;在爱情的国度里黑白分明,没有灰色地带。他们对于自己的目标相当清楚,一旦确立就往前冲。”

“嗯,他总是很明确地表达自己对女人的感觉,讨厌、喜欢,或者不讨厌也不喜欢……不过,”子默想到了见飞,“有一个人除外。”

“天蝎座的人有着强烈的第六感、神秘的探视能力及吸引力,做事常凭直觉;虽然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但往往仍靠感觉来决定一切。天蝎座个性强悍而不妥协,也非常好胜,这是一种自我要求的自我超越,以不断填补内心深处的欲望。

“他们在情感上亦属多愁善感的敏锐型,但却以自我为中心,对别人的观点完全不予理会。通常他们是深情而且多情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温文儒雅、沉默寡言,但内心却是波涛汹涌。他们在决定行动时会表现的大胆积极,属于敢爱敢恨的类型。”

子默怔怔地看着蒋柏烈,但对于那段关于感情的描写,她实在无法想象……

“总之,天蝎座是一个有强烈责任感,意志力强、支配欲强,对于生命的奥秘有独特见解的本能,并且永远有着充沛精力的微妙复杂‘混合体’。”

蒋柏烈合上书,不由地感叹:“现在,我更加觉得项峰是个不错的男人——你没有考虑过选择他吗?”

“没有!”子默错愕地瞪大眼睛,“项峰对我来说,就像……就像子生一样,是我的哥哥、兄长,我怎么可能对他有除此以外的感情?”

“好吧好吧,我只是说,就姓项的这两兄弟来看,我倾向于选择哥哥。”

“……我会帮你转告项峰的。”

“……敬谢不敏。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十七岁的时候你爱上的不是项屿,而是项峰的话,现在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我、从来、没想过!”

但蒋柏烈仍然自言自语道:“说不定,你们的小孩都已经读国小了呢……”

“我不可能爱上他!”

“为什么?”他终于从自己的幻想回到现实。

“因为……因为……总之不可能。”

“嗯……”蒋柏烈沉吟着,没有逼问她,而是继续说,“那为什么现在不爱上他呢?”

“……医生,爱上一个人并不是容易的事。”

“你现在正在爱着谁吗?”

“……”

“或者说,你现在‘还在’爱着谁吗?”他的目光里有稍纵即逝的乖张和犀利。

“……”子默张开嘴,想说些让自己好受的话,可是当她看着医生的眼睛,却觉得只有沉默能结束自己的难堪。

蒋柏烈收起那种凌厉的眼神,单手托着下巴,嘴角是温和而淡然的微笑:“子默,还记得我曾问过你,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吗?”

“记得……”

“你不用回答我,也不用回答任何人,只要你自己知道就好,”他的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你去走你该走的道路,所以,我的忠告是:用不着害怕,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只管自己走下去。”

“……”

这天下午,当子默决定告辞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看着蒋柏烈。

“?”

“医生……你有没有忘记了什么?”

“忘记什么?”他满脸疑惑。

“……你的冰箱啊!”

“哦……”一瞬间,蒋柏烈的眼神变得忧郁起来,看得人心疼,“它被教授借走了——作为演讲的道具。”

“道具?”

“嗯……”

“演讲的课题是什么?”

“《难以启齿的诱惑——论恋物癖形成与根治》。”

此后的一周,子默因为工作的关系,都没再见到项屿。他打电话来约她吃饭,她总是回答没空,然后匆匆挂上电话。她忽然体会到,女人也许把爱情看得很重,但爱情也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当她专心致志地做着某件事的时候,那些关于她和项屿的爱恨情仇被轻易地抛到脑后,她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你到底是怎么了——丁城?!

“可以给我一个温柔的微笑吗……”子默试着在镜头前诱导他,而以前的丁城,是不需要她花力气这么做的,她只要给一个提示,甚至打个手势,他就能摆出她想要的任何表情和动作。

然而,丁城还是冷着一张脸,对谁也不理睬。

“先停一下。”

子默直起身子,费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四周望了望,小顾姐不在,于是沉思了几秒,自己走上去。

“你想跟我谈谈吗?”

他别过脸去,像是心情很不好。

“那么改天再拍?”

“不好意思,”他的助理在战战兢兢地说,“一个星期之内都排满了……”

“丁城,”子默低声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这是工作懂吗,工作!”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该怎么做……”他终于把视线移向她,一字一句地回答。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子默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走到相机前,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远远地看着他,能够感受到他的愤怒,就如同是受到伤害时的愤怒,于是她忽然不再生气了。

项峰说:我们谁不是这样的呢?偶尔做一些让别人讨厌的事,却一再得到宽容的谅解……

也许,她应该做的、她唯一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吧。

“被女人骗了吗?”子默低下头,透过相机镜头看着丁城。

他霍然站起身,瞪着她,眼神让人害怕。

子默一边按下快门一边继续说:“其实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以为你年轻、英俊,女人就都应该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事实上,女人是很复杂的动物……”

“你闭嘴!”他低吼道。

“女人并不只是你们想要宣泄□时,最生动的工具,她是有思想的,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感情,”她顿了顿,对着一脸凶恶的丁城猛拍了一阵,才继续说,“女人可以上一秒对你很冷淡,下一秒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你;当然,女人也可能上一秒还口口声声地说爱你,下一秒却决定永远离开你。女人一旦爱上你,可以为你生、为你死,也可以默默地站在你背后,即使你听不见,却还津津有味地诉说自己的心事——但男人又何尝不是呢。”

丁城皱起眉头,失神地看着镜头,仿佛有很多心情,却无从说起。

“所以不要小看女人,她们是跟男人一样复杂的动物——也是跟男人一样让人又爱又恨的动物。”

丁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泄气地苦笑,垂下头,深吸一口气,说:“施子默,真是败给你……”

子默抬起头,咬着嘴唇,无奈地微笑:“你知道吗,刚才说这段话的时候我很担心……”

“?”

“我担心让你这么伤心的其实是个男人……”

丁城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好吧我想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会配合你的,只要你别再说那些废话!”

“哦,”她俏皮地眨眨眼,“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你就做任何你想做的表情和动作,我想看真实的你。”

“……现在?在这里?”他一脸疑惑。

“你难道要永远这么累吗?”她看着他,“每天从出门的一霎那开始就在扮演另一个人,你难道不担心有一天会忘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丁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踱了几步,再看向镜头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你又赢了……”

“那么,”子默低下头,像所有职业摄影师那样,用一种听上去很诚恳的口吻说,“你今天真的很沮丧?”

“是的……”

“你不想安慰自己吗?”

丁城挑了一下眉,说:“你是指……自慰?”

旁边的工作人员忍不住笑起来。

子默直起身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我想我说的是安慰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快乐一点。”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坦诚地摇头。

“想想你们在一起时快乐的时光——不要管自己是在哪里或正在做什么,尽情地开小差好了。”

“也许那些时光对我来说是快乐的,但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呢?”

“你又何必去揣测她的心思呢?那只会让你陷入无穷无尽的不安与烦躁,所以你只要扪心自问就好。”

丁城皱了皱眉,还是照她说的去做了。渐渐的,他的表情变得柔和,轮廓不再那么坚硬,仿佛是一只收起了倒刺的刺猬。

子默按下快门,平静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任何一段关系都是有快乐、也有伤痛的。几率是一半一半呢,所以会觉得痛苦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同样的,你也从中获得过快乐,那就足够了。为什么要花时间去做让自己不快乐的事呢,让这些时间变得快乐起来不是更好吗?”

丁城久久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任何打扰。也许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某一段往事,或者只是一个小小的片段、一个镜头、甚至是一张脸孔,它们代表的是过去所走的路,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

“或许痛苦的记忆无法抹去,可是我们至少应该试着让自己回想的时候,带着宽容、谅解的心情,那么痛苦也许会少一点,面对未来的勇气会多一点。”

忽然,丁城抬起头,露出一个尽管稍嫌惨淡,却还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也许,你说得对……”

这天下午,持续了几天的低气压终于从摄影棚里消失了,工作结束的时候,丁城特地走过来,在她背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摆弄着手里的相机,不以为意地跟他摆手,直到他走了,才抬头目送他的背影,心理一阵唏嘘。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学会了扮演蒋柏烈的角色?

那些她说给丁城听的话,会不会也是她一直想说给自己听的,只不过从来没有机会?

她把所有的照相器材装进背包里,收拾了一下,便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她有好几个星期都没见过顾君仪了,她常常只是收到通知工作的短信,连一通电话也没有。她不再怪责顾君仪,因为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论理由是多么让人费解,但这并不是她的生活,也不是身边那些远远看着这一切的人们的生活——这是顾君仪自己的生活。心痛也好,惋惜也好,每个人终究有自己的选择。

走出大厦,华灯初上,这座城市有一种朦胧的美,让她想把自己隐藏在某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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